第七章、绝处逢生
吕不韦坚持要送项少龙一程,後者欲拒无从下,惟有坐上他的豪华座驾. 车
子经过已大致完成,只欠些修饰的新相国府时,吕不韦踌躇志满地指点着道:
「田猎大典後,我会迁到这风水福地来,这是咸阳地运的穴眼,不过邹老师却说
由於天星转移,八年後地气将会移进咸阳宫去,哈!那正是储君加冕的时刻。多
麽巧!」
项少龙对风水一窍不通,但对历史却有「未卜先知」的能耐,闻言呆了起来,
对邹衍的学究天人,更是惊叹. 吕不韦伸了个懒腰,笑道:「有八年当头的鸿运,
可给我完成很多事了!」项少龙不由心中佩服,吕不韦刚打了一场败仗,眼下却
像个没事人般,一副生意人的本色,不怕赔本的生意,只要能从别处赚回来就行
了。
吕不韦忽然探手亲切地搂着他的肩头,微笑道:「新相府万事俱备,只欠了
位好女婿,少龙明白我的意思吧!现在你见过娘蓉了,还不错吧!我吕不韦最疼
惜就是这宝贝女儿了。」项少龙心中暗叹,这可说是最後一次与吕不韦修好的机
会了。这以大商家出身的秦室权相,最初是因利益与他拉上关系,亦因利益而要
以辣手对付他,现在再次把他拉拢,仍是「利益」这两个字。他可说是彻头彻尾
的功利主义者,只论利害关系,其他的都可以摆在一旁。
换了别人,遭到刚才那种挫折,多少会有点意气用事,他却毫不计较,反立
即对项少龙示好。如此类推,即使成了他的女婿,又或像小盘的「亲生骨肉」,
在利害关系下,他亦可断然牺牲,吕雄正是个例子。项少龙直觉感到,吕不韦不
但要通过小盘,把秦国变成他吕家的天下,说不定还会由自己来过过做君主的瘾
儿。
吕不韦见他没有断然拒绝,只是沉吟不语,还以为他意动,拍了拍他肩头道:
「少龙考虑一下吧!下趟定要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无论如何,吕雄这蠢材的事
不用放在心上了。」
马车停了下来,原来已抵达衙署正门. 项少龙道谢後走下马车。心里明白,
吕不韦将会於田猎时再问他一趟,若答案是「否」的话,就会照原定计划在田猎
时对付自己了。
回到衙署,人人对他肃然致敬,项少龙才想到今趟不但小盘立了威,自己亦
在都骑军内立了威,以後指挥起这些出身高贵的都骑时,试问谁敢不服?滕翼和
荆俊早回到署内,三人相见,禁不住大笑一番,畅快至极. 吕雄的政治前途就此
完蛋,实比杀了他更令这满怀野心的人更难过. 滕翼笑罢,正容道:「今次连带
将管中邪都给害了,这小子必定心中大恨。」
项少龙苦笑道:「有一事将会使我和他更是势成水火,因为吕不韦刚向我重
提婚事,限我在下趟见他时答覆。」荆俊眨眼道:「这吕娘蓉可算美人胚子,不
若把她娶过来玩玩,先报点仇也好。」
滕翼怒喝道:「你当你三哥是甚麽人?」荆俊立时闭口。项少龙叹了一口气
道:「这事确令人头痛,坦言拒绝的话,吕不韦可能受不了,不过亦顾不得那麽
多了。」
滕翼待要说话时,近卫来报,嬴盈和鹿丹儿又找上门来了。项少龙与两女放
骑驰出城门,沿着官道奔下山坡,来到一望无际的平原处,际此仲春时节,漫野
翠绿,又有这两位刁蛮的美女作伴,不由烦忧尽去,心怀大放。嬴盈兴奋地来到
他旁,指着地平处一座小山峦道:「那是着名的『歇马坡』,山上有株参天古柏,
旁有清泉,我们就以那里为目标,谁先抵达,就算谁赢了,以後见面,都要执下
属之礼,为期三个月。」
另一边的鹿丹儿娇笑道:「当然不止是比赛马力那麽简单,比赛者可以用任
何方法,阻止对手得胜,但可不准伤害对手或马儿,明白了吗?」项少龙愕然道:
「马儿跑得那麽快,那来余暇对付别人呢?」
嬴盈横了他媚态横生的一眼,长腿一夹马腹,驰了开去,娇笑像春风般吹回
来道:「那我们便不知道了!」鹿丹儿同时驰出。项少龙惯了她们的「不择手段」,
更没有时间计较两女「偷步」,策着疾风,箭般追去。说到骑术,项少龙属半途
出家,比起王剪这种似可在马背上吃饭睡觉的人,当然万万不及。但若只比速度,
凭着疾风,应该不会输於任何人,问题是念在两女在倒吕雄一事上帮了个大忙,
今趟好应让她们赢回一仗,好哄两位小姐开心。
在美女面前认输,也可视为一种乐趣。有了这想法後,再无争雄斗胜之心,
作个样子,远远吊着两女的马尾,朝目的地轻松驰去。草原山野在蹄起蹄落间往
後方退去。项少龙不由想起了众位妻妾,等大势底定,他定要好好陪伴她们,使
她们下半生能过点舒适幸福的日子。
前方两女没进了一片疏林里. 项少龙的思索又来到了琴清身上。感情是一种
很奇怪的东西,往往愈是克制,诱惑力便愈强大,他和琴清间的情况就是这样。
根本不用男欢女爱,只要两人相对时那种微妙的感觉,已有偷吃禁果的动人滋味。
假设能永不逾越那道无形的界限,这种形而上之的精神偷情,实在更是美丽。问
题是若有某一刹那忽然一发不可收拾,就糟糕透了。
假若仍在二十一世纪,有人告诉他自己会在美色当前时苦苦克制,他绝不会
相信,但现在终於发生了,可知他的转变是多麽厉害。神思飞越中,林木掩映间,
人马闯进了疏林内。两女的背影在疏林深处时隐时现. 这时代的女子出奇地早熟,
或者是由於十四岁已可嫁人的关系,风气如此,像嬴盈和鹿丹儿才不过十五、六
岁,已是盛放的鲜花,更因自少学习骑射剑术,体态健美,比之别国美女,多添
了一份矫捷轻盈的味儿,要说她们不诱人,只是扪着良心说谎话。
但项少龙却不想招惹她们。一来是因既无暇亦无心於搅新的男女关系,况且
这两位美女皆为权贵世家,尤其是鹿丹儿,更是储妃人选之一,若他拈手,就是
与小盘争风了,这是他绝不肯做的事。这并非二十一世纪,一夕之缘後大可各散
东西。特别是这些有身分地位的贵女,弄上手必须负上责任,而他项少龙到时要
抽身去塞外就非常困难,只是个琴清,已使他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善处了。
正思索间,忽感不妥。眼角黑影一闪,项少龙警觉望去,一面网子似的东西
迎头罩来,撒网的人却躲在一丛矮树後。项少龙本能地拔出血浪,一剑劈去。岂
知网子倏地收紧,把血浪缠个结实,还往外猛扯。项少龙心中暗笑,尽管两女加
起上来,恐仍难敌自己的神力。想都不想,用力抽剑,还使了下巧劲,欲顺势把
这特制的怪网割断。
岂知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狂扯而来,项少龙大惑不解时,连人带剑给拉下马
去,跌了个四脚朝天。疾风空马驰出十多步後,停了下来,回头奇怪地瞪着他。
对方扯力不断,项少龙无奈下惟有放手,任由从未脱手的配剑被人夺走。
两女的娇笑声立时由草丛後传来。项少龙心中明白,对方必是借马儿之力,
以巧计夺剑,为之气结,索性躺在草地上,看着树顶上的蓝天白云。不旋踵,两
女的如花玉容出现在上方处,俯头往他这败将看下来,笑得花枝乱颤,得意洋洋。
嬴盈雀跃道:「原来你是这般不中用,以後我们再没有兴趣理会你了。」
项少龙感受着疲倦的脊骨,平躺地上那舒服入心的滋味,微笑道:「真不再
理我吗?那真是求之不得了。」鹿丹儿把夺得的血浪插在他脸旁,不屑道:「臭
美的男人,人家稀罕你吗?真不明白纪嫣然为何要嫁你,连佩剑都保不住。」
嬴盈跺足嗔道:「丹儿!你还要和他说话吗?你是否耳朵聋了,听不到他说
恨不得我们不理睬他。走吧!以後我都不要再见到他了。」鹿丹儿略作犹豫时,
早给气苦了的嬴盈硬扯着去了。待蹄声远去後,疾风驰了回来,低头察看主人。
项少龙苦笑着坐了起来,暗忖这样也好,怕只怕这两个刁蛮女仍不肯放过他。
嬴盈这麽受不了他的说笑,其实正因是稀罕和看重他,故份外下不了气。就在此
时,疾风露出警觉的神色,竖起了两只耳朵。完全基於战士的直觉,项少龙一掌
拍在疾风的马股上,大喝道:「走!」疾风与他心意相通,放开四蹄,往前奔去。
同一时间,项少龙扑地滚入刚才两女藏身的矮树丛中。机括声响。十多支弩
箭劲射入树丛里. 此时项少龙已由另一边滚了出来,横移到一颗大树後,顺手由
腰内拔出两枚飞针。对方应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後,俟两女离开,才现身施袭. 他
没有防范之心,皆因吕不韦理该不会在这种微妙的时刻使人袭击自己。因为若他
遇袭身亡,最大的凶嫌自是非他莫属了。
风声响起,一支弩箭由左侧树後电射而来。项少龙猛一闪身,弩箭贴脸而过,
插在身後树上,其险至极. 他一个翻腾,就地向箭发处滚了过去。树後的蒙面敌
人正要装上第二支弩箭时,项少龙的血浪已透腹而入。眼角人影闪掠,项少龙连
转头看一眼的时间也欠奉,挥手掷出飞针,两声惨叫,先後响起。
项少龙知道不可停下来,又就势滚往一堆草丛里,刚才立身处掠过了四支弩
箭,可见敌人的凶狠和必要置他於死地的决心。足音由後方响起,来犯者不会少
於二十人。项少龙收起长剑,左右手各握着两枚飞针,凭声往後连珠掷出,又横
滚开去。一声凄厉的惨叫由後方传来,四枚飞针,只有一枚建功。敌人纷纷找寻
隐起身形的战略地点.
