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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宋的智慧(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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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咆哮的岷江水疯狂的涌入宝瓶口,河岸两边的巨石似乎都在颤抖。

  秋日里的岷江水水量充沛,江水没过了分水鱼,湍急的水流被劈成两半,一半汹涌而下,一半缓缓地流淌进了成都平原。

  云峥披着蓑衣坐在宝瓶口已经很长时间了,专注的看着奔流的江水,感受那种世事变迁,时光如同流水般逝去的美感。

  江水看的久了,整个人就会头昏脑胀的,分不清到底是自己静坐的身躯在狂奔,还是江水在滔滔而下,高高跃起的浪花扑在巨石上,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就像置身于千军万马之中。

  不过淋着小雨待在这样的环境里确实能够让人心平气和,因为和被管束的愤怒的岷江水比起来,个人的那点愤怒实在是不值一提。

  坐的久了,身上就冷得够呛,十一月份的天气穿的再厚实如果被雨水弄湿了,也会感到寒冷的。

  站起来之后发现两腿都有些发麻,踉踉跄跄的走了两步,想喊一个人过来帮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把所有人都撵走了,在都江堰营区,还用不着别人前呼后拥的保护。

  有人猛地挽住了云峥的胳膊,他转头看去,才发现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女,看不清少女的正面面庞,只能看见她冻成粉红色的耳朵和半边脸,耳朵上没有耳环,只用一根彩线从中穿过,少女特有的香甜气息一下子就钻进了云峥的鼻孔,所以他不打算让少女松开自己。随她拖着自己前行。

  来到江岸上吗,少女似乎非常愤怒,红润的小嘴巴立刻就有一连串恶毒的话喷薄而出。

  “看你也是一个读书人,想死怎么不去找个歪脖树吊死,跑到宝瓶口发什么疯。从这里跳下去你的尸首都没可能找到,我们军户最忌讳的就是死无全尸,你很喜欢拿自己去喂鱼?”

  云峥挠挠脑袋奇怪的道:“我没打算去跳河……”

  少女鄙夷的瞅着云峥道:“大冷的天气里谁会没事干跑去宝瓶口观赏风景?刚才要不是我拉住你,你早就掉江里了。”

  云峥瞅瞅铅灰色的天空,再看看水汽弥漫的宝瓶口忽然发现小姑娘说的很有道理,这样的天气里确实不该有什么风雅之士会冒着冻成乌龟的模样来看风景。

  人家是好意救了自己。无论如何也要道谢一声的,不管这种救援是不是必要。

  “多谢小娘子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

  少女大刺刺的接受了云峥的大礼,抬着下巴高傲的道:“能活着就不要死,我家将主说过只要活下来总会有法子,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槛,活着才有机会抽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大嘴巴。”

  云峥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另外,老甲子营的军户不论妇孺都应该认识自己。这个闺女是哪来的?不过这份傲气很像甲子营的人,别的地方的小娘子还没有这份豪气。

  “小娘子说的是,听说这里住的都是甲子营军户,却不知小娘子是那户人家的小姐,容我登门致谢。”

  云峥的一句话就把小姑娘说的眼泪下来了,正在他手足无措之时,就听小姑娘哽咽着道:“我爹爹在雁门关战死了,家里就剩下我和小弟。你不用来了。好好的把自己活好是正经。”

  说完话就捡起地上的篮子跑了,直到这时候云峥才看到小姑娘的黑黑的头发上还插着一朵白花。

  云峥颓废的低下脑袋。小姑娘的父亲就是在自己的军令之下奉命战死沙场的……

  总以为自己已经见惯了生死,如今面对战死将士的家属,他发现自己还是过不了内疚这一关。

  “少爷,这个闺女是何良坦家的大闺女,咱们不能对她下手的。”猴子不知道何时站在云峥的背后伸长了脖子和云峥一起看跑远了的小姑娘。

  “何良坦?我记得他是战死在小河沟一战的,家里的赏赐应该不会少。怎么还要去江边挖黄精?”

