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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宋的智慧(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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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死城


  侬智高的头发已经全部白了,和母亲阿侬站在一起的时候,显得更加的苍老……

  走在恶臭扑鼻的城里,看着那些打着摆子缩在棚子里的僚人,心如刀割……

  “这是布洛陀对我们的惩罚!他在恼怒我们放弃了大山,来到了这座城市,我们是大山的子孙,生于斯长于斯,依靠大山生活,这一次是我们抛弃了大山,所以他才会降下惩罚……”

  侬智高转过头看着母亲道:“母亲您带着子民回到大山里去吧,不要再想着出来为我报仇了,这座城,是我的荣耀,也是我的罪孽,我留下来和宋人决一死战。

  我们太自大了,母亲,广南的胜利让我忘记了宋国是一个怎样的国家,他们只派来了一支厢军和三万边军就让我们广源走入了彻底的困境。

  我以为他们已经习惯性的忍受失败,习惯性的忍受屈辱,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是这样的,母亲,我若不死,宋国的怒火不会平息,只有我的人头被人家做成酒杯,才能让宋国的皇帝卸去怒火,不过,我们已经显示过自己的力量了,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下一次,孩儿相信宋国的皇帝一定不会将我们的贡献和金书丢弃在一边,我的死能让别人不再小看我们这也是一种胜利。”

  侬智高看着一个孩子一边往嘴里塞着食物,而一股股的清水却从孩子的屁股上喷涌出来,痛苦地闭上眼睛,这样的人太多了,城里太多了……

  听着那个孩子摔倒在地上的声音,侬智高果断的对母亲道:“快走把,快些走,带走还没有被瘟疫伤害的人回到山里去!一刻都不要停留。”

  阿侬拥抱了一下儿子就匆匆的去做准备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僚人并不畏惧死亡,只是担心死的没有意义。

  笑林就像一只壁虎一样趴在悬崖上,抬头看着头顶那座摇摇晃晃的吊桥一动不动,他整整观察了一整天都没有看到侬智高从城里出来,眼看着峡谷里就要变黑了,就朝身后挥挥手,一条索道立刻绷的笔直,他将钩索挂在索道上,并且连接到一根很细的绳子上,很快,他的身影就随着索道没入到了山谷间的迷雾中……

  浑身泡在石灰水里并不舒坦,笑林还是坚持泡足了一炷香的时间,将头埋进水里吹了一口气泡,这才从石灰水里出来一步跨进准备好的温热的清水里,这个环节就是他最喜欢的环节了,不但需要猛猛的喝一大壶最烈的烈酒,还要让别人用酒精擦拭身体,从西域的帐幕里出来,整个人不但带着三分酒意,全身都带着一股子醉人的酒香。

  “死的人没你想的那么多,一个壮硕的老婆子带着上万精锐人走了,一个个都很精神,不像是有病的样子,中间还有好多妇孺,似乎也没有患病,至少我以为能走过那段吊桥的人都算是健康的人,你失算了。”香喷喷的笑林吃着香喷喷的晚餐对云峥说。

  云峥依旧拿着一本书再看,声音从书本后面传出来:“从来就没指望一个疟疾可以把整座城的人都杀光,天花都不成,如果是黑死病的话就非常有可能了,让你炸掉那座天生桥的目的就是不让他们带走八牛弩,和投石机,至于把僚人杀光,我还没这么想。

  就想留下一座死城让余靖这些文官们看看,让他们夸大一下瘟疫的可怕程度,好让狄青狄大帅果断的借道大理国才是正经,那些人走了更好,用不了多少时间,侬智高自己就会从城里出来和我们战斗,以前是他拿着八牛弩祸害我们,现在也轮到我们那八牛弩祸害他们了。”

  “不趁着现在侬智高士气低落的时候攻城了?”梁楫傻乎乎的问云峥,他认为现在是一个非常好的攻城机会。

  “把这个笨蛋弄出去!”云峥的的声音继续从书本后面传出来,猴子和憨牛就立刻将赔笑脸的梁楫从帐幕里推了出去。

  云峥放下书本从案子上拿过一封厚厚的书信丢给笑林道:“你也是个没福气的,花娘给你生了一个闺女,本来想看看花娘对你说了些什么,又觉得不好跟你交代,还是你自己看吧。”

  “我有孩儿了?”

  笑林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怔怔的望着云峥,却不去接那封信,任凭那封信砸在自己的身上,似乎全身都动弹不得了。

  云峥看到笑林的傻样,奸笑着从地上捡起那封信吹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打算说几句报复性质的话语,当初自家闺女出世的时候笑林没少笑话自己。

  “我要去洗澡……我身上脏的厉害……说不定有病菌,刚才石灰水泡的不彻底……酒喝得也不够多……天啊,袖子上居然还有尸臭,洗澡,洗澡,云大,把你的带香味的肥皂给我,天啊,我有孩儿了……云大,我的钱粮立刻给我算出来,我现在就要……少我一文钱我跟你拼命……

  云峥看着已经开始在大帐里脱衣解带的笑林一脸的黑线,这家伙就穿着一个大裤头赤着脚就从大帐里走了出去,估计今天会洗一个很长时间的澡。

  周同回头看看擦肩而过的笑林,又疑惑的看看云峥的军帐,还是撩开门帘子走了进去,那手指指远去的笑林迷惑不解。

  “没什么好解释的,这家伙听说自己有了孩子,生怕拿了家里寄过来的信把晦气给孩子沾染上,打算重新洗个澡,等身上没了臭味才会好好地看看信。”

  周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应该的,我们这里确实太臭了,将军,前方的阵地已经修建完毕,您看大军什么时候开始进入防御状态?”

  “应该很快了,侬智高很可能这两天就会发起进攻,不过这是我依据这家伙的性格判断出来的,说不定人家会从那道索桥上逃掉。你远远地监视着就成,他们开了城门也需要淌过烂泥坑才能过来,这时候出不得岔子,杀多少人我们不在乎,不能让他们和我们接触才是大事,那些人最好都被射杀在烂泥坑里,这样我们在山谷里蓄积的那些水就有了用处,到时候掘开堤坝再用一批烂泥将尸体掩盖掉好了。”

  周同见云峥说的不痛不痒的,连忙道:“侬智高的人头我们还有用处呢,那个不能被埋掉。没了人头我们怎么确定自己杀掉了侬智高?”

  云峥咧嘴笑了起来,拿手里的书本指着周同道:“你就是一个死心眼的,到了这时候还不明白我们要干什么?要侬智高的人头做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确定侬智高已经死了,侬智高一死,我们就要班师回营,拿什么当借口进入交趾?”

  周同不置可否的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非要拿侬智高做幌子吗?我听笑林说侬智高的母亲阿侬已经带着没染病的人离开了乌巢……

  不对,阿侬走不掉的,交趾人其实就在后面虎视眈眈的盯着阿侬呢,怎么可能让她带着大批的财富轻易走掉,这么说我们只要离开广源州,面临的就是一场和交趾人的生死鏖战?”

  “不急,等狄青的消息再做决定。只有狄青率兵借道大理国,我们才有机会杀进交趾,绝对不能出现一支军队同时和两个国家作战的事情,那样谁都不好过。

  你去准备吧,对于乌巢我们围而不攻,现在耗时间对我们很有利,崔达的后勤营马上就要来到广源州了,到时候重新补充了物资,才能齐装满员的扑向升龙府!”

  周同大笑一声就起身离去,云峥继续将自己的身体窝进椅子里,继续看自己的《五经正义》,天子已经决定今年开始秋天就要开科考试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来得及。

  疲惫的八百里飞骑终于将余靖的奏折带到了东京汴梁城,这一次的信使,不再是普通的驿递快脚,而是一队三十人的全副武装的骑兵。

  为首的骑士背上插着一杆不大的旗帜,旗帜并不精美,甚至有些残破,骑兵身上的披风也满是灰尘,但是一骑双马的本事依旧让人惊讶,郎坦坐在马上,任凭身后的旗帜呼啦啦的作响,他清楚地记得将主的嘱咐,这是武胜军第一次在东京汴梁城露面,露一次面就要让所有的东京人牢牢地记住武胜军,尤其是要给韩琦留下非常深的印象才成。

  所以在进京之前,他特意想过了,没必要穿上新的铠甲,就这一身日常的厮杀用的铠甲就非常的合适,要是比铠甲,人家捧日军鎏金的铠甲要比自己的甲胄漂亮的太多。

  晚秋,正是东京人去相国寺赏菊的好时节,无数的士子,贵女坐在轻纱帐幔里吟诗作画的好时候,路上全是华贵的马车,每一辆马车后面都跟着几个青衣小帽的仆从,不但相貌长得好,就连走动也非常的有规矩,既不靠近马车,也不远离,就在主人呼唤自己最方便的距离上。

  挑着担子的菜农,驱赶着牛车的商贾,出城漫步的贵人,人群里甚至夹杂着几个金发碧眼的胡人,城门的守卫将身体杵在长枪上,懒懒的看着进出的人流,好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

  “八百里加急!狄帅突进广源州,武胜军围困乌巢城!”

  烟尘起,马蹄如雷,战马带着甲具,宛如猛兽一般的战马突然间出现在这片人间乐土之中,直扑东京城。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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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脆弱的京城


   侬智高走在最前面,脚下的淤泥几乎没到了大腿根部,他最后几乎是在浓稠的淤泥上爬行,他等待了十天时间,想要等武胜军发起最后的攻击,这样自己无论如何也能依仗城头的器械多杀死几个宋人,可是,对面的宋将不给他这个机会。

  等不下去了,城里的死人越来越多了,原先还能和他一起站立的人如今都窝在一个向阳的地方不断地打着摆子,很明显没多少时间可活了,都说好汉也经不住三泡稀,更何况这些人的身体里几乎已经没了水份,坐在太阳底下,就像是一个个活着的骷髅,有人艰难的爬行,来到猪牛拿脚踩出来的水坑边上,狗一样的那舌头舔舐那里的水,喝着喝着就一头栽进水坑,再也醒不过来,这样的场景侬智高已经看过无数次了。

  当身体开始发热的时候,侬智高就知道自己也要变成那个样子了,他不愿意死在粪便堆里,所以他就带着人打开了城门,勇敢的向宋军冲了过去,就算是要死,也要把瘟疫传染给宋军。

  能出城的人比他预料的要少很多,只有稀稀疏疏的百十个人,有些人才走出两步就倒在了淤泥中,只有侬智高带着自己的亲卫依旧勇猛的向大宋军阵杀了过去。

  侬智高此时心中只有无数的怒火,请求通商互市,本与请求内附分不开,因为内附之后,和汉人生活在一起,成为省民。即中国人民,自无此疆彼界,贸迁有无,这该是多好的一副画面啊,补刺史被拒时,又等而下之,要求当教练使赐袍和互市,委屈求全却一次次的被拒绝。

  被拒绝一次就愤怒一次,好好地事情却因怕冒犯交趾。竟然拒绝内属的真诚请示。因此,在多次请附未果、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发动了这次其迅猛程度与声势均为宋廷始料不及的大起义,并以雷霆万钧之势,不到一个月就攻陷邕州(今南宁),随即建立了大南国——古城南宁。自立“仁惠皇帝”。继而沿江东下。横、贵、浔、龚、藤、梧、康、封、端诸州望风披靡。