直到此刻,敌人仍只是以弩箭对付他,幸好敌人对他的飞针非常顾忌,不敢
强攻,否则他早已送命。不过这并非办法,敌众我寡下,只要敌人完成包围网,
他将必死无疑。他唯一的优点,就是驱走了疾风,只要再翻上马背,便有希望逃
生了。
项少龙再往前滚去,快要来到另一株大树时,大腿火辣般剧痛,一枝弩箭擦
腿而过,连裤子带走了大片皮肉,鲜血立时涔涔淌下。他闷哼一声,移到树後。
步声骤响。项少龙探头後望,只见一个蒙面大汉,正持弩弓往他扑来,忙掷出飞
针。那人脸门中针,仰後翻倒,弩箭射到了半空。三枝弩箭由树後疾射而至,幸
好他及时缩了回来。
鲜血不受控制地狂流出来,剧痛攻心。项少龙知道这是关键性的时刻,振起
求生的意志,勉力往前滚去,躲到一堆乱石之後,头脑一阵晕眩,知是失血过多
的现象,忙拔出匕首,割下了一截衣袖,紧在腿伤处。敌人处传来移动时带动草
叶的响声。项少龙心中大愁,现在他的行动力因腿伤而大打折扣,更无力在偷袭
者完成包围网前,逃出去与疾风会合。
就在此时,他看到了前方两树间连接着一条绊马索。项少龙心念电转,明白
了这是嬴盈和鹿丹儿两女布下对付他的第二重机关. 再环目一扫,竟发现另外还
有两条绊马索,把前方去路拦着。足音再次迫来。项少龙又气又喜,暗忖幸好疾
风没有经过此处,亦知道这是目下唯一的逃生机会,精神大振,跳了起来,往前
狂奔而去,同时嘬唇发出尖锐呼唤疾风的哨声。
风声劲起。项少龙飞身扑过绊马索,翻滚而去。劲箭在头顶呼啸而过. 他再
弹起来时,疾风的蹄声由远而近。後方一声呼啸,敌人再顾不得隐起身形,扇形
般狂追而来。项少龙在树丛间左穿右插,把速度提至极限,引诱敌人发放弩箭。
要知为弩弓装上弩箭,是既费力又耗时的事,很多时还要借助脚力,所以发放了
一箭後,敌人若不想让他溜走,就必须暂时放弃装上弩箭,好全力追赶他。少了
弩箭的威胁,比的就是脚力了。
疾风此时出现在左前方百丈许外,全速奔来。项少龙由於腿伤的关系,走得
一拐拐的,愈来愈慢,幸好不出所料,弩箭攻势停了下来,只余下敌人急骤的奔
跑声。接着是惊呼倒地的叫响,当然是给绊马索摔倒了。项少龙趁机大叫道:
「敌人中伏了!快动手!」後方一阵混乱. 这时疾风奔至身前,项少龙扑上马背,
打横冲出。
顺势回头瞥了一眼,只见蒙面敌人翻倒了七、八个在地上,未倒下的仍有六、
七人,其中一人的身形非常眼熟,正掷出手中长剑,往疾风插来,手劲与准绳,
均无懈可击。项少龙挥剑横格,同时大笑道:「旦楚将军不愧田相手下第一猛将!」
一夹疾风,像一片云般飞离险境。
第八章、纠缠不清
乌府内,滕翼亲自为他包伤口,骇然道:「这箭只要歪上一寸,三弟莫想能
逃回来。」荆俊此时回来道:「查过了!旦楚仍没有回来,那两位刁蛮小姐早安
全归家了。」
项少龙皱眉苦思道:「我敢肯定今日有份与会的大臣里,必有人与田单暗通
消息,否则他怎能把握到这麽好的时机. 」一旁的陶方点头道:「假若少龙遇害,
人人都会以为是吕不韦下的手,那时秦国就有难了。」
荆俊插口道:「会不会真是吕不韦通过田单向三哥下毒手,事後大可推说是
别人陷害他哩!」滕翼道:「应该不会,对方摆明连嬴盈和鹿丹儿都不放过,只
因她们走早了一步,才没遇上旦楚和他的人吧!」
项少龙暗吁出一口凉气,刚才情况的凶险,乃平生仅遇,若非因两女布下的
绊马索,再诈得敌人阵脚大乱,现在休想能安坐在此。陶方道:「幸好箭上没有
淬毒,可见由於事起仓卒,旦楚等亦是准备不足,否则结果就完全两样了。」顿
了顿又道:「只要我们查出有那位大臣,离开议政厅後立即找田单,就知是谁与
田单暗中勾结. 一天找不出这人来,始终是心腹之患。」
项少龙道:「我看不会那麽容易查出来吧!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会有一套秘
密的联络手法,不愁被别人看破。」滕翼接入道:「只凭他能猜到嬴盈和鹿丹儿
会缠你到城外较量,就知此人不但深悉咸阳城的事,还须是与嬴盈等相当接近的
人。若这立论正确,吕不韦和蒙骜均该与此事无关. 」
荆俊正想发表高见时,乌舒奔进来道:「牧场有信来了!」项少龙大喜,取
过竹筒,拔开盖子,把一封帛书掏了出来,果然是那封冒充春申君写给李园的伪
信。众人看过,都叹为观止。陶方道:「少龙准备怎样把这封伪信交到李园手上?」
项少龙微笑道:「备车,今趟要由你们扶我去见鹿公了。」步下马车时,项
少龙才领教到滋味,当受伤的左腿踏到地上去时,伤口像裂了开来般痛入心脾。
乌言着和另一铁卫荆别离,忙左右扶持着他,朝鹿公将军府的主宅走去。门卫都
讶然看着他。项少龙报以苦笑,登上门阶,到厅内坐下,才令两人到门外等候他。
俏婢儿来奉上香茗,瞪着好奇的大眼偷瞥着他,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儿。项少
龙心中奇怪,想问她时,一团黄影,旋风般由内进处冲了出来,到了他几前坐了
下来,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原来是闻风而至的鹿丹儿。只见她小嘴一翘,神气地
道:「想不到堂堂都骑大统领,只不过摔了一跤,就那麽跌断了狗腿子,真是笑
死天下人,羞极了。」
项少龙看着她娇俏的模样,苦笑道:「你们不是打定主意不理睬我这没用的
手下败将吗?为何丹儿小姐又这麽有兴致了?」鹿丹儿微一愕然,接着大发娇嗔
道:「谁理睬你了,只是你摸上门来吧!还要说这种话?」
项少龙微笑道:「算我不对好了,丹儿小姐请勿动气。」鹿丹儿气鼓鼓地瞪
着他,向身旁掩嘴偷笑的美婢道:「看甚麽!给滚入去!」吓得那小俏婢慌忙溜
掉。
此时气氛颇为微妙,两人都不知说些甚麽话才好,这刁蛮美丽的少女更是进
退两难,项少龙心中一软,为她解围道:「後天就是田猎大典了,丹儿小姐作好
了准备吗?」鹿丹儿爱理不理地道:「谁要你来管我的事。哼!你这人最不识抬
举,累得盈姐哭了,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项少龙失声道:「甚麽?」鹿丹儿愈想愈气,怒道:「甚麽甚麽的?你当自
己是甚麽东西?我们要来求你吗?我恨不得一剑把你杀了。」
项少龙暗自心惊,眼前的鹿丹儿,乃咸阳琴清外绝对碰不得的美女,因为她
正是储妃人选之一。爱的反面就是恨。像嬴盈和鹿丹儿这种心高气傲的贵女,份
外受不起别人的冷淡,尤其这人是她们看得上眼的人。
正不知说甚麽时,鹿公来了。鹿丹儿低声道:「项少龙!我们走着瞧吧!」
一阵风般溜了。鹿公在上首坐下时,摇头叹道:「这小娃子很难侍候,我也拿她
没法儿。」项少龙惟有以苦笑回报。
鹿公正容道:「你的腿是甚麽回事?不是给丹儿弄伤了吧?」项少龙低声把
遇袭的事说了出来。鹿公勃然大怒道:「田单真是好胆,到了这里仍敢行凶,真
是欺我秦国无人耶?」
项少龙道:「这事很难追究,吕不韦亦会护着他。」由怀里掏出那封伪造的
书信,交给鹿公过目。「鹿公看後,点头道:」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会在今晚把
信送到李园手上,最近有位原本在春申君府作食客的人来投靠我,就由他作信使
好了,保证李园不会起疑心。「
项少龙大喜道:「这就最好了!」鹿公沉吟片晌後,有点难以启齿地道:
「小丹真令我心烦!」
项少龙讶道:「令孙小姐有甚麽问题呢?」鹿公道:「你不知道了,这几天
小丹除了你外,还找上管中邪,对他的剑法和人品气度赞不绝口,这小子又懂讨
女儿家的欢心,你说我应否心烦?」
项少龙听得心中一沉,皱眉道:「婚嫁之事,不是由你老人家作主吗?」鹿
公摇头道:「我大秦族自古以来,一直聚族而居,逐水草以为生计。男女自幼习
武,更有挑婿的风俗,任由女子选取配得上自己的情郎,有了孩子才论婚嫁。自
商鞅变法後,情况虽有改变,但很多习惯仍保留下来,所以若丹儿真的看上了管
中邪,老夫也很难阻止。」
今次轮到项少龙大感头痛。这可说管中邪打进秦人圈子的最佳方法,若给他
把鹿丹儿弄上了手,成了鹿公的孙女婿,不但使鹿丹儿当不成储妃,亦使他的身
分地位大是不同,对付起来困难多了。这种男女间的事,外人根本无权过问。管
中邪无疑是很有魅力的人,就算自己亦没有把握能在这方面胜得过他。苦笑道:
「鹿公不是有意把孙小姐嫁入王宫吗?」
鹿公叹道:「这是徐先和腾胜的主意吧了!丹儿往时也有入宫陪储君读书,
这两天缠上了管中邪後,便失去了这兴致。吕不韦这招真辣,使我再不敢向太后
提出丹儿的婚事。」鹿公双目闪过杀机,沉声道:「我派人警告了管中邪,若他
真的敢碰丹儿,就算有吕不韦作他靠山,我也要找人把他生剥了,但问题是几乎
每趟都是丹儿自己送上门去找他,教我无计可施。」顿了顿忽道:「少龙和他交
过了手吗?」
项少龙摇头表示尚未交手。鹿公道:「此人剑术非常厉害,昨晚在送别龙阳
君的宴会上,大展神威,连败各国着名剑手,连田单的贴身卫刘中夏都败在他手
上,大大的露了一手。现在咸阳已有传言,说他的剑法在你和王剪之上,嘿!好
小子!」项少龙动容道:「鹿公看过他出手,觉得怎样?」
鹿公沉声道:「他的剑法非常怪异,以缓制快,以拙克巧,比起你的剑法,
可说各擅胜场,但我却怕你在膂力上逊他一筹. 」项少龙开始感到管中邪对他的
威胁,而这种形势,极可能是那莫傲一手营造出来的,此人不除,确是大患。假
若嬴盈和鹿丹儿两位咸阳城的天之骄女,都给他弄了上手,那他将能融入秦人的
权力圈子里,对他项少龙更是不利。
只要吕不韦派他再打两场胜仗,立下军功,就更加不得了。想深一层,如果
自己拒绝了吕娘蓉的婚事,肯定吕不韦会把爱女嫁给管中邪,而此君将会成为吕
不韦手下的第二号人物。是否该把他干掉呢?那会是非常困难和危险的事,或者
要和他来一趟公平的决战,不过只是想起他比得上嚣魏牟的神力,胜过连晋的剑
法,项少龙便心中打鼓,难以坚持这「解决」的方法。
离开上将军府後,他强烈地思念着妻儿和爱婢,不过碍於那拐行的左脚,怕
她们担心,才放弃了这冲动。而他深心处,隐隐知道自己其实很想再见到琴清,
纵使没有肉体的接触,只要能看到她的音容笑貌,雅致的丰姿,已是最大的享受。
回到乌府後,项少龙向滕荆两人告知了鹿公府之行的情况,提到了鹿丹儿和
管中邪的事,叹道:「吕不韦这一招实令人难以招架,男女间的事谁都插手不得,
最糟是秦女风气开放,又可自选娇婿,连父母都管她不着。」荆俊听得心痒痒地
道:「鹿丹儿和嬴盈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女,若全被管中邪弄上手,令人想起都心
中不服气,唉!我说起来都是个堂堂副统领,为何她们不来寻我开心呢?」
滕翼沉声道:「不要说这些无聊话了,在现时来说,我们根本没有余暇去理
这方面的事,亦不到我们理会,还有一天就是田猎大典,我们要拟好计划,好对