  猴子无所谓的道:“攒嫁妆呗,军户们有个坏习惯,认为闺女是人家的人,所以家里的财产全部归男孩所有,除非是受父亲宠爱的闺女才能获得一点嫁妆。别的就只能自己一点点去攒,挖黄精换钱,是军寨里的闺女惯有的攒嫁妆手段,军医那里需要黄精给伤兵补身子,所以军寨里的闺女们都会在空闲地时候去挖药材赚钱。”

  云峥点点头,重男轻女这种习俗不是自己能改变的了的,想起猴子刚才说的那句话,就重重的踹了他两脚。然后就背着手回军寨了。

  都江堰军寨是云峥亲兵的营寨,这是大宋律法允许的自留地,当然,大宋目前有这一待遇的将军不过三五个人,和文官的封地是一个情形,只保有收税的权利,而没有调遣的权利,这一部分的税是国家去征收的,然后再转给个人。

  文信侯的爵位保证云峥每年有三千担的税收,大部分的税收都来自鹰巢和都江堰。

  鹰巢哪里已经变成了一座繁华的集镇,庞籍还专门在那里设立了县衙,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防止云峥在那里一手遮天。

  都江堰这边他们并不在乎,一则这里人数稀少,只是亲兵家眷们居住的地方,煎迫的太厉害了会引来云峥的反击,所以在这里说话算数的是甲子营的老兵。

  回到军寨之后云峥把刚才的遭遇当成一个笑话讲给陆轻盈听,谁知道陆轻盈不但没笑,反而大发雷霆,质问云峥为什么会在这种糟糕的天气里去宝瓶口抽风?

  话就没办法说了,云峥恼羞成怒的干嚎两嗓子就甩袖子出门了,大男人家的抽抽风有什么好奇怪的,光屁股跑大街上的都有!

  猴子鬼魅一样的出现在云峥的背后小声道:“查清楚了,那个小闺女确实就是老何家的闺女,他爹爹战死在小河沟一战上,军中的补偿已经全部交付到位了,所以衣食不愁这是真的。

  可是这个小姑娘已经许了人家,是成都城的一个读书人,本来准备在今年十月就要过门,谁知道老何战死了,人家立刻就悔婚了,大家伙都说那个读书人是看上老何家的家财了,希望娶了他闺女之后能得到一大笔嫁妆,然后就有钱去东京参加大比了,博一个东华门唱名的荣耀。

  老何死了之后,家财全部归她弟弟,那个读书人见钱财无望,就立刻悔婚,小娘子也是一个豪气的主,不要弟弟给的嫁妆,整日里挖药材,就要给自己置办一份说的过去的嫁妆,还自作主张的把自己许给了成都一家屠户!十天之后出嫁!老何的孝期都不顾了。”

  云峥听得牙疼一般的吸凉气,瞅着猴子道:“孝期什么的军户人家根本就不在乎,那个闺女我看得清楚啊,虽然长得模样算不上多漂亮,可是小家碧玉绝对算的上的,咱们军中这么多好汉,难道她就非要嫁给读书人?现在又要嫁给屠户?”

  猴子傻傻的摇摇头,他也弄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图一个长相厮守?军中的男儿各个豪气干云,也都是利索的好汉子,可是这些好汉子往往是个短命鬼,我在寨子里转悠两天了,如何会不知道军寨里的事情,你去数数,看看军寨里有多少人家是孤儿寡母的在过活。

  衣食不缺这是真的,你就不看看没了男人的家还算不算是一个家?我要是小闺女,我宁愿嫁一个无赖汉子,也不会嫁给短命鬼!”

  陆轻盈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她偷听好长时间了,云峥无奈的道:“现在后悔晚了,娃都生两个了,想嫁给无赖汉这么高端的人士下辈子吧!”

  陆轻盈走过来拉着云峥的手道:“这辈子聚少离多的妾身认命了,上阵打仗是将军的责任妾身也认命了,但是您不要习惯性地把自己放到危险的境地成不?