  “这场祸患是你们逼出来的!”侬智高带着两脚泥走上了高坡,朝着坐在高坡顶上的云峥和余靖怒吼,举起来手中大刀,无视面前密密麻麻的弓弩咆哮着向云峥和余靖冲锋,他的身后已经没有人能站立了,先是强大的八牛弩。不断地带走他的部属的性命,接着又是弩箭。他听到自己的子侄在怒号,在哭泣,不闻不问,继续向前冲锋……

  只有百步之遥就能手刃仇敌,侬智高远远地将自己的大刀扔了过来,与此同时,一架八牛弩的弩机被叩响了。带着挠钩的粗大弩枪在第一瞬间就穿透了他的身子,带着他重新回到了淤泥地里。稀烂的淤泥很快就包裹住了他,拖着他慢慢的向下陷,他临死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大刀到底砍到那些人了没有。

  大刀没有飞出一百步那么远,即使在侬智高全盛时期也扔不了那么远,所以那柄大刀就落在了地上,刀头插进了泥土中,颤巍巍的,就像侬智高笔挺的脊背……

  余靖把手搭在眉头上,眼看着侬智高被弩枪带的飞起来,而后落进烂泥里,眼看着侬智高慢慢的陷进淤泥,淤泥并不深,弩枪上的钢铁尾羽还露在淤泥外面,就像是一根引魂幡。

  “该把他的人头取过来。”杨孜呐呐的道,他觉得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事终于完结了。

  郎坦的战马奔驰到东京城墙阴影里的时候,那些扶着枪杆子发蔫的军卒这才醒悟过来,刚要张嘴问,一抬头却似看到了洪荒巨兽,发一声喊就逃遁无踪。

  郎坦勒住战马的缰绳,苦笑着摇摇头,现在跑掉的不光是守门的兵卒,还有那些悠哉悠哉踱步的贵人,仕女,以及那些想要进城,或者出城的百姓。

  三十骑,六十匹战马齐刷刷的站在城门前无可奈何地看着慌乱的人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牛老大疑惑的瞅瞅军侯背上的旗子,推推身边的孙家老三问道:“老三,我们看起来很像贼兵?”

  孙老三看着那个拿屁股在粗糙的青石板上挪着往后退缩的美丽仕女,自己都为她的屁股心疼,地上到处都是车辙印子难道就不疼吗?”

  郎坦叹息一声跳下马,将一个哭号不已的小孩子扶起来,走到少女面前摘下头盔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这位小娘子,可有让小生效劳之处?”

  那个少女的眼睛越睁越大,喉咙里咕噜的响了一声就昏过去了。

  地上洒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翻倒的菜篮子,有一筐筐刚收的枣子,还有好多掉了的鞋子,折扇,以及仕女的花手帕。甚至还有一只鹅旁若无人的站在城门洞子里充当大将军。

  “贼子大胆,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冲城!”一个带着高帽的枯瘦文士手里拽着一根扁担,疯虎一般的劈头就向正准备将少女扶到一边去的郎坦砸过去。

  牛老大手里的长枪轻轻一挑,那根扁担就飞上了天,撞在城门洞子上又掉了下来,牛老大担心扁担将儒士砸死,单手一挑,那根扁担就顺着城门洞子飞到城里去了。

  郎坦见那个儒士用胳膊夹着那个少女的脖子就要往回拖,连忙拱手道:“老先生,学生乃是大宋边军,是进京递送八百里加急的,不是贼人!”

  儒士手抖了一下抬头仔细看了一下郎坦,直言问道:“你是一个读书人?可有功名?”

  郎坦躬身道:“在下司职承奉郎!在武胜军担任步军都虞候。”

  儒士听到郎坦的禀告之后,立刻就跳了起来,一巴掌就抽在郎坦的脑袋上,估计觉得不解气,跳着脚到处找东西,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赶牛车的竹鞭子,没头没脑的就照着郎坦抽了下来,大怒道:“既然是士子为何不明白京师之地不可纵马,不可奇怪,不可冲撞的道理,你的老师是哪一个,老夫这就去找他问话。”

  牛老大很想一枪将这个家伙捅一个透明窟窿,却发现都虞候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只好缩着脑袋不看。

  儒士打累了,这才停手,瞅着气的呼呼的牛大,孙三道:“老夫欧阳修,乃是翰林学士,揍一个后生晚辈难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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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难题


  三十个人,六十匹马静静地站在太阳底下一言不发,人不动,战马也似乎不愿意动,除了偶尔扬一下鬃毛表示自己不是一匹石头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动作。

  小吏将加急文书送上去回来之后觉得进奏院门外似乎人很多,走出来看的时候才发现武胜军的军卒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门外等候,不知不觉周围围满了闲人,指着他们闲言碎语不断。

  “你看啊,这些丘八似乎不会动哎,身上的甲胄破成那个样子也好意思在东京显摆,我告诉你啊,我表哥就在捧日军,人家的亮银甲才是真正的甲胄。

  你看看他们的破甲,上面到处都是划痕,这里还有一个破洞……”

  “除了那个虞侯,别的人都看不成,半夜出来说不定能吓死个人……”

  “刚才不就差点吓死人嘛?”

  “嘻嘻,厢军原来是这样子的啊!还以为他们只会挑城里的大粪。”

  小吏忍不住走出来拱手对郎坦说:“将军既然已经把文书送到,下官也把回执签押了,何不去驿站歇息,留着这里被这些无知之人笑话所为何来?”

  郎坦看了小吏一眼道:“某家为天子亲军,在边关自然听从我家将主的军令,既然已经到了京城,能指使动某家的只有陛下,陛下尚未下令卸甲,某家还不敢离开!使郎自去办事,某家就等在这里,听陛下军令行事。”

  小吏被这一番话噎的无话可说。只好拱拱手摇着头离开,他实在想不清楚陛下怎么可能对他们这些底层小兵下什么旨意。

  回到进奏院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笑话讲给同僚听,别人都在发笑,只有里间一个年纪很老的小吏没有笑,他似乎记得这样的场景在太宗时期他似乎经历过,只是那时候年纪太幼小,记得不清楚了,不过作为经年老吏,吃了一辈子的衙门饭,自然知晓不怕事情奇怪。就怕自己没有应付好。正因为这个性格,所以才能以白丁的身份,稳坐进奏院第一疍吏。

  “舒同,此事没什么好笑的。只能说人家的将主军法严厉。并且深知进退之道。大宋所有人的权利都出自这东京汴梁城,在外,一位出战的将军自然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但是到了京师,这道权利就会自动收归陛下,不论任何人的权利,尤其是兵权,你不要管人家是三人还是三万人,都是一样的,再跑一趟吧,这是一个很古老的禁忌,只是后人忘记了,久远的让陛下也忘记了。我们天生就是跑腿的,多跑一趟并无大错。”

  老疍吏想了一会还是给官厅里面的年轻疍吏讲述了一下这件事的厉害。

  年轻疍吏立刻就没了笑容,走上前给老疍吏施了一礼,就赶紧从官厅里跑出去,这件事自有秘书阁处理,自己只要尽了自己的职责就好,多跑一趟死不了人。

  年轻疍吏跑出去后,其余的疍吏立刻围拢在老疍吏的身边七嘴八舌的问久远以前的事情。老疍吏也不拒绝沉声道:“老夫马上就要回家养老了,但是你们的路还长着呢,咱们干的就是一个伺候人的活计……多跑腿,少打听这是保命之道,还要多长一个心眼,记住衙门里的各种规矩,不管是以前的,还是新出来的……”

  年轻的疍吏舒同跑了三百多级台阶,匆匆的进了秘书阁,将大门外的事情如实的禀告给了里面的一个年轻官吏,年轻的官吏听了大为诧异,他想不起来大宋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规矩了。

  疍吏并不说明这是老疍吏告诉他的话,见事情已经讲清楚了,就没必要再停留,告一声罪就重新回到了官厅,提醒别人这种事在衙门里很少有,有时候说不定会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是明哲保身之道。

  年轻官吏思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大宋还有这样的规矩,不由得笑了一下觉得这些丘八似乎在故意引起陛下的主意,属于谄媚之道,也就把这件事一笑了之,那些人得不到回音,迟早会散去的,用不着多想……

  不远处的朝堂里却变得剑拔弩张,赵祯的一张脸变得铁青,拍着余靖的奏折慢慢的说道:“侬智高即将授首,此事已成定局,但是朕的三万精锐大军如何回来?难道真的要他们从疫区经过?这个险,朕不敢冒,朕问问你们,这个险你们敢冒吗?

  今日定要商量出一个定策来,三万大军一日不回东京,朕一日不得安宁。”

  庞籍出班启奏道:“启奏陛下,大军出,自然是血流成河,更何况此次出动的乃是大宋的精锐之师,所到之处自然人头滚滚,云峥在温泉关阵斩不下四万,狄帅在归仁铺和侬智高大战,也是数万敌军死无葬身之地,南方气候潮湿暖热,这些尸体自然会腐烂最后被禽兽吞噬,这样一来就非常容易发生疫病。

  而乌巢城,更是两军生死相夺之地,从战报上看,一道小小的峡谷,双方就动员战兵部下十万,在这里厮杀了足足三十八天,连战象都出动了,此战之惨烈可以想象的出来,尸积如山恐怕都不足以形容。

  狄帅和云将军与其说是在和侬智高作战,不如说是在和交趾,大理国,侬智高三方作战,如今依仗将士英勇,终于突破天堑将侬贼围困在孤城中,狄帅更是不辞幸劳远赴羁縻州宣示我大宋赫赫天威,此为为臣之道也。

  然,多日厮杀,尸横遍野,又逢大雨滂沱,暴雨过后,天气转暖,疫病自然四起,微臣估计狄帅等前方将帅也预料到了这样的状况,所以才冒险分兵,云将军在乌巢困敌,狄帅亲帅大军远征狄夷欲一战而尽其功,只是没有预料到疫病会起的如此迅速,此非人过,而是天罚,此事必须从长计议,不能草草商定。”

  赵祯痛苦地闭上眼睛道:“朕的大军如今在风雨中作战,在蛮荒跋涉,朕每每思及就心痛如刀割,如今战事将定,却出了这这样的事情,不但出乎前方将帅的预料,也出乎朕的预料,难道说这真的是朕的德行不够,不配享用这样的大胜,如果朕能依靠罪己诏免去这道灾难,朕不吝惜下十道罪己诏,如果能通过祈求上苍缓解我大军的危机,朕这就去沐浴净身去祈年殿自省。”

  韩琦大笑着出班道:“陛下何须忧虑,此事也算不上燃眉之急,只要狄青率领大军在羁縻州驻扎一年,等待那些疫病自然退去就能安全的通过疫区,这次出征乃是国朝的大胜之战,陛下无需忧虑,只是大军晚回来一年而已。”

  文彦博皱着眉头道:“没那么简单,天知道疫病何时才会退去,广源州四季不分,不像北地,只要经历一次寒冬疫病自然就会退去,没人能肯定的告诉我们那里到底还有没有疫病,最可怖者,微臣更担心疫病追着狄帅一路向北,毕竟狄帅这一路还是要继续杀戮的,不可能就此封刀。

  另外,微臣想问一句:为何武胜军不畏惧疫病,在疫区作战两个月有余,为何不见战损?这是什么原因?谁能告诉我,如果武胜军不畏惧疫病,为何狄帅的大军就非常的畏惧,这是何道理?广南安抚使余靖可在军报中有特殊说明?”

