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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国色生枭(12月26日 更新至“第一五九零章 精兵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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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零九章 信物


  齐王闻言,只能道:“太子哥哥励精图治,情况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未必有什么才干,但是愿意励精图治。”太子正色道:“所以首先就要将朝中的那些蛀虫除去,贪官污吏绝不能留。”

  齐王“嗯”了一声,并不说话。

  “朗毋虚和你走得近,这一点,我很清楚。”太子凝视着齐王,缓缓道:“其实朗毋虚的罪证,并不难找寻,但是你知道为何我一直没有动他?”

  齐王摇摇头。

  “只因为他与你走得近,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希望他能够痛改前非,好好做事,也不希望因为打压到他,让你为难。”太子苦笑道:“我一直考虑你的感受,所以没有想过对他动手,反而户部抄家事宜,我也尽量安排他去做,他与你走得近,也就代表着你,让他亲自去抄家,也就等若是为你表明一个态度,对那些贪赃枉法中饱私囊的蛀虫,绝不手软。”

  齐王道:“原来太子哥哥想的如此之深。”

  “可是朗毋虚做的事情,让我很失望。”太子叹道:“我知道,朗毋虚那干人对裘俊篙侍卫眼中钉肉中刺,想要杀之而后快,我也知道,裘俊篙是个酷吏,背后或许也有不法之行,可是现在要除虫,就要用到他,所以我只能暂时对裘俊篙所犯下的罪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朗毋虚找了几个戏子,想要扳倒裘俊篙,实在是愚不可及……瀛仁,太子哥哥现在只问你一句话,此事与你是否有关?”

  “太子哥哥……!”齐王霍然起身,“这……这与我无关。”

  太子抬手,示意齐王坐下,“我知道,朗毋虚牵入此案,你只怕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心里紧张,但是你不用怕,如果此事与你无干,谁也不能往你身上泼脏水,即使与你有些牵扯,太子哥哥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因为此案而玷污我大秦皇子的荣誉。但是我需要真话,我需要你给我一个真实的答案,这里没有别人,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与你是否有干系,只要告诉我就成。如果当真与你无关,朗毋虚牵涉此案,必然要严加惩处,你也不用担心会牵扯到你身上,可是如果与你有干系,我希望你老实告诉我,我会尽力回旋,用另一种方法处理此事。”

  “太子哥哥,你的意思是?”

  “如果与你无关,此事必然要秉公办理。”太子肃然道:“但是如果牵扯到你,我必须维护皇子的荣耀,只能徇私枉法,瀛仁,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齐王点了点头。

  太子正色道:“那么我最后问你一次,此事与你是否有干系?”

  他双目灼灼,盯着齐王的眼睛,齐王眼角抽搐,也没有闪躲太子的目光,两人四目对视,片刻之后,齐王的表情竟然慢慢淡定下来,摇头道:“朗毋虚卷入此案,很多人都会觉得与我有牵扯,但是此事……我并不知情!”

  太子并没有收回目光,盯着齐王又看了小片刻,嘴角终于泛起笑意,温言道:“那就好,我还一直担心你也卷入此案,若是如此,此案办起来就会相当复杂。既然你没有卷入此案,我很欣慰,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端起酒杯,含笑道:“来,瀛仁,父皇北巡,将朝事交托你我兄弟二人,你我兄弟只要同心协力,必能不负父皇所望!”

  齐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监国、辅国,朗毋虚已经被带到刑部,正在大堂。”门外传来裘俊篙的声音。

  朗毋虚此时正站在大堂之上,目不斜视,对旁边的段小楼等人视若无睹,看着太子和齐王从后堂出来,在左右首坐下,又瞧见裘俊篙往主审位置坐下,朗毋虚这才上前去,对着太子和齐王行了行礼,转视裘俊篙,问道:“裘部堂,刑部差人过去传唤下官,不知有何见教?”

  “并非本官传讯,而是监国之令!”裘俊篙淡然道。

  朗毋虚“哦”了一声,退后了几步,裘俊篙这才指着段小楼几人问道:“朗毋虚,这几人,你可认识?”

  朗毋虚瞧了几眼,摇摇头。

  齐王此时心悬绷紧,暗想只要朗毋虚能够不松口,自己自然是安然无恙,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了朗毋虚的身上。

  “当真不认识?”裘俊篙沉声道。

  朗毋虚摇头道:“确实不认识,下官公务繁忙,平日里很少与这些百姓接触。”

  “你怎能说不认识我们?”段小楼见状,立刻叫起来,“是你找到我们,让我们演着一场戏,要我们状告裘昉,还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只是走一个过场,有贵人撑腰,我们绝不会有事情。你还承诺事成之后,给我们五百两金子,原来你是户部侍郎,朗大人,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

  堂中众人窃窃私语,段小楼之言大家都听在耳中,他说这后面还有贵人撑腰,朗毋虚的后台就是齐王,毫无疑问,那所谓的贵人,只能是齐王。

  有人已经偷眼往齐王瞅去,齐王虽然尽力让自己显得镇定,但是拢在袖中的两只手却还是不由自己地轻轻颤动。

  朗毋虚豁然变色,厉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血口喷人,本官什么时候见过你们?又何时指使你们诬告裘昉?一派胡言,裘部堂,这些刁民血口喷人,必当严刑峻法,从重惩处。”

  “如何惩处,本官心中有数。”裘俊篙冷冷道:“朗毋虚,你既然没有见过他们,他们又如何认得你?这幅画,是他们所画,没有见过你,自然画不出这样一副画来。”说话间,已经抖了抖手中的肖像画,朗毋虚立刻道:“仅凭一张画,就说他们与本官相识,这也实在太过荒谬。裘部堂,下官斗胆说一句,如果有人画出了部堂大人的肖像,是否就说明他与部堂大人相识?下官总不能足不出户,只要出了门,自然就有人见过,看到下官的形貌,然后画出来,这也并非稀奇之事,却并不能表明能画出下官肖像的就与下官相识。”

  齐王听得朗毋虚侃侃而言,暗想这朗毋虚还真是好口才,顿时精神为之一振,暗想凭借着朗毋虚的三寸不烂之舌,局势未必不能逆转。

  “说得好。”裘俊篙道:“你说的不错,仅凭一张画像,当然不能断定他们就能与你相识。”转视段小楼,沉声道:“段小楼,你也听到了,一张画像,并不能代表什么,朗侍郎说了,他并不认识你们,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朗侍郎指使你们在刑部大堂诬陷他人,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段小楼恨恨道:“朗大人,常言道的好,过河拆桥,你现在是连河都没有过,就想拆桥了?我们早就防到你有这一手,早就留下了证据,幸好如此,否则说什么也说不清了。”

  朗毋虚听得段小楼话中有话,皱起眉头,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朗大人,你是不是丢了一件东西?”段小楼冷笑道:“当日你和我们约定好了计划,匆匆而去,回去之后,难道没有发现身上少了什么?”

  朗毋虚脸上豁然变色,失声道:“难道……难道是被你们盗走?”他话一出口,便知失言,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

  裘俊篙何其阴险,立时抓住了这句话,“朗毋虚,你是说他们盗了你的东西?何样的东西如此重要?既然朗大人并不认识他们,又如何被他们盗去东西?”

  齐王此时也是暗暗叫骂,暗想你朗毋虚平日里极其精明,怎地今日却如此蠢笨,你这样一说,岂不就是自己承认与这帮戏子有过接触?

  可是话已出口,后悔莫及,齐王本还想着凭借朗毋虚三寸不烂之舌转危为安,只要朗毋虚应答巧妙,打死不承认与段小楼等人有来往,段小楼等人只要拿不出证据来,那么裘俊篙和太子没有证据,那也不敢对朗毋虚怎样。

  现在自露马脚,事情便将进一步恶化。

  朗毋虚似乎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脸庞抽搐,只能道:“他们胡言乱语,下官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红口白牙,你的话,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楚。”裘俊篙冷哼一声,看向段小楼,“段小楼,你们说朗大人丢了一件东西?是什么东西?”

  段小楼抬起头,大声道:“回大人,当日朗大人找我们的时候,说有贵人在背后撑腰,我们不会有事,我们不敢轻易相信,要求见到那位贵人,听那位贵人亲口许诺才成。但是朗大人并没有答应我们,他见我们不相信,便拿了一件信物过来……我们虽然只是戏子,但是也见过不少好东西,那件信物,我们辨认出来,确确实实是宫中之物,所以便相信了他。不过我们也想过有可能会被卸磨杀驴,所以……所以留了个心眼,在朗大人离开的时候,故意靠近,将那件信物偷留了下来……!”

  裘俊篙沉声道:“是何信物?现在何处?”

  段小楼看向筱燕秋,道:“把东西拿出来。”

  筱燕秋伸手进怀中,拿出了卷黄绢,黄绢包的十分严实,双手呈起,“就是这件东西!”

  朗毋虚脸色剧变,猛地冲上去,伸手就抢,堂中众人大吃一惊,那段小楼不愧是戏子出身,身手敏捷,已经窜到筱燕秋身边,横身拦住,朗毋虚一拳打在段小楼身上,此刻早有几名刑差反应过来,如狼似虎,飞扑上前,眨眼间就将朗毋虚按在地上,朗毋虚拼力挣扎,但是几名刑差都是虎背熊腰,捉人擒拿是他们的看家本领,饶是朗毋虚拼尽全力挣扎,却也是无法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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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一零章 一败涂地


  裘俊篙厉声喝道:“朗毋虚,你好大的胆子,这是刑部大堂,你身为朝廷命官,在监国和辅国面前,如此放肆,你是想造反吗?”。伸出手,“将证物拿来!”

  此时早有差役从筱燕秋手中将黄绢接过,呈给了裘俊篙,裘俊篙正想打开,却立刻止住,从上面下来,走到太子身边,双手将黄绢奉上。

  太子淡定自若,一只手托着黄绢,缓缓打开,很快太子身边众人便看到,那黄绢之中,是一块玉佩,jīng致无比,一看就非凡品。

  太子拿在手中,仔细看了几眼,神情很快便严峻下来,抬头看向了齐王,若有所思,竟是将黄绢盖住,道:“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算不得证物!”

  齐王此时也已经瞧见,黄绢之中出现的,竟豁然是自己的随身玉佩。

  这枚玉佩,非比寻常,乃是正宗的皇家之物,但凡皇帝生下孩子,第一时间便会赐下许多的赏赐,而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皇家玉佩。

  中原人以玉为美,自古至今,美玉象征着纯净,而且在中原人心中,玉可辟邪,乃是上上之物,但凡达官贵人家中,都少不得玉器。

  皇宫有二十四监,各司其职,其中的将作监是专门为皇宫制作金玉珠翠犀象宝贝器皿,里面都是一流的能工巧匠,其制作工艺,也代表着最高的水准。

  皇子降生,将作监必定要准备一件玉佩,制作jīng美,由皇帝赠给刚出生的皇子,而这支玉佩,无论是形状大小,还是式样重量,与宫中的其他器皿一样,都要记载入档,实际上将作监出产的东西,都有记录,来龙去脉,都有记载。

  齐王很清楚,这支玉佩出现,也就代表着自己彻底的失败,此时感觉手足冰凉,

  “监国,这是证物。”太子本想将玉佩收起,但是裘俊篙却胆大包天,立刻阻拦,“监国,恕下官冒昧,这是幕后指使人的信物,已是呈堂证供,按照刑部衙门的规矩,必然要对这证物进行进一步调查核实,莫说是一块玉佩,就是一根针,也要调查来龙去脉。”

  太子皱起眉头,淡淡道:“本宫说过,这并非证物……!”

  “监国!”裘俊篙豁然跪倒在地,双手抬起,“下官执理刑部,一切都要按照章程进行,绝不敢稍有疏忽。下官恳请监国交还证物!”