  您以前就是修都江堰的,这些年宝瓶口坍塌了几次您不是不知道,如今秋日里水流急,您一个人坐在那里妾身想想都心惊胆战的,您就不能跟石中信他们学学,没事的时候看看歌舞,听听曲子也好过去宝瓶口那种危险的地方。”

  云峥看着陆轻盈的眼睛道:“你是说我老婆太少,需要和石中信那个老色鬼一样弄百十个老婆夜夜笙歌?”

  陆轻盈在丈夫的腰肋间狠狠地拧了一把,猴子见状,立刻就跑的没影了,主母最大的本事不是朝少爷发威,是迁怒于人。

  被陆轻盈拖回屋子,换上干爽的衣衫,躺在摇椅上腿上还搭上一条毯子,头发被陆轻盈解开拿干布擦干,不大功夫就感觉温暖如春了。

  “那个孩子倔强的让人心疼,甲子营的军户人家不该是什么草命纸身,我打算给那个孩子一个梦一样的婚礼,让成都府的人以后想要娶我甲子营的闺女,必须抢破头才成。

  多好的孩子啊,就该有一个幸福的未来,我要让甲子营所有的孩子们都知晓一件事,父兄战死沙场,活着的那些人就是他们的父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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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小蛮的旅行

  那样的簪子云家很多,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金灿灿的三叶草造型,模样简单,可是看起来极具异族特色,三叶草的花信很好,一片叶子的三叶草,她的花语代表祈求;两片叶子的三叶草,她的花语代表希望;三片叶子的三叶草,她的花语代表爱情;而四叶的三叶草,她的花语代表幸福。

  这是云峥没事的时候为了讨好老婆,特意制作了一个,结果,大老婆有了,小老婆就得有,小老婆有了,腊肉就会支支吾吾的找上门来,总是说夫人的簪子很漂亮……

  为了省事,云峥干脆就弄了一个模子专门来浇注三叶草簪子,浇注好之后,只要找高手匠人打磨一下,这东西就成批量的出来了。

  什么东西只要多了就不值钱,这是真理,当陆轻盈发现云家上下只要是有头有脸的妇人,脑袋上就有这样的一根簪子,于是就果断的把自己脑袋上的取了下来,要求家里的作坊多浇注一些出来。

  只要是出门聚会,她的脑袋上就会有这样的一根簪子,看到别人家的小姐长得漂亮,就会拔下来插在人家的头上,看到别人家的闺女懂事知礼,就会拔下来插在人家头上,当做长辈的赏赐,这东西为云家挣了不少脸面。

  陆轻盈在柔娘重新被上妆之后,挑剔的修正了一些细节,小虫的手艺确实没有多少毛病可挑剔的,柔娘经过小虫的手之后,六分容貌硬是给勾勒出八分来,这是小虫在云家经年累月练出来的好手艺。

  再停留的话谁都快活不起来,陆轻盈知道这个道理,随便跟年长的妇人们客套几句就得意洋洋的带着自己的爪牙回家了……

  等贵人们都走了。满头大汗的拴住这才战战兢兢的问小舅子是不是该吧新娘子接回去了,再晚就耽搁吉时了。

  柔娘把张方平的玉佩和云峥给的珠子留给了弟弟,带着夫人们赏赐的东西风风光光的出门了。

  不久之后,成都市上就有传言,二傻子屠户娶了一位有钱有势的仙女……

  谢家子以为柔娘是在呕气才嫁给了屠户,成亲的当天就想见见柔娘。好让她回心转意,却被拴住的老娘拿着扫帚撵出去三里地,在不死心的谢家三郎围着刘家声声的哀叫中,柔娘和拴住在大红的蜡烛底下被翻红浪……

  云峥不进成都城,陆轻盈带着云二和所有女眷回了浣花溪,带着重礼回了一趟娘家,这一次陆轻盈不像在柔娘家里还知道遮掩自己的威风,穿着宫装将大宋顶级贵妇的威风抖了一个透彻。