付那莫傲,同时要应付吕不韦的阴谋. 」项少龙道:「小俊摸清楚了田猎场的环
境吗?」
荆俊兴奋起来,取出一卷帛图,摊在几上,陶方这时刚好返来,加入了他们
的密议. 荆俊解释道:「田猎场占地近百里,界於咸阳和梁山之间,一半是草原
和纵横交错的河流,其他是山峦丘谷,营地设在田猎场最接近咸阳城的东端一处
高地上,泾水由东而来,横过北方,检阅台就设在营地下方的大草原处,分早猎
和晚猎,如要动手,当然是在有夜色掩护时最佳了。」陶方担心道:「少龙的腿
伤,多少会有些影响。」
项少龙道:「这事是斗智而非斗力,而且坐在马背上,腿伤应没有太大影响。」
滕翼道:「田猎有田猎的规矩,首先是禁止使用弩弓,亦不准因争逐猎物而进行
私斗,人数方面也有限制。最受人注目是第三天的晚猎,由狩猎最丰的单位派出
人选,到西狩山行猎较量,该处盛产虎豹等猛兽,谁能取回最多的兽耳,就是胜
利者。」
所谓单位,指的是军中的单位,例如禁卫军、都骑军、都卫军便是三个独立
的单位,其他如上将军府、左右丞相府,都是不同的单位,用意是提拔人材,就
像一场比拚骑射的考试。为了展示实力和激励斗志,像田单这些外人亦会被邀参
加,好比拚高低。
荆俊道:「布置陷阱并不困难,问题是如何把莫傲引到那里去,这家夥的坏
心术最多,恐怕很难令他上当。」项少龙道:「有些甚麽陷阱,可否说来听听?」
荆俊精神大振道:「其中一着手段,就是把一种取自蜂后的药液沾点在莫傲
身上,只要他经过蜂巢附近,保证可要了他的命。」陶方皱眉道:「若他穿上甲
胄,恐怕只手脸有被螫的可能,未必能致他於死地。」
滕翼道:「陶公有所不知了,在西狩山一处斜坡旁的丛林里,有十多巢剧毒
的地蜂,只要叮上十来口,人就要昏迷,多几口的话,神仙怕都难打救,问题就
是怎样诓他到那里去,因为他只是文官,不会直接参与狩猎,这计划对付管中邪
反容易一点. 」陶方色变道:「这麽说,吕不韦对付少龙亦应不是太困难的了。」
项少龙苦笑道:「只要想想那毒计是由莫傲的脑袋里走出来,便知非是易与,
看来我可暂且拖着吕娘蓉的婚事,待杀了莫傲後,才与他计较,始是聪明的做法。」
滕翼叹道:「三弟肯这样做吗?」
项少龙双目神光一闪道:「兵不厌诈,否则就要吃大亏,或者佯作答应後我
们再利用管中邪,破坏吕不韦这如意算盘,此事随机应变好了。」陶方省起一事
道:「我差点忘了,图先着你明天黄昏时分去会他,应有新的消息。」
滕翼长身而起道:「夜了!少龙早点休息吧!若仍走得一拐一拐的,怎样去
与图先会面。」项少龙在两人扶持下,朝寝室走去。心中一片茫然。由与吕不韦
斗争到现在,虽然不断落在下风,但从没有像这刻般的心乱如麻,无论是吕娘蓉、
鹿丹儿又或嬴盈,每个都令他大感头痛,有力难施。他清楚地感觉到,即管成功
除去了莫傲,这个管中邪仍有可能使他一败涂地。这刻他只希望能搂着纪嫣然她
们好好睡一觉,自己未来的命运实太难以逆料了。
第九章、拒婚之恨
翌日起床时,腿伤疼痛大减,伤口处还消了肿. 项少龙大赞滕翼的山草药了
得,滕翼警告道:「这两天你绝不可作激烈的动作,否则伤口爆裂时,恢复时间
就长了。」项少龙心中一动道:「我想到最佳应付莫傲和管中邪阴谋的方法了,
就是因伤退出狩猎,横竖说起打猎,我比你们差远了。」滕翼笑道:「那会使很
多人失望了。」
吃早点时,吕不韦忽然派人召他往见。项少龙想起吕娘蓉的事,大感头痛,
无奈下只好匆匆赶往相府。在府门处遇上前往南门都卫衙署的管中邪,後者全无
异样神态地向他执下属之礼,笑道:「这几天很想找项大人喝酒聊天,只恨公私
两忙,抽不出时间来,今天出门遇贵人,相请不若偶遇,不如今晚由我请客,加
上昌文君兄弟,大家欢叙一夜。」
由於两人间那种微妙的关系,反使项少龙难以拒绝,无奈答应後,装出抱歉
的神态道:「因吕雄的事,累得管大人降官一级,我……」管中邪哈哈一笑,拉
着他走到一旁低声道:「项大人勿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吕雄是自取其咎,怨不
得任何人。小弟降职亦是难卸罪责。」
项少龙听得心中生寒,这人城府之深,确教人心中檩然。定下了今晚见面的
时间和地点後,项少龙才往书斋拜见吕不韦. 吕不韦正在吃早点,着项少龙坐下
与他共进早膳後,肃容道:「听城卫的报告说,少龙昨天黄昏在城外遇袭,受了
箭伤,这究竟是甚麽一回事,知否是谁人做的?」项少龙道:「他们都蒙着了头
脸,不过假若我没有猜错,其中一人应是田单手下的猛将旦楚。」
吕不韦脸色微变,藉吃糕点掩饰心中的震荡. 项少龙明白他动容的原因,因
为假设田单成功了,最大的嫌疑者将是他吕不韦本人,那等若田单在陷害吕不韦
. 项少龙索性坦然道:「田单已识破了我董马痴的身分,由於我有位红粉知己落
到他手上,他竟以此威胁我,幸好当时给我看穿那位红粉知己早给他害了,所以
一时气愤下,当着他的脸说要杀他报仇,他自然要先发制人了。」
吕不韦沉吟不语,好一会才道:「他怎能把时间拿捏得这麽天衣无缝,就像
我为了吕雄这蠢材的事,心怀不忿,派人去找你算账的模样。幸好当时我是和你
一道离开,在时间上赶不及遣人吊着你和那两个刁蛮女,否则我也脱不了嫌疑。」
项少龙心中佩服,吕不韦无论气魄风度,均有使人为之慑服,甘心向他卖命的魅
力,像眼前这番说话,便充满推心置腹的坦诚味道。
项少龙道:「当日在邯郸时,田单曾暗示在咸阳有与他勾结的人,还表示蛮
有对付我的把握,那人当然不应是指吕相,该是昨天与会的其他六位大臣之一。」
吕不韦点头道:「鹿公、徐先、王齕和蒙骜四人都应该没有问题,余下的就只有
蔡泽和王绾两人,其中又以蔡泽嫌疑最大,说到底他仍是因我而掉了宰相之位,
哼!竟然摆出一副依附於我的模样,看我如何收拾他吧!」
项少龙吃了一惊道:「还是查清楚一点才决定吧!」吕不韦冷笑道:「这事
我自有分寸,是了!娘蓉的事你决定好了吗?」
项少龙想起「无毒不丈夫」这句话,把心一横道:「吕相如此看得起我项少
龙,我怎敢不识举,此事……」就在此时,窗外传来一声娇叱道:「且慢!」
两人同时吓了一跳时,爱穿红衣的吕娘蓉像一团烈焰般推门而入,先对吕不
韦道:「爹不要怪守卫有疏职守,是我不准他们张声的。」项少龙忙站起来行礼
. 吕不韦皱眉道:「爹和项统领有密事商量,蓉儿怎可在外面偷听?」
吕娘蓉在两人之前亭亭玉立,娇憨地道:「只要是有关娘蓉的终身,娘蓉就
有权来听,入乡随俗,秦人既有挑婿的风俗,娘蓉身为堂堂右相国之女,自应享
有这权利,娘蓉有逾礼吗?」吕不韦和项少龙脸脸相觑,都不知应如何应付这另
一个刁蛮女。吕娘蓉眼神移到项少龙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傲然道:「若想娶
我吕娘蓉为妻,首先要在各方面都胜得过我,才可成为我吕娘蓉的选婿对象之一。」
吕不韦不悦道:「蓉儿!」吕娘蓉跺足嗔道:「爹!你究竟是否疼惜女儿?」
吕不韦向项少龙摊摊手,表示了无奈之意,柔声道:「少龙人品剑术,均无
可挑剔,还说爹不疼爱你吗?」项少龙却是心中暗笑,刚才他并非要答应婚事,
只是希望以诈语把事情拖到田猎後才说,亦好使吕不韦不疑心是他杀死莫傲,岂
知这位曾被他拒婚的三小姐竟躲在窗外偷听,现在到来一闹,反是正中他下怀。
吕娘蓉莲步轻摇,婀娜多姿地来到项少龙身前,仰起美丽的俏脸打量他道:
「我并没有说一点都不喜欢他呀!只是有人更合女儿心意,除非他能证明给我看
他才是更好的,否则休想女儿会挑他为婿。」她对着项少龙,却是只与她爹说话,
只是这态度,就知她在有冤报冤,向项少龙讨回曾被拒婚的屈辱。
她虽是明媚动人,但由於与吕不韦的深仇,项少龙对她并没有任何感觉,微
微一笑道:「那三小姐心中的理想人选是谁呢?」吕娘蓉小嘴微翘,恼恨地白他
一眼道:「我的事那到你来管,先让我看看你在田猎的表现吧!」
项少龙向吕不韦苦笑道:「那恐怕要教小姐失望了。」吕不韦皱眉道:「蓉
儿不要胡闹,少龙受人暗算,伤了大腿,明天……」
吕娘蓉不屑地道:「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有甚麽资格作女儿的丈夫,爹!以
後都不可再提这头婚事了,女儿宁死都不会答应。」娇哼一声,旋风般去了。项
少龙心中大喜,表面当然装出失望的神态.
吕不韦着他坐下後叹道:「这女儿是宠坏了,少龙不须放在心上,过几天我
再和她说说看。」项少龙忙道:「一切听吕相吩咐!」心中却在想要设法使管中
邪知道此事,他会有方法使吕娘蓉不对他「变心」,例如把生米煮成熟饭那类手
段,那自己就可化解了吕不韦这一招了。
吕不韦沉吟片晌後,低声道:「少龙是否真要杀死田单?」项少龙苦笑道:
「想得要命,只是相当困难,当时是气愤冲口而出,事後才知太莽撞了。」
吕不韦点了点头,苦思顷刻,待要说话时,下人来报,李园有急事求见。吕
不韦大感愕然,长身而起道:「此事容我再想想,然後找你商议,我要先去看看
李园有甚麽事?」项少龙忍住心中喜意,站了起来。李园终於中计了。
离开相府,项少龙立即入宫谒见小盘,这大秦的小储君在寝宫的大厅接见他。
侍候他的宫女均年轻貌美,有两三个年纪比小盘还要少,但眉目如画,已见美人
儿的坯形。小盘和他分君臣坐好後,见他对她们留神,低笑道:「这都是各国精
挑来送给我的美人儿,全都是未经人道的上等货色,统领若有兴趣,可挑几个回
去侍候你。」
项少龙想起当日自己还制止他非礼妮夫人的侍女,,现在倒由他来让自己挑
女人,真是风水轮流转,只是却无福消受,笑笑摇头道:「储君误会了,我只是
怕你沉迷女色,伤了身体. 」
小盘肯定地道:「统领放心好了。」伸手挥退众宫娥,才笑道:「要说对女
人的功夫,天下有谁及得上师傅?只看雅姨对师傅这般死心塌地,就可见一般。
如果师傅肯出手,哪轮得到嫪毐这般倡狂?只是现下身在宫廷,时时谨慎,况且
当年亲眼见到赵王荒淫误国的丑恶,我是绝不会把精神荒废在女人身上了。」
项少龙暗忖这或者是小盘能成为一统天下的霸主原因之一,环顾其他六国君
主王太子,谁不於酒色逸乐,只有小盘有因母亲美色,险些母子均被赵穆害死的
切身之痛,这才视身旁美女如无物。点头道:「女人有时亦可调剂身心,但最紧
要有节制。」
小盘哈哈笑道:「徒儿受教了,琴太傅亦常提醒我这方面的事。不过改日大
局底定,师傅定要好好教我几手,让我大展神威。」顿了顿道:「听昌文君说你
受了箭伤,去探你时师傅却早睡了觉,害得我担心了一晚,究竟是甚麽一回事呢?」
项少龙把事情说出来後,小盘亦想到吕不韦指出的问题,动容道:「这事必
有内奸,否则不会晓得那两个女娃子会缠你出城比斗?」项少龙道:「这事交由
吕不韦去烦恼吧。是了!昨天你摆明不听你母后的话,事後她有没有责怪你。」
小盘冷笑道:「她自搭上了嫪毒後,就有点怕我,教训是教训了几句,还着
我藉田猎的机会,把管中邪升回原职,我已答应了,犯不着在这种小事上和她争。」
提起管中邪,项少龙记起了鹿丹儿的事,说了出来。