  赵祯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赶紧翻开余靖的奏折,看了最后的一部分,长叹一口气将奏折拿给邹同让群臣传阅。

  “云峥的法子具有不可重复性,武胜军有严格的《卫生管理条例》全军上下已经养成了防疫的习惯,甲子营当年就是靠这一套才在西夏干的风生水起,所以才能在疫病面前毫无畏惧,将侬贼活活的困死在孤城中。西军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在发现疫病的第一时间,云峥就下令要求广南军迅速的南撤,这才让广南军逃过一劫。”

  文彦博的嘴角抽动一下,也叹息一声退了下来,此事事关国运,没有人敢下一个决定全军命脉的决断,这样的决断只能由皇帝来下,而这也正是赵祯的痛苦之处。

  大殿上安静异常,进奏院外面却热闹非凡,来看武胜军怪人的开封人越来越多,那里甚至已经出现了提着篮子沿街叫卖干果的小贩,全副武装的军卒他们从来都没见过,更没见过像武胜军这样已经武装到牙齿的军士。

  “你看啊,他们背上的强弩怎么这么怪,竟然还有一个拐把子,这是什么道理,把刀子插在肋下的套子里又是为了什么?”

  “你快看,那个最壮实的家伙腰里还缠着一对链子锤,锤子上面还有尖刺,你看看,有些尖刺已经倒了,上面泛着红光,这是杀人太多被血染红的……“

  “最奇怪的是他们屁股上都有好大一块补丁,厢军到底太穷,一件好好的衣衫都没有,可怜欧……”

  “战马却都是好马啊,都是五岁口的好马,你看看那双耳朵,这就是传说中的欲得兔之头与其肩,欲得狐之周草与其耳,欲得鸟目与颈膺,欲得鱼之鳍与脊,呀呀,这可都是好马的标志啊,就是毛色杂乱了些,定是没有喂好……”

  “懂个屁,行天莫如龙,行地莫如马。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也,这是汉伏波将军马援的名言,这样的战马就该上阵厮杀,岂能侮辱于奴隶人之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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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骄傲和规矩


  泥雕木塑一般的人看久了终究会没有兴趣,东京汴梁城有非常多的可看之处,留在这里看几个丘八,不如去驿马桥看粉头,再不济也能去相国寺看看那些女子相扑,然后再来几样行菜,三两样糕点,岂不是来得更加惬意?

  朝堂之上已经没有人愿意再多说一句话,就连庞籍和韩琦这时候也只能说出自己的判断,而不能替皇帝做出任何的决定。。.。

  敷文阁学士王处忽然出班启奏道:“陛下,要下决断其实也容易。”

  王处是赵祯的老师,从小看着赵祯长大的,他自然对自己的弟子的性格有一个很清晰的认知,优柔寡断的性子在这一刻暴露无遗,既然狄青身陷险境,云峥又身在广南,他们才是对事件能有一个最直观评价的人,一群人在这里搜索枯肠,不如问问前方的将士们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赵祯见老师出场,大喜过望,连声道:“爱卿有何计较,速速道来。”

  王处抱着勿板站在殿堂中间道:“狄青乃是大宋枢密副使,一介罪囚能走到今日地位,靠的就是赫赫军功,身经百战一刀一枪挣来的荣耀不容置疑。

  云峥既然能在青塘,西夏捅出那么大的乱子,而后全身而退者,也非等闲之辈,这些不算什么,老夫最稀奇的就是此人能在短短时间就将毫无用处的厢军,整编成一支所向披靡的雄师,几乎和西军不相上下。这样的本事放眼朝堂,无人能出其右!

  老臣刚才仔细看了余靖上的奏本,其中几处似乎有话未说,所以老臣就大胆猜测,前方军阵中的两位统帅恐怕已经有了计较,只是兹事体大不敢擅自做主,这才将问题推到了朝堂上。”

  王处刚刚说完,朝堂上立刻就炸了锅,庞籍,文彦博。韩琦不是没有看出来余靖奏折上的猫咪。但是这种揣度前方将帅的言论,尤其是揣度功臣的言论是非常遭人忌讳的,这才闭口不言,既然有人跳出来把这一层面纱撕破。大家自然就议论纷纷。

  赵祯再次看了一遍余靖的奏折。突然发现余靖竟然在奏折里提到了送信的使者乃是武胜军都虞候。而且对此人还夸奖了两句,这是断然不符合余靖这种人的做事方法的,前次看到还以为是余靖是在推荐人才。现在联系王处的话再看,这就不简单了,如果是单纯的送信,何必用这样的人,前方战事正酣,正是用人之时,和必将悍将派出来送信。

  不等赵祯说话,韩琦朝侍御史喝问:“前方信使何在?”

  侍御史拱拱手,就立刻出殿去问,来到秘书阁一问才知道,那个年轻官吏竟然未曾将外面的事情上报,侍御史指指那个惶恐不安的年轻人就连忙出宫去找信使,这个时候他宁愿自己跑一趟也不愿意再出什么岔子。

  侍御史来到进奏院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抬眼看到眼前这支小小的军阵的时候大吃一惊,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郎坦等人齐刷刷的将目光盯向他的时候,竟然让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一匹战马因为很久没有喝到水的缘故,又被人一骚扰竟然人立而起张嘴嘶鸣了一嗓子,惊得侍御史不由得倒退两步。

  “尔等速速卸甲,随我进宫!”侍御史匆匆的说道。

  “军令何人所下?”郎坦沉声问道。

  “令出参知政事!”

  “吾辈身为天子亲军执戈出征,战事未平,不敢轻易卸甲,如要吾辈卸甲,请天子令!”郎坦躬身说道。

  侍御史脸色大变,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出来的太快了,竟然忘记请天子令,虽说平日里诸位相公的话也做得数,传召一些将门问话也是如此,但是此时此刻,要命令一群虎狼之辈,确实不妥,这些人和将门的差别太大了。

  侍御史问清楚了郎坦的职衔转身就走,不过传一句话而已,自己竟然差点传出岔子来,随他过来的秘书阁青年官吏刚要喝骂,却被侍御史一道阴森的眼神硬给逼了回去,这个出身豪门的青年官吏发现自己今天就没有做对过一件事情。

  侍御史回到朝堂启奏道:“启奏陛下,军阵非天子令不能散,猛士非天子令不卸甲!”

  韩琦的瞳孔一缩,一言不发,赵祯此时来了兴致,想了好久也没想起来这条规矩出自何处。王处叹息一声出班启奏道:“此为金石律,太祖,太宗所遗,兵出,随虎符将令,兵归,无天子令不卸甲!

  金石律已为世人遗忘,唯有猛士还记得大宋尚有此项规矩!”

  赵祯连连点头,觉得这样的律令确实应该遵守,转念一想又问侍御史:“信使来着几人?”

  “三十人,身上血火气息未散,六十匹马!野性犹存。”

  赵祯奇道:“命他们入宫,朕校阅之后亲自下卸甲令。”

  侍御史这一次并不出动,一个宦官站在大殿口扯着嗓子吼道:“陛下有令,命武胜军都虞候,司职承奉郎郎坦率部入宫陛见!”

  这样的喊声一级一级的传了出去,直到进奏院,那个替郎坦传话的疍吏从进奏院走出来,双手互扣肃容朝郎坦的军阵喊道:“ 陛下有令,命武胜军都虞候,司职承奉郎郎坦率部入宫陛见!”

  郎坦单膝跪倒双手抱拳喊道:“微臣郎坦接旨!”站起身对部下喝道:“上马,三人一排成校阅军阵!”

  众人拿拳头捶一下胸口,喊一声“喏”就各自翻身上马,那个小吏的带领下走进了巨大的宫门,门口守卫的金瓜武士,放下手里的金瓜,抽刀出鞘,杵在脚下监视这些人入宫。郎坦将背上的军旗抽了出来擎在手上沿着黄沙铺就的马道转了好大的圈子走了狭窄的夹道这才从大庆殿后面钻出来,皇帝今日不在紫宸殿听政。而是在垂拱殿,军阵走不得前殿,只好从垂拱殿的侧面进来,饶是如此,当好奇的赵祯站在垂拱殿前也是大吃一惊。

  不光是皇帝吃惊,殿前的护卫更是将皇帝紧紧地护卫起来,侍卫首领的手心都在冒汗。

  这些人真的是已经武装到了牙齿,面甲放下来之后,更是阴森的令人全身发毛,手上的长枪全部平端做出冲阵的模样。三人六马一排。转瞬间就到了垂拱殿前,站在陪侍在一边的捧日军军阵间隙里,显得非常醒目,不是因为铠甲。而是因为他们不下马。

  郎坦牢牢地急着云峥和苏洵的话。骄傲就是自己一定要表现出来的东西。而除了骄傲之外,守礼也是自己必须要表现出来的东西,因为后面自己要说的话过于让人震惊。所以必须要在有限的三十骑上,让皇帝联想到一支强大的军队才成。这样才有成功的可能。

  赵祯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这支军队,很想走下台阶亲自去看看,却被老师王处死死地挡在前面,不允许他下去。

  庞籍和韩琦文彦博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直接走到军阵中查看,拍拍马屁股,再拍拍将士的腰背,庞籍,韩琦还抽出他们的腰刀查看一下,见上面布满了小小的缺口,都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这样的刀才是杀人的利器,刀背上锻打的黑皮都没有消失,但是这些腰刀已经比常人用的腰刀窄了不少,很明显,这都是战斗过后出现了缺口,生生的将腰刀磨窄了。

  赵祯见大臣们已经看完了,这才道:“下马!”

  三十人喊一声“喏”,就齐齐的从马上下来,站在战马的侧面,走过来三十个端着盘子的宦官,赵祯这才下令卸甲!

  武胜军的战铠足足有二十斤重,再加上腰刀,强弩,长矛,以及身上一些乱七八糟的零碎,这些东西的重量足足有五十斤,端着盘子的宦官已经涨红了脸,牛大从腰里解下一对链子锤咣当一声就扔在宦官端着的大木盘子里,宦官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劲道,手里的盘子立刻就翻倒了,牛大挠挠脑袋,连忙蹲下来帮着宦官捡拾,见宦官实在端不动,就用一只手帮着宦官托着木盘,看得赵祯摇头失笑。

  郎坦已经换上自己的文职袍服,承奉郎的淡绿色袍服穿在他身上,立刻就把整个人衬托的文质彬彬,刚才的粗豪野气半点都不见了。

  三十个盘子整齐的摆在赵祯的脚下,眼见武胜军卸甲完毕,那些侍卫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再围绕在皇帝身边。

  赵祯饶有趣味的在木盘中间穿行,偶尔还拿起其中的一件兵刃问自己的侍卫首领,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不等侍卫首领回答,自有武将自告奋勇的帮皇帝解说。

  赵祯让侍卫首领拎起郎坦的铠甲,拿手抚摸着上面刀砍斧劈的痕迹叹息一声道:“果真是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啊!”

  庞籍嘿然笑道:“一寸山河一寸血这是自然。”

  韩琦却道:“将是戌边乃是天职,学不成文,只能卖武,用血肉换取军功博一个封妻萌子,大宋每年花在军阵上的钱粮达到了岁入的六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所以国朝并不欠他们的。”

  赵祯看着跪拜在前面的郎坦道:“郎坦,你司职承奉郎,却在边州作战,难道也是学问不济的原因吗?”