  “大嫂的厉害小弟算是见识了,陆家的大老爷见了嫂嫂都有些手足无措。其余黄家,梁家的人在她面前头都抬不起来。

  老太爷身子还好,似乎就是他老人家在怂恿嫂嫂这么干,还亲自为嫂嫂打前站,连跪拜的礼仪都免了……”

  云大躺在软榻上看书,云二靠坐在火炉边上剥南瓜子吃,云三趴在脚凳上打瞌睡,一切就像是回到了豆沙关老家。

  “我回豆沙关。你打算做什么?我发现你好像没有跟我回去的意思,这两天总是和苏轼混在一起往都江堰跑。人家都江堰的转运判官欢迎你们去叨扰吗?”

  云二笑道:“在蜀中我还没见过不给你面子的官员,我们去了人家很欢迎,转运判官刘唐也是一个水利高手,他对黄河水利的见解也是别具一格的,对我和苏轼提出来的束水攻沙之法颇为赞成,只是担忧束水攻沙之法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法子。东京城的危机或许能够化解,可是下游的淤塞就会更加的严重,还笑话我只顾勋贵的安全,不理会百姓的死活,要束水攻沙就必须一直攻到大海才算的上是一个善政。”

  “不必攻到大海。攻到辽国境内就算是完事了……”

  “大哥,燕云正好在黄河下游,您的意思是……”

  “是啊,攻辽是一个系统的工程,军队的力量只是其一,更多的还要靠教化和民愿。

  百年时间最少五代人,对故国的情怀已经很淡了,辽国在燕云的统治并不是很苛刻,至少在赋税上就比大宋轻的多。

  辽人官吏的统治手段比较粗放,只要百姓每年缴纳了足够的农税就基本上不再过问。

  他们对防洪,救灾,快速应对民变上的能力很差,这就是我为何要收编太行山盗匪的原因,我需要他们去辽国发动此起彼伏的叛乱,不求成功,只求一个混乱的燕云。”

  云峥合上书本慵懒的对弟弟说。

  “大哥,您在更新我的三观,以前我们是非常痛恨这种人的,如今您却在刻意的培养,为了达到目的您已经不顾别人的死活了。”

  云峥摇头道:“我也不喜欢,甚至称得上痛恨,可是现在成了一个政治家,看问题的角度就不一样了。

  为了一个伟大的目标,或者说是为了一个长治久安的目标,眼前有一些可以有一些勉强能接受的牺牲。”

  我记得您以前说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重要的,因为生命只有一次,现在您做的好像正在违反这一原则,您还说为了大目标牺牲掉小部分人的幸福是卑鄙无耻的……”

  “我现在依旧认为这样做是卑鄙无耻的……”

  “那您还故意这样做?”

  “是啊,所以政治家是无耻的,我也是无耻的……记着,这话不要对外人说,我们兄弟知道就成了。”

  “这太卑鄙了……”

  云峥不为所动,亲兄弟说话要是还遮遮掩掩的那就太无趣了,合上手里的书本,打了一个哈欠朝云二挥挥手就打算睡觉。

  “大哥,你带着秦国回老家,我就不回去了,我想做学问……”

  “少来,你打算和苏轼去成都的花街柳巷是不是?别做梦了,你和秦国成亲了都不能同床,你以为会让你去花街柳巷混?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你大嫂一定会打断你的狗腿……乖乖的跟我回豆沙寨,苏轼的好日子也没几天了,赵迎春一旦过来,他们会立刻成亲,他得留在成都等他父亲。”

  云峥说着话就打了一个哈欠,云三也跟着打了一个哈欠,一个把脑袋放在软和的枕头上,一个把脑袋搁在前爪上,几乎同时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蜀中的寒雨下的如泣如诉,这样的天气里最适合睡觉了,瞌睡是会传染的,云二找了一个软榻也躺了下去,本来只想眯一会,谁知道脑袋一沾枕头就睡得不省人事。