  众人都是有些吃惊,暗想明明拿出了幕后指使人的证物,抬起为何要收起来,还说这并非证物,而裘俊篙却是正义凛然,竟似乎不怕冒犯太子,也要拿到证物调查下去。

  太子皱起眉头,裘俊篙再一次道:“监国,如果经过调查,这枚玉佩并非证物,下官自当向监国请罪,可是现在结果未名,这枚玉佩事关整个案子,不可不查!”

  朗毋虚被按在地上,大声道:“污蔑,都是污蔑,这帮戏子胡言乱语,都是在污蔑……我不认识他们……!”

  裘俊篙依然跪在地上,扭过头,冷笑道:“如果你不认识他们,为何会说被他们盗走东西?如果这枚玉佩不是从你身上盗取,你为何如此激动,竟敢当堂抢夺?”

  他这两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在场众人并无人怀疑,都觉得朗毋虚定然认识这几名戏子,那枚玉佩,也定然是段小楼等人从朗毋虚身上盗取。

  朗毋虚想方设法要掩饰,可是这般笨拙的掩饰,反倒更加证实此事与他有关。

  太子犹豫了一下,见得裘俊篙目光坚定,叹了口气,将黄绢递给了裘俊篙,裘俊篙接了过来,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立刻道:“这是……这是宫中之物!”

  皇宫之物,当然与外面的不同,最为紧要的是,宫中的器皿,大部分都是刻有记号,表明是出自将作监,将作监制作出来的每一件器皿,都会在上面刻上将作监独有的记号,用来区分宫内宫外之物,以免外人以假乱真。

  这皇家玉佩,上面自然也都留下将作监的记号,所以裘俊篙一眼就认出玉佩出自将作监,而这种玉佩的样式,也只有皇子才能拥有。

  段小楼已经大声道:“大人,就是因为这个,我们才相信了朗大人的话。宫中有贵人出银子让我们办事,我们……我们当然奉命行事……!”

  “污蔑……!”朗毋虚依然大叫道:“都是污蔑……!”

  齐王此时颓然坐在椅子上,全身发软,这一刻,他竟然心生后悔,并非后悔是要扳倒裘俊篙,而是所托非人。

  他本以为朗毋虚是个jīng明的人,也正因如此,才将玉佩交给朗毋虚,用来取信所谓的“陈果夫妇”,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枚玉佩,竟然落在了几个戏子的手中。

  他此时后悔不已,想着自己当时竟然冒冒失失就将玉佩交给朗毋虚,当真是愚蠢透顶,此时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巴子,如今这玉佩成了致命的证物,轻而易举就能查出这枚玉佩的主人是自己。

  朗毋虚入堂一开始,齐王还心存希望,想着朗毋虚能言善辩,未必不能洗脱牵连,可是接下来连续犯下致命的失误,哪怕是齐王经验稚嫩,却也知道大势已去,这裘俊篙抓到这样的机会,不可能罢手。

  “朗大人,这枚玉佩是你身上的,你也不必再辩解了。”裘俊篙走到朗毋虚身畔,居高临下,“本官问你,这枚玉佩的主人是谁?你从实招来,本官或能从轻发落。”

  “裘俊篙,你胡说,这枚玉佩,与我无关。”朗毋虚依然嘴硬。

  “用刑!”裘俊篙冷哼一声,吩咐道。

  数名衙差将他牢牢按在地上,便有两名拎着木棍的差役上前来,二话不说,挥起便打,朗毋虚哎哟叫了几声,还在嘴硬:“你……你滥用私刑,裘俊篙……你滥用私刑……!”

  太子淡淡道:“是本宫让他用刑!”

  朗毋虚无可奈何,十几棍打下来,齐王瞧见朗毋虚屁股上的衣襟已经被打裂,这朗毋虚平rì里是养尊处优,十几棍下来,已经是皮开肉绽。

  裘俊篙冷笑道:“朗大人,你有能耐,尽管挺下去,本官有的是耐心,你就算不老实交代,本官也照样可以从将作监找出这枚玉佩的来历。当然,你若是觉得杖责还不舒坦,本官可以换一种刑罚,总能让你舒坦。”

  朗毋虚屁股上已经是血迹斑斑,哀声嚎叫,齐王看在眼中,确实有些不忍。

  虽说朗毋虚办差了差事,但是说到底,也是为自己办差,如今咬牙坚挺,也算是有几分骨气,只是这般打下去,只怕要闹出人命来。

  但是太子气定神闲,微闭着双眼,竟不发一言。

  又是十几棍打下去,朗毋虚已经是叫喊的声音都轻了,终于道:“我说,这枚玉佩……这枚玉佩,他们确实是从我身上偷过去。”

  “那这枚玉佩是谁的?”

  “是我从辅国身边偷来的。”朗毋虚声音虚弱,“裘俊篙,你陷害忠良,害死了那么多人,人人都想杀之而后快,我……我自然也容不得你,所以这才想出这个法子,拉你下台……我怕无法取信他们,所以……所以将辅国身上的玉佩偷来……!”

  齐王微微变sè。

  “辅国,这当真是辅国之物?”裘俊篙拿着玉佩,转身看向齐王。

  齐王神sè惶恐,紧张道:“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只是我的玉佩……我的玉佩确实不见了……!”

  裘俊篙点点头,问朗毋虚:“你说这都是你安排,那你难道不知道,冒充陈果诬告裘昉,这事儿很快就能查出真相,你不觉得手法太过卑劣吗?”。

  “我也是被他们欺骗。”朗毋虚有气无力道:“这几个戏子冒充陈家的人,向我告冤,我……我这才轻信了他们的话……!”

  “朗毋虚,你还在撒谎。”裘俊篙冷笑着,“来人,继续打!”

  “啪啪啪啪!”

  齐王见得朗毋虚全身都是血,看上去经不了多久就要一命呜呼,他心中本来忐忑紧张,可是看到朗毋虚为了保住自己,如此有骨气,一股血气顿时涌上心头,豁然站起来,大声道:“住手!”

  刑差立刻住手,抬起眼角微微跳动,抬起头,看向齐王。

  齐王双手握拳,神sè凝重,深吸一口气,终于道:“你们不用审下去了,此事是本王的意思。这几个戏子,确实欺骗了朗毋虚。本王知道有这宗冤案,所以将玉佩交给朗毋虚,让他们放胆来刑部喊冤。”冷冷看着裘俊篙,“裘俊篙,是本王吩咐朗毋虚这样做,一切与他无干。”

  朗毋虚抬起头,眼圈泛红,痛哭流涕:“王爷……!”

  太子凝视着齐王,沉吟片刻,终于问道:“今rì你让本宫前来刑部观审,不是为了调查裘尚书滥用私刑,而是想让本宫看到有人前来状告裘昉?”

  齐王血气上涌,心想这一人做事一人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点头道:“不错,他们状告裘昉,裘昉是裘俊篙的儿子,我担心裘俊篙徇私枉法,所以请监国前来与我一同监察。”

  “这样说来,事先你都知道今rì他们会前来告状?”太子声音依然很平静:“本宫问过你,此事与你是否有关,你给本宫的答案,是否定的。”

  齐王并不说话。

  太子看了浑身血迹斑斑的朗毋虚一眼,挥手道:“将朗毋虚关进大牢。段小楼等人诬告他人,一并关进大牢。”

  众衙差二话不说,如狼似虎上前去,瞬间就将朗毋虚等人都拖了下去。

  太子这才再一次凝视着齐王,问道:“你说他们有冤再身,但是事实证明,他们是在诬告裘昉……不管你是否知道他们的计划,你也同样涉及诬告他人,堂堂皇子,当国法如儿戏,瀛仁,莫非你不知道后果?”

  齐王张了张嘴,依然没有说出话来,此时他已经无话可说。

  “王子犯法,如庶民同罪。”太子缓缓道:“辅国瀛仁,忠jiān不辨,是非不分,以皇子之尊,指使他人,诬告裘昉,从即rì起,软禁齐王府,不得过问朝事,一切等待圣上返京,再行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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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一二章 天阁


  帝国的东南在乱,河北在乱,而且已经开始蔓延到福海道境内,川中也在乱,虽然川中义军的势力远不及天门道和青天王,各自为战,但是却依然让川中官兵焦头烂额,不得安生。

  西北似乎很平静,但是谁都知道,西北自古以来就是悍勇斗狠之地,只要天下局势动荡,西北也不可能安生。

  如今西北三道鼎力,而且很多人都知道,三道都在秣兵历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打起来,看似平静,实际上是天下间最多的火药桶,朝廷已经没有能力管束到西北,西北的枭雄们,不可能安安生生。

  至若京城,tài子dǎng与齐王党两党相争,血腥残酷,内部的争斗,丝毫不亚于天门道和青天王带来的动荡。

  如果说天下间还有净土,或许就在河西道了。

  河西道与河北道以沧澜河为界,河西道处于沧澜河以西,但是却处于帝国北方,林谷关是自南向北的咽寒地,属于河西道南方的门户。

  众多周知,天下四大雄关,雁门居首,出西北的西谷关居于次席,而林谷关位居第三。

  林谷关以北,就是河西道之地,河西道的府城靠北,处于保州境内,被称为武平府。

  帝国动荡,而帝国的皇帝此时就身在净土武平府。

  天下皆知,皇帝北巡,许多人都知道,皇帝北巡与建造在河西道的天宫大有干系,河西道大兴土木,总督冯元破为皇帝陛下兴建行宫,主殿天道殿早已经竣工,整座宫殿群,按照天罡之数建造,连同天道殿,总共是三十六座宫殿浑然一体。

  天宫群占地面积极大,仅仅一个天道殿,就是巍峨大气,虽然辅殿依然在修建之中,但是尚未完全竣工的宫殿群,已经是让人叹为观止。

  宫殿群修建在武平府南边不到三十里地,与武平府城遥遥相望,在武平府西南不到二十里处,是河西道最大的北骊山,其主峰天游峰拔地而起,直插天幕,如同矗立在苍茫大地的擎天之剑。

  天游峰最高处,新修了天阁,美轮美奂,乃是为了让皇帝在天阁之上,俯瞰仙宫,立于天游峰之巅,仙宫之景,尽收眼底。

  皑皑白雪让北骊山似乎穿上了一套洁白的外裳,更增世外气息,山道之上,一条长长的队伍正逶迤上山,虽然通往天游峰颠的山路已经经过了修缮,但是要攀登高山,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皇帝和皇后乘坐着轿子,随行官员和护卫都是徒步攀登。

  轩辕绍是护卫统领,率领保护皇帝的也都是近卫军中jīng挑细选的猛士,攀登高峰,未必有多吃力,但是一众官员却都是累得够呛,有许多人还没到半山腰,就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如果不是皇命,谁也不愿意遭这样的罪。

  山路并不宽,所以只能是两人抬的轿子上山,皇帝乘坐的轿前,是河西道总督冯元破亲自抬轿,后面则是专门挑选的勇士。

  冬rì寒冷,白雪皑皑,但是冯元破却没有穿官袍,只穿一件单薄的黑衣,虽然天寒地冻,但是冯元破额头上却流淌着汗水。

  登山之时,一路上倒也歇了几次,否则众官肯定是撑不上来。

  徒步攀登本就困难,更何况还要抬着轿子登上山巅,随行的官员之中,便有人觉着这冯元破果然是一等一的大忠臣。

  皇帝看着冯元破汗流浃背,含笑道:“jīng忠候,还是换别人。”

  “圣上,那可万万不成。”冯元破憨厚笑道:“以前臣在北疆,心思圣上,却不能在身边伺候,一直是遗憾,如今有这样的机会,臣绝不假手他人。圣上对臣一家隆恩浩荡,我们本来是贩猪屠宰之辈,如果不是圣上,何来今rì的荣耀?臣就是爬,也要抬着圣上爬上去。”

  但凡贫寒出僧人,一旦一朝得志,有了地位身份,许多人就会与从前划清界限,特别是对自己曾经的出身,闭口不提。

  但是冯元破却并不相同,他对于自己的出身,从来不忌讳,时常自嘲自己本是一个杀猪的,却得到皇帝的隆恩,成了帝国的封疆大吏,为此不少人都觉得冯元破憨厚率直。

  皇帝抚须微笑,等到山巅之时,已经是过了正午,天阁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容纳五六十人也是绰绰有余。

  天阁共有三层,美轮美奂,居于天游峰之巅,宛若镶嵌在峰巅的一颗明珠。

  皇帝来到河西道之后,冯元破自始至终都是小心伺候,十分的妥善,今rì登峰观景,冯元破也是早早就在天阁安排了厨子,在皇帝抵达天阁之前,河西道有名的厨子已经在这里开始烹饪珍馐美食,在天阁的一楼,摆了六七桌酒宴,而且天阁之内,炭火烧的正旺,进到里面,温暖如chūn,与外面的寒冷宛若两个世界。

  “圣上,这是专门为了让圣上俯瞰仙宫的天阁。”已经换上一身官袍的冯元破向皇帝恭敬道:“三楼已经为圣上准备了膳食,圣上可以一边用膳,和皇后娘娘一同观景!”说到这里,看向皇后,恭敬道:“娘娘登高,不知可有不适?”