小盘眼中闪过森寒的杀机,冷然道:「吕不韦真胆大包天,竟敢派人来和我
争女人,看他日後有甚麽好下场。」项少龙暗忖:当然是给你迫死了。顺口问道:
「你欢喜那鹿丹儿吗?」
小盘笑道:「那是个相当难服侍的丫头,若论美丽,我身边的女人比得上她
的大有人在,只不过非是鹿公的孙女吧!哼!我不欢喜任人安排我的婚姻,话事
的人该是我这储君才对。」项少龙皱眉道:「我看太后是不会由你自己拿主意的。」
小盘得意地道:「我早有应付之策。」项少龙待要追问,李斯捧着大卷宗公
文来了。行礼後,李斯将文件恭敬地放到几上,道:「储君在上,微君幸不辱命,
赶了两晚夜,终弄好了外史的职权,请储君过目。」
项少龙才省起这外史是自己根据包公想出来给内史腾胜的新职位,想不到牵
涉到这麽繁重的文书工作。小盘欣赏地望着李斯道:「那个燕国美女是否仍是完
璧?」李斯偷看了项少龙一眼,尴尬地道:「微臣这两天连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找
不到。」
项少龙听得一头雾水时,小盘欣然道:「大前天吕不韦送了个燕女来给寡人,
寡人遂转赠李卿家,那知李卿家为了公事,竟可视美色如无物,寡人非常欣赏. 」
李斯忙下跪谢小盘的赞语,感动之情,逸於言表。
至此项少龙才明白有明君才有明臣的道理,换了别人,怎会从这种地方看出
李斯的好处。坐定後,小盘伸手按着几上的卷宗道:「这就是寡人和太后的交易
了,我送她的奸夫一个大官,又附赠大屋,她自然要在寡人的婚事上作出让步。
那个楚国小公主,寡人可收之为妃嫔,至於谁作储妃,则要待寡人正式加冕再作
决定。」
项少龙心叫厉害,秦始皇加上李斯所产生的化学作用,确是挡者披靡,至少
历史已证明了这是「天下无敌」的组合。李斯关心地道:「听说项大人受了箭伤
哩!现在见到你才安心点. 」小盘插入道:「项卿不若由御医检视伤口好吗?」
项少龙婉言拒绝了,正要说话时,昌文君来报,吕不韦偕李园求见。三人心
知肚明是甚麽一回事,项少龙遂与昌文君一道离开,李斯则留下陪小盘见客。溜
出後殿门,来到御园里,昌文君把项少龙拉到一角,不安道:「都是我妹子不好,
扯了你到城外,累少龙遭人暗算了。」项少龙笑道:「怎可错怪令妹,这种事谁
都想不到呀!」
昌文君道:「我本想找你去逛青楼,才知你受伤後提早就寝。今晚由我请客,
管大人说你已答应了。哼!若让我找出是谁做的,保证他人头落地。」项少龙道:
「不要说得这麽夸张,敢对付我的人不会是善男信女,嘿!你的好妹子怎样了?」
昌文君叹道:「昨天由城外回来後,就关上门大发脾气,又不肯吃饭,你也
知我们兄弟俩公务繁忙,爹娘又早死,我们那来这麽多时间去哄她。」接着有点
难以启齿道:「究竟发生了甚麽事?」
项少龙苦笑道:「我只是承认被打败了,请她们高抬贵手再不要理会我,令
妹便大发娇嗔,扯着鹿丹儿走了。」昌平君喜上眉梢道:「看来她真的喜欢上了
你,嘿!你对她有意思吗?」
项少龙故意叹道:「自从有了纪才女後,光是你们这些男人嫉妒的眼光就已
经让我应接不暇,哪有空闲再惹你妹?现在只要专心为储君办事,回家抱我的美
人就够了。」昌平君同情地道:「三年前我的一名小妾因病过世,我也有你这种
心情,不过男人就是男人,很快就会复原过来,或者少龙需要多点的时间,只要
你不是对她全无意思就成了。不过我最明白嬴盈的性格,报复心重,她定会弄些
事出来,使你难过,唉!我也不知该怎麽说了。」今趟轮到项少龙来安慰他。
昌平君把项少龙送至宫门,两人才分手。项少龙返回衙署,滕荆两人均到了
西郊去,联同昌文君布置明天田猎大典的事宜。他处理了一些文书工作後,有人
来报,周良夫妇求见。项少龙还以为他们今早已被送离咸阳,至此才知他们仍留
在衙署里,忙着人把他们请进来。坐定後,项少龙讶道:「贤夫妇为何仍留此不
去呢?」
周良不好意思地道:「小人和内人商量过了,希望能追随项爷办事,我家三
代都是以造船为业,不知项爷有否用得着小人的地方?」项少龙凝神打量了两人,
见他们气质高雅,不似普通百姓,禁不住问道:「贤夫妇因何来到咸阳呢?」
周良道:「实不相瞒,我们原是宋国的贵族,国亡後流离失所,她……」看
了乃妻一眼後,赧然道:「她并非小人妻子,而是小人的亲妹,为了旅途方便,
才报称夫妇. 今次到咸阳来是碰碰运气,希望可以弄个户籍,干点事情,安居下
来。」
项少龙为之愕然。周良的妹子垂首道:「小女子周薇,愿随项爷为奴为婢,
只希望大哥有出头的日子。」项少龙细审她的如花玉容,虽是不施脂粉、荆钗布
裙,仍不掩她清秀雅逸的气质,难怪吕邦不肯放过她,心中怜意大起,点头道:
「贤兄妹既有此意思,项某人自会一力成全,噢!快起来!折煞我了。」两人早
拜跪地上,叩头谢恩。
项少龙这二十一世纪的人最不惯这一套,忙把他们扶了起来。深谈了一会後,
手下来报,太子丹来了,项少龙着人把周良兄妹送返乌府,由陶方安置他们後,
才到大堂见太子丹。与太子丹同来的还有大夫冷亭、大将徐夷则和那风度翩翩的
军师尤之。
命亲卫退下後,项少龙微笑道:「太子是否接到消息了?」太子丹佩服地道:
「项统领果有惊人本领,李园真个要立即赶返楚国,不知统领使了甚麽奇谋妙计
呢?」
项少龙避而不答道:「些微小事,何足挂齿,只不知太子是否决定与项某共
进退呢?」太子丹识趣地没有寻根究底,把手递至他身前。项少龙伸手和他紧握
了好一会,两人才齐声畅笑,两对眼神紧锁在一起,一切尽在不言之中。对太子
丹来说,眼前最大的威胁,并非秦国,而是田单这充满亡燕野心的强人。
放开手後,太子丹道:「此事我不宜出面,若我把徐夷乱的五千军马,交与
统领全权调度,未知统领是否觉得足够呢?」尤之接入道:「鄙人会追随统领,
以免出现调度不灵的情况. 」
项少龙喜出望外,想不到太子丹这麽爽脆和信任自己,欣然道:「若是如此,
田单休想能保着项上人头. 」又商量了行事的细节後,太子丹等才告辞离去。项
少龙心情大佳,忽然强烈地思念着娇妻爱儿和田氏姊妹,遂离开衙署,往琴府去
也。
第十章、东郡民变
赶到琴府,寡妇清在大厅接待他,道﹕「嫣然妹她们到了城外试马,准备明
天田猎时一显身手,我有点不舒服,所以没有陪她们去。」项少龙关心地道﹕
「琴太傅没有事吧?」表面看来,她只是有点倦容。
琴清垂首轻摇道﹕「没有甚麽!只是昨夜睡不好吧!」起头来,清澈若神的
美目深深注视着他道﹕「我有点担心,昨天黄昏时我由王宫返来,遇上到咸阳来
参加田猎的高陵君,打了个招呼,他表现得很神气,真怕他会弄出事来。」
高陵君就是因华阳夫人看上了庄襄王,致王位被夺的子傒了。项少龙吃了一
惊,知道由於自己忙於对付田单,把这个人忽略了。龙阳君曾说高陵君与赵使庞
煖有密谋,当时并不太放在心上,究其原因,皆因没有把庞煖当是个人物,现在
给琴清提醒,不由担心起来。琴清道﹕「或者是琴清多疑吧!有你保护储君,我
还有甚麽不放心哩!」
项少龙暗忖﹕若要公然起兵叛变,怎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最怕是阴谋诡计,
防不胜防吧!唔!这事应该通知吕不韦,分分他的心神,对自己亦是有利无害。
他应比自己更紧张小盘的安危。琴清见他沉吟不语,幽幽一叹道﹕「昨天陪太后
共,那讨厌的嫪毒整天在身旁团团转,恶形恶状,真不明白太后怎会视他如珠如
宝。」
项少龙苦笑道﹕「他是名副其实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惜没有多少人能
像琴太傅般,可看穿其中的败絮。」琴清娇躯微颤,秀眸亮了起来,讶然道﹕
「难怪嫣然妹说和你交谈,永远都有新鲜和发人深省的话儿,永远都不会听得厌
倦哩!」
项少龙心中一热,忍不住道﹕「琴太傅是否有同感呢?」琴清俏脸一红,赧
然白了他一眼後,垂下螓首,微微点头. 那成熟美女的情态,动人至极. 项少龙
的心神被她完全吸引,但又有点後悔,一时间无以为继,不知说甚麽话才好。顷
刻的静默,却像世纪般的漫长.
琴清低声道﹕「项统领吃过了饭吗?」项少龙冲口而出道﹕「吃过了!」
琴清「噗哧」娇笑,横了他风情万种的一眼道﹕「终给我抓着统领说的谎话
了,现在才是巳时,那有这麽早开午饭的?不想陪琴清共膳,找个甚麽公务繁忙
的藉口,便不用给琴清当场揭破了。」项少龙大感尴尬,期期艾艾,一张老脸火
烧般红了起来。
琴清出奇地没有丝毫不悦,盈盈而起道﹕「我没时间理你了,现在琴清要把
膳食送往城外给你的众娇妻们,项统领当然没有空一道去吧!至少要抽空去吃饭
啊!」项少龙愈来愈领教到她厉害起来时咄咄逼人的滋味,嗫嚅道﹕「确是有些
事……嘿!琴太傅请见谅则个。」
琴清绽出个含蓄但大有深意的笑容後,看得大开眼界的项少龙失魂落魄时,
又回复了一贯清冷的神情,淡淡道﹕「项统领请!」竟是对他下逐客令。项少龙
随着她手势的指示,往大门走去,琴清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後,默不作声。项少
龙涌起恶作剧的念头,倏地停了下来,琴清那想到这一向谨守礼数的人有此一着,
娇呼一声,整个娇躯撞在他背上。
那感觉要怎样动人就那麽动人。项少龙在这刹那回复了初到贵境时的情怀,
潇洒地回身探手挽着她不盈一捻的小蛮腰,凑到她耳旁低声道﹕「琴太傅!小心
走路了。」琴清也不知多久没有给男人的手探到身上来,浑体发软,玉颊霞烧,
像受惊的小鸟般抖颤着,两手便来推他。项少龙不敢太过分,乘机放开了她,一
揖到地说﹕「请恕项少龙无礼,琴太傅不用送客了。」
在琴清一脸娇嗔,又恼又恨的表情相送下,项少龙心怀大畅的离开了。在这
一刻,他恢复了浪子的心情。由於缚手缚脚的关系,这些日子来他给琴清、嬴盈、
鹿丹儿诸女弄得左支右绌、晕头转向、反击无力。到现在才有出了一口气的感觉
. 想起刚才搂着她纤柔腰肢的享受,一颗心登时跃动起来。这或者就是情不自禁
了。忽然涌起的冲动,最是难以控制啊。
项少龙来到相府,接见他的是图先,後者道﹕「平原郡发生民变,相国接到
消息後,立即赶入王宫见太后和储君。」项少龙心中一檩,平原郡是由赵国抢回
来的土地,在这时候发生了事情,极可能是庞煖一手策划的,其中有甚麽阴谋呢?
吕不韦的反应,当然是立即派出大军,赶往维护自己一手建立出来的郡县,否则
说不定连毗的上党和三川两郡,会有样学样,同时叛变,再有韩赵等国介入时,
形势可能一发不可收拾,那东方这三个战略重镇,就要化为乌有,白费心血了。
为了应付这种情况,吕不韦必须把可以调动的军队全部派往平原郡镇压民变,
那时咸阳就只剩下禁卫、都骑、都卫三军了。在一般的情况下,只是三军已有足
够力量把守咸阳城,但若在田猎之时,朱姬和小盘都到了无城可恃的西郊,就是
另一回事了。假设高陵君能布下一支万人以上的伏兵,又清楚兵力的分布和小盘
的位置,进行突袭,并非没有成功的机会。愈想愈心寒,又不便与图先说话,遂
起身告辞.