  腊肉从外面蹑手蹑脚的钻了进来,给云大盖好毯子,给云二盖好毯子,最后给抬起脑袋看自己的云三也盖了一块小毯子,这样的情形对她来说是最熟悉的,以前在豆沙关三个人睡一个屋子的时候就经常这么干,有机会重温旧梦,这让她感到很是幸福。

  于是她就准备坐在云三的身边做针线,大夫人不在,二夫人不在,秦国被大夫人带去教导怎么管家去了,自己就成这个家里的女主人了,很久以前她就有一个美丽的梦想,希望能这样安静的和云大,云二,云三在一起,竹楼下的牛圈里有牛,猪圈里有猪,鸡舍里有七八只鸡,蚕房里有白白胖胖的蚕在嚼食桑叶……

  雨稍微停了一会,青色的冷雾就起来了,蜀道上有一辆孤零零的马车在浓雾中穿行,小蛮卖力的驱赶着骏马,一个人进蜀中,也只有她能干的出来。

  此时的她穿戴着青衣小帽,脸蛋也被炭黑染成了暗黑色,就像是一个久经风雨的农家子。

  农家子本来应该是赶牛车的,她也是这么安排的,可是自己在京兆府的时候遇上了一位多情的公子,非要捎带着她走一程,于是小蛮就愉快的答应了。

  对于这样的偶遇她自己也是持欢迎状态的。

  很明显,那个华服公子也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见到美丽的女子就迈不动步子,好在心底还算是干净,只知道搓着手邀请小蛮同行。

  同行了三天,那个华服公子终于动了坏心思,在茶碗里放了一些“女儿醉”,这东西很昂贵,即便是在东京的青楼里,一两“女儿醉”也能买到一两金子的价钱。

  不知怎么的,贵公子自己喝下了那碗女儿醉,小蛮顺带着邀请华服公子的随从也喝了一些,那位贵公子怀里的女儿醉数量很多,比小蛮自己带的还要多。

  陪伴了贵公子三天自然是要取一些报酬的,小蛮出马的价格从来都不低,于是,小蛮就有了一辆马车和一大包裹银钱。

  花娘说的没错,蜀中的山水确实瑰丽多姿,神女襄王的传说总是那么的令人神往,花娘希望自己能够喜欢上云峥这个襄王,只可惜自己对神女的兴趣比对襄王什么的更加强烈。

  马车转过山脚,一片浓重的雾气飘过之后,小蛮就听见对面有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小娘子,缘何走的如此匆匆,小生在此等候多时了……”

  小蛮惊讶的看到那个脓包一样的贵公子站在前面的道路上,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一柄匕首出现在小蛮的手中,凶狠的在两匹马的臀部扎了两下,马顿时就发狂了,惨叫一声就拖着车厢向那位贵公子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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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谁是谁的敌人

  春哥儿很高兴,自己的先生就要死了,自己终于找到了这个鬼女人,原本想从这个女人嘴里掏出一些消息,谁知道这个鬼女人除了满嘴的谎话之外什么真话都没有透露。

  什么逃婚,什么富家小姐,什么浪迹天涯,全是骗人的鬼话,想用女儿醉来控制住这个该死的女人,哪里料到反而是自己倒霉,如今骑着快马抄小路赶在她的前面想要给她一个惊喜,谁料到刚一见面,鬼女人的马车就直直的冲着自己冲了过来。

  路面上摆着那么大的石头她看不见?四五个彪形大汉手持木棍长刀她看不见?就这么冲过来了?