  皇后今rì一身明黄sè的锦缎子,外面套了一件紫sè的夹袄,梳着宫髻,她虽然年逾四十,但是肌肤白皙,一张美丽的脸庞并没有因为时光的流逝显得衰老,反倒是充满了成熟韵味,散发着普天之下女子难已具备的母仪风范,美丽不衰的容颜融合着成熟端庄的韵味,让她充满着世间少有的魅力。

  “并无不适,jīng忠候有心了。”皇后不知是否因为天气寒冷,脸上的肌肤微有些苍白,浅浅一笑。

  随行的官员,除了皇帝从京城带来的京官,还有一部分是河西道本地的官员,人数众多,自然不可能全都登楼观景。

  皇帝点了纳言周庭、吏部尚书林元芳随同自己登楼观景,轩辕绍入了河西之后,rì夜都在保护着皇帝的安危,白天可说是寸步不离,就是晚上,也在皇帝的寝室外亲自坐镇,此刻当然也是当仁不让跟随上楼,而且第一个冲上楼去,众人也都知道这是轩辕绍率先上楼检查安全,不以为意。

  其实许多官员都清楚,皇帝北巡,安全自然是极其重要。

  皇帝此番北巡,安全工作自然是交给了轩辕绍,六千皇家近卫军,除了一部分留守在京城,几乎是倾巢而出。

  秦国立国之时,对军队的控制十分的严格,除了各道设立的卫所军之外,剩下的就只有三大边军以及驻守京师的十二屯卫军。

  虽然号称是三大边军,但是真正论起来,最强大的两支边军,一直都是风寒笑的西北军和赤炼电的辽东军,冯元破父子镇守帝国极北之地,面对的是北方的夷蛮人,但军队的编制,一直都不是按照边军编制。

  相比起西梁和高丽的威胁,一团散沙的夷蛮人虽然凶悍好战,但是因为内斗太狠,朝廷一开始就有许多的大臣并不赞同在北方设立边军。

  边军的给养,全都是由朝廷承担,而且养一支边军的消耗实在太大,立国之时,冯元破父子倒也是向朝廷请奏,希望能在北方一线布置边军,在朝会之上,立时遭到无数反对,立国初期,百废待兴,国力虚弱,西北军和辽东军两支边军就已经让朝廷负担沉重,如果再在北方设立边军,朝廷的胆子将会更重。

  也因此原因,北方一线实际上并无真正的边军,但是夷蛮人的威胁虽然远不能与西梁和高丽相比,但是终归也是北方祸患,所以朝廷对于北方的防御,也一直不敢忽视,河西道三州之地,州军和驻扎的卫所军数量比至帝国腹部其他各道要多出不少,而且皇帝给了一道特旨,一旦夷蛮来犯,河西道总督有权调动河西道境内的所有兵马,包括总督禁卫军、各州军以及卫所军,不必请示兵部,以免耽误战机,所以在夷蛮来犯之时,河西道境内的三四万兵马,河西道总督可以临机调动,这也是帝国十六道中,唯一可以调动全境所有兵马的总督。

  当然,调动兵马的条件,只能是夷蛮人来犯,除此之外,河西道总督也如同其他各道总督一样,无法轻易调动河西兵马。

  虽然权力比之西北军统帅和辽东军统帅要虚弱不少,但是天下人却都还是将河西道的兵马当做是卫戍北疆的边军。

  除了三大边军之外,帝国最强大的军团,就是拱卫京师的十二屯卫军,除了隶属于右屯卫军在京师内部防御的武京卫之外,十一支屯卫军分别驻扎在京师东西两面。

  曾经十二屯卫军东西呼应,将京师拱卫的稳如泰山。

  但是今时已经不同往rì,帝国内乱四起,驻守在京师负责卫戍的十二屯卫军,韩三通率领其中四卫军往河北平乱,雷孤衡平剿东南的兵马虽然主要是东南一带以及从其他各道抽调的卫所军,但是因为东南战事艰难,也是调动了三支屯卫军赴东南参战,所以在京师附近的,连上武京卫,如今只剩下五支屯卫军,在竟是东西两面,各有两支屯卫军驻扎,总兵力不过四五万人而已。

  虽是如此,皇帝北巡如此大事,还是从京城将最jīng锐的皇家近卫军主力尽数调动出来,以确保皇帝安全的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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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一九章 尾行


  冬rì里的黎明来得很晚,天刚蒙蒙亮,齐王府的下人们就已经带着自己的行装到了正门前,齐王给每个人发了遣散费,众人也知道齐王府已经是rì落西山,连齐王都下令让众人离开,众人也只能各奔前程。

  沦衡早早就在门前等候,等到十多名家仆聚集到门前,这才上前亲自打开了大门,随着大门嘎嘎嘎被打开,守在门外的武京卫士兵立时jǐng觉起来,握刀持枪,对着大门虎视眈眈。

  沦衡打开大门,横在门前,人高马大,扫了门前武京卫一眼,沉声道:“谁负责这里?”

  一名武京卫上前,扫了沦衡身后那群家仆一眼,这才盯着沦衡,拱手道:“马统领,是卑职!”

  武京卫按照城区,分为四旗,东南西北四城,都设有一名总旗,统领城区各署,这齐王府处于京城的西城区,所以调派到王府周围的,大都是西城区各署兵士。

  沦衡此前恰恰担任过武京卫西城总旗,虽然时rì不长,但是好歹也在武京卫留下了字号,西城的武京卫们见到沦衡,倒也不会太过失礼。

  “袁都司。”沦衡看了眼前这武京卫一眼,立时认出来,“今rì是你当值?”

  那袁都司点头笑道:“正是卑职。马统领,你们这是要?”抬手指了指沦衡身后。

  “王爷有令,放他们zì yóu,各自回乡。”沦衡沉声道:“袁都司,总不至于连他们也不让离开?”

  袁都司立刻笑道:“上面的意思,只要王爷在府里,其他人只要检查一下,自然是可以离开。马统领,这些人全都要离开吗?”。

  沦衡点点头。

  “马统领,检查过后,可以让他们离开。”袁都司正sè道:“但是出了这个门,想要再进去,那可没法子了。”

  “王爷放他们zì yóu,他们自然不会再回来。”

  袁都司点点头,道:“既然如此,统领可以让他们一个一个出来,我们检查一下,然后登记一下,便可以离去。”

  十几名齐王府的家仆按照武京卫的要求,一个接一个上去接受检查,寒冬天气,甚至还要脱去外套,便是女人,也要细细检查,沦衡冷眼旁观,直到这些人都被检查完毕,登记了名字籍贯,这才问道:“他们是否可以走了?”

  袁都司点头笑道:“并无问题,可以走了。”向众人叮嘱道:“你们今rì出了齐王府,可要牢记,再不能靠近过来,若如卫康,少不得要将你们抓起来,到时候可别怪我们不讲情面。”

  众人整理好衣裳包裹,回头看着朱门王府,俱都神情黯然,在武京卫的催促下,这才缓缓离开。

  沦衡遥望着众人远去,这才转身入府,关上了大门。

  等沦衡进了屋内,袁都司立刻叫过人来,“派人跟上他们,不要惊动他们,我去禀报总旗大人。”

  沦衡从西城总旗的位置调到齐王府之后,西城总旗自有新人替代。

  “都司大人,天快亮了,我们是在这里等您回来,还是到了时辰自行轮值?”部下询问。

  袁都司道:“一切如常,该轮值就轮值,撑了一夜,改回去歇着的就回去歇着。洪卫校,待会儿轮值的时候,可要小心,等到轮值的弟兄们入了岗,轮休的才能撤下去,万不能出现差错。”

  控制齐王府的兵士,大部分都是西城区各署调来的武京卫,按照两班轮值,守住齐王府的几座门,另有兵士随时在齐王府四周巡视,确保万无一失。

  等到袁都司离开后,并没有过太久,轮值的武京卫按照规定的时辰过来,洪卫校少不得进行布置安排,等到轮值来的武京卫们都入了岗,这才吩咐值夜勤的武京卫回去歇息。

  西门署的署头王甫熬了一夜,身体还真是有些受不了,实在困倦,带着手底下的十几个西门署弟兄往回返。

  京都四城,西城六坊,设立了二十署,西门署最靠近的皇城西门,所以被称为西门署。

  西门署本是西城二十署最没有油水的衙门,上下有三十多号人,主要就是巡逻皇城西门以及靠近皇城西门的几条街。

  这几条街都是达官贵人的府邸,齐王府的府邸,恰好就在这西门署的范围之内,调用武京卫看守齐王府,西门署自然是免不了的差事。

  看守齐王府的武京卫,时刻保持在七十人以上,正门和后门都有二十多号人,两个侧门则是十几号人,便是王府专门用来运出污物的小门,也时刻有四五人守住。

  各署每天还要负责本区域的治安,自然不可能将任何一署的人手全都调用过来,所以这七十多人,通常都是从七八个武京署调动过来,距离远一些的,白天值勤,像西门署这样近在咫尺的,就只能负责夜勤。

  这西门署,也曾是楚欢呆过的地方,楚欢初到京城,第一个进入的衙门,就是武京卫西门署,当初西门署署头赵扬死后,王甫算是西门署最老资格的,而且西门署是清水衙门,即使是署头之职,也没有谁会感兴趣,所以最后将王甫提到了西门署署头的位置。

  这个位置,油水没有,担的责任却很大,王甫无可奈何,遍观整个西门署,其他人对这个位置不争不抢,他资格又老,只能担下来。

  天寒地冻,硬是在王府外面撑了一夜,轮值过后,走在路上,当真是又冷又饿,手底下的兵士们叫嚷着要找个地方吃点早点,王甫心知这些家伙的心思,说好了各吃各的,但是真的到了早点铺子,吃饱喝醉,众人便对王甫一番夸赞,落到最后,又无非是他来付钱。

  吃了两次亏,王甫便再不上当,听着身边众人又叫嚷着要去吃早点,王甫直说自己太过困倦,让手下众人自己去,也不等众人多说,径自回去。

  众人老大没劲,可是天气寒冷,回到署门里,也是冷冰冰的,倒不如先去铺子里喝碗热豆浆,所以也就任由王甫回去,聚集着去吃早点。

  王甫倒也想喝碗热豆浆,只是为了一碗热豆浆,要付出十几碗热豆浆的钱,王甫那可是老大不愿意,这也并非他有多吝啬,虽然每个月有薪俸,但是他的儿子患有重症,一直都靠着药物支撑下来,他每年的薪俸,只够给儿子买药的,虽然说起来是个署头,但是一文钱,从来都是掰成两半花。

  西城二十署,换做任何一署署头,王甫都不会拮据到如此地步,但他偏偏是西门署的署头,根本没有找钱的地方。

  踩着地方的积雪,天还没有完全放亮,四周还颇有些昏暗,忽然间听到身后也响起“咔嚓咔嚓”踩踏积雪的声音。

  王甫凭借经验,知道虽在自己身后的只有一人,心想莫非还有人也没去吃早点,跟着自己回来,回过头去,却瞧见一人头戴斗笠,身穿蓑衣,两手横抱在胸前,跟在自己身后。

  看到那人并非武京卫打扮,王甫顿时皱起眉头来,又走了一小段路,身后那人一直跟着,“咔嚓咔嚓”的踩雪声前后相连。

  王甫忽然停下脚步,身后的声音也嘎然而止,王甫再一次回头,见到那人也是停下,那人微低着头,斗笠掩着他的面孔,一时看不清那人的面庞,王甫不由皱起眉头来,禁不住伸手到自己的腰畔,握住了佩刀刀柄,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一直跟随我?”