  郎坦拱手道:“回禀陛下,我武胜军饱学之士比比皆是,微臣确实算不得什么,比如云都监,苏参军,周奉化郎,吴参事郎,这些人的学问都非微臣所能比拟的,就是军中粗汉,西瓜大的字也能认识一担,所以在武胜军中,有点学问并不算什么事。

  微臣等人听说陛下将在今年开科,武胜军中打算锁厅考试者不下二十人,所以都监派遣微臣星夜来到京城问策,只要朝廷政策明朗,我等就火速开战为陛下荡平妖孽,好回京参加大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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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大不同


  赵峥笑了一下对郎坦说:“尔等如今的职位已经在新科进士之上,因何还要参加大比?”郎坦再次向皇帝拜一拜道:“都监说武胜军要是没几个进士充充门面,没脸见恩师彭蠡先生了。!ybdu!”

  “彭蠡?嗯,居然和朕出自同门,也罢,如果尔等能赶在秋天大比之时回来,朕准许你们锁厅考试!

  其余人到馆驿休整,你随朕来!”

  赵祯挥手让武胜军其余兵卒下去,自己打算带着郎坦先去后殿问过话之后,再到垂拱殿和诸位臣工商议狄青到底该如何回来,却发现一个武胜军兵卒捧着一块麻布殷切无比的望着自己,愣了一下朝那个军卒道:“你有什么话想对朕说吗?”

  孙三噗通一声就跪倒了,趴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官家,小的在战阵上弄到一个好东西,想要献给官家,请官家笑纳……不,收下!”

  赵祯哈哈笑道:“既然是你的缴获,你自己收好就是,不用献给朕。”

  孙三苦着脸说:“小的问过孙参军了,这东西不是小民能用的东西,东西虽好却买不了钱,小的握在手里已经快半年了。”

  庞籍的脸都变青了,怒道:“放肆,安敢在陛下面前无理之此,来人,拖出去打!”

  赵祯笑着摆摆手道:“既然你们孙参军说你用不了,那就必定是犯禁的物事,邹同,拿过来给朕瞧瞧。”

  气呼呼的邹同三两步走到跪在地上的孙三面前,取过孙三手里的麻布。自己先打开鄙夷的朝里面瞅了一眼,脸色就变了,赶紧拿到皇帝面前展开道:“启奏陛下,是一枚龙衔!”

  所谓龙衔,其实就是五代十国的时候皇帝暗中使用的一种交付工具,这样的东西只通行于国与国之间,个人很难见到,大宋已经不使用这东西了,但是赵祯依旧很好奇一个粗汉如何能得到这东西,不由得朝郎坦看过去。郎坦瞪大了眼睛。他确实不知道孙三有这个胆子敢和皇帝做交易,傻子都听得出来他打算用这东西跟皇帝换钱。

  很想冲过去暴打孙三一顿,要是因为孙三的胡来破坏了将主的计划,就不是暴打一顿能说的过去的事情。

  赵祯见郎坦居然不知情。就将这面玉龙衔钱拿在手里把玩一下。发现龙身上居然雕刻着一个篆字。这是一个“李”字,不明所以之下,就把这枚玉龙衔钱拿给王处看。

  王处乃是金石大家。瞄了一眼就对皇帝说:“陛下,这是交趾国的正龙,四爪龙,亲王书,螭龙而已,不是帝王钱,不过这也不是皇家以外的人能用的。”

  给皇帝解说完又问孙三:“哪里来的?”

  孙三嘿嘿笑道:“有个交趾的狗官,骗了余爷爷的五万緡钱,将主命我们去讨回来,结果他不给,见我们人少还派兵打我们,俺们将主就说,外国人到了俺们的地盘还敢这么嚣张,然后就带着俺们把他们一千多人的脑袋都给砍了,顺便把钱也给余爷爷抢回来了,小的搜捡尸体的时候找到的。”

  赵祯闭上眼睛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挥挥手让孙三他们退下,对邹同说:“赏金百两。”说完就率先走进了垂拱殿的后殿,邹同带着郎坦也随后走了进去。

  韩琦死死地看得走出去的武胜军兵卒咬着牙对庞籍说:“狄青预备起边衅,他准备借道大理国,云峥也对交趾虎视眈眈,时疫根本就不算事,擅起边衅才是他们要干的事情……”

  庞籍吸了一口凉气道:“八成就是这样,一个是绝世悍将,一个是天下鬼才,同时进攻交趾和大理国这不可能,他们必定有一个确定的目标,你说,这个确定的目标是大理国还是交趾?拿山川地理图册来!”

  一群大臣围着广南的地图,按图索骥,不大工夫,庞籍就明白云峥和狄青到底要干什么了。

  韩琦恨恨的道:“狄青远征羁縻州,最后到达特磨道,从大理石城郡突进沿着富源河北上,进入大理东川郡,最后进入建昌府从建昌府回到大宋成都府,这些地方都是大理国权臣高智升的封地,他打算彻底的毁掉高智升,好让大理国的皇帝段思廉有胆子和高智升争权。

  不对,狄青是一个合格的统帅不假,但是这样阴毒的主意他还想不出来,那么只有一个可能,相出这个主意的一定是云峥,他预备将西夏的旧事在大理国重新演示一遍!

  快走,我们火速去见陛下,万万不可,一旦大理国开始混乱,天下将会风云突变,吐蕃,青塘,西夏,辽国,都会有反应,云峥!他就见不得天下太平,我大宋如今正在休养生息,最少三十年不能见刀兵!”

  庞籍一把拉住韩琦道:“老夫不这样看,三十年不动刀兵这是对的,可是这个规划从前年我们就开始做,可是不到半年的时间,侬智高就席卷大西南,我们不愿意要刀兵,可是刀兵却自动找上我们,这一次既然朝廷已经动了刀兵,那就干脆一次动个够,经过这一战,我大宋南方至少可以平安三十年,这才是不动刀兵的真谛所在。”

  “如果战败呢?”文彦博冷冷的问道。

  庞籍松开韩琦的袖子道:“狄青是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云峥也不是一个好想与的,他们既然做了这个计划,就说明他们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万一战败,老夫认为这两个人也有全身而退的计划……至于回国之后,无非是一个罢官夺爵的下场,如果老夫是狄青,也会这么做。”

  文彦博将双手塞进袖子里,不为人察觉的点点头,就不再言语,韩琦停下脚步,再一次看着展开的地图,恨恨的点点建昌府道:“此地恐怕将尸横遍野!”

  包拯伸长脖子发现韩琦点的是大理建昌府,又把脖子缩回来,和文彦博一样将手塞进宽大的袖子里,像个石翁仲一样的站在一边不做声。

  曾公亮小声的道:“据本官所知,云峥此次带到广南的火药比粮草都多……”

  韩琦猛地转过头盯着曾公亮道:“为何河北大名府迟迟未曾装备这种武器?”

  大宋的武器都归曾公亮管辖,听了韩琦的叫嚣冷冷的道:“参知政事先把保定军的八牛弩为何会跑到辽国归义新城这件事给本官一个交代,再说火药弹为何不给河北,本官不愿意见到自己辛苦制造出来的火药弹在我大宋军伍的头上炸响!”

  韩琦对曾公亮的讥讽毫不在意,点点头道:“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泥古寨,小南河寨,田家寨已经在彻查,一定会有一个合适的交代的。”

  曾公亮嘿嘿笑道:“交代完了,火药自会发放,如果火药到了别人手里,恐怕就不是一句简单的交代能说的过去,等武胜军回来,不管火药是在谁手里出的事,我估计他的全家老少都活不成了,武胜军有追杀的权限,这是陛下亲自答应的。”

  “胡扯,他武胜军难道可以超越我大宋律法?”一个文官不屑一顾的回答。

  曾公亮拍拍这人的肩膀说:“你千万不要当成笑话听,云峥在把秘方交给陛下的时候没要官职,没要赏赐,甚至连爵位都退还了,只要了这道手谕,所以我认为他真的会这么干,而且干了之后陛下绝对不会过问,只要查有实据。”

  朝堂上的文官很快就达成了一致的意见,至于那些站班的武将,从头到尾就没人问过他们的意见,不管是曹家,还是石家,高家,王家这些人家的家主非常识相的闭上了自己的嘴巴,明知道曾公亮最后的那些话是在对自己这些人说,根本就不是在讽刺韩琦他们依旧一言不发,这已经是一种常态。

  赵峥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听郎坦将武胜军抵达广南之后的事情一一道来,他听得很仔细,房间里很安静,他甚至能听到屏风后面有轻微的呼吸声,不过这不关他的事,将武胜军的打算,以及狄青托付的奏章送上来这才是正事。

  赵峥手里拿着狄青的密奏并没有看,而是等郎坦说完之后才问道:“这么说你来的时候侬智高已经快要授首了?”

  郎坦躬身道:“微臣敢肯定,乌巢城现在必定在我大宋军队的控制之中,都监故意放走阿侬,就是希望这些人能把疫病进一步的向交趾国内扩散,而后武胜军就能衔尾追杀,师出有名,一个小小的侬智高是死是活并没有放在我武胜军的心上。

  交趾人狼子野心,一个小小的亲王就敢在广南之地横行霸道,目中无人,大军到处,他依旧只懂得跪地投降,然而这些人贼心不死,居然在乌巢城给我大军使绊子,将军以为,此次若不能直捣升龙府在那里勒石记功,我武胜军就算白出一趟西川了。”

  “狄青到底能不能掉头返回?”赵祯皱着眉头问。

  “启奏陛下,微臣等委实不知,疫病在于防治,而不在治愈,想要治愈疟疾这种大病,一定要非常多的医官才行,微臣听说,我大宋二百七十六个军州只有医官七百人,狄帅军中只有不到五人,就算这样那五个人也不一定会治疗疟疾。”郎坦面无表情的回答皇帝的话。

  “为何你武胜军不怕疟疾,这是何道理?”赵祯有些微怒。

  郎坦转过头看着南边自言自语的道:“陛下,武胜军不同的,是大不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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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泼皮!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选最危险的一条路?”赵峥平静的问道,似乎边州的数万大军这时候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郎坦撩起自己的袖子指着胳膊上斑驳的伤口道:“胳膊上有一些伤口,前胸也有一些,大腿上被侬智高的亲军拿着梭镖刺了一下,至今还没有长好。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大宋很多年以来,国土都没有增加过,大军也没有到别人的国家里转悠过,都监说这不是一个大国的常态,所谓的大国就是要不断地从自己国土以外的地方找到最可口的吃食,唯有这样才能养肥自己,也就是所谓的马无夜草不肥。

  陛下打算为军队增添装备要钱,赈济灾民要钱,想要重修一下运河也需要钱,黄河的河堤现在已经比开封的城墙高了,想要治河也需要钱。

  前段时间听说有个人说,民不加赋而国用足,这句话把我们都吓着了,这个人连钱是从哪里来的都没有搞清楚,就说出这样一句让所有人胆战心惊的话,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都监说果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都监听说陛下准备将那个酒税官的话当真,立刻就坐不住了,陛下现在到处都是窟窿,到处都需要钱来填充这个窟窿,与其让那个人的话荼毒天下,不如就让武胜军替您将交趾的国库搬回来,这样稳妥的多。”

  郎坦说完这些话,就拜服在地上,将自己的脑袋杵在地上,一言不发。

  赵祯手抖得连茶杯都端不住了,当啷一声茶杯掉在金砖上。见郎坦趴在地上一眼不发,长长的吸了两口气压下怒火道:“王安石的话听不得,难道你们都监的话就能听的?”