  一直以来春哥儿对女人没有什么接触,总以为女人是一种柔柔软软的很好欺负的动物,即便是在京兆府被小蛮欺骗,他也认为是小蛮动用了女人的天生本钱,让自己心神摇动的结果。

  硕大的马蹄子就要踩到脑袋了,这个时候春哥儿忘记了先生说的话,抓小蛮的想法如何能敌得过逃命的想法,于是他就果断的向山脚扑了过去,眼看着骏马从身边呼啸而过,被石头颠碎的车轮呼啸着砸在脑袋边上,春哥儿只是抱住脑袋恐怖的大叫。

  骏马撞在为首的彪形大汉的身上,强大的冲击力让他只能吐着血掉进路边的悬崖,传来一声悠长的惨叫。

  其余的大汉纷纷躲避,躲避不及的不是被骏马活活踏死,就是被马车撞倒,发狂的战马拖着残破的马车继续向前狂奔,没过多久,连车带马就掉进了左面的悬崖……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春哥儿拿开抱着脑袋的手看蜀道的时候。他真的很想哭……

  五名从镖局高价雇佣的壮汉死了三个,伤了两个,这问题不大,最多赔点钱就是了,可是那个自己要抓的鬼女人却连人带车掉进了悬崖,尸首都找不回来。

  先生对这个女人的执念很深。他一心想着要弄回一个香喷喷的美人儿回来陪自己去死,绝对不会要一堆碎肉睡在自己身边的。

  趴在地上小心的把脑袋探出去,春哥儿眼前一阵阵的眩晕,这里的悬崖足足有五十丈高,偶尔有山风吹散了山涧里的迷雾就能清楚的看到两匹看不出形状的血肉和一堆破烂木头。

  春哥儿翻了一个身,喃喃自语道:“我真的没想杀死你,等先生死了之后,你就去象征性的在他身边躺一躺就好,你那么漂亮。我真的没想杀死你!”

  春哥儿此时的心情实在是没办法形容,就好像自己失手打碎了一件绝美的花瓶,就好像自己亲手烧毁了一幅绝世名画,就好像自己刚刚把美丽的仙鹤拿来煮了,就好像一朵开的正艳的牡丹刚刚被自己一脚踩进了淤泥里……

  带着极度失落的心情,春哥儿用小刀子杀死了那两个腿部受伤的镖师,把他们全部推下了悬崖,并且把挡在路中央的石头也推下悬崖。免得后面过来的马车不小心撞到石头上,再次酿成惨剧!

  按照师父的教导。他这个时候应该爬到悬崖底下去看看的,师父说过,想要确定敌人已经死了,那就要在看到敌人尸体的时候再捅三刀才成,可是春哥儿不忍心看到一堆美丽的碎肉,再加上悬崖实在是太高了。他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往回走了半里地之后,在一片小山坳里找到了六匹骏马,骑上其中的一匹,驱散了其余的五匹。泱泱的向蜀中小镇望喜镇走去。

  自己从阴平古道吃了不少的苦头才赶到这个鬼女人的前面,想不到结果却是这样,自己一腔的绮梦都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这是自己第一次主动出谋划策精心准备的一次行动,为此自己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好好的睡过觉了,行动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考虑的非常周到,甚至都考虑到了这个女人会自杀这回事。

  每一个意外都有应对的策略,为了保证自己的策略是真实有效的,他甚至专门抓了一个女人做了实验,最后的结果是那个女人乖乖地接受了五个大汉的侮辱……

  女人会下毒,会用小刀子,会用甜言蜜语,会用身体当做武器,谁会想到一个娇嫩的能掐出水的美人儿会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一样就那么直挺挺的冲过来。

  春哥儿此时真的认为师父是一位高人,在他的策划下,公主府就像是一个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大浪袭来什么都剩不下了,即便是王怡永这位堂堂的吴国公主驸马,也被皇帝无情的下令自裁了,罪名就是薄待公主,他身后的王家,也被官差在一夜之间全部擒拿,一个都没有走掉,这样的安排不可能是临时做的决定,应该是皇帝早就做了一些应对,只要公主去世,就会立刻发动。

  官府到现在都在寻找公主府重要的人物——王管家,认为王家大量的资财被这个奴才趁乱侵吞了,至于那个病殃殃的楚账房,没有人把他当做一回事。师父做事情总能做的很完美,到了自己才开始做事就乱成了一锅粥。