  斗笠人沉默了片刻,终于问道:“你就是王甫?”

  王甫一愣,问道:“你认识我?”

  “虽然已经很久不见,但是王署头的音容笑貌,我是一直记在心里。”斗笠人微微抬起头,昏暗之中,王甫依然看不清来人面庞,只听那人继续道:“王署头贵人多忘事,只怕已经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王甫见对方说话似乎很熟络,禁不住向前走了几步,缩紧眉头,上下打量,“我们……认识?”

  斗笠人抬起一只手,微微掀起斗笠,大半张面孔已经显露出来,“王署头,不如好好看一看,当真不记得我?”

  王甫一手紧握佩刀,一面小心翼翼靠近过去,距离几步之遥,此时已经看清楚不少,见到那人左眼竟然戴着一只眼罩,嘴角微微向上泛着弧线,王甫皱起眉头,猛然间神sè剧变,身体一震,失声道:“你是……你是……!”长大了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斗笠人上前两步,靠的更近,已经抬头,笑道:“王署头,可还记得我白瞎子?”

  王甫神情惊骇,道:“白……白瞎子,果真是你?”他立时四下里看了看,伸出手,一把拽住白瞎子的手臂,拉到旁边的巷子里,这才松手,道:“白瞎子,你不是跟随楚大人去西北了吗?怎么……怎么回了京城?”皱起眉头,“你一直跟着我,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白瞎子独眼盯着王甫,轻笑道:“王署头,楚督让我给你带个好消息,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

  “什么……什么消息?”

  “令郎的病症,并非什么不治之症。”白瞎子含笑道:“楚督愿意出手相助,帮着王署头治好令郎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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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二零章 天降救星


  齐王府共有四门,除了前后以及两个侧门之外,还有一个专门往府外运送垃圾的小侧门。

  五处门外,日夜都有兵士守卫,右侧门在夜间归属西门署守卫,侧门的这条长街一直都是冷冷清清,少有车辆人迹走过,到了夜里,更是人迹罕至。

  又是一夜到来,天黑下来之后,西门署的王甫领着十多名西门署的武京卫在侧门轮了值,一名卫校过来检查之后,叮嘱几句,便即离开。

  负责对王甫进行看守的,主要是武京卫的两位都司,日间一名,夜间一名,轮流执勤,齐王府占地甚广,绕着齐王府转上一周,那也是要小半天的功夫,都司心情好的时候,便会转上一两圈,视察看守工作,否则便会派自己手下的卫校巡视一周。

  谁也不知道卫校何时会过来检查,守卫在王府四周的兵士,只能将自己执勤的时间撑下去,最近武京卫进行了一番整顿工作,纪律也开始严格起来,京城各署也都进行了不小的调动,只是这种人事变动,到没有波及到西门署。

  侧门这一条长街,就是归属西门署负责,不但是要盯住侧门,而且整条长街都要看住,只要发现一丝可疑的状况,就会立刻示警,便会有人过来增援。

  时当深夜,天寒地冻,虽然点了几支火把,但是整条街还是十分的昏暗。

  王甫微躬着身子,跟在一名卫校身后,顺着长街来到了侧门,西门署看到那名身着卫校甲胄的武京卫,知道是卫校过来巡查,立时挺直了身板,目不斜视。

  天寒地冻,卫校大人不但甲胄在身,而且批了一件大氅,将自己包裹的很严实,黑铁战盔亦是将卫校大人的脑袋包裹在其中。

  看到卫校过来,守在门前的三名西门署兵士立刻单膝跪下,王甫已经上前来,挥手道:“你们几个往两边巷子里看一看,刚才过来的时候,卫校大人瞧见了影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擅闯这边,你们不要惊动别人,过去找一找。”

  若是平日,几人少不得和王甫打趣一番,虽然王甫是西门署的署头,但是手下的兵士倒也不如何畏惧,不过现在有卫校在这里,不敢多言,虽说卫校只是比署头高一级,上面还有都司、总旗,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三人离开之后,那卫校左右看了看,最近的武京卫兵士也都有一段距离,而且如同青松般挺直而立,目不斜视。

  “王署头,我现在就进去。”卫校压低声音,“这里暂时就交给你。”

  王甫目光闪烁,眼眸子里满是紧张忐忑之色,亦是轻声道:“你可要快一些,真的卫校不知道何时会过来,千万不要被他发现破绽。”

  那卫校点点头,忽然间贴到墙边,左右看了看,一只手探出,手中握着铁钩子,勾在墙壁上,然后身体如同蝙蝠般腾起,眨眼之间,已经翻上了齐王府高高的墙头,随即飘进了院中。

  王甫手握刀柄,神情紧张,嘴中喃喃自语:“阿弥陀佛,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那卫校翻进了王府之内,四下里瞧了瞧,王府的下人都已经离开,府内一片死寂,卫校从怀中摸出一只丝帛,打开了细细看了看,这才抬头,将丝帛收入怀中,几个起落间,已经隐没在王府的黑暗之中。

  齐王坐在椅子上,沮丧无力,双腿放在木桶之中,木桶里的水热气腾腾,凌霜在旁柔声问道:“王爷,水烫不烫?”

  齐王摇摇头,道:“正合适,凌霜,这里面放了药材?”

  凌霜道:“放了艾草,可以活血。”

  “已经很晚了,你先去歇着吧。”齐王见凌霜俏脸有些苍白,勉强笑道:“我多泡一会儿。”

  凌霜道:“不急,我在这里等着,泡好之后,我帮您收拾一下。”

  齐王轻叹一声,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凌霜,我还是想问你,你为何不愿意走?是……因为同情我吗?”

  凌霜怔了一下,低下头,幽幽道:“王爷,我若走了,你身边还能有谁伺候?而且这种时候,凌霜留在王爷身边,王爷不会太孤单。”

  “凌霜,你……你真好。”齐王凝视着等下的凌霜,这些时日,凌霜明显又消瘦了一下,齐王心里很清楚,这姑娘平日里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心里比谁都清楚,王府发生的一切,凌霜都是瞧在眼里,她不多言,并不代表她不担心。

  凌霜听齐王这样说,脸颊微起红晕。

  她当然知道齐王的心意,如果说在入宫之前她还不能完全确定齐王的心思,但是齐王花了大力气将她弄进宫中,凌霜便已经明白了齐王的心意。

  她不知道齐王为何会对自己如此垂青,但是她也知道,男女的感情,有时候真的不需要什么理由。

  堂堂帝国的皇子,看上自己这位出身风尘的姑娘,按理来说,那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是自从入宫的第一天开始,凌霜就并无任何兴奋之心,反倒是一直以来,感觉颇有些压抑。

  凭心而论,她并不讨厌齐王,虽然在她看来,齐王有时候太过年少轻狂,缺乏沉稳,甚至有时候会怯懦,但是齐王骨子里率真,善良,齐王的缺点,很多人都存在,但是他身为皇家贵胄,身上的优点,却是难能可贵。

  而且凌霜不得不承认,自己能够脱离风尘,确实是齐王救了自己。

  她心中对齐王存有感激,可是感激之心,却不等如男女之情,夜深人静之时,她不是没有想过一些心事,却总觉得自己竟似乎是将这位王爷当成了弟弟看待,虽然这话她是绝不可能对齐王说明。

  就好像这次齐王身处困境,凌霜心中只觉得就像是自己的家人遇到了危难,自己当然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她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每当想到以后,便是心乱如麻。

  她心中所想,齐王自然不知,只是灯火之下,看到凌霜那娟秀模样,禁不住心中又是怦然而动。

  便在此时,忽听得门外传来敲门声,敲门之声不大,齐王微皱眉头,王府现在除了自己和凌霜,只剩下了卢浩生和马仲衡,如此深夜,过来敲门的,自然只能是其中之一。

  不过这么晚过来找寻自己,想必是有什么急事,凌霜瞧了齐王一眼,见齐王点头,这才出了内室,过去开门。

  很快,听到屋门被打开的声音,随即听到凌霜“啊”的轻叫了一声,声音充满惊恐,齐王听到声音,知道出了事情,顾不得双脚还泡在水中,赤着脚起来,顺手就将放在自己旁边的长剑握在手中,转身冲出内室。

  外堂点着灯,齐王却是瞧见,凌霜捂着嘴,站在一旁,一名身着甲胄披着大氅的武士正背对自己,关上屋门。

  齐王吃了一惊,却是快步冲过去,将凌霜拉到自己身后,长剑前指,对准了来人。

  那人关上门,转过身来,齐王瞧见那人身上装束,一眼就辨识出是武京卫,瞳孔顿时收缩起来。

  他当然清楚,武京卫如今在太子的控制之下,在王府四周看守的,就是武京卫的人。

  如此深更半夜,一名武京卫鬼鬼祟祟闯进自己的寝室,而且腰间还陪着一把刀,毫无疑问,来者自然是不善。

  他脑中一瞬间就想到,难道是太子已经等不及,这三更半夜,派了人过来要取自己的性命?

  念及至此,心下又是愤怒又是紧张,太子既然派人过来,此人武功自然非同小可,自己的武功绝对及不上,事到如今,他倒没有想过自己有什么好结果,可是如果因此连累凌霜也遇害,那是万万不能接受,只是瞬间,心里就打定主意,自己说什么也要与对方拼上一拼,争取时间让凌霜先逃出去。

  虽然整个京城都在太子的控制之下,如果太子真想连凌霜也一起解决,凌霜便是逃出这间屋子也逃不出王府,就算逃出王府也逃不出京城,可是此时此刻,齐王也顾不得想那么多,至少不能让凌霜在自己的眼前被对方所害。

  那人一身武京卫卫校装束,转过身来时,看到齐王赤着双脚,手握长剑将凌霜护在身后,皱了一下眉头,却还是上前两步,齐王一手握剑,一手横档着,对方前进,他禁不住后退两步,冷声道:“你……你想杀……想杀本王?你……你过来试试……试试看……!”

  连他自己都听出,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努力想控制自己的紧张和恐惧,可是握剑的手却已经微微颤抖。

  卫校并不再向前进,单膝跪下,低着头,恭敬道:“参见王爷!”

  “不用装模作样。”齐王咬牙切齿,“是太子派你来的?”

  卫校抬起头,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来,摊开手掌,手心之中,豁然一物,齐王身体微微前倾,不知道这人搞什么鬼,看到那人手中之物,神色大变,失声道:“是……血玉扳指?”

  “王爷,在下仇如血,奉楚欢楚总督之令,进京面见王爷。”卫校凝视齐王,“王爷吩咐,一切听从王爷调遣,这血玉扳指,是楚督令在下带来,可证明在下是楚督的人。”

  “呛!”