  郎坦一句话都不说,依旧趴伏在那里,但是手上暴起的青筋。充分说明了他这时候有多么的愤怒,他是跟着云峥学过经济学的,自然之道王安石这句“民不加赋而国用足”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一个锅就那么大,不想着把锅往大里做,而是打算从别人的碗里捞一些干的倒进自己的碗里。省钱之道,无非就是开源节流而已,拆东墙补西墙算怎回事?

  “武人懂什么钱赋!”赵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他向来仁慈,而且面前的这人是替自己东征西讨的功臣,所以他不愿意惩罚。宁愿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陛下谬矣,武胜军兵将本来就不是纯粹的武人,微臣等人自认上马提枪可以为陛下膺服四野,下马可以为陛下牧守四方,引军征战只是一时兴起,归京之日,就是微臣等人卸甲提笔参加大比之时。到了那时候,微臣很想见见那个说民不加赋而国用足的人,好好地论断一下到底是他对,还是我们错了!”

  赵祯怒极而笑:“你们还真的看得起自己啊!视天下英才如同无物。”

  郎坦伏在地上笑道:“云都监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我们是带刀的文人,如果嘴上说不过别人,还可以抡刀子上阵,把他打趴下了,再好好的和他说道理,微臣深以为然。”

  赵祯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半天才道:“这是无赖,流氓啊!”

  郎坦笑道:“这话微臣也对都监说过,都监说事实胜于雄辩,于是微臣就一路跟随都监看他用这一套整军,看他用这一套剿匪。看他用这一套作战,结果微臣最后发现,我大宋吃亏就吃在正人君子太多,只懂得和别人讲道理,而不懂得使用自己的武力征伐,所以我大宋才会处处防御,而处处战火不断。

  都监此次准备趁着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全占的有利时机将我大宋南方的战火彻底的熄灭至少三十年,如今武胜军在乌巢城下枕戈待旦,请陛下下令,微臣等人必将满载而归!”

  赵祯发现自己好像很难和武胜军这些人发火,他已经有了一个结论,这群人就是一群聪明的地痞流氓,最可怕的是,他自己竟然非常的羡慕这群流氓。他们不在乎什么军权,也不在乎什么官职,每一天都活的非常精彩,每一天都活的如此有成就感。

  他几乎敢肯定,这些人即使回到成都成为白丁,也必然活的风生水起,毫无挂牵,能活的率性,能活的痛快,才不负到这人间走一遭。

  怪不得一个小兵就敢和自己这位皇帝做交易,上梁不正下梁歪啊,不过这些人即使去了交趾也不会吃什么大亏吧?交趾多金,侬智高敬献给李朝的一块生金就有一百多两重……如果真的能把交趾的国库……

  “你先去馆驿休息,朕自有决断!”赵祯还是下了逐客令。

  郎坦重重的叩拜之后就被邹同带着出了垂拱殿,看着天边的落日,这才觉得腹内空空,既然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此时正是见识一下京师繁华的好时候,那些混账现在一定换好了衣衫在宫门外等候自己……

  郎坦走后,赵祯冲着屏风后面道:“怎么样?此人如何?你渴欲一见的武胜军如何?”

  曹皇后怀里抱着一个肥胖的婴儿和林氏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道:“军国大事可不是臣妾和淑妃妹妹能臧否的,您问了也是白问,能帮您拿主意的都在前殿吃喝呢。

  妾身是来看看曹荣说的是不是真的,武胜军是不是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彪悍,如今知道了,一个小小的都虞候都能在您面前侃侃而谈,云峥就更不用说了,曹荣虽然是个草包,依靠您这个做姐夫的养着,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他如果把事情办坏了,您该怎么教训就怎教训,但是这一回的举荐之功您可不能忘怀。”

  赵祯从皇后怀里抱过自己胖儿子,亲昵地拿额头蹭蹭孩子的光脑袋,见孩子张着嘴巴口水滴答的朝自己笑,刚才还非常郁闷的心情转瞬间就变好了。

  看看林氏鼓腾腾的胸口笑道:“看来啊,这孩子还是要自己养才成,这才多大,就有十来斤重了,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哈哈,皇儿满月的时候你们没看见濮王的那张老脸,呵呵,黑的跟墨汁一样,那一天,朕只要看一眼濮王,胃口就大开,哈哈哈。”

  林蓝蓝羞红了脸,将孩子从黄帝手里要过来笑着说:“皇儿就是聪慧,刚才在娘娘怀里可安静了,知道您在商谈国家大事,竟然一声不吭,妾身还以为他会哭闹几声呢。

  陛下,这个郎坦臣妾倒是知道他的名声,早在蜀中的时候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才子,蜀中名流举办的杏花会,桃花会他也是榜上有名的。”

  赵祯笑道:“好好地人才现在也被那个云峥教成泼皮了,你们也听见了,他说什么,他们是带刀的文人,如果嘴上说不过别人,还可以抡刀子上阵,把他打趴下了,再好好的和他说道理。

  这就是活脱脱的泼皮啊!”

  皇后曹氏笑道:“您倒是看看西夏,契丹,哪一个不是在您面前使泼皮手段,朝廷里那些方正些的臣子,哪一回不是被人家弄得灰头土脸的回来,这下正好,您的御下也出现了泼皮,还是些聪明的泼皮,再有这些难堪事就让他们去应对,泼皮对泼皮,总会分出个高下来。”

  皇后从一个宦官拎来的食盒里,取出几样什锦小菜,又端出一大碗馄饨放到赵祯的面前道:“这是淑妃妹妹亲自给您包的馄饨,猪肉馅的,妾身也吃过了,味道真的很好,想不到这些低等的食材也能做出美味来。”

  赵祯点点头,刚才郎坦的一番话已经让他心里有了计较,心头的大石头有了归属,这时心情很好,就着小菜吃起馄饨来。

  都说有子万事足,赵祯一边吃一边偷看林氏给儿子喂奶,皇后故意挡住皇帝的视线嗤嗤的笑道:“您吃馄饨,其它的可是蜀王赵旭的与您无关。”

  赵祯抬起头哈哈一笑,林氏娇羞的抱着孩子侧侧身,还故意掩掩自己的衣襟,好遮盖住自己裸露的胸膛。

  如今在宫中用饭是赵祯最大的享受,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去看看自己的儿子,大部分时间都在皇后的宫殿里住宿,他对女色并不是非常的喜好,以前之所以不断地纳妃子是单纯的从子嗣方面考虑的,如今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他就雄心勃勃的想要更多的儿子,主攻的目标就是皇后和林氏,以及宫里已经成年的嫔妃……

  落日时分,垂拱殿里重新开始议事,赵祯并没有将狄青的那封密奏拿出来,而是引用了里面的话对臣子说:“夫为将之道,军井未汲,将不言渴;军食未熟,将不言饥;军火未然,将不言寒;军幕未施,将不言困。夏不操扇,雨不张盖,与众同也。狄青果然是我大宋名将,所思所虑无不是为国为民的良策。

  如今国事艰难,身为将军自然要为国家分忧,打击大理国,势在必行,段思廉已经暗中邀请狄青入大理国,所以,朕拟同意狄青借道大理国自成都府归国,不知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韩琦出班启奏道:“狄青借道大理国,自然有理有据,却不知武胜军将何去何从,难道他们也打算借道大理国不成?”

  赵祯神秘的笑了一下道:“朕给武胜军的上一道旨意说的明白,他们依旧便宜行事!”

  庞籍大骇道:“陛下,那些人都是虎狼之兵,焉能没有约束!”皇帝的这句话立刻就把庞籍和韩琦施加在武胜军头上的约束全部去除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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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坊市子


  朝堂上的纷争还蔓延不到坊市子里来,郎坦带着一群土鳖出现在坊市上,放眼所见,到处是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饰华丽的轿车争相停靠在大街旁,名贵矫健的宝马纵情奔驰在御街上,镶金叠翠耀人眼目,罗袖绮裳飘送芳香。

  目瞪口呆的欣赏新歌的旋律耳朵伸的老长偷听美人的笑语,徒惹来人家的嘲笑回荡在柳"yindao"上与花街巷口;

  箫管之音与琴弦之调,弹奏于茶坊雅聚与酒楼盛宴。全国各州郡之人都往京都汇集,就算自付见识渊博的郎坦都认不出多少话音来,跟不要说还有无数的胡人也在大街上自得其乐。

  云峥说过开封府乃是世界第一繁华地,这里调集了四海的珍品奇货,都到京城的集市上进行贸易;荟萃齐九州的美味佳肴,都在京城的宴席上供人享受。花光铺满道路,不阻止任何百姓乘兴春游,还真的是这样,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整个东京却变活了。

  路过宣德楼前,这里的丝竹之音震荡长空,又见有几家豪门正开夜宴。奇特精湛的技艺表演使人耳目一新,奢侈享受的生活使人精神放松,委实是一个难得的好去处。

  明月街的香粉多,所以美人也多,郎坦带着一大串土鳖部下莽牛一样的从街市穿过,啧啧的赞叹不已,开封府的仕女晚上都出来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这样的话立刻就招来了一大群人的鄙视,却不明说睁着眼睛看这些人出丑。

  站在人家仕女的后面努力的嗅人家的身上的香气,孙三这么做已经是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不过能一亲香泽,挨一顿骂他认为是非值得的。

  怪就怪在这里。他自认为在轻薄人家,人家仕女反而会撩开面纱嫣然一笑,甚至会悄悄地朝他招招手,那双手非常白嫩。

  迷迷糊糊地就跟人家走了,去了一处幽暗的小巷子里。仕女进了门,还给他留着门,孙三挠挠自己的后脑勺,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衫,暗自想莫非老子的长相打动了这位小娘子?

  在武胜军中别的习惯没养成,倒是将胆子养大了。摸摸下巴上乱糟糟的小胡子,上前一步推开了院门。

  没看到美人儿,面前站着一个笑的跟花一样的老婆子,也算有些见识的孙三立刻就明白,这里是一家半掩门的娼寮,心里踏实了。张着嘴嘿嘿一笑就对那个鸨子头道:“就是刚才这位小娘子,大爷我看着就来劲……”

  郎坦摇着扇子在前面走,只是身后的人越来越少了,站在有些寒冷的大街上听着远处袅娜的歌声,暗自摇摇头,这里还真的是十里金粉地。

  回头瞅一眼,呵呵一笑。招手唤过一个行客,剩下的十几个人都是老实些的部下,看样子想要玩的痛快,就需要自己来安排了。招手唤过一个行客问道:“东京有那些好耍子的地方?”

  东京的行客不像成都的行客那样嘴碎,客人不招,自己不来,见客人相招这才凑到跟前道:“客人若是囊中丰厚,樊楼是必去的,今晚那里有沈家娘子的水秀舞,马青眼的叉子戏。最难得的是从哪里能看到大内去,前些时间官家不许樊楼开门,却被御史言官挡了回来,听说官家很生气不知什么时候樊楼就不开了,您要是现在去正得时候。

  如果您想听几首曲子。小的建议您去朱雀门外街巷,那里燕瘦环肥的钗官儿应有尽有,哪怕是您口味奇特,想找一些胡人女子跳胡璇,小的也能将您安排的妥妥帖帖。”

  郎坦自然是囊中丰厚的那类人,不说话,一把钱儿已经洒了出去,这时候就见行客闲汉的手腕功底了,不等钱落地,那双手已经把郎坦撒出去钱尽收囊中!