  骏马驮着灰头土脸的春哥儿进了望喜镇,熟门熟路的走进一个不大的客栈里,隔着门就听见先生正在和那个看门的老苍头闲聊,声音虽然无力,却非常的稳定。

  推开院子门,吕惠卿瞅了一眼春哥儿,就含笑朝老苍头拱手道:“家中还有一点小事,待我处理完了,我们再把酒言欢。”

  老苍头见春哥儿灰头土脸的,知道长辈打算教训一下后生笑道:“年轻人不打磨不成器,不过也不要打磨的太狠了,免得打磨成一个什么都不敢做的胆小鬼。”

  吕惠卿笑着拱手道:“多谢老丈提醒,龙某会小心的。”

  等老苍头走出院子,春哥儿就关好了院门,推着先生坐的武侯车走进了屋子。

  吕惠卿叹息道:“没有成功?”

  春哥儿摇摇头道:“那个女人掉下悬崖摔死了……”

  吕惠卿听春哥儿详细的说完事情的经过之后叹息道:“我现在已经肯定那个女人是云家的属下了,这是军队冲阵常用的法子,不是一般女人能做的出来的,绝望的女人或许会这样做,可是那需要逐渐的积累勇气。

  而这个女人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做出这样的决断,那需要在一瞬间就判断明白自己的处境,并且在一瞬间就要找出最好的解决办法,驱赶疯马无疑是一种好的赌博方式,如果车轮没有损坏,她说不定就能逃出生天,如果车轮损坏这种最坏的情形出现,她也能在第一时间借助骏马和马车大量的杀伤你的有生力量,从而为她绝地取胜创造条件。

  我现在怀疑,那个女人没死,你真的应该去搜检一下那辆马车的,我说过的话你一定要牢牢地记住,那些经验都是经历血的教训之后才逐渐形成的,不可忘怀。”

  春哥儿沉思了一阵子道:“马车冲过来的时候我闪开了,马车冲过去之后是我眼看着掉下悬崖的,只要她在车上绝无幸免的道理。”

  吕惠卿点头道:“你疲倦了,我们就休息一天,明日继续向剑门进发,在前面继续等几天,看看这个女人会不会跟上来,如果她没有跟上来,我们就回东京,继续盯守,如果我死了,你记着帮我找到那些女人,杀死她们。”

  小蛮当然没有死,用刀子插了骏马屁股之后她就跳车了,借着浓雾的掩护,小心的把身子藏在草丛里偷偷的看自己的马车到底能够给敌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结果让她很满意,敌人只剩下那个富家子一个人了,如果手里有轻弩,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家伙,只可惜那些东西都随着马车掉下悬崖了,算是那个小子命长。

  开始的时候小蛮还以为这是那个富家子不甘心自己被欺骗,特意找上门来了,后来她看到富家子在熟练地清理现场的时候,就改变了自己最初的看法。

  一个富家子在经历了这样的血腥事件之后,如果没有立刻转身狂奔逃离出事现场,这是不合理的。一个富家公子熟练地把匕首斜着刺进别人肋下三寸这也是不合理的,所以她就偷偷的跟在春哥儿身后,打算看看到底是谁想要对付自己。

  来到望喜镇之后,确定了春哥儿的住处,她就撕破了自己的衣衫,在烂泥里面打了一个滚,找了一根别人扔掉不要的竹棍,从垃圾堆里找到了一个缺少了大半边的破碗,耐心的等身上的淤泥都干透之后,就一头窝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的,面前放了一个破碗。

  不得不说望喜镇的人都是纯良的,小蛮躺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获得了两个饭团,三个铜子,一个老苍头见她衣衫单薄,甚至给了她一条满是补丁的破毯子。

  小蛮要过饭,自然知道乞丐该是什么样子,狼吞虎咽的吃着饭团,一面不断地朝那个笑眯眯看着自己吃饭的老苍头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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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故人相见不胜唏嘘