  齐王手中长剑落在地上,他整个人就如同虚脱一般,上前两步,一把抓过血玉扳指,见到这枚血玉扳指确实是自己与楚欢联系的信物,是自己令孙德胜带往西北去见楚欢的信物,又惊又喜,便是这一刻,就觉得自己的所有委屈烟消云散,一把抓住仇如血那只手,“你……你可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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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二一章 请客


  仇如血恭敬道:“王爷受惊了!”

  齐王拉起仇如血,凌霜已经迅速进屋,将齐王的鞋子拿了过来,齐王坐在椅子上,凌霜上前伺候齐王穿鞋子,齐王向仇如血道:“来,你先坐,府里没有别人了。”

  仇如血倒也没有客气,在齐王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凌霜服侍好齐王穿上鞋子,又进到屋里给齐王拿过来锦袍,齐王披上后,这才轻声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他方才紧张,一时还没听清仇如血的大名。

  仇如血拱手笑道:“在下仇如血!”

  “仇如血?”齐王觉得这名字有些古怪,但是此刻自然不在乎仇如血名字的好坏,低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到京的?来了多少人?”

  他倒也明白,楚欢如果真想救自己,不可能只派一个仇如血前来。

  仇如血道:“王爷,我们已经抵达京城五天,除了在下,确实还有几个人。”

  “几个人?”齐王有些吃惊,如果对方要救自己出京,莫说几个人,只怕百来十个人也不够用,本来放松的心情顿时又沉重起来:“楚欢只派了几个人过来?”

  仇如血何等精明,齐王这般问,他哪里不知道齐王的心思,微笑道:“王爷放心,虽然楚督只派了我们几个人过来,但是一旦行动起来,我们的人手还是足够的。”

  “那就好。”见仇如血笑得很轻松,齐王微微宽心。

  仇如血沉默了一下,终于道:“王爷,在下从西北出发的时候,对京里的情况还不是十分了解,包括楚督在内,并没有做出绝对的计划。楚督的意思,是让我们先进京打探,然后再相机行事,随机应变。我们入京之后,本就想过前来拜会王爷,但是发现齐王府已经被严密看守起来,王爷已经被软禁在王府之中。”

  齐王握起拳头,并不说话。

  “我们暗中对王府四周的环境进行了详细的打探,除了王府被武京卫守住,通往王府之外的几条街道,都是搜查严密,禁止闲杂人等进出,无论是谁,都要经过严加搜查。”仇如血轻声道:“王府四周和几条街道,日夜都不缺人。”

  齐王皱眉道:“那……那可如何是好?”

  仇如血凝视着齐王,道:“王爷,京城已经在太子的掌控之下,王爷或许有所不知,这几日武京卫各署的将领多有调动,几乎都换上了太子的人,除此之外,刑部的力度更是加大,又抓了不少人……!”

  齐王冷笑道:“本王被他软禁起来,他没有了掣肘,自然是变本加厉了。”

  “如今的京师,可以说是太子的天下。”仇如血低声道:“王爷身在京城,处境十分凶险。在下从西北出发之前,楚督再三叮嘱,要见机行事,而且我们要听从王爷的差遣。依现在的形势看,王爷实在不宜再留在京城,不过在下不敢妄自决断,所以要斗胆询问王爷,王爷是否愿意离开京城?如果王爷不想离开京城,我们不会有所行动,但是如果有心想要离开京城,那么在下将会立刻制定营救的计划,竭尽所能,将王爷救出京城!”

  齐王皱起眉头,并没有立刻说话,若有所思,许久之后,双全握紧,手背上的青筋暴突起来,他的目光也坚定起来,终是看向仇如血,点头道:“仇如血,本王要离京,本王不能任由太子宰割,无论如何,也要离开京城!”

  仇如血点点头,“既然王爷已经下定决心,那么在下知道如何做了。”看向一旁的莫凌霜,起身来,拱手道:“姑娘就是莫凌霜莫姑娘吧?”

  莫凌霜一怔,似乎想不到仇如血竟也知道自己,忙点头道:“是……奴婢莫凌霜!”仇如血跟随楚欢的时候,凌霜已经入宫,所以两人虽然都在京城的楚府居住过,却并未谋面,而且凌霜入宫之后,这事儿府中上下也都不好多说,仇如血自然也不大清楚。

  仇如血微微一笑,向齐王道:“王爷,楚督交代过,在京中的行动,随机应变,如果到了危急时刻,王爷需要离开京城,我们将竭尽全力施行营救计划,除了王爷,楚督也是交待过,一定也要将莫姑娘一同救出京城。”

  齐王立刻点头道:“不错,凌霜一定要跟本王一起走的。”

  凌霜在旁听见,却是心头一颤,这才明白,仇如血认识自己,是因为楚欢交待要将自己救出,毫无疑问,楚欢虽然远在西北,却从未忘记过自己的安危。

  一时之间,凌霜心头百感交集,但是面上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仇如血低声道:“王爷,在下在这里不便久留,您和莫姑娘稍安勿躁,等候三两日,在下会将整条营救线落实下去,只待计划设计好,便会开始行动。”

  齐王忙道:“仇如血,王府除了本王和凌霜,还有两个人,我们可以帮你们做些什么?”

  “还有两个人?”仇如血一怔,沉默片刻,才问道:“王爷,营救计划,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营救的人越少也越好,人一多了,目标也就大了……那两人王爷也准备带他们走?”

  齐王正色道:“一个是王府长史,一个是王府统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两人对本王都是十分忠诚,誓死追随,本王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仇如血正色道:“王爷,并非在下多嘴,但是在下还是要提醒王爷,京城都在太子的控制之下,此番的计划,必须要谨慎小心,慎而再慎。王爷该知道,您是太子的最大障碍,虽然如今被软禁在王府,而且有重兵看守,但是太子那边的眼睛也一定还盯着这边,所以计划中稍有一丝一毫的疏忽,就会前功尽弃,王爷会落到更凶险的境地。”顿了顿,犹豫一下,才道:“多带走两个人,目标也就大了两分,而且这二人的底细,王爷是否完全清楚?”

  “本王很清楚。”齐王道:“本王知道,这种时候,不可轻易相信任何人,但是却不等于要怀疑所有的人。长史卢浩生是徐大学士推荐给本王,一直在为本王谋划,其实他也一直劝说本王,应该离开京城,前往西北,至若马仲衡,他是辽东人,出身行伍,讲的是忠信,前番太子要调走王府护卫,马仲衡差点带人与他们大打出手,这人对本王十分忠诚,本王可以相信他们。”随即苦笑道:“而且他们已经被视作本王的人,本王如果离开,丢下他们,太子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仇如血想了一下,见齐王坚持,也就不多说,“王爷,在行动之前,王爷继续像平常一样,不要表现出任何的反常。至若卢浩生和马仲衡,王爷既然要带他们一起走,那么就将他们也列入计划之中,不过暂时不必将出走的消息告诉他们。”

  齐王见仇如血似乎成竹在胸的样子,倒是信心大增,点头道:“你放心,本王按照你说的去做。”

  ……

  ……

  已经是腊月,京里的温度也是低的吓人,因为户部吃紧,所以今年拨下来给武京卫的冬装数量实在有限,整个京城有武京卫七千人,但是拨下来的冬装,却只有三千套,这已经是户部力所能及,只是这样一来,武京卫大半数的兵士都将没有冬装。

  分发冬装,自然是由上面进行调配,西门署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知道凶多吉少,这西门署的武京卫,本就是在军中靠山最弱的一拨人,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如今冬装缺乏,西门署自然很容易被忽略,西门署上下倒也没有想过人人有一件,只是想着能分个三五件也就阿弥陀佛了,等到冬装最后发完,西门署却是连一件冬装也没发下来。

  署里的兵士们当然不敢往总旗衙门去闹,但是一肚子火,总要有发泄之处,署头王甫自然就成了替罪羊。

  若是换做别的署门,兵士们也不敢向署头叫板,但是王甫为人敦厚,没有杀气,虽然做了署头,署门里的兵士们却也并不敬畏他,所以少不得叫喊着王甫懦弱好欺,连一件冬装都得不到,前任署头赵扬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真要有东西拨下来,哪怕不多,却也能争取到一星半点,相较之下,王甫就差了许多。

  王甫也知道众人心里有火,为了息事宁人,只能答应回头请众人吃上一顿好的,算是赔礼道歉,只是这一顿饭今天推明天推,一开始大伙儿还经常催促,到了后来,知道王甫囊中羞涩,也就没人再提。

  黄昏时分,署门里的兵士们各自当差,有去西门广场巡逻的,有留在署门里歇息的,王甫依然要带着手底下的十几号人齐王府轮值。

  距离轮值的时间还有很长,有些兵士不愿意太早出门,署门里毕竟还有炭火,呆在里面颇为暖和,早早出门,天寒地冻,没有几个人去受那份苦。

  到最后,王甫领着六名部下先行出门,嘱咐其他人在轮值之前,必须赶到齐王府。

  离开署门,王甫并没有带人直接去齐王府,而是转过两条街,带着众人到了一条比较热闹的街道上,跟随的六名武京卫倒是喜气洋洋,今日他们早早跟着王甫出门,倒并非是给王甫面子,而是王甫悄悄向着几人暗示,要遵守之前的承诺,带着几人在执勤之前,先去馆子里搓一顿。

  这当然是天大的好事,本以为是遥遥无期,今日王甫性子大变,众人乐得去吃一顿好的,而且倒也不知会别人,毕竟人越少,吃起来越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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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二二章 甲胄


  王甫挑的馆子,实在不大,黄昏时分,客人也不多,门面看上去十分的普通,武京卫的兵士们倒是并不在意,王甫请客,已经是十分稀罕的事情,能够到这种馆子已经很了不起,想要往那些高档的酒楼去,那是做梦也不会发生的事情。

  饭馆有专门的一间屋子,里面生着炭火,装潢的到也不是太差,十分干净,王甫带着众人进去,率先将自己的甲胄脱下,其他人见状,也觉得穿着戎装吃东西不大方便,纷纷将甲胄脱下,堆在了屋子的角落,落座之后,王甫已经道:“今日难得请你们吃一顿,你们能吃多少是多少,过了这村没这店。不过话先说明白,晚上还要执勤,这酒水……!”

  立刻有人阻止道:“王头,这就没意思了。你自己都说了,难得请弟兄们搓一顿,总不能让大家滴酒不沾吧?这天寒地冻的,出来总是要吃点酒暖暖身子。”

  此人一说,其他众人纷纷起哄,都说连酒都不吃,请的哪门子客。

  这行伍中人,不好酒的少之又少,平日里都舍不得自己买酒,今日好不容易有这机会,自然是不可放过,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王甫没有法子,只能苦笑道:“那咱们说好了,每人吃一点酒,可绝不能吃醉了,晚上还要执勤,到时候上面查下来,一个个都是醉醺醺的,我固然少不得责罚,你们一个要跑不了。”

  众人都笑道:“那是自然,我们都有分寸。”

  这家饭馆虽小,但是盛菜的碗碟却是很大,连喝酒的酒碗都是极大,王甫苦着脸让店伙计换小的上来,店伙计只说饭馆里只有这么大的酒碗,众兵士还觉得酒碗小了,哪里愿意换,都说就这么将就,随后店伙计搬了两坛子酒过来,众人心下都是欢喜,只有王甫苦着脸。

  觥筹交错,有人已经问道:“王头,这齐王府要看守到什么时候?总不能接下来咱们每天就干这事儿吧?”