  牛大等人喝了一声好,行客立刻弓腰谢赏,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杀向樊楼。

  樊楼郎坦听都监说过,是东京第一号的去处,他砸吧嘴将那里的陈设和歌舞说的头头是道,周同问他去过没有,他却把手一摊表示没去过,郎坦这就打算去一回,回去之后好好地羞辱一下都监,让他随口瞎说。

  郎坦特意找了另一个闲汉要他在原地等着,一旦有自己的部下回来,就带到樊楼去,一行人怀着最美的梦想坐着东京特有的一种驴子拉的板车到了樊楼。

  这楼好高啊,牛大头顶那个用来装斯文的帽子都掉了,才看清楚整座楼的样子,闲汉丁六帮着牛大捡起来帽子,笑嘻嘻的道:“诸位爷,幸好您几位点了小子的差,要不然这么些人进了樊楼是找不到座位的,小的本来就是樊楼的索引子,诸位爷少待且看小子的手段。”

  郎坦看到确实有很多人站在门外等位子,于是非常利索的又扔出去一大把铜子,行客闲汉丁六再次表演了一手空中接钱的本事,张着嘴就朝樊楼走去,一边走一边呼喊相熟的伙计,告诉他自己带来了一大波的豪客。

  郎坦多少觉得这样的天气里摇折扇有些傻,正要收起来,却看见几位油头粉面的家伙摇着巨大的折扇从自己身边走过去,最难得的是其中一位自己竟然认识,这人应该在蜀中待着才对,怎么跑到东京来了。

  耳边听着这个家伙正在向身边的几位同样油头粉面的家伙吹嘘:“哥哥我这次算是捞着了,知道不,哥哥我其实也是武胜军的都虞候,不过哥哥我是不用上阵杀敌的都虞候,上阵的都是正牌的校尉,哥哥我就等着军功落脑袋上升官呀!”

  “哎呀,高兄,这样的门路您无论如何也要给咱们兄弟引介一下啊,武胜军此次广南大捷,听说在他们一万人在温泉关就干翻了侬智高的十万人,阵斩就有四万,更不要说武胜军还在宾州城下大破侬智高的本阵。

  我听我二叔说,侬智高的峡谷天堑也是武胜军首日突破的,连战象都奈何不了他们,我二叔说别的功劳可能作假,战象这回事是没法做假的,这可是实打实的功劳。

  如今武胜军的军功多的计不过来,那些战兵拿到功劳也没多大的用处,朝廷无非是赏赐一些钱财,不如把军功让给我们,拿到手的钱财更多,这种实打实的军功,小弟花多少钱也愿意买啊,高兄,高兄……”

  郎坦黑着脸瞅瞅自己的部下,还以为这些家伙会伤心生气,想不到这些人的眼睛一个个都在发亮,牛大拽住郎坦的胳膊说:“军侯,俺的战功您能不能给俺卖个好价钱啊……”

  郎坦恨恨的甩开牛大的手,见丁六已经出来了,正站在门口招呼自己,就大踏步的随着丁六指引的方向穿过了天井,眼睛瞅都不瞅站立在两厢的好几百名女姬。

  他能做到目不斜视,可是牛大这些人从众香国穿过,早就口水滴答的,等郎坦到了座位,再回头看,发现身后就剩下不到十个部下了。

  “奶奶的,要是将主带着大军从这里穿过,老子敢保证,麾下还有三成兵力老子跟他的姓,怪不得京师的禁军会那么怂包,武胜军到了这里也会军心涣散。”

  郎坦大马金刀的坐在最中间,见丁六无比渴盼的等自己点菜,一个鎏金的盘子被送了上来,盘子上密密麻麻的刻着樊楼的招牌菜。

  郎坦大手一挥道:“你看着帮我们点,大家都饿着呢,不好吃别怪我拿盘子砸你!”

  丁六听了之后大喜过望,今天是真的遇见豪客了,也不看那个鎏金的银盘子,张嘴就对身后的伙计报出了一长串的菜名,郎坦也听不明白,反正自己钱多,孙三把玉龙衔钱卖给了皇帝,说好了今晚的开销全部从他的帐里出,只是这混蛋在明月街就不见了踪影。

  耳边就听得什么百味羹、头羹、新法鹌子羹、三脆羹、二色腰子、虾蕈、鸡蕈、沙鱼俩熟,白肉,汤骨头,乳炊羊……好多东西听都没听过,不过这算不得什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吃掉无十贯钱。

  自从进了樊楼,郎坦就知道云峥在吹牛皮,他说樊楼足足有五层高,纯粹是扯淡,明明只有两层好不好,说什么可以看见皇宫内院,其实能看见的只有一片高大的红墙而已。

  不大的功夫,伙计两条胳膊就担着无数的盘子碟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不用别人帮忙,流水般的将各色吃食摆了一桌子,菜量不多,只有小小的几根,牛大正要抗议,就听丁六笑着说:“爷,您别发火,别看菜少,可是式样众多,小的保证您今晚挺着肚子回去。”

  郎坦哈哈一笑,从腰里拿出自己的水壶,水壶里装的全是自家的酒,牛大他们也一样,这是出发的时候特意跟参军要的酒,一路上再苦再累都舍得喝,就留着今天撑门面。

  塞子一拔掉,酒香四溢,丁六原本想要介绍几种东京的好酒,闻见这股酒香,就知道别的好酒恐怕也进不了这几位的法眼,他很想知道这种酒到底是什么酒。作为京城里的第一酒楼,这样的酒必须有。

  郎坦在杯子里倒了一杯酒拿给丁六道:“辛苦你了,赏你一杯酒吃。”

  丁六小心的接过杯子,抿了一口,只觉得这酒性如烈火,一咬牙将这些酒一口喝干,只觉得一道火线从喉咙就流到了胃里,刹那间头晕目眩的晃了几晃这才站稳,不由得惊道:“这是什么酒,竟然性烈至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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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斗殴


  一只鹌鹑被牛大塞进嘴里,这家伙连骨头都不吐,嘴里含糊不清的告诉别人这只鹌鹑被烤的酥烂,连骨头一起嚼味道最好。

  酒楼是好酒楼,菜是好菜,装菜的都是银盘子,周围伺候的伙计也是干干净净的,丁六有气无力的往嘴里灌水醒酒,刚才的烈酒他喝了两杯子。

  早就看出来了,这里面只有为首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斯文人,其余的人估计都是军汉,好些家伙额头上都有金印,不过为首的那个人似乎还是一个官身,黑色的腰带系在腰间,垂下来一个馆驿走动的腰牌,这很说明身份。

  能住在馆驿里,而不是住在客栈的都是官身,而京师种地的馆驿也不是一般的官员能住进去的,丁六作为坊市子里的明眼人看得分明,这些人和捧日军的那些军卒完全不同,不说别的,他们即使走路也会摆成一个很自然的雁翅阵,每个人的腰背都挺得笔直,但是不管如何修饰,他们习惯性的将手放在腰间,这是军汉最明显的特征,而这个特征只有世家的那些护卫身上才能看到,不过也奇怪,这些人好像非常的散漫,为首的官员好像并不去过多的约束他们,更多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无奈。

  严谨和散漫本身就是相冲突的,但是这些人不管是散漫还是严谨的时候,好像都保持着足够的警觉,腰里面鼓鼓囊囊的,里面要是没带家伙打死丁六都不相信。

  一般这种人都是吃霸王饭的。蛮不讲理是常态,但是这些人似乎很讲道理,只要拿了东西,吃了东西就会给钱,看着那些妓子眼神也会色咪咪的,但是那些到店里来买行菜的小姑娘,或者良家,这些人眼睛里就没了那种猥琐的神态。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啊?他们真有钱!这是丁六最直观的认知,今天自己拿到的赏钱,已经超过自己十天的所得了。干一次行当。能有十个大钱的赏赐就不错了,现在口袋里装着最少一百枚铜子,沉甸甸的,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牛大看见一个小姑娘站在楼下。用脆生生的嗓音叫卖姜虾和酒蟹。声音叫的好听。不由得探出头去吼道:“小丫头,给大爷来十份!”

  牛大生的丑陋,脸上还有金印。喝过酒之后,额头上的金印变成了血红色,模样狰狞之极,小姑娘吓得手一抖,篮子都差点扔掉。

  这样的人不敢惹,只想着转身就走,却不防丁六从后面撵上来骂道:“跑什么跑,你不打算做生意了,老子娘还等着你赚钱呢,那些人别看长得凶恶,却是最讲道理的一群人,赶紧上去把菜式布好,你今晚走运呢,一遭儿就把菜式都卖光了。”

  只要是街市上的丁六没有不认识的,小姑娘怯生生的对丁六说:“丁家哥哥,他们真的是好人?”

  丁六不耐烦的道:“你要是不愿意上去我就喊别人了。”

  小姑娘瞅瞅自己的篮子,咬着牙还是走上了酒楼,小姑娘一上来,一个壮汉就对着牛大笑道:“还真是有眼光,这样的小娘子确实是今晚看到最顺眼的,你看看她的细腰……”

  平日里这些话小姑娘没少听,比这过份的她都听过,有时候为了多卖几样菜式,还会故意将自己的腰身显摆一下,可是今天,她感觉自己就像进了狼群的羊羔,偷眼瞅一眼丁六,只见这家伙也呲着白牙和这些人一起调笑自己。

  “脸蛋儿长得不错,最主要的是柔嫩,捏一把就会出水信不信?”

  听人家这么说,小姑娘的脸都白了,不过还是强忍着眼泪布好了才是,跪坐在一边伺候这些人吃菜,喝酒。

  一把铜子抛了过来,小姑娘赶紧拿裙子的前摆兜住,却不防一双白生生的小腿露了出来,汴梁城的女子喜欢穿七间破的摆裙,这种裙子最是能显露腰身,唯一的要求是不能穿亵裤,会显得臃肿,这样的东西是从红阿姑那里传出来的,小姑娘的腿被一个眼尖的大汉瞅见了,立刻就大笑起来,于是,又一把铜子飞了过来,小姑娘接着拿裙子兜……

  郎坦黑着脸吼了一嗓子说:“一个个的都能做小闺女的爹了,还这么不讲究,喜欢小闺女就赏点钱财,莫要糟蹋人。”

  牛大哈哈笑道:“军侯,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甲子营的规矩,这会跟您来的都是甲子营的老弟兄,哪有混蛋啊,主要是看这个小闺女大冷的天连亵裤都没有,爷几个赏他几文钱买裤子穿,才没有糟蹋人。”

  小姑娘臊的满脸通红,兜着沉甸甸的一裙摆子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丁六笑着凑趣道:“几位爷您可弄错了,人家穿的可是七间破的裙子,这裙子不兴穿亵裤,是专门显露腰肢和小腿的,个中的趣味就在这里。”

  郎坦愣住了,东京和成都的风气差别太大了,牛大张着嘴大笑:“原来是这样,小闺女接着,爷再赏你钱。”一大把铜子又丢了过来……

  小姑娘见这些人最多只是动动嘴,并不胡来,也慢慢地放下了戒备的心思,人家赏了好几百文钱,就将篮子里的虾蟹全部拿来出来,还张嘴唱了一首柳永的《雨霖铃》,虽然唱的没有大家们好,牛大等人依旧给了满堂彩。

  一群人坐在栏杆旁边玩的热火朝天,不管是郎坦他们,还是小姑娘和丁六,都觉得今晚是一个很好的日子,却不知他们的喧闹声早就让隔壁的一群人非常的不满。

  一个穿着青袍的汉子走过来皱着眉头对为首的郎坦拱手道:“这位军侯,鸿胪寺正在接待西夏外藩,还请诸位安静些,免得打扰我等说话。作为赔礼,今皖位的酒菜就算在在下的身上如何?”