图先把他送出府门,低声提醒了他到那间民房见面後,项少龙忙朝王宫赶去。
快到王宫时,一队人马迎面而至,其中最触目是嬴盈和鹿丹儿两女,左右伴着管
中邪。项少龙虽对两女没有野心,但仍禁不住有点酸溜溜的感觉. 两女若论美色,
可说各有千秋,但嬴盈的长腿、纤幼的腰肢和丰挺的酥胸,却使她更为出众,诱
人之极. 两女见到项少龙,都装出与管中邪亲热的神态,言笑甚欢,对项少龙当
然是视若无睹。
管中邪自不能学她们的态度,隔远领着十多名手下向他行礼致敬。项少龙回
礼後,管中邪勒马停定,道﹕「平原郡出了事,储君太后正和吕相等举行紧急会
议. 」两女随着管中邪停了下来,摆出爱理不理的气人少女神态,不屑地瞪着项
少龙。项少龙心中好笑,先向她们请安,才说﹕「管大人要到那里去?」
管中邪从容潇洒地道﹕「两位小姐要到西郊视察场地,下属陪她们去打个转,
顺道探访昌文君他们,天气这麽暖,出城走走亦是乐事。」项少龙哈哈笑道﹕
「有美相伴,自然是乐事了!」不待两女有所反应,策骑去了。
唉!若非与吕不韦如此关系,管中邪应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那时他只会为
朋友有美垂青而高兴. 但现在却感到棋差一着,给管中邪占了上风,而他则是束
手无策。
抵达王宫时,会议仍在议政厅内进行着。昌平君把项少龙拉到一角道﹕「你
见到嬴盈吗?」项少龙点了点头. 昌平君道﹕「是否和管大人在一起。」
项少龙再点头,道﹕「听说是要到西郊视察田猎场的地势。」昌平君叹了一
口气道﹕「今早我给左相国徐大将军找了去训话,要我管教妹子,不要和吕不韦
的人这麽亲近,今趟我是左右做人难,项大人能否救救我?」
项少龙当然明白这小子的意思,苦笑道﹕「你该知管中邪是个对女人很有办
法的人,本身条件又好,无论体魄外貌剑术谈吐,均无可挑剔,明刀明枪我亦未
必胜得过他,何况是抢女人?再说我对你妹子也是束手无策,两者相加已是稳\
败无疑,还是饶了我,一切听天由命吧。」昌平君愕然道﹕「怎能听天由命,我
们这一辈的年轻将领,最佩服就是徐先的眼光,他看的事绝错不了,若嬴盈嫁了
给管中邪,将来受到株连怎办才好。吕不韦现在的地位还及不上以前的商鞅君,
他不是也要给在闹市中分了屍吗?外人在我大秦没多少个能有好收场的,官愈大,
死得愈惨. 」
项少龙倒没从这角度去想这个问题,一时间哑口无言。两兄弟之中,以昌平
君较为稳重多智。昌文君则胸无城府,比较爱闹事。昌平君叹道﹕「现在你该明
白我担心甚麽了,问题是与管中邪总算是谈得来的朋友,难道去执着他胸口,警
告他不可碰嬴盈,但又交待不出理由吗。」项少龙为之哑然失笑,昌平君说得不
错,难道告诉管中邪,说因怕他将来和吕不韦死在一块儿,所以不想妹子和他好?
昌平君怨道﹕「枉你还可以笑出来,都不知我是多麽烦恼。」
项少龙歉然道﹕「只是听你说得有趣吧了!说到婚嫁,总要你们两位兄长点
头才能成事,管中邪胆子还没有那麽大吧。」昌平君忿然道﹕「像你说得那麽简
单就好了,假若吕不韦为管中邪来说亲,甚或出动到太后,我们这两个小卒儿可
以说不吗?」
项少龙一想也是道理,无奈道﹕「你说了这麽多话,都是想我去追求令妹罢
了!这点就先别想了。何不试试先行巧妙及婉转点地警告管中邪?鹿公已这麽做
了。」昌平君苦笑道﹕「鹿公可倚老卖老,不讲道理,四十年後我或者可学他那
一套,现在却是十万个行不通。嘿!难道你对我妹子一点意思都没有吗?在咸阳,
寡妇清外就轮到她了,当然,还有我们尚未得一见的纪才女。」
项少龙失笑道﹕「你倒懂得算账. 」昌平君伸手拿着他手臂道﹕「不要顾左
右而言之了,怎麽样?」又看着他手臂道﹕「少龙你长得非常粗壮。」
项少龙心中实在喜欢昌平君这朋友,无奈道﹕「我试试看吧!但却不敢包保
会成功。」昌平君大喜,此时会议结束,吕不韦和蒙骜、王齕神色凝重地步下殿
门,边行边说着话。吕不韦见到项少龙,伸手召他过去。项少龙走到一半时,吕
不韦已与蒙王两人分手,迎过来扯着他往御园走去,低声道﹕「少龙该知发生了
甚麽事,现经商议後,决定由蒙骜率兵到平原郡,平定民变。王齕则另领大军,
陈兵东疆,一方面向其他三川、上党两郡的人示威,亦可警告三晋的人不可妄动。」
顿了顿再道﹕「这事来得真巧,仓卒间驻在咸阳的大军都给抽空了,又碰上
田猎大典,少龙你有甚麽想法?」项少龙淡淡道﹕「高陵君想谋反了!」
吕不韦剧震道﹕「甚麽?」项少龙重复了一次。吕不韦回过神来,沉吟顷刻
後,来到御园内一条小桥的石栏坐了下来,示意他坐在对面後,皱眉道﹕「高陵
君凭甚麽策反了平原郡的乱民呢?」项少龙坐在另一边的石栏处,别过头去看下
面人工小河涓涓流过的水,隐见游鱼,平静地道﹕「高陵君当然没有这本领,但
若勾结了赵将庞煖,便可做到他能力以外的事。」吕不韦一拍大腿道﹕「难怪庞
煖葬礼後急急脚的溜了,原来竟有此一着。」
接着双目闪过森寒的杀机,一字一字缓缓道﹕「高陵君!我看你是活得不耐
烦了。」再转向项少龙道﹕「他若要动手,必趁田猎这大好良机,这事就交给少
龙去处置,若我猜得不错,高陵君的人将会趁今明两天四周兵马调动的混乱形势,
潜到咸阳附近来,高陵君身边的人亦不可不防,但那可交给中邪去应付。」
项少龙心中暗笑,想不到高陵君竟无意中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吕不韦怎麽蠢
也不会在这微妙的形势下对付自己,这当然亦因他似是答应了吕娘蓉的亲事有关
系. 吕不韦站了起来道﹕「我要见太后和储君,少龙要不时向我报告,使我清楚
情况的发展。」项少龙扮出恭敬的样子,直至他离开後,才策马出城,往西郊赶
去。
第十一章、识破阴谋
项少龙偕十八铁卫抵达西门处时,刚好遇上纪嫣然等回城的车队。马车在宽
敞的西门大道一旁停下,项少龙跳下马来,先到乌廷芳、赵致、秀夷、田氏姊妹
和项宝儿所乘坐的马车前问好。乌廷芳等都是俏脸红扑扑的,使项少龙感觉到她
们因大量运动带来的活力。项宝儿见到项少龙,挥着小手唤爹。赵致怨道﹕「你
这几天很忙吗?」项少龙陪笑道﹕「田猎後我找几天来陪你们吧!」
乌廷芳娇憨道﹕「致姐莫要管他,我们和清姐游山玩水,都不知多麽写意。」
项少龙伸手入窗拧了她和项宝儿两张同样嫩滑的脸蛋,又关心地与田氏姊妹说了
几句话後,才往後面一辆马车走去。帘子掀了起来,露出纪嫣然和琴清的绝世容
姿,後者俏脸微红,狠狠的盯着他,似嗔还喜。项少龙看得心跳加速。
纪嫣然露出一个千娇百媚的甜蜜笑容,柔声道﹕「项郎到西郊去吗?」项少
龙点头应是,顺口向琴清道﹕「平原郡发生民变,平乱大军将於明天出发,此事
极可能与高陵君有关,现在吕不韦已知此事,还着我全权处理,琴太傅可以放心
了。」
琴清抵敌不住他的目光,垂下俏脸,情况非常微妙,充满了男女间的吸引张
力。纪嫣然娇躯微颤,低声道﹕「吕不韦这几天是否不断对你示好哩?」项少龙
想起他重提婚事,点了点头. 纪嫣然凑到他耳旁以仅可耳闻的声音道﹕「他真的
要杀你哩!所以才作出种种姿态,使人不会怀疑到他身上,你若不信,可向太后
和政储君试探,当会发觉吕不韦清楚地给了他们这种错觉,唉!夫君你太易相信
别人了。」
项少龙心中一檩,但仍是有点不太相信,茫然点了点头. 纪嫣然伸手重重在
他手臂了一把,嗔道﹕「想想吧!以吕不韦的精明,怎会不密切监视高陵君,何
须你去提醒他?高陵君如若造反,最高兴的人就是他哩!」这几句话琴清亦听到
了,露出注意关怀的神色。项少龙虎躯一震,终於醒觉过来,施礼道﹕「多谢贤
妻指点,项少龙受教了。」
纪嫣然望往琴清,後者正怔望着项少龙,被纪嫣然似能透视人心的清澈眼神
射过来,作贼心处的再次粉脸低垂。纪嫣然嗔怪地白了项少龙一眼,深情地道﹕
「小心了!」待车队远去後,项少龙才收拾情怀,往西郊赶去,心情与刚才已是
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了。
出城後,项少龙策着疾风,领着十八铁卫,沿着官道往田猎场驰去。运送物
资到猎场的车队络绎不绝,非常热闹. 道旁是原始林区,数百年树龄的老松、桦
树直指天空。离城三里许处,地势开始起伏不平,每登上丘峦,可见到泾水在东
南方流过,隐见伐下的木材顺水漂往下游处的田猎场,以供搭建临时营地之用。
际此春夏之交,长风阵阵,拂过草原山野,令项少龙顿觉神清气爽,听着树
叶对风声的应和,心头一片澄明。泾河两岸沃野千里,小河清溪,纵横交错. 森
森莽莽、草原辽阔,珍禽异兽,出没其中。穿过了一个两边斜坡满布云杉的谷地
後,眼前豁然开朗,泾水在前方奔流而过,林木葱葱郁郁,松树的尖顶像无数直
指天空的剑刃。在如茵的绿草坪上,搭起了大大小小的营帐,井然有序,以千计
的都骑和禁卫军,正在河旁忙着,两道木桥,横跨泾水。
项少龙在一处小丘上停了下来,纵目四顾。草浪随风起伏,疏密有致的树林
东一遍西一块,不时冒起丘峦,一群群的鹿、马、翎羊等野生动物,聚在岸旁处
蹓躂,不时发出鸣叫,一点不知道明天将会成为被追逐的猎物。太阳移向西处,
山峦层叠高起,那就是盛产猛兽的西狩山了。项少龙暗忖若要在这种地方隐藏一
支军队,由於有丘谷树木的掩护,该是轻而易举的一回事。他以专家的眼光,默
默审视了地势後,心中有点把握时,才驰下山坡,往近河高地的主营方向奔去。
犬吠马嘶之声,在空中荡漾着。绣着「秦」字的大纛,正随风飘扬,与天上
的浮云争妍斗胜。工作中的人员,见到他这位统领大人,均肃然致敬。与众铁卫
旋风般驰过一座座旗帜分明,属各有身分地位的重将大臣的营房,才来到高起於
正中处的主营. 昌文君正监督手下在四周斜坡顶设立高达两丈的木栅,加强对主
营的保护.