  “上面说什么时候完就什么时候完。”王甫道:“咱们奉命行事,不要那么多屁话。”

  众人有酒肉在眼前,自然也不多去顾这些,你来我往,一个个都是酒中好手,似乎连王甫的叮嘱都已经忘记了,便是王甫自己,两碗酒下肚,似乎也放开了酒量。

  不到一刻钟,便已经有人趴在了酒桌上,人事不省,其他人推搡不醒,俱都嘲笑起来。

  只是片刻后,又连续有人趴到在桌上,便是王甫,也一头趴倒桌上,两坛酒还没饮完,连王甫总共七人,俱都横七竖八地醉倒在屋内,人事不知。

  本来一片喧闹的屋子里,很快就寂然无声。

  门帘子掀开,方才伺候的店伙计探头往里面瞅了瞅,随即进到屋内,伸手一个个地推搡了几下,西门署众人除了呼吸外,就都如同死了一般,人事不知。

  此刻,门帘子又被掀开,左眼戴着眼罩的白瞎子骤然出现在门前,那店伙计抬头看了白瞎子一眼,微微点头,白瞎子这才进到屋内,努了努嘴,店伙计立马起身出门,片刻间,就端了一碗水进来,扶住王甫,将那碗汤水灌进了王甫的口中。

  只过片刻,王甫一阵咳嗽,睁开眼睛来,看到白瞎子就在眼前,立时翻身而起,感觉头有些发晕,但是身上却无任何不适,扫了一眼,见到跟随自己过来的六名部下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先是皱眉,然后才苦笑问道:“白兄,接下来该怎么做?”

  白瞎子微笑道:“王署头,你果然不负楚督所望,楚督若是知道你如此出力,必然重重有赏!”

  “赏不赏的就不要谈了。”王甫苦笑道:“只要楚督信守承诺,治好小儿的病,王甫这条性命随时可以交给楚督。”

  “楚督当然不会要王署头的命。”白瞎子正色道:“从西北出发之前,楚督就再三交代,王署头义薄云天,一旦有事情需要王署头帮忙,署头定然会出手相助,看来楚督对王署头还是十分了解的。你放心,楚督已经派人去了署头家乡,将署头的家人全都接往西北,知道他们安然到了西北,就可以立刻进行治疗。”

  王甫无奈点点头,轻声道:“白兄,这饭馆是否安全?这里的消息,会不会泄露出去?”

  “你放心,万无一失。”白瞎子轻声道:“这饭馆平日里生意并不好,我们派人兑了下来,这才几天,甚至无人知道这饭馆已经被我们兑下。”

  “那……那他们呢?”王甫指了指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西门署兵士,“你可是答允过,不能伤他们分毫。”

  白瞎子叹道:“王署头多心了,我们是来救人,不是来杀人。这些弟兄都是无辜之人,我们不会伤害他们。”顿了顿,微笑道:“只是酒中有一些蒙汗药,分量有些重,不过对性命无虞,要睡上十二个时辰,到了明天的这个时候,他们就会自己醒来。”

  “那就好,那就好。”王甫松了口气,“白兄准备接下来怎么做?”

  “这被蒙汗药迷住的几个兄弟,只能委屈他们先在这里呆着。”白瞎子微笑着,说话间,就见到那名店伙计走到墙边,探手到地下,拉开了一块木板,下面竟露出一个洞口来,店伙计撸起袖子,出了门,又召唤一人进来,随后两人小心翼翼将醉倒的六名兵士抬进了地窟。

  “这里怎会有这地窟?”王甫吃了一惊。

  白瞎子含笑道:“这是临时挖掘出来,就是让这几位兄弟有个容身之处,在计划行动过程中,他们是不能再露面的。王署头放心,这下面虽然昏暗,但是不会有性命之虞……!”径自走到墙角边,伸手扒拉了一下堆在那里的甲胄,这才抬头,笑道:“这里有六套武京卫甲胄,数量也算是刚刚好。”

  王甫皱起眉头,为了救自己儿子的性命,王甫自始至终都是与白瞎子积极配合,按照白瞎子的吩咐行动,但是行动的具体计划,他却并不清楚,他也并没有动问,心中很清楚,如此大事,白瞎子他们绝不会轻易透漏,自己询问,他们也不会说,反而尴尬。

  “好了,王署头,我现在有几个紧要的问题要问你。”白瞎子神情严肃起来,“第一,你们西门署轮值的时辰,是什么时候?不可有差错。”

  “晚上戍时之前,必须赶到。”王甫肃然道:“早上辰时之前,就要轮值。”

  白瞎子点点头,又问道:“巡视之人,夜间都要巡视几次?”

  “两次!”王甫立刻回答道:“一夜两次,雷打不动,不过都是在子时之前,后半夜很少巡查,不过这也说不准,若是突然巡查,我们事先也不会知道。”

  白瞎子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正常而言,后半夜不会有人巡视?”

  “是。”

  “你们西门署负责右侧门,兵士的人数,是否有规定?”

  “最少十四个人。”王甫道:“主要是守住侧门,但是夜间,会在侧门的那条长街来回巡视,以免有人擅入长街之内。”

  “明白了。”白瞎子点头道:“距离你们轮值,还有大半个时辰,除了你们这几个,自然还有其他人往齐王府赶过去。”

  “他们会在戍时之前赶到,只要人员全部赶到,才会进行交接。”

  “轮值的人,可认识你们?”

  “之前并不熟悉。”王甫道:“现在应该有些眼熟吧……!”

  白瞎子摸着下巴,沉吟片刻,终于道:“王署头,如果是这样,咱们几个,先要往齐王府去一趟了。”

  ……

  ……

  齐王府右侧门,距离戍时轮值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守卫在这条长街上的庆琅署兵士们已经是疲惫不堪,只盼着时间快些过去。

  看守王府,枯燥无聊,却又不能不老实呆着。

  庆琅署署头张韶伸了个懒腰,往长街尽头望了望,并未发现西门署武京卫的人影。

  “嘎!”

  一声响后,侧门忽然被打开,张韶神经一紧,条件反射般,一只手已经握住自己的佩刀刀柄,回过头,只见到人高马大的马仲衡打开侧门,正站在门前。

  “马统领!”张韶笑了笑,问道:“这是要出去吗?”

  马仲衡扫了一眼,道:“带几个人进来,王爷要搬东西,人手不够!”

  “人手不够?”张韶为难道:“马统领,咱们只是负责在这里守卫王爷的安全,并没有……!”

  “你什么意思?”马仲衡冷声道:“你是否说,王爷使唤不动你们?”

  张韶显出为难之色,他心里明白,齐王随然被软禁,但是说到底,皇子终归是皇子,皇室帝胄,自己只是武京卫一个小小的署头,绿豆般的人物,齐王现在要用人,自己还真不好拒绝。

  他没有想到齐王用人用到自己身上,无可奈何,问道:“马统领,王爷要搬什么东西?”

  “有一座假山王爷看着不顺眼,要搬到另一个院子,你们进来吧。”马仲衡道:“挑四五个力气大一些的,搬完了东西,王爷有赏!”

  张韶犹豫了一下,才道:“马统领,可否让王爷稍候片刻,卑职……卑职去禀报一声……!”

  “嘿嘿,王爷要用小小的署头,还要向上禀报,你们把王爷当成什么了?”马仲衡双眸锐利,“罢了,用不着你们……!”转身要进门,张韶急忙赔笑道:“马统领息怒……你,你,还有你们两个,随我来,你先守在外面……!”

  张韶虽然知道齐王是被太子软禁,但是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他小小的署头自然不知道,谁知道皇帝返京之后,齐王会不会东山再起?今日得罪了齐王,日后也没自己的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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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二三章 鱼目混珠



  长街尽头,一队人忽然出现,领头的是西门署署头王甫,在他身后,跟着六七名部下,尚未到轮值的时辰,王甫并没有带人进入长街,在街头歇住,往常街里面瞅了瞅。

  “王头,他们几个没有踪迹?”后面有人奇道。

  王甫沉声道:“先别吭声,刚才我带着他们几个早早过来,被王爷派人召唤进去,说是要进去帮王爷搬东西,幸好我说还要回去将你们几个调过来,这才免了苦差事,你们现在过去,被王府的人瞧见,说不得也要将你们抓进去做苦力。”

  后面这几名西门署的武京卫,并非随同王甫一同吃酒的那几位,那几位还在饭馆的地窖里躺着,这是后来姗姗来迟的几名武京卫,来的途中正好与王甫碰上,王甫只说担心他们误了时辰,这才回去叫人,一行人到了这里,听王甫这样一说,顿时都明白过来,敢情王甫回去叫人是假,原来王爷唤人做事,王甫为了逃苦力,这才编了个理由回去。

  这几个人心下都是暗暗庆幸,暗想还是自己有先见之明,姗姗来迟,若是早早跟随王甫过来,只怕也要进王府做苦力了。

  “你们在这里等着,时辰没到,就不要过去了。”王甫低声道:“我先过去瞧瞧。”

  “王头,你就不怕被拉进去做苦力?”有人打趣道:“可别将你拉进去,你就喊着将咱们也带进去,好兄弟讲义气,可别对不起哥儿几个。”

  王甫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径自走到大门前,门前只剩下一名武京卫在守着,见到王甫,倒也认得,笑道:“王头,来得早啊,时辰还没到,是看到我们辛苦,所以早早过来轮值?”

  “没那么好心。”王甫道:“你们的人呢?怎么只剩下这几个?”

  “都进去了。”那人冲着王府内努了努嘴,“王爷要搬假山,人手不够,都拉进去了。”

  “哦?”王甫奇道:“王府里需要办很多东西吗?刚才我们西门署的人经过小门的时候,也被拉进去几个人。”

  那人笑道:“大家是同病相怜,说是王爷有座假山要换个地方。”

  王甫“哦”了一声,也不多言,那小门微敞着,王甫笑问道:“我现在是否可以进去瞧一瞧?”

  “马上就是你们当值了,你要进去也不拦你。”那人道:“不过里面正在忙着,可别刚进去就被拉着做苦力。”

  王甫笑了一笑,进了门去。

  戍时将近,在街头的西门署兵士正在窃窃私语说笑,听得后面脚步声响,一名卫校已经快步过来,每天轮值的时候,卫校都会过来监察,几人见到卫校,都是住口不语。

  “你们几个都在这里做什么?”卫校皱起眉头,“王甫呢?”

  “去王府了。”立刻有人回道:“王府里面在搬东西,王爷让他们进去干活,王署头带着几个人进去干活。”

  卫校一怔,“干活?”随即皱眉道:“要轮值了,你们几个跟我来。”

  西门署几人跟在卫校身后,到了侧门,守在门前的兵士立刻挺直身板,卫校皱眉道:“人都进去了?”

  “王爷要搬假山,都进去搬假山了。”

  “你们先等着。”卫校径自进了大门,里面冷冷清清,天色已经暗下来,他顺着青石小道往前走,走了没多远,就瞧见王甫在前面东张西望,咳嗽一声,王甫回过头,立刻过来拱手道:“卑职参加卫校大人!”

  “人都去哪了?”

  “庆琅署的往那边去了。”王甫抬手指了指,“卑职手下几个人被调到那边去了,王爷忽然要搬假山,要将院子里的几座假山换个位置……!”

  “古怪……!”卫校皱起眉头。

  王甫轻声赔笑道:“卫校大人,王爷每天闭在府里,不能出去,只怕是闷得慌,或许真的是想换一下,又或者是想故意让咱们多干些事儿……!”

  卫校“嗯”了一声,问道:“你这边派去几个人了?”

  “六个!”

  “人手倒是不少。”卫校“哦”了一声,顺着王甫指的方向过去,快到一处院子,王甫忙道:“卫校,咱们也要过去吗?”

  “怎么了?”