  人家话说得客气,郎坦自然会给这位官员一些面子,拱手道:“我等刚从边州归来,不免有些得意忘形,这就收敛一下,至于酒菜之说,倒不用郎君破费。”

  青袍汉子见郎坦也是一个知礼的,笑着拱拱手就打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谈话,却不防一个西夏人猛地站起来指着牛大吼了一句西夏话,并且愤怒的冲过来要打人。

  在马上作战牛大自知不是人家的对手,但是在陆地上肉搏,让他害怕的人不多,西夏人的话他可是听懂了,竟然敢骂自己是野猪,不打他更待何时。

  嘴里刚刚嚼了一只螃蟹,小姑娘正坐在边上教他怎么吃螃蟹,螃蟹已经被他咬烂了半边,张嘴就吐了出去,正好吐在那个西夏人的脸上,狂怒的西夏人根本就不听背后其余西夏人的劝告,牤牛一般的冲了上来,三拳两脚之后,两个人就扭打成了一团。

  郎坦听别的甲子营军卒告诉了他原因,不由得将眉头皱了起来,没想到喝个酒吃个饭还能遇见西夏的仇人,这个西夏人八成就是西夏已经死掉的太子宁令哥的侍卫,要不然怎么会从人堆里将牛大这个参与袭击太子府的人给人出来。

  青袍汉子几次怒吼住手,地上不断翻滚的两个人却没有人听他的,无奈之下向郎坦道:“这些都是西夏使者,闹大了谁都不好收场!”

  郎坦瞅着牛大占着上风笑着说:“这位郎君,他们这可是宿怨,一个把人家西夏太子的府邸给炸成废墟,一个应该是西夏旧太子宁令哥的属下,说不定就有亲眷死在那场变故里,这个架可不好拉,我们没有掺乎进去已经是看在你的份上了。”

  青袍官员似乎没听明白郎坦在说做什么,大宋一个普通军卒怎么可能和西夏使者有冤仇,想要拿出腰牌喝令郎坦约束部下,却发现郎坦正在悄悄地将一个摔破的瓷碗踢到那个西夏人的身下,目眦欲裂之下大吼了一声,就看见有血花从那个西夏人的身下淌了出来,转瞬间鲜血就淌了一地,那个西夏人抽搐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后面的那些西夏人悲愤的大吼一声,齐齐的向牛大扑了过去,郎坦把手一招,甲子营的众人也跟着扑了上去……

  眼看着这群人在斗殴,郎坦拿脚踢踢已经死掉的西夏人笑着对那个青袍人说:“最好的西夏人,其实就是死掉的西夏人,兄台以为如何?”

  青袍人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道:“你这是谋杀!”

  郎坦笑着道:“你会揭发我?”

  青袍人艰难的摇摇头道:“还是按照意外处理比较好,等西夏人走了之后,我会和你们上官诉说此事,你们休想逃脱罪责。”

  郎坦嘿嘿笑道:“我家将主弄死了李元昊,弄死了宁令哥,弄死了西夏三成的官吏,弄得西夏大乱,到现在都元气未复,好像没人找他问罪,你要是想追究我们弄死西夏人这回事,我敢保证,你送过去的文书一定会被我家将主用来点火,或者擦屁股。”

  青袍人猛地想起一个人来,指着郎坦道:“你是武胜军的人?你们将主是云峥!”

  郎坦瞅瞅那些从楼上打到楼下的汉子,笑道:“刚才是西夏人多,现在我的弟兄都来了,老子也要下去揍人,没走一趟西夏京城,是我这辈子的遗憾。”

  说着话就从二楼跳了下去,一脚踢在一个悍勇的西夏人脑门上,顺势踩在这家伙的肚子上,那个西夏人嘴里刚刚吃下去的东西混着血水就喷了出来。

  没等郎坦揍第二个人,十七八个西夏人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牛大手里拎着一个矮凳擦拭一下嘴角的血道:“狗日的,在西夏老子都是横着走的主,竟然敢在东京城撒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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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军功的用处


      丁六从来没见过打死西夏人还敢站在当地和樊楼的掌柜的商量赔偿事情的,他知道开封府的衙役马上就会到来,想暗示这些人赶紧跑。一个汉子却塞过来一把钱,告诉他很满意他的伶俐伺候,下一次来东京还要找他伺候。

  丁六和小姑娘忧伤的看着自己最好的客人被衙役押着往外走,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是个滋味。小姑娘见那个最喜欢调笑自己的大胡子路过门口的时候还朝自己笑一下,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尽管她腰上的钱袋里装满了钱,她却感受不到多少快乐,伺候这些人吃饭,把自家的签菜卖给这些人是自己在瓦市子上最好的经历。

  郎坦没时间去看小姑娘的表情,作为官员,他受到的唯一优待就是手上没有加锁链,所以他就背着手走在最前面,部下依旧像来的时候跟在后面,形成整齐的雁翅阵型。

  大街上早就人山人海,叫好声不绝于耳,郎坦脸上带着微笑,觉得将主吹牛的话到底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上青楼,酒楼如果不打架算什么热闹!

  开封府的大牢和开封府的夜市一样夜市日夜不休的,三十个军汉被送了进来,官营和差伯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三十棍的杀威棒是必不可少的,差役已经做好准备了,官营这才得知这些人被关进来的原因。

  差伯压低了声音道:“这些都是武胜军的杀才,为首的还刚刚被官家接见过,现在他们打杀了西夏人,这种事应该不是我们能管的,不如将他们关在一起了事。听候上官发落就是了。”

  官营低声道:“刚才高家的老三来过?”

  差伯点点头道:“王家,石家,皇后的娘家也都有人过来说话。”

  官营点点头,就下令将这三十人全部送到一个干净的大牢里等候发落,自己付出的不过是一时的好意而已,费不了多大的劲。

  三十个人被塞进一个大间里有些挤,不过大牢还算干净,郎坦检查了一下牛大身上的伤,发现只是几处淤青,也就放心的将麦草堆起来躺在上面准备睡觉。

  牛大坐在边上担心的问道:“军侯,咱们这么干,会不会给将主带来麻烦?”

  郎坦打个哈欠道:“能有什么麻烦,我们就是打了架而已,现在这样做就是在为将主进京做准备,前面在皇宫列阵,是在表现我们令行禁止的一面,晚上在樊楼打架是在告诉别人,武胜军不是软柿子,好斗是我们的天性。

  来的时候将主就说,好名声不如恶名声来的隽永,宁让人怕,不要人爱,我们本来就是上阵打仗的厮杀汉,要那么多人喜欢做什么,所有人离我们远远地才好。

  睡觉,明天过堂,下午回驿馆,估计官家他们商量的差不多了,三两天我们就要回广南路,这次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去交趾,我总觉得将主早就打算进攻升龙府了,来的时候没看见崔达,洞庭湖边上的物资都要堆成山了。如果不是早就做了准备,这些物资没可能准备的这么快的,等我们拿到陛下的旨意,就快速赶回广南,去不了升龙府才会让人后悔一辈子。”

  牛大等人听了军侯的解说,也就放下心来,各自找了一个干爽的地方和衣入睡。

  包拯听完值夜司马的禀告之后,就命下人在书房多点几根蜡烛,仔细的翻阅了大宋的刑典,找到了处置这种事情的办法之后,也就熄灯睡觉了。

  临睡前对老妻哀叹一声道:“老夫这个权知开封府不好当喽!”

  老妻笑道:“不好当您还当了足足六年,年岁大了,就不要想的太多,人的心思都是有数的,用的越多,留下来的就越少,妾身还指望和您回乡多享几年清福呢。”

  包拯苦笑道:“老夫一大半的名声都是坐镇开封府得来的,直到今天才知道什么是有学问的泼皮,这还只是三十个小泼皮,等那个最大的泼皮入京,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老夫还是早些交卸了差事为好,听说欧阳修对权知开封府很有想法,留给他当吧。”

  老妻听丈夫这么说,笑着说:“总是离不开公事,您作好您的龙图阁大学士不是挺好吗?一个清贵官,又不沾因果多好的事情,闲暇时作作学问,老了,最大的希望就是延年益寿。

  妾身早就看出来了,从庆历年间您就没了往上走的心思,既然不愿意做宰相,还不如彻底的抽身,妾身只要想到范文正的下场就为您担忧。”

  包拯将被子往上拉拉,小声的说:“睡吧,睡吧,一梦解千愁才好……‘

  武胜军只不过进入了京城一天,在天亮的时候,基本上就做到了尽人皆知,不过名声不太好,昨天快马进城已经将东京这座安静的城市搅得鸡飞狗跳墙,到了下午守卫东京的捧日军就有三个都监人头落地,听说怒极的枢密使庞籍根本就不容人解说,人在皇宫,三道军令就已经下达,这三道军令立刻就要了三个人的命。

  想想也是,假如武胜军是悍匪,这样冲进东京城,他这个枢密使的人头能不能保住还两说呢,三十骑就能冲击城关,守门的将校居然一哄而散,如果不是还有儒士敢拿着扁担冲上去理论,东京城的颜面就会被丢光了。

  前唐时期为什么会有无数的节度使叛乱,最大的原因就是那些节度使看穿了长安城外强中干的本质,就在皇帝和郎坦单独见面的时候,已经有御史在质问庞籍,为何在外征战的都是猛虎野兽,而负责守卫大宋根本要地的却是一些无用的肥猪?

  猛虎在外作战倒也有情可原,可是守卫东京汴梁城的即使不是猛虎,至少要弄头狗来吧?弄些肥猪守门,诺大的京城谁敢闭上眼睛睡觉?