在这平顶的小丘上,设了十多个营帐,除小盘和朱姬外,其他都是供王族的
人之用。项少龙跳下马来,道﹕「为何现在才加上高木栅?时间不是紧迫了点吗?」
昌文君道﹕「是吕相的意思,今早接到平原郡民变的消息後,他便下令我督建木
栅,限我明早前完成。」
项少龙暗叫好险,纪嫣然说得不错,吕不韦对高陵君的阴谋早智珠在握,还
装模作样来骗他,好教他失了防备之心,以为吕不韦仍倚重着他。昌文君指着近
河处的一堆人道﹕「两位副统领正在那里与猎犬戏耍为乐,我的刁蛮妹子也在该
处,穿白色綑绿边武士衣的就是她了,黄紫间色的是鹿丹儿。」接着低声道﹕
「大哥和少龙说了吗?」
项少龙微一点头,道﹕「咸阳这麽多年青俊彦,令妹没一个看得上眼吗?像
安谷傒便是个比我更理想的人选. 」
昌文君叹道﹕「谷傒确是个人材,与少龙各有千秋,问题是他们自幼就在一
起玩耍,像兄妹多过像情侣,所以从没涉及男女之事。」顿了顿续道﹕「我们大
秦和东方诸国很不相同,婚娶前男女欢好是很平常的事,赢盈亦和不少年青小子
好过,但没有一段关系是长的,到遇上你後才认真起来。」
项少龙哂道﹕「她对管中邪认真才对,你两兄弟硬把我架了上场,做这种吃
力不讨好的事。」昌文君陪笑道﹕「那只因我两兄弟欣赏你吧了!嘿!我们都不
知多麽宝贝这妹子。其实老管也不错,看他的身手多麽矫捷,他只是错跟了吕不
韦吧。」
远处传来喝采声,管中邪戴起甲制的护臂,闪动如神地与其中一头猎犬戏耍
着。项少龙召来疾风,道﹕「我去了!」昌平君忙教人牵马来,陪他往众人围聚
处驰去。在大队亲卫追随下,两人来到人堆外围处下马.
滕翼正聚精会神观察着管中邪踪跃的步法,见到项少龙,神色凝重地走了过
来,与昌文君打了个招呼後,示意项少龙随他远远走开去,来到河旁一堆乱石旁,
道﹕「这家夥城府极深,在这种情况下仍可把真正的实力收藏起来,这才是最可
怕的地方。」项少龙回头望去,点头同意道﹕「他是我们所遇的剑手中最危险的
人物,使人莫测高深,我从未见过他动气或有任何震惊的表情,只是这种沉着的
修养,我已自问不及。」
滕翼微笑道﹕「但你的长处却是不会轻敌,换了荆俊,便怎都不信有人可胜
过他了。」项少龙笑道﹕「是了!这小子到那里去了。」
滕翼道﹕「踩场去了,愈能把握田猎场的形势,就愈有对付莫傲的把握,你
的腿伤怎样了?」项少龙道﹕「好多了,但仍是不宜奔走,否则会爆裂流血。」
滕翼道﹕「今早我给你换药时,见已消了肿,以你的体质,过两天该好的了。」
项少龙欣然道﹕「现在我倒要多谢齐人这一箭,吕不韦要杀我,怕没那麽轻易了。」
滕翼愕然道﹕「三弟不是说吕不韦想与你修好吗?」项少龙叹了一口气,把
纪嫣然的话说出来,顺带告诉他东郡民变和高陵君的事。滕翼沉吟片後道﹕「高
陵君的事交由我去办,必要时就动用我们的精兵团,这个功劳绝不能让管中邪抢
去。」
说时两人眼角瞥见管中邪、昌文君、鹿丹儿和嬴盈等朝他们走过来,滕翼向
他打了个眼色,低声道﹕「我去找小俊!」先一步脱身去了。昌文君隔远向他挤
眉弄眼大声道﹕「项大人,我们到箭场去试靶看,管大人有把铁弓,听说少点力
气都拉不开来。」
项少龙心中叫苦,昌文君当然是想制造机会,好让他在两女前一杀管中邪的
威风,只是他却有自知之明,他的箭术虽可列入高手之林,但实逊於王剪或滕翼,
甚至及不上死鬼连晋. 管中邪只要差不过连晋,则出丑的定会是自己。管中邪潇
洒地举手以示清白道﹕「我绝无争胜之心,只是两位小姐和嬴大人兴致勃勃,亦
想项兄给小将一开眼界吧了!」
项少龙心中暗骂,装出抱歉的表情道﹕「怕要教管大人失望了,我腿上的伤
口仍未复原,不宜用力,还是由管大人表演好了。」管中邪愕然道﹕「请恕小将
鲁莽了,小将见大人行走如常,还以为没有甚麽大碍哩!」
赢盈俏脸一寒道﹕「项大人不是砌词推搪吧!」鹿丹儿则低声吐出「胆小鬼!」
三个字,拉着嬴盈,不屑地掉头而去,并向管中邪娇声道﹕「管大人!我们自己
去玩耍吧!」管中邪谦然施礼,随两女去了。剩下项少龙和昌文君两人对视苦笑。
项少龙想起图先的约会,乘机告辞,返咸阳城去了。在路上想起两女不留情
脸的冷嘲热讽,并不觉得难受,只奇怪自己变了很多。以前在二十一世纪混日子
时,甚麽都是争强斗胜,酒要喝最多,打架从不肯认第二。但现在这好胜心已大
大减弱,事事均从大局着想,不会计较一时的成败得失。所以两女虽对他态度恶
劣,仍不觉得是甚麽一回事。或许因为自己对她们并无妄想者,也或者这就是成
熟了吧!
回到咸阳,趁尚有点时间,先返乌府,向陶方问了周良兄妹的住处後,遂往
看视两人。他们给陶方安置在东园供铁卫住宿的一列房舍其中之一内,环境相当
不错. 项少龙举步进入小厅时,秀美的周薇正在一角踏着纺布机在织布,周良则
坐在一张小几旁把弄着一个似是手镯的奇怪铁器,见他进来,兄妹忙起立施礼.
不知是否出於同情心,项少龙特别关怀他们,先向周薇笑道﹕「周小姐是否为令
兄织新衣哩?」周薇俏脸倏地红了起来,垂头「嗯!」了一声。
项少龙大感奇怪,却不好意思追问她畏羞的原因,坐到几子的另一边,着两
人坐下後,向周良问道﹕「周兄把弄的是甚麽宝贝。」周良把那铁器递给他,道
﹕「这是供猎鹰抓立的护腕,你看!」捋起衣袖,把左腕送至他眼下,上面纵横
交错着十多道疤痕。
项少龙大感有趣道﹕「原来周兄除造船外,还是养鹰的专家。只是既有护腕,
为何仍会给鹰儿抓伤了呢?」周良道﹕「护腕是训练新鹰时用的,到最後练得鹰
儿懂得用力轻重,才算高手,这些疤痕都是十五岁前给抓下来的,此後就再没有
失手了。」
项少龙道﹕「这麽说,周兄是此中高手了。」周良颓然道﹕「是以前的事了,
现在我有点愧对鹰儿,在牠们迫人的目光下,我再不敢作牠们的主人。」
项少龙想了一会後道﹕「由今天起,周兄再不用为糊口奔波,更不怕被人欺
负,应继续在这方面加以发展,说不定会对我有很大帮助。」周良兴奋起来,双
目发光道﹕「项爷吩咐,小人无不遵从,嘿!以後唤我作小良便成了,小人不敢
担当给项爷唤作周兄哩!」
项少龙正容道﹕「我从没有把周兄视作外人,你不该叫我作项爷才对。敢问
养鹰有甚麽秘诀呢?要多久才可培养出一只猎鹰来,牠们可干些甚麽事?」周良
整个人立时神气起来,傲然道﹕「首要之事就是相鹰,只有挑得鹰中王者,能通
人性,才不致事倍功半。接着就是耐性和苦心,养鹰必须由少养起,至少要一年
的时间才成。嘿!使牠打猎只是一般的小道,养鹰的最高境界,是培育出通灵的
战鹰,不但可在高空追敌人,侦察虚实,还可攻击偷袭,成为厉害的武器。」
今趟轮到项少龙兴奋起来,道﹕「那就事不宜迟,周兄明天立即去寻找这鹰
王,我派几个人陪着你,使你行事上方便一点. 」周良欣然领命。项少龙见时间
差不多,道别离去,刚步出门口,周薇追上来道﹕「项大人!」
项少龙转身微笑道﹕「周小姐有何指教?」周薇垂着俏脸来至他身前,赧然
道﹕「大哥有着落了,周薇做些甚麽事才好哩?」
项少龙柔声道﹕「令兄是养鹰高手,小姐是第一流的织女,不是各司其职吗?」
周薇的粉脸更红了,幽幽道﹕「妾身希望能侍候大人,请大人恩准。」
只看她神态,就知不是侍候那麽简单,而是以身侍君,这也难怪她,自己确
是她理想的对象,加上她又有感恩图报的心意。项少龙微微一笑道﹕「这太委屈
你了,让我想想吧,明天再和你说. 」周薇倔强地摇头道﹕「除非项大人真的嫌
弃我,怕妾身粗手粗脚,否则妾身决意终身为大人作牛作马,侍候大人。」
给这样秀色可餐的女孩子不顾一切地表示以身相许,要说不心动,实在是骗
人的事,项少龙大感头痛,暗忖暂时答应她吧!以後再看着办好了。轻叹一声道
﹕「真的折煞我项少龙了,暂时照你说话办吧!不过……」话尚未说完,周薇已
喜孜孜地截断他道﹕「谢大人恩准!」盈盈一福,转身跑回屋内。项少龙惟有苦
笑着出门去了。
第十二章、飞龙神枪
到达会面的民居时,图先早在恭候,两人见面,自是欢喜,经过了这大段共
历忧患的日子,他们间建立起了真正的信任和过命的交情。若非有图先不时揭吕
不韦的底牌,项少龙恐怕已死於非命。图先笑道:「少龙你对付吕雄这一手确是
漂亮,使吕不韦全无还手之余地,又大大失了脸子。回府後,这奸贼大发雷霆,
把莫傲召去商量了整个时辰,不用说是要重新部署对付你的方法。」
项少龙道:「吕雄父子怎样了?」图先道:「吕雄虽没像儿子般皮开肉裂,
却被吕不韦当众掌掴,臭骂一番,颜脸无存。现在给吕不韦派了去负责造大渠的
工作,并负责助他搜刮民脂。最高兴的人是管中邪,吕雄一向不服从他的调度,
与他不和,吕雄去了,他的重要性也相应提高,只要再有点表现,吕娘蓉该属他
的了。」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管中邪不过是求权求利,图兄认为有没有可能把他争
取过来呢?」图先正容道:「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此人城府之深、野心之大,
绝对比得上吕不韦,而且他清楚自己始终不是秦人,只有依附吕不韦,才可出人
头地。且由於连晋的事,他与你之间仇怨甚深,该没有化解的可能,少龙还是不
要在这方面白费心思了。」
项少龙点头答应了。图先乃老江湖,他的看法当然不会错. 图先道:「近日
我密切注视莫傲的动静,发现他使人造了一批水靠和能伸出水面换气的铜管子,
我看是要来对付你的工具了。」项少龙心中檩然,这一着确是他没有想及的,在
田猎场中,河湖密布,除了泾水设了木桥外,其他河道都要靠木筏或涉水而行,
若有人由水底施以暗算,以莫傲制造的特别毒器,如毒针一类的事物,确是防不
胜防。深吸了一口气道:「幸好我的腿受了箭伤,甚麽地方都不去就成了。」
图先失笑道:「这确是没有方法中的办法,不过却要小心,他要对付的人里,
包括了滕兄和小俊在内,若他两人遇上不测,对你的打击将会非常巨大。」顿了
顿续道:「我虽然不知他们如何行事,但以莫傲的才智,应可制造出某种形势,
使他们有下手的机会,此事不可不防。」
项少龙暗抹了一把冷汗,他倒没有想过滕荆两人都会成为对方刺杀的目标,
现在得图先提醒,才知自己多麽粗心大意。图先沉声道:「莫傲这人最可怕的地
方,就是躲在背後以无声无息的暗箭伤人,又懂得保护自己,不贪虚名小利,真
乃做大事的人。」项少龙道:「这人难道没有缺点吗?」
图先答道:「唯一的缺点就是好色吧!听说他见到寡妇清後,就有点神魂颠
倒,不过这事吕不韦也无计可施,否则吕不韦自己早把寡妇清收入私房了。我尚
未告诉你,吕不韦对少龙得到了纪才女,非常妒忌,不止一次说你配不上她。」
又道:「比起上来,管中邪的自制力便强多了,从不碰吕府的歌姬美婢,每天大
部分时间都在练习骑射剑术,又广阅兵书,日日如是,此人意志的坚定,教人吃
惊. 最厉害是从没有人知道他渴望甚麽,心中有何想法。他或者是比莫傲更难应
付的劲敌,若有机会就把他也干掉,如此你我才睡可安蓆. 」
项少龙听得心惊肉跳,比起上来,自己是好色和懒惰多了。像管中邪这种天
生冷酷无情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对手。莫傲至少还有个弱点,就是寡妇清。这或
者足以使他丧命。图先叹了一口气道:「吕不韦的势力膨胀得又快又厉害,每日
上门拍他马屁的官员络绎不绝,兼之又通过嫪毒间接控制了太后,这样下去,秦
国终有一天会成为他吕家的天下。若非他防范甚严,我真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
人之身,一杯毒酒把他杀了。」
项少龙笑道:「嫪毒这一着,未必会是好事哩!」接着把捧嫪毒以抗吕不韦
的妙计说了出来。图先听得目定口呆,好一会才叹道:「少龙你可能比莫傲更懂
耍手段哩!嫪毒确是这种只顾自己,无情无义的人。」
项少龙心叫惭愧,问起吕娘蓉。图先道:「在吕府内,我唯一还有点好感的
就是这妮子,吕不韦另外的三个儿子都没有甚麽用,只懂花天酒地,其他两个女
儿又貌丑失宠,只有吕娘蓉最得吕不韦欢心,谁能娶得她,等若成了吕不韦的继
承人,若你能令她喜欢上你,将会教吕不韦非常头痛。」项少龙苦笑道:「纵是
仇人之女,我亦不能玩弄她的感情,何况我根本争不过管中邪,连我都觉得他很
有吸引人的魅力。」
图先道:「管中邪若想谋取一样东西,无论是人是物,都有他一套的手段,
最难得是他谦恭有礼,从不摆架子,不像莫傲般难以使人接近,故甚得人心,连
吕娘蓉身边的人都给他收买了,吕娘蓉更不用说,给他迷得神魂颠倒,你确是没
有机会。」旋又皱眉苦思道:「但实情又似不全是这样,自你拒婚後,三小姐反
而对你因不服气而生出了兴趣,她最爱剑术高明的人物,若你能在这方面压倒管
中邪,说不定她会移情别恋。」
项少龙叹道:「那可能比由他手上夺得吕娘蓉更困难,你知否他们间有了亲
密的关系吗?」图先道:「管中邪绝不会干这种会令吕不韦不快的蠢事。」
看了看窗外渐暗的天色,道:「少龙这三天田猎之期,最紧要打醒精神做人,
首要自保,莫要教吕不韦阴谋得逞,现在吕不韦前程最大的障碍就是你,千万别
对他有任何侥幸之心。」项少龙点头受教後,两人才分别离开.