  “卑职想着,咱们要是过去了,王爷会不会也让咱们动手?”王甫笑道:“卑职倒无所谓,卫校大人事情繁多,只怕在这里会被耽搁的。”

  正在此时,已经听到那边传来声音:“你们几个加把劲,实在不成,再去找几个人过来……!”卫校身形一闪,躲到一旁,远远望去,只见院子那边果然有一座假山,边上围着好几名武京卫,也不多言,转身就走,只怕真的将他拉过去。

  刚刚出了门来,听得后面传来声音,只见到庆琅署署头张韶领着手下几个人过来,见到卫校,立马加快步子,上前拱手。

  “活儿干完了?”卫校问道。

  张韶点头道:“搬一座假山,移动一个位置。”

  卫校抬头看了看天色,张韶已经道:“卫校,轮值的时间已经到了,您看……!”

  “王甫,你手下那几个人什么时候能完事?”卫校问道。

  跟在卫校身旁的王甫忙道:“卑职不知,要不进去问一问?”

  “不用了。”卫校摆摆手,“反正也轮到你们当值,你的人在里面干活,就由他们去吧,等他们出来,各守其位。”

  王甫招手让不远处的几个人过来,卫校扫视一眼,“这里加上你,有八个人,里面有六个,十四个……!”又点了点庆琅署的人手,这才道:“庆琅署的先回去吧,王甫,你们西门署轮值,你们几个先守在大门这里,等里面的人出来,再让他们各守其位。”

  王甫恭敬道:“卑职尊令!”

  张韶笑道:“王署头,你的人也都被拉进去了?哈哈哈,同病相怜。”向卫校拱了拱手,点齐了自己的部下,这才离开。

  卫校打量那扇侧门两眼,低声叮嘱道:“王甫,小心守着,今天突然搬假山,也不知道弄什么名堂,你可要多长个心眼,这边真要出了问题,你王甫可脱不了干系。”

  王甫立刻道:“卫校大人放心,卑职明白。”

  卫校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等卫校离开,王甫这才将手下人安排好,大门这边,只留下了两人看守。

  等到众人各就其位,王甫四下里瞧了瞧,这才重新从侧门进了王甫,随即关上门,快步往卫校方才看到的院子过去。

  他脚下生风,进了院子,院中那几名武京卫立时都转过身来,瞧着他,王甫上前,拱手道:“王爷,已经打发了,他们没有看出破绽。”

  这院子之中,却只有四名武京卫,只是甲胄之下的,却并非西门署的人,当众一人已经摘下头盔,显出一头青丝,却是莫凌霜,轻声道:“这头盔好重。”

  其他几人也纷纷摘下头盔,齐王、卢浩生、凌霜、仇如血皆在其中,这院子里的武京卫,竟然是这四人穿上武京卫甲胄装扮。

  “仇如血,如此一来,外面那帮人,是否就觉得王府里面还有好几名武京卫?”齐王急切问道。

  仇如血长舒一口气,道:“当真是好险,稍有差池,这招就不起作用了。只是这种情况,我们也只能兵行险招,王爷,这还都是亏了王署头,如果不是王署头,这鱼目混珠的招数根本使不上。”

  齐王看向王甫,点头道:“王署头,你做的很好,脱险之后,本王一定会重重赏你!”

  “王爷过奖了,能为王爷效劳,是卑职的荣幸。”王甫恭敬道。

  卢浩生已经看着仇如血,询问道:“仇大侠,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既然他们以为这里面还有几名武京卫,那么咱们待会儿光明正大从侧门出去,也不会有问题。”仇如血道:“只要出了王府附近的监视范围,就有人接应咱们,不过王署头说过,巡视的人上半夜会过来巡查,如果到时候发现少了人,而王府依然没有动静,那么必然会出纰漏,所以咱们只能等到后半夜才能行动。”

  “那只能等到后半夜了。”

  仇如血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横铺在地上,众人都凑近过去看,仇如血道:“我们事先已经经过了周密的计算,如果从子时开始行动,在明天辰时轮值之前,我们只有不到五个时辰的时间,洛安京城太大,而且道路纵横交错,我们还要避开巡逻最严密的地方,五个时辰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十分的紧张。”伸手点在地图上,我们现在在西城,而西城是京城巡逻最为严密的地方,特别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检查特别严格,所以这几条路我们不能走……!”

  “五个时辰之内,我们必须出城。”卢浩生肃然道:“等到轮值的时候,我们已经不在,武京卫必然会发现破绽,那时候,全城就会立刻搜找我们,即使我们躲起来,但是太子绝不可能让齐王离开京城,伺候一定会加强京城各门的守卫和检查,到时候我们也就出不了城,所以就在这五个时辰内,是我们唯一能够离开京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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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二四章 义士


  仇如血正色道:“卢长史说的不错,是成是败,在这五个时辰之内见分晓,诸位,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生死与共。”

  众人互相瞧了瞧,目光都是十分坚定。

  “大家再看,五个时辰之内,要躲避巡逻,想要顺利抵达其他几处城门,虽然未必不成,但是只要稍有耽搁,就会出问题。”仇如血道:“所以这次制定的计划,将以京城的西门为最终的目标,所有的接应,也都是以这条线设定。所以我们要避过西城的这几处地方,绕一个圈子,然后在辰时之前,赶到西城门。”

  “以前城门都是正好在辰时时分开城。”卢浩生道:“但是最近京中不太平,所以开城门的时间往后移动了两刻,要到辰时两刻才会开城门。”

  “这边是辰时轮值,他们就算发现不对劲,也是辰时之后的事情。”仇如血道:“等到事情报上去,他们再作出反应,早已经过了辰时二刻,我们已经离开京城,只要出了京城,城外一切都准备好,就很容易脱身了。”

  王甫犹豫了一下,终于道:“这里面还存在一个极大的变数。”

  众人都看向他。

  王甫顿了一下,才道:“这个计划的实施,是从后半夜开始,是要避开上半夜的巡查,以免被巡查的卫校发现破绽。”

  仇如血点头道:“对!”

  “可是如果卫校在后半夜,突然会巡查到这边,那又该如何?”王甫轻叹道:“如果那时候我们全都离开,卫校巡查到右侧门,发现西门署少了半数的人,他会不会起疑?上半夜的时候,我守在门外,他就算来查,我只对他说王爷还在用人,折腾了大半夜,王府里面再闹出点动静,应该可以瞒过卫校。到了后半夜,他如果再来巡查,依然无人,连我的踪迹也没有瞧见,难道他不会进府来看一看?总不至于王爷用人,要用上整整一夜吧?只要进府,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那么事情就会立刻暴露,武京卫就会马上倾巢而出,搜找我们的下落,京城个门,也会立刻封锁,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在辰时之前赶到西城门,西城门也不会打开,甚至于他们已经在那里守株待兔……!”

  本来有些兴奋地情绪,一时之间,变得寒冷起来,齐王不由吸了一口冷气,王甫的意思,在场的几人,心里都是十分的明白。

  齐王是太子的重点监视对象,想要将齐王从京城救走,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并非凭借几个高手就能够轻松自在地救走齐王,一切必须在秘密状态下进行,只要稍微出现疑似纰漏,被太子党的人发现,那么齐王面对的,将是太子手中强大的实力,将会有无数人蜂拥而来,至若高手,太子手下也从来不缺高手,这项计划从一开始,就不能以武力来解决,只能用周密的计划进行。

  这项计划之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齐王在逃出西城门的过程之中,决不能让太子党发现破绽,一旦在逃出西城门之前就被发现,以太子的实力,可以轻松将齐王困在京城之内,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

  所以需要时间,一个隐秘至极不被任何人发现破绽的行动时间。

  有王甫这个内应,就可以制定一个完整的计划。

  计划将行动时间定在子时过后,道理很简单,因为按照王甫的说法,卫校夜里巡查,一般而言都是在上半夜,下半夜几乎不会出现。

  这也好理解,严寒腊月,谁愿意在可以冻死人的后半夜绕着王府转上一圈。

  也正因如此,行动的时间在后半夜,那时候一切都是静止的,不会有人发现破绽,王府里的人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齐王府,按照设定好的路线,连夜赶往西城门。

  这是最理想的结果。

  但是王甫一言,却是如雷霆贯耳,卢浩生和仇如血已经皱起眉头来。

  诚然,卫校巡查,通常都是在上半夜,可是这却并非绝对,谁能保证卫校不会突然抽风,夜里会巡查到右侧门来?

  一般情况下不会,但是世间的事情,总是存在一个特殊。

  一旦卫校后半夜突然过来,正如王甫所言,见到右侧门只有半数武京卫在看守,王府和近一半的武京卫没了踪迹,自然会疑惑王府为何要用人这么久?卫校巡查,本就是为提防出现异常的情况,一旦出现那种情况,卫校即使不会亲自闯进府中,也一定会向上禀报,而随后入府查看,那也是必不可少的举动。

  等他们闯进王甫,人迹全无,自然会知道齐王已经逃离,禀报上去,以太子的能力,当然会在第一时间派人封锁城门,只要太子的行动在明晨辰时二刻之前,齐王一行人就算赶到了西城门,那也是无法离开京城。

  一时间寂静无声。

  片刻之后,卢浩生终于道:“王爷,王署头说得对,咱们如果全都离开,没有一个人挡着,一旦有人巡查,前功尽弃。”顿了一下,才道:“这样吧,王爷你们按照计划,依然子时行动,卑职就不能随同王爷一同去西北了,只要卑职留下来,守在右侧门,有卑职在那里,可以向他们解释,他们应该不至于敢闯进王府。”

  “卢长史,这……!”齐王一惊。

  卢浩生微笑道:“王爷,卑职身为王府长史,未能为王爷分忧,让王爷受此委屈,实在是罪该万死。这次,卑职就当是为王爷分忧……王爷随同仇大侠前往西北,有楚大人相助,必能东山再起,卑职只盼王爷能够一帆风顺。”拱了拱手。

  “不行!”凌霜忽然道:“长史,你足智多谋,此行西北,山高路远,沿途只怕还有不少的磨难……王爷身边不能缺了你,凌霜一介弱女子,此行西北,不但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还会拖累你们,就让凌霜留下来……!”

  齐王急道:“不可以……!”

  “王爷,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凌霜凝视着齐王,双眸清澈,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目光却十分坚定,“凌霜留下来,你们就能顺利出城,凌霜心意已决,王爷不用多说。”

  王甫却是双手握着拳,牙关紧咬,忽然间抬起头,道:“你们不用争了,你们都是王府的人,是齐王身边的亲信,就算你们留下,也不能保证他们相信你们。你们留下来,并不合适,而且存在着极大的风险。”

  齐王咬牙道:“实在不成,我们就赌一把,堵他们后半夜不会巡查。”

  “王爷,事关生死,不能而学习,更不能去赌。”王甫正色道:“太子党势力庞大,要想从他们的眼皮底下离开,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行……!”深吸一口气,看向仇如血,道:“仇大侠,计划不变,子时行动,我留下来。”

  仇如血眼角抽搐,“你……!”

  “只有我是最合适的人选。”王甫平静道:“我是武京卫的人,之前和王爷也没有什么瓜葛,他们不会怀疑到我头上,而且真要查过来,我是西门署的署头,由我解释,可以说得通,他们也会相信。”

  卢浩生看着王甫,眼中也显出惊讶之色,显然没有想到小小署头竟然如此深明大义。

  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留下来,等到天亮之后,事情就会败露,到了那个时候,留下来的人无论如何也是逃脱不了。

  王甫主动留下来,说到底,就是用自己的性命护着众人安全脱身。

  齐王当然也明白其中道理,有些惊讶,但是目光中很快就显出感激之色,道:“王署头,你可知道,留在这里,会……会很危险。”

  王甫微微一笑,道:“王爷,都不用多说了,就这么定下来。”随即道:“王爷,小的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齐王忙道:“你但说无妨,只要本王能做到,必然答应你。”

  王甫道:“天寒地冻,身子有些冷,不知道王爷能不能赏一坛酒吃?”