  有这样感觉的不光是御史言官,东京城的百姓也这样认为,有远见卓识的会沿着地图一路向北看,发现从幽州那里抵达开封府竟然没有任何的险阻可以依靠,这样的地形是最方便契丹骑兵长驱直入的了……

  皇帝今日依旧召集了大臣继续研讨广南战事,现在已经不再讨论侬智高了,在看到余靖从乌巢城送来的奏章之后,即使最谨慎的官员也把侬智高从敌人的名单上剔除掉了。

  广南狄青部到底该如何行动,政事堂的宰相们已经有了论断,庞籍在看到狄青密奏之后,也绝口不提这件事,狄青准备突然进攻大理国不给敌人半点的机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获得最大的胜利,闪电般的穿越大理国五百余里的山河最后从蜀中回来。如果可能,还会占据整个大理建昌府,这是高智升的老巢,段思廉一定会同意的,对他来说,没什么比一个强大的高智升更加可怕的了。

  云峥在庞籍和韩琦的眼中,就像是一匹游走在朝堂之外的饿狼,不但阴险而且令人感到无限的恐怖,如果不能给这匹饿狼拴上锁链,他们一天都没有办法安心睡觉。

  已经官居礼部侍郎的鲁清源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眼不发,摸出一个红泥茶壶轻啜一口,重新放到身边的暖坐上,皇帝还没有来,所以大家都还有位子坐,等一会皇帝来了,这些座位就会被全部收走。

  太祖爷当年就是依靠收凳子这一招妥妥的将宰相的职权分化成了三种,也就是枢密使,参知政事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个人被称作宰相的时候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五六个人都可以被称之为宰相的时候,那个位子也就不那么耀眼了。

  鲁清源知道自己的上官礼部侍郎刘度,以及参知政事韩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庞籍这些人在为什么事情烦恼。

  自从昨天从陛下嘴里迸出“武胜军便宜行事的”的口谕的时候,这些人就非常的担心,脸色就再也没变好过。

  昨日傍晚在接到那个军侯给自己带来的礼物,以及云峥的亲笔信之前,他也是忧心忡忡的,当他知道云峥带着自己的一大帮部下打算参加大比,请自己帮着理清考试障碍的时候,一颗悬着的心顿时就放了下来。

  他对云峥还是非常了解的,东华门唱名一直是他的心愿,相比之下,武胜军不过是临时拉起来的玩物而已,只要能换到足够的利益,就算是解散武胜军都不是什么难事。

  那支军队里的灵魂人物不外乎那些士子而已,只要笼络好这些士子,想要什么样的军队没有?武胜军不过是一群流民组成的厢军,他们都能调教成极度凶悍的强兵,那么,只要把这些士子笼络好之后文职武用,捧日军的麻烦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看着自己对面坐着的那些将门在面红耳赤的为捧日军三个都监之死争论,鲁清源低下头暗笑,这些人到现在还没有发现替代他们的人物已经出现了吗?

  当他听到包拯说武胜军的军卒昨晚居然大闹了樊楼,并且打死了一个西夏人,还有七八个西夏人生死不知这个消息,就再次确定了云峥想要参加大比的决心。

  作为饱学的宿儒,这件事过一下脑子,就知道那些西夏人算是白死了,赵家王朝从来不杀有功之臣,即使有惩罚一般也会发配军前效命,立功之后就会官复原职,这一点似乎订立的非常详细,是有确实的斩首数目的,是三极还是五级?

  鲁清源才不会认为这些能赤手空拳活活的将凶悍的西夏人打死的家伙会没有几颗脑袋的军功,温泉关前虽然只是杀了四万僚人,也是实打实的军功啊。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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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节外生枝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事情往往就会出纰漏,以为按照大宋律令就能全身而退的的郎坦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要接受西夏人的挑战。

  死掉的那个西夏人是西夏太后没藏氏的侄子,大宋朝堂上已经决定了的事情结果又出波澜。西夏使节宁太古跪坐在宫门前,面前摆着一把刀子,命人将这把刀子献给大宋的皇帝,同时附有一句话:“此刀若不能斩下凶手的头颅,就请斩下我的头颅!”

  语气决绝,不容置疑。

  知道死者的身份之后,所有人都只能苦笑,大宋和西夏如今正在商讨结盟的事情,虽然看起来丢人,这件事却不容轻忽,西夏需要时间疗伤,大宋这些年被连绵不断的灾害弄得也是遍体凌伤,也极度需要时间来安抚天下,所以此事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

  这一次西夏极有诚意,不但捉生军再也没有出现,就连保安军,定边军对面的西夏嘉宁军司,石州祥佑军司,左厢神勇军司也全部后退了两百里,这中间舍弃了非常多的军堡,大宋面临的军事压力转瞬间就轻松了不少。

  没藏氏的侄儿此次到大宋其实是作为人质过来的,如今还没有来得及当人质就意外身死,没有一个交代恐怕说不过去。

  刑部侍郎,敷文阁学士邵东元将大宋的判决文书放到宁太古的面前时,宁太古纵声长笑,生生的将那封用加厚硬纸书写的判决书一块块的吃了下去。红着眼睛道:“发配军前效命?发配到哪里?云峥麾下?邵侍郎您认为这样的判决对它们有效吗?

  云峥乃是无耻小人,老夫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他是我西夏君臣的死敌,这样的判决只会增加他们的嚣张气焰。

  西夏军既然能后退两百里,也自然可以前进两百里,我国现如今虽然疲敝,但是只要老夫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如实上报,老夫相信,那些被云峥欺骗过的将帅绝对会同仇敌忾。即使有再大的困难也会克服掉誓报此仇!”

  邵东元袖着手道:“使者以为如何处理才合适?这些人都是我大宋的功臣。杀不得的,你西夏也没有动辄杀功臣的习惯吧?再说先动手的可是你口中的没藏氏,厮打中被瓷器刺伤,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啊!”

  宁太古将缩在袖子里的手拿出来。手上有一本奏本递给邵东元道:“既然大家都有道理。那就用血来证明谁到底是正确的。”

  邵东元接过来看了一遍。皱着眉头道:“你打算出三十名武士和他们作战?不是一对一的厮杀?”

  宁太古重新跪坐回去面无表情的道:“西夏的武士可以战死,却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三十人对三十人。如果我们败了,老夫必定一言不发,按照先前和宋国的约定各守疆域,如果你们战败了,此仇此恨自然冰消瓦解。合约也自然如同先前约定的走。”

  邵东元点点头道:“本官知道你的意愿了,不知使者打算如何从自己的部下中挑选人手?如果你们选的都是精锐,武胜军三十名专门跑来送信的军卒如何是你们的对手?”

  宁太古嘿然笑道:“老夫此次带来的随从不多,只有一百八十余人,不过他们都是黑山军司的武士,你们可以随意的挑选二十九人,而后由老夫指派一位队官即可。”

  邵东元笑着离去,从西夏使节的话语里能听的出来他们对平息战火的愿望比大宋要强烈。既然于大局无损,不论如何合约都会签订,剩下的取舍并不难做,三十名兵卒而已,自有朝廷为他们决定命运。

  朝堂上争论不休,庞籍作为军队的最高长官自然不同这样粗暴的解决问题,现在占便宜的是大宋军人,解决事情的办法又出自大宋律令,这样的解决方式很合适,用不着节外生枝,不管他喜不喜欢武胜军,大宋的军人犯错自然要遵循大宋自己的律法,不用顾忌那些西夏人的意见。

  然宗正寺宗正赵允让不以为然,认为名不正则言不顺,一份合约的签订必须符合天时地利人和才能行之有效的遵守下去,否则,这样的合约就不算是一份能够让两方都心悦诚服的合约,既然武胜军杀人在先,接受挑战并非不能接受。

  赵祯看着自己的这位族兄面无表情的道:“既然意见不能统一,这件事就交给武胜军自己处置,是战,还是离开看他们的自愿,退朝吧!”

  他是忍者怒火离开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看到这位族兄怒火就一发不可收拾,朝堂现在不可动荡,一切的恩怨都要等狄青和云铮在交趾和大理国打出一个结果来之后才能处理,这一点隐忍之道赵祯还是能做到的,只要武胜军的三十个人快速的离开京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用不着再议。

  拖字诀一向是赵祯最拿手的本事,否则也不会将朝廷的抡才大典一拖就是十二年。

  郎坦在监狱里一觉睡到了中午时分,多日奔波带来的疲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时候如果能洗一个畅快的热水澡,吃一顿饱饭,那就别无所求了。

  拿脚将睡觉的部下一个个的踹起来,睡到中午就足够了,睡的再多,会更加的疲倦,人的身体就像是一根牛筋,伸缩是有一定限度地,既不能绷得过紧,也不能放的太松,否则就会对身体有害,这一点可不是云峥教他的,而是来自家训。

  蹲大狱自然没有热水澡,其实连洗脸水都没有,已经到中午了,狱卒也没有送饭来,郎坦皱着眉头想问,就听牢狱的大门开了,包拯走进大狱将一封文书放在郎坦的手上对他说:“你们的判决老夫已经拟好了,估计你自己也能想到,那就是你们失手误伤人命,虽不是大宋子民,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尔等依然有罪,发配军前效命,若无三转之功,遇赦不赦,此为常例。尔等可曾心服?”

  郎坦笑道:“明公历来公允,卑职焉能不知,卑职这就前去乌巢城下戴罪立功,此次是我等鲁莽给明公添乱了。”

  包拯捋着胡须道:“还有一件事原本不必告诉你,老夫认为此事还是由尔等自己决断,西夏使节宁太古,哦,他的官职也是权知开封府,不过人家权知的西夏兴庆府。你们打死的那个西夏人是西夏太后没藏氏的侄儿,现在人家不肯罢休,那个宁太古提出要和你们决战,三十人对阵三十人,还说时间地点由你们定,不过此事被枢密使拒绝了,宗正寺认为你们应该接受挑战,陛下将决定权交到了你们自己的手上。

  如果不愿意,文书以及发还你们将军的印信都已经放在了馆驿之中,离开开封府之后尽管带着文书印信离去,不必理会西夏人的纠缠。”

  郎坦呵呵一笑躬身施礼,而后就带着自己的部下去了馆驿,查验了自己需要带回去的信,以及各种文书,这才看着那些不离自己左右的部下道:“怎么?还真的想和西夏人作战?”

  孙三凑到郎坦跟前说:“别人怕西夏人,甲子营可不怕,老子不是没见过西夏人作战,如果没有火药弹,我们八成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但是现在不同了,咱有连发弩箭,再加上火药弹就不信干不过西夏人,将主说过,装备了火药弹的甲子营应该是天下第一等的强军。

  和交趾人厮杀,和侬智高厮杀,显不出甲子营的威风来,军侯,咱们当着东京人的面,冲一次阵,既然我们进东京是闯进来的,也不妨再闯出去,捞一个诺大的名头出来也不错。”

  牛大跟着道:“西夏人的骑兵就那么几招,老子不信他们到了大宋境内还会带着强弩,咱们的装备整齐,属下刚才看了,陛下将我们的火药弹也一并发还了,这种局势下,是一个扬名立威的好时候。”

  见部下七嘴八舌的插话,郎坦笑道:“那就告诉西夏人我们日落时分出城,有胆量的就来西门拦截!我们练军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西夏人,对付契丹人,检验一下也好!”

  见众人起身叫好,郎坦道:“我们可以轻视敌军,但是自身却不能大意,你们也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物,万万不可有丝毫的麻痹大意,虽说我们武械占优,但是西夏人的骑术和箭术依旧不能小觑,我建议两幅甲胄全部穿上以防不测,这里是京城我们不必在意消耗马力,只要冲阵成功我们就扬长而去,西夏人必不敢追!”

  在有心人的传播之下武胜军三十兵将准备凿穿三十名西夏骑兵组成的军阵的事情短短的时间里已经传遍东京。

  大梁门附近的酒肆到了日暮时分已是一座难求,那些豪奢的酒楼更是垂下了帘幕,也不知里面坐的都是谁。

  宁太古坐在大梁门的城门洞子里,前面是三十名全身甲胄的骑兵,雪亮的长刀已经出鞘,斜插在背后,身畔的长兵刃已经挂在了得胜钩上探手可得,如今手上持的却是一张张的强弓。稍稍对弓箭了解一些的都看得出来,这些人手里的强弓,就没有少于三担的。

  尤其是为首的那个黑甲首领,手上的强弓竟然达到了骇人的四担,更让人震惊的是他箭囊里的长箭,都是三枝一组的。

  寒林脸色阴郁的看到了这一细节,躬身对帘幕后面的赵祯说:“陛下,敌军中有一人是射雕手,郎坦他们这一关并不好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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