项少龙走到街上时,刚是华灯初上的时刻,咸阳城的夜生活及不上邯郸、大
梁的热闹,但街上仍是行人熙攘,尤其是城中青楼酒馆林立的那几条大街,行人
比白天还要多。约会的地点是咸阳城最大的醉风楼,是间私营的高级妓院,项少
龙虽不清楚老板是何许人,但想必然是非常吃得开的人物了。项少龙以前虽常到
酒吧和娱乐场所混日子,但在这时代还是首次逛民营的青楼,不由泛起新鲜的感
觉.
穿着普通的武士服,徜徉於古代的繁华大道里,既是自由写意,又有种醉生
梦死的不真实。四年了。小盘这秦始皇亦由一个只知玩乐的无知小孩,变成胸怀
一统天下壮志的十七岁年轻储君。现时东方六国没有人把他放在眼内,注意的只
是吕不韦又或他项少龙,但再过十年,他们将发现是错得多麽厉害。
思索间,来到了醉风楼的高墙外,内里隐见马车人影。守门的大汉立时把他
这红人认了出来,打躬作揖地迎他入去。尚未登上堂阶,有把熟悉的声音在後方
叫嚷道:「项大人请留步!」项少龙认得是韩闯的声音,讶然转身,只见韩闯刚
下马车,朝他大步走来,到了他身旁後,一把扯着他衣袖往门内走去,低声道:
「好个董马痴,把我骗苦了。」
项少龙连否认的气力都没有了,暗忖自己假扮董马痴的事,现在可能天下皆
知,苦笑道:「是谁告诉你的?」韩闯待要说话,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汉子,在
两位风韵极佳,打扮冶艳的年轻美女陪伴下,迎了上来,施礼道:「项大人首次
大驾光临,还有韩侯赏光,小人伍孚荣幸之至。」
右边的艳妇笑语如珠道:「贱妾归燕,我们楼内的小姐听到项大人要来的消
息,人人都特别装扮,好得大人青睐哩!」韩闯失声道:「那我来就没有人理会
吗?」
另一个艳姝显然和韩闯混得相当稔熟,「哎唷!」一声,先飞了两人一个媚
眼,呢声道:「韩侯真懂呷醋,让妾身来陪你好吗?」又横了项少龙一眼道:
「贱妾白蕾,项大人多多指教。」
韩闯乃花丛老手,怎肯放过口舌便宜,一拍项少龙道:「蕾娘在向项大人划
下道儿哩!否则何须要大人指教?」两女连忙恰到好处的大发娇嗔。伍孚大笑声
中,引着两人穿过大厅,到内进处坐下,美婢忙奉上香茗,两女则分别坐到两人
身旁来。
项少龙有点摸不着头脑为何要坐在这里时,伍孚一拍手掌,笑道:「项大人
初临敝楼,小人特别预备了一点有趣的东西,小小礼物,不成敬意。」项少龙心
中好笑,暗忖贪污贿赂之事,古今如一,自己身为都骑大统领,等若咸阳城的治
安防务首长,这些风月场所的大阿哥,自然要孝敬自己,好能在有起事来时得到
特别照顾。韩闯笑道:「伍老板真是知情识趣,项大人怎可错失了你这麽一个朋
友。」
白蕾半边身压到韩闯背上,撒娇地嗲声道:「韩侯才是真的知情识趣,我们
老板望尘莫及哩!」另一边的归燕挨了小半边身到项少龙怀里道:「项大人要多
来坐坐,否则奴家和楼内的姑娘都不会放过你呢。」
温柔乡是英雄塚,项少龙深切地体会到这种滋味。他这两年来对妻妾以外的
美女退避三舍,一方面固是因心感满足,更主要是怕负那感情上的承担和责任。
这些野花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即食的方式。大家摆明车马,事後拍拍屁股即可
走人,没有任何牵挂。确可作为生活的调剂。只是项少龙初抵邯郸时,给人扯了
去官妓院,第一趟就遇上素女的事,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伤痕使他对青楼有种
敬而远之的下意识抗拒,更怕知道楼内姑娘们凄惨的身世。
不过这刻看来,私营的妓院与官妓院大不相同,充满你情我愿,明买明卖的
交易气氛。记起当年落魄时的苦况,若非得陶方收留,无论是杀手或男妓,可能
都要被迫去做。归燕凑到他耳边道:「项大人为何总像心不在焉的样子,让我找
美美来陪你吧!男人见到她,连魂魄都掉了。」
项少龙暗忖为何「美美」这名字如此耳熟,脑筋一转,才记起了是嫪毒的老
相好单美美,就是她把乌廷威迷住了,累得他出卖了家族,惨被处死,心中一阵
讨厌,哂道:「有只燕子陪我便够了,何须甚麽美美丑丑呢?」白蕾娇笑道:
「原来项大人也是风流人物,哄我们女儿家的手段,比得上韩侯哩!」
韩闯笑道:「项大人真正的厉害手段,你两个美人儿尝到时才真知要得哩!
不用像现在般生硬的吹捧了。」接着当然又是一阵笑骂. 伍孚奇道:「原来韩侯
和项大人是这麽熟络的。」
项少龙和韩闯交换了个会心的微笑。这时四个美婢,两人一组,分别捧着一
把长达丈半的长枪和一个高及五尺,上平下尖的铁盾,走进内厅. 项少龙大感意
外。本以为他送的必是价值连城的珍玩,谁知却是这副兵器。伍孚站了起来,右
手接过长枪,左手拏起护盾,吐气扬声,演了几个功架,倒也似模似样,虎虎生
威,神气之极.
归燕凑在项少龙耳旁道:「这是我们醉风楼镇邪辟魔的宝物,是三年前一个
客人送赠给我们的,老板知项大人要来,苦思良久,最後才想起这礼物。」项少
龙暗忖那有客人会送这种东西给青楼的,定是千金散尽後,只好以兵器作抵押了。
在这时代里,宝刀一类的东西,可像黄金般使用,有钱亦未必可买到。
韩闯起身由伍孚手中接过枪盾,秤秤斤,动容道:「这对家夥最少可值百金,
想不到伍老板竟私藏宝物。」项少龙暗赞伍孚,以兵器送赠自己,既不落於行贿
的痕迹,又使自己难以拒绝,欣然站了起来,接过长枪一看,只见枪身笔挺,光
泽照人,通体精钢铸造,隐见螺旋纹样,枪尖处锋利之极,钢质特佳,这麽好的
枪,还是首次得睹。
伍孚凑了过来,指着枪身道:「项大人请看这里,刻的是枪的定名。」项少
龙这才注意到近枪柄尽端处铸着两个古字,他当然看不懂。幸好韩闯凑过头来读
道:「飞龙!哈!真好意头,项大人得此枪後,定可飞黄腾达. 」
伍孚恭敬地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归燕倚着项少龙道:「项大人啊!