  众人一怔,想不到王甫竟然是提出这样的要求,齐王怔了一下,随即急忙向凌霜道:“凌霜,你将我珍藏的那坛酒拿过来,还剩下两坛,都拿过来。”

  凌霜看着王甫,犹豫了一下,终是答应,卢浩生只怕凌霜一人拿不了两坛,也跟着去拿酒。

  仇如血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王甫肩头,道:“王兄弟,仇某行走江湖二三十年,什么人都见过,也见过不少忠肝义胆的壮士,但是真正能让仇某钦佩的,并没有几个,你王兄弟大仁大义,仇某打心眼里钦佩。”

  王甫哈哈笑道:“能得仇大侠赏识,三生有幸。不过留下来,可不一定会死,等到后半夜卫校迟迟不曾过来,快到天亮的时候,我会想办法脱身。”

  “好,一旦有机会,你一定要脱身。”仇如血握住王甫手臂,“楚督已经派人往你家乡去接你的家人,用不了多久,他们都会到西关,你脱身之后,直接往西北方向去,我们放缓速度,你追上来。”

  “千万不可。”王甫立刻道:“出了京城,依然不能掉以轻心,太子如果发现王爷不见了,必然会派人追拿,你们速度越快越好,尽早赶到西北,我自己会想法子赶到西北,到时候与你们汇合。”

  “如此也好,我们在那边等着你。”仇如血道:“等你到了西北,我叫上志同道合的弟兄,咱们喝个痛快。”

  “何必等到西北?”王甫笑道:“王爷赐酒,马上我们就好好喝上几杯。仇大侠,不怕你笑话,打小我就喜欢喝酒,可是家里穷,也没有闲钱买酒喝,后来参军打仗,偶尔能喝上几杯,到了京城,编入武京卫,分到西门署那个清水衙门,想贪墨都没地方贪,家里的孩子又患了病,一点军饷,也只够给孩子买药吃……我倒是一直想着痛痛快快喝一场,只是囊中羞涩,一直实现不了……嘿嘿,今天王爷赐酒,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喝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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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二五章 偿还


  齐王府也曾风光过一阵,这里曾是齐王党的大本营,前来拜门的官员络绎不绝,每一位官员过来,少不得都要带点东西孝敬齐王。

  只是齐王也知道,即使是皇子,若是大肆收受礼品,那也是会留下后患,所以下面官员送来的珠宝古董一类物事,齐王都是拒之门外。

  不过有些官员懂得如何孝敬,不送金不送银,送些稀罕的点心和美酒,齐王倒是收了一些,其中有几坛真正的佳酿,齐王更是收藏起来,今日却是将最好的两坛酒赐给了王甫。

  王甫和仇如血坐在亭子里,一坛酒已经是见底,王甫将嘴角的酒水抹去,笑道:“仇大侠,今天这酒,喝的痛快,能够喝到这等美酒,我以前是做梦也没有想过的。”

  “王兄弟,要说真正的烈酒,还是西北的好。”仇如血道:“西北最地道的古城烧,入口就像烈火,从喉咙里灌下去,就像刀子撕割喉咙,那才是男人真正要喝的酒。”

  王甫笑道:“那好,回头我去西北,和仇大侠喝古城烧。”

  仇如血哈哈笑道:“你放心,楚督府里别的没有,好酒倒是不少,到时候咱们将楚督珍藏的美酒全都逼出来。”

  “楚督……!”王甫放下酒坛,抬头看着黑色的天幕,终是叹道:“仇大侠应该知道,楚督刚入京城的时候,就被分到我们西门署。”

  “楚督说过这事。”仇如血点头道:“楚督说,他到西门署,第一次执勤,就是王兄弟领着,王兄弟对楚督一直都很照顾。”

  “楚督这是客气话。”王甫摇头叹道:“并非是我照顾他,而是他在照顾我。仇大侠,你能否帮我向楚督带个话?”

  “你说!”

  王甫犹豫了一下,才道:“楚督或许已经忘记了,不过我却一直没有望。当年楚督还在西门署的时候,担任署头的是赵扬,那时候京里发生了一件离奇的怪事,当时的驸马爷,也就是安国公黄矩的孙子,被刺死在自己的园子里,武京卫奉命全城搜找,捉拿凶犯。”

  仇如血只是看着王甫,并不说话,听他细说。

  “那天赵扬召集大家,说是在严主薄的府里发现了刺客的踪迹,那位严主薄获罪被满门抄斩,严宅当时是座空宅,我们以为赵扬真的发现了刺客的踪迹,所以都跟着前往捉拿刺客,楚督当时也在其中。”王甫忆及往事,缓缓道:“到了严宅,赵扬布置任务,将楚督和当时也还是新手胆量极小的孙静一分到马厩去找寻刺客踪迹……!”说到这里,眼角微微抽搐,神情微显黯然之色。

  仇如血却是神情肃然,仔细聆听,他其实心里很明白,虽然王甫说到时候找寻机会逃离京城,往西北去汇合,可是这只是最好的结果,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王甫此时托自己给楚欢带话,甚至就是最后的遗言,仇如血自然要仔细聆听。

  “我们在严宅找寻之时,一直没有找寻到刺客的下落,直到我们忽然听到马厩那边传来声音,当时我就知道,马厩那边一定是发生了变故,刺客很有可能就在马厩,而当时负责搜找马厩的,是楚督和孙静一。”王甫肃然道:“刺客能够在驸马的府邸杀死驸马,武功自然了得,我们知道楚督和孙静一联手也未必是敌手,处境凶险,所以想要去支援,可是赵扬却找借口说那边并无异状,当时神情就很古怪,我当时就看出来,其中有名堂。”

  仇如血何等阅历,立时就反应过来,“难道当时那位赵扬想要坑害楚督?”

  王甫点头道:“就是如此了,事后证明,刺客却是就藏在马厩,而赵扬偏偏只派了两个人去搜寻马厩,给楚督配上了胆小怕事的孙静一,那边传来声音,赵扬有故意找寻借口,阻止我们去支援,前后一联系起来,当夜的行动,明显就是故布迷阵,给楚督设下陷阱,想要置楚督于死地。”

  “原来如此。”仇如血微微点头,此时他倒是并未听人说起过,好奇问道:“那刺客最后如何?”楚欢当夜在严宅遇险,仇如血知道楚欢最后安然无恙,那么刺客结果如何,倒是好奇。

  “刺客最后被楚督所说,就是连赵扬,也在那天晚上被杀。”王甫苦笑道:“这些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并没有立刻说出口。

  仇如血知道接下来的话才是最重要的。

  果然,王甫沉吟片刻,才道:“仇大侠,实话对你说,其实在那夜之前,赵扬就已经接受了西城总旗张斗利的密令,找机会将楚督除掉,此事赵扬事先也告诉过我,让我协助他一同除掉楚督,他答应我,一旦除掉楚督,我儿子的医药费,就全部由他来承担……!”

  仇如血微吃了一惊,皱起眉头。

  “那时候我心里好生犹豫,楚督当时对我不差,知道我儿子患病,更是送了银子给我。”王甫苦笑道:“那天夜里在严宅发生的事情,赵扬事先没有告诉我,但是听到马厩传来声音,我就猜知那天晚上是为楚督设下的陷阱,我虽然明知楚督当时遇险,可是……可是还是听从了赵扬的吩咐,没有前往救援,如果不是楚督命大,当夜已经死在了严府。”

  仇如血叹了口气,倒是没有想到竟然有这样一段往事。

  “其实我清楚,楚督对此事心知肚明,可是后来他从没提过一句,而且临走之前,有给了我些银子,让我给儿子看病。”王甫握起拳头,“小儿的重病,每年要花费不少银子,便是将我每年的军饷全部用上,也不足够,家里还有老小要生活,这两年来,小儿还能撑下来,都是靠了楚督送的银子,如果不是楚督当初留下的银子,小儿只怕早已经死了。”

  仇如血抬手,拍了拍王甫肩头,道:“事情已经过去,就不必多想,每个人都会做一些错事,楚督没有与你计较,自然也是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他临走之前还能给你留下银子,那就证明他心里早已经原谅了你,楚督为人心胸宽阔,重情重义,不会怪罪你的。”

  王甫道:“我知道楚督大人大量,不会与我计较,可是这两年来么,我心里却一直难受,楚督越是对我好,我就越觉得自己对不住他,这份歉疚,我本以为此生没有机会偿还,好在今次楚督能够用得上我,如此大事,派你们来找寻我帮忙,那就证明楚督还信得过我,士为知己者死,我虽然没有什么才干,但是也知道什么叫做舍生取义。”

  “王兄弟……!”

  “仇大侠,你们到了西关,就代我向楚督说一声,我当初无心害他,但是我犯下的错,由我自己来偿还。”王甫盯着仇如血,“只盼楚督能够好好照顾我的家人,我就算死,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仇如血正色道:“王署头,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不测,我相信楚督一定会妥善照顾你的家人。我答应你,等你儿子病好之后,如果你不嫌弃,我收他为义子,将一身功夫,传授于他!”

  王甫一怔,随即立刻跪倒在地,感激道:“仇大侠,我……!”

  仇如血扶起王甫,肃然道:“没有到绝境,就不要做最坏的打算,一定要想办法离开京城,我们在西北等你!”

  王甫用力点头,抬头看了看天色,轻声道:“巡查的时间快到了……!”

  右侧门长街上,正如王甫所料,卫校正慢悠悠走过来,王甫从侧门里出来,竟是满头大汗,守在门外的西门署兵士见状,笑道:“王头,怎么着,连你也被拉着干苦力?”

  “少废话。”王甫瞪了一眼,抹了抹额头汗水,此时那卫校已经过来,王甫已经上前拱手,笑道:“卫校大人,辛苦了!”

  “怎么,还在里面干着呢?”卫校见少了好几个人,皱起眉头,“咱们那为王爷到底在折腾什么?”

  “卫校大人,真被你说中了,就是在折腾。”王甫苦笑道:“搬完了假山,大伙儿还以为完事,可是王爷又要折腾咱们搬家具,看那样子,今晚是不让我们安宁了。卫校大人,不如你出面,进府去和王爷商量一些,我们是过来守卫的,可不是过来搬东西的,您跟王爷说一声,让弟兄们出来,可别再折腾了……!”

  卫校眼睛一翻,道:“我算哪根葱哪根蒜,就凭我一句话,人家王爷能听我的?”

  “可是……可是这样也不是事儿。”王甫苦着脸,“就怕今晚折腾了,明晚还要折腾,这样下去,那还了得?”

  “这我管不着。”卫校没好气地道:“你们撞上,活该你们倒霉,王府各门,就你们这边被抓去做苦力,你们自认倒霉就是。”压低声音,问道:“对了,你们进王府干活,可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王甫想了一下,点头道:“卫校大人,确实有些不对劲!”

  “哦?”卫校立时警觉起来,“怎么讲?”

  “就是王爷脾气太大,咱们在里面干活,稍有差池,他就破口大骂,还骂……还骂我们是走狗……!”王甫小心翼翼道:“他情绪不对,这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卫校哈哈一笑,道:“堂堂王爷,从辅国一下子变成了囚……嘿嘿,不骂上几句,那反倒不正常了。”左右看了看,手臂捅了捅王甫,“你们给他干活,没给你们什么赏赐?”

  “哦,赏赐……!”王甫从腰间摘下酒袋子,“没有赏钱,刚才歇息了一下,倒是给我们搬了几坛酒,那倒是好酒,我灌了一袋子……!”

  卫校伸手抢过去,打开塞子,闻了闻,一副陶醉之色,“是好东西,王甫,执勤的时候,不能吃酒,这规矩你不知道?这东西我先收着,回头再给你。”也不多言,拎着酒袋子,大摇大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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