让奴家亲手为你缝制一个枪囊好吗?」
项少龙取起铁盾,举了两记,试出盾质极薄,偏又坚硬非常,拿久了亦不会
累,心中欢喜,向伍孚道谢了。归燕撒娇道:「项大人仍未答奴家哩!」伍孚笑
道:「项大人又没有拒绝,限你三天内制出枪囊,那时载着飞龙神枪一并送到项
大人府上去好了。」
归燕紧挨了项少龙一下,神情欢喜。
第十三章、蛇蠍美人
在两名美婢引路下,项少龙经过一条长廊,踏入一座院落里,前院的乐声人
声,渐不可闻。虽在灯火之下,仍可看到院落里种着很多花卉,还布置了各式各
样的盆景,幽雅宁静,颇具心思。院落中心有鱼池和假石山,绿草如茵,虫鸣蝉
唱,使人想不到这竟是妓院的处所,就像回到了家里. 那两个领路的美婢,不时
交头接耳,低声说话和娇笑着,更频频回头媚笑,极尽挑逗的能事。
项少龙自知颇有吸引女人的魅力,加上堂堂都骑统领的身分,这些出来卖笑
的女子,自然都以能与他攀上关系为荣了。自当上这人人艳羡的职位後,项少龙
公私两忙,接触平民百姓的工作,都让手下去做了,今天才算亲身体会「民情」,
感受到都骑统领的社会地位和荣耀。难怪这麽多人想当官了。像蒲布、刘巢这类
依附着他的人,平时必然非常风光了。
转过假石山,一座两层的独立院落出现眼前,进口处守着十多名都卫和禁卫,
都是昌文君和管中邪等人的亲随,平时早见惯见熟。他们虽只能站在门外,但却
毫不寂寞,正和一群俏婢在打情骂俏,好不热闹. 见到项少龙单人匹马来到,肃
立致敬时,都忍不住泛起讶色。项少龙在女婢报上他的来临声中,含笑步进灯火
通明的大厅内。
宽敞的大厅内,置了左右各两个席位,放满酒菜。管中邪、昌平君、昌文君
三人各占一席,见他到来,欣然起立致礼,气氛融洽。侍酒的美妓均跪地叩礼,
充满谦卑的态度。管中邪笑道:「项大人迟来,虽是情有可原,却仍虽先罚三杯
酒,好使酒意上能大家看齐,否则喝下去定斗项大人不过. 」项少龙愈来愈发觉
管中邪口才了得,言之有物,微笑道:「管大人的话像你的剑般令项某人感到难
以抵挡,那敢不从命。」
坐好後,自有美人儿由管中邪那席走了过来,为他斟酒。项少龙看着美酒注
进酒盃里,晶莹的液体,使他联想到白兰地,一时豪兴大发,探手抚上侧跪一旁
为他斟酒的美妓香肩柔声道:「这位小姐怎麽称呼?」对面的昌平君哈哈笑道:
「这真是咸阳城的奇闻,原来少龙竟是花丛里的高手。」
昌文君插口道:「少龙自是高手,否则怎能把纪才女收归家有,大兄说的应
是青楼的老手才对。」那美妓向项少龙抛了个媚眼,含羞答答道:「奴家叫杨豫,
项大人莫要忘记了。」
项少龙感到整个人轻松了起来。这几天实在太紧张了,压得他差点透不过气
来。现在他须要的是好好享受一下咸阳声色俱备的夜生活,忘记了善柔,把自己
麻醉在青楼醉生梦死,不知人间何世的气氛里. 举酒一饮而尽. 一众男女齐声喝
采,为他打气。
坐在他下首的管中邪别过头来道:「且慢,在喝第二杯酒前,请项大人先点
菜。」项少龙愕然看着几上的酒菜,奇道:「不是点好了吗?」众人登时哄堂大
笑。
昌文君捧着肚子苦忍着笑道:「点的是陪酒唱歌的美人儿,只限两个,免至
明天爬不下榻到田猎场去。」管中邪介面道:「楼主已把最红的几位姑娘留了下
来暂不侍客,就是等项大人不致无美食可点. 」这话又惹起另一阵笑声。
昌平君道:「我们身边的人儿们少龙也可点来陪酒,见你是初到贵境,就让
你一着吧!」他身旁的两女立时笑骂不依,厅内一片吵闹. 项少龙双手正捧着杨
豫斟给他的第二盃酒,哑然失笑道:「我没有迫你让给我呀!勉强的事就勿做,
今晚我只点归燕姑娘陪酒,因为头更钟响时,小弟便要回去了。」旁边的杨豫和
三人旁边的美妓,及跪在後方的俏婢们,一起娇声不依。
管中邪叹道:「项大人除非忍心仗剑杀人,否则今晚休想本楼的姑娘肯眼白
白放你回家睡觉. 」杨豫为他斟着第三杯酒,放轻声音道:「让奴家今晚为项大
人侍寝好吗?」
项少龙把酒一饮而尽,苦笑道:「非不愿也,是不能也,小弟腿伤未愈,实
在有心无力,请各位仁兄仁姐体谅。」管中邪歉然道:「是我们脑筋不灵光,应
全体受罚酒。」
项少龙心中暗骂,你这小子分明想借此测探我腿伤的轻重。表面当然不露痕,
敬酒声中,举盃喝了。杨豫低声道:「大人莫忘了还要再来找奴家。」这才跪行
着,垂头倒退回管中邪的一席去,动作诱人之极. 昌文君道:「有一个菜式少龙
不能不点,否则我两兄弟和管大人都会失望,那就是咸阳城无人会未闻芳号的单
美美姑娘了。」
项少龙知管中邪正注视他对这名字的反应,好用来判断他是否知道单美美是
媚惑乌廷威一事,自然不露出任何破绽,哑然失笑道:「那我是身在咸阳耳在别
处了,为何我从未听过有这麽一位美人儿呢?」妒忌单美美的众女登时为他喝采
鼓掌,情况混乱热闹. 管中邪咋舌道:「幸好单美美的耳朵不在这里,否则休想
她肯来了,可能以後听到项大人的大名,她都要掩香耳以报复。人来!给项大人
请归燕小姐和单美美两位美人来。今晚我是主人,自然该以最好的东西奉客。」
这几句话虽霸道了点,但却使人听得舒服,无从拒绝. 俏婢领命去了。管中
邪大力拍了三下手掌,厅内立时静了下来。坐在门旁的几位女乐师虽上了点年纪,
但人人风韵犹存,颇具姿色,难怪醉风楼被称为咸阳青楼之冠。若非他们在此地
有头有脸,恐怕没有资格坐在这里.
女乐师应命奏起悠扬的乐韵。大厅左右两边侧门敞开,一群歌舞妓载歌载舞
地奔了出来,轻纱掩映着内里无限的春色,像一群蝴蝶般满场飘飞,悦目诱人,
极尽声色之娱。项少龙细察她们,年纪都在十八、九岁间,容貌姣好,质素极佳。
在这战争的年代里,重男轻女,穷等人家每有卖女之举,项少龙初遇陶方时,後
者正在四处搜罗美女,眼前这批年青歌姬,可能都是这麽来的。
神思恍惚中,乐声悠悠而止,众歌姬施礼後返回侧堂内。美婢上来为各人添
酒。门官唱道:「归燕姑娘到!」项少龙收拾情怀,朝盈盈步入厅内的归燕看去,
暗忖这个名字应有点含意,说不定归燕是别处人,思乡情切下,取了这名字。
归燕逐一向各人拜礼後,才喜孜孜走到项少龙一席坐了下来,众女均露出艳
羡神色。项少龙尚未有机会说话,归燕已膝行而至,半边身紧挨着项少龙,为他
斟酒,笑脸如花道:「大人恩宠,奴家先敬大人一杯!」管中邪三人立时大笑起
来。昌文君道:「这叫迷汤酒汤双管齐下,少龙小心今晚出不了醉风楼,腿伤发
作哩!」
归燕吃惊道:「大人的腿受了伤吗?」项少龙嗅着由她娇躯传来的衣香发香,
暗忖女人的诱惑力真不可小觑,尤其当她蓄意讨好和引诱你的时候,当日赵穆便
强迫赵雅用春药来对付自己,美人计是古今管用。想到这里,记起当说起单美美
时管中邪看望自己的眼神,登时暗里冒出冷汗。自己真的疏忽大意,若刚才的酒
下了毒,自己岂非已一败涂地。莫傲乃下毒高手,说不定有方法使毒性延迟几天
才发作,那时谁都不会怀疑是管中邪使人作的手脚了。
归燕见他脸色微变,还以为他的腿伤发作,先凑唇浅喝了一口酒,才送至他
嘴边道:「酒能镇痛,大人请喝酒。」项少龙见她真的喝了一口,才放下心来,
在她手上也浅喝了一口。同时心念电转. 要收买青楼的姑娘来对付自己这都骑统
领,绝非易事,因为那是株连整个青楼的严重罪行,而且必会牵起大风波。管中
邪更不会随便把这阴谋透露给别人知道。所以若要找人下手,只有找单美美这个
可能性,因为她早给嫪毒迷倒了,自是听教听话,想到这里,已有计较.
昌文君笑道:「归燕这麽乖,少龙理应赏她一个嘴儿。」归燕娇羞不胜地
「嘤咛!」一声,倒入项少龙怀里,左手紧缠着他没有半分多余脂肪的熊腰,右
手搂上他粗壮的脖子,仰起俏脸,星眸半闭,紧张地呼吸着。
给她高耸丰满的胸脯紧迫着,看到她春情洋溢的动人表情,项少龙也不由心
动,低头在她唇上轻吻了一口。众人鼓掌喝采。归燕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微嗔
道:「大人真吝啬。」又垂首低声道:「大人比狮虎还要粗壮哩!」
门官这时唱喏道:「单美美小姐到!」大厅倏地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集中往
正门处。环佩声中,一位身长玉立的美女,袅娜多姿举步走了进来。项少龙一看
下,亦不由动容。单美美年龄在二十许间,秋波流盼、樱唇含贝、笑意盈面。最
动人处是她有种纯真若不懂世事的仙子般的气质,使男人生出要保护疼惜她的心
情。相比之下,厅内众美妓登时作了只配拱奉单美美这明月的小星点.
管乐声适时奏了起来。单美美盈盈转身,舞动起来。在灯火映照里,身上以
金缕刺绣着花鸟纹的襦衣裳袂飘飞,熠熠生辉,使她更像不应属於这尘世的下凡
仙女。这咸阳最红的名妓在厅心揽衣自顾,作出吟哦踯躅的思春表情,檀口轻吐,
随着乐音唱起歌来。她的声音清纯甜美得不含半丝杂质,非常性感。
项少龙只能大约听懂歌词,说的是一位正沐浴在爱河的年轻女子,思念情人
时,忽然收到爱郎托人由远方送来的一疋绸子,上面织着一对对鸳鸯戏水的饰,
使她既是心花怒放,又是情思难遣。配合她舞姿造手,关目表情,单美美把个中
情怀,演译得淋漓尽致,连项少龙亦为之倾倒。她的气质容色,比之纪嫣然和琴
清,也只是稍逊一筹,想不到妓院之内,竟有如此绝品。
项少龙心中奇怪,像她这种色艺双绝的美女,理应早被权贵纳作私宠,为何
仍要在这里抛头露脸呢?只听她唱道:「裁为合欢被,着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
歌声乐声,悠悠而止,众人魂魄归位,轰然叫好。
单美美分向两边施礼,然後轻举玉步,往项少龙走过去。项少龙提醒自己,
眼前美女,实是披着仙女外表的蛇蠍,这才鼓着掌站了起来,笑道:「欢迎单姑
娘芳驾?」单美美嫣然一笑,美眸飘到项少龙脸上,倏地亮了起来,闪过揉集了
惊异、欣赏、矛盾和若有所思的复杂神色。
项少龙这时更无疑问,知道单美美确是管中邪和莫傲用来暗害自己的工具,
否则她的眼神不会这麽奇怪。她的眼睛太懂说话了,落在项少龙这有心人的眼中,
却暴露了心内的情绪. 见到项少龙,自然使她联想起情人嫪毒,而她吃惊的原因,
是他项少龙整体的给人感觉比嫪毒更要胜上一筹,更有一种嫪毒所无法企及的英
雄气魄。
单美美下意识地避开了项少龙的眼光,垂下螓首,来到项少龙另一旁,跪拜
下去。项少龙偷空瞥了管中邪一眼,只见他紧盯着单美美,一对利如鹰隼的眼睛
首次透射出紧张的神色,显是发觉单美美给项少龙打动了芳心的异样神情。项少
龙俯身探手,抓着她有若刀削的香肩,把她扶了起来。
单美美仰起俏脸,樱唇轻吐,呵气如兰道:「单美美拜见项大人!」旋又垂
下头去,神态温婉,令人我见犹怜. 但项少龙却知她是心中有鬼,所以怕了自己
清澈的目光。昌平君笑道:「我们的单美人是否见项大人而心动了,变得这麽含
羞答答,欲语还休的引人样儿。」
昌文君接着道:「项大人的腿伤是否立即好了。」这句话又引来堂大笑。项
少龙扶着她一起坐下时,管中邪道:「英雄配美人,单美人还不先敬项大人一杯,
以作见面礼. 」
项少龙留心着单美美,见到她闻言娇躯微颤,美眸一转,不禁心中好笑,知
道管中邪怕夜长梦多,迫她立即下手。莫傲这招确是高明,若非项少龙知道单美
美乃嫪毒的姘头,给害死了仍不知是甚麽一回事。单美美犹豫了片刻,才由广袖
里探出赛雪欺霜的一对玉手,为项少龙把盏斟酒。看着她头上缀着玉钗的堕马髻,
秀发乌闪黑亮,香气四溢,项少龙不由恨起管中邪来,竟忍心要这麽一位美丽的
女孩子去干伤天害理的勾当。
单美美一对玉手微微抖颤着。另一边的归燕凑到项少龙耳边低声道:「大人
忘了奴家哩!」项少龙正心有所思,闻言伸手过去,搂着归燕的蛮腰,在她玉颊
吻了一口。单美美这时捧起满斟的酒盃,娇声道:「美美先喝一半,余下的代表
美美对大人的敬意,大人请赏脸。」
一手举杯,另一手以广袖掩着,以一个优美无比的姿态,提盃而饮,没有发
出任何声息。项少龙留神注意,见她没有拿盃的手在袖内微有动作,还不心里雪
亮,知她是趁机把毒药放入酒里. 广袖垂下,改以两手捧盃,送至项少龙唇边,
眼光却垂了下去。
昌平君等鼓掌叫好。项少龙看着眼前賸下了半盏的美酒,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 他是否该当场揭破毒酒的玄虚呢?这或者是对付管中邪的最佳良机了。
(卷十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