  人老了,话就多,主要是没有什么人喜欢听,老苍头在给了小蛮一张破毯子之后就认为这个小乞丐就有责任听自己唠叨。

  “年轻就是好啊,只要身子骨强健总还是有机会的,不像我这个老头子,年纪大了就只剩下念想了。

  吃不香,睡不着,早年间如果有一碗稀粥都能喝出宴席的滋味来,那时候什么都缺,尤其是吃的,庄户人家一年忙到头竟然糊弄不饱肚子,这几年日子好了,那些败家子给乞丐都是直接给饭团子……”

  小蛮很累,她这时候只想盖着这个破毯子在别人的屋檐底下小睡一会,然后再去打听一下斜对面那家人的底细,这个糟老头子没完没了的絮叨,让她烦不胜烦。

  “看到那家人了没有?老头子快死了,一个大男人挺着一个奇大无比的肚子躺在家里等死。小辈人拼死拼活的去外面刨食养活他,他还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长辈模样。

  知不知道啊,只要有小辈人愿意给动弹不了的长辈一口饭吃,一碗水喝,愿意在他死后披麻戴孝,这就是长辈人的福分……”

  老苍头越说越是激动,这一点可能触动了他自家的……

  小蛮粗着嗓子道:“您说的在理,这家的长辈确实过份了,不过像您这样通达的长辈还真是罕见啊,那家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老苍头欢喜的道:“老夫就是这样,看不到小辈人受苦,唉,见到了就喜欢张嘴说两句,那家人是前天才搬来的,天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看样子是读书人,只有两口人,家里是有点钱的,前几天还看见有好多仆人在伺候,今天一个都没看见……”

  小蛮问了一句,老苍头就把春哥儿家的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连吕惠卿喜欢喝肉粥这种事情都没有放过。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老苍头心满意足的走了,并没有邀请小蛮去他家里吃饭,他只不过是闲得慌需要找一个人听他说话而已,如果找不到人,他即便是对着一只小狗也会说很长时间话的。

  小蛮快速的检点了自己的记忆,没有发现自己和一个姓龙的有什么纠葛,春哥儿这个名字在大宋更是遍地都是,知道和不知道没有任何的区别。

  但是小蛮非常的肯定一点。这个姓龙的认识自己,并且知道自己的,从京兆府和春哥儿无意中认识直到蜀道上的埋伏,这些都是刻意而为之的。

  这人不是官差,官差不会下手杀掉自己人,这些人也不是密谍司的人,密谍司的人不可能犯下这样明显的错误,她非常的想知道这第三方的人到底是谁。

  望喜镇实在是太小了。星盘的势力还接触不到这里,不过官府在这里还是有势力存在的。一个镇子总有两个弓手存在,有弓手,就说明这里有弩弓,小蛮准备先弄到一架弩弓,然后再来找这家人的晦气。

  通过一下午的聊天,小蛮已经知道弓手家在何方。眼看星星已经开始眨眼睛了,就悄悄地离开了那个屋檐。

  小巷子里静的吓人,小蛮的脚步虽然轻,依旧招来了几声狗吠,从怀里掏出几个鸽子蛋大小的狗粮。剥开外面的油纸包逐一的弹进了那些院落,不长时间狗的叫声就消失了。

  顺着墙边的榉树小蛮轻易地攀上了弓手家的屋顶,由于是赤着脚,她的脚步比猫的脚步还要轻盈。

  屋子里还有灯光,有奇怪的声音传出来,小蛮轻啐了一口就掀开瓦片偷偷的看。

  一个精壮的男人正在和一个妇人办事,两个人都很投入,而且毫不顾忌睡在一边的小孩子。

  床头上放着一碗水,小蛮知道男人在办完事之后是个什么样子,于是一条缀着小银球的丝线从水碗的上面悄悄地垂了下来,紧接着一些无色无味的液体顺着丝线滑进了水碗……

  小蛮收起了丝线,饶有兴致的观赏面前的活春宫。当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小蛮合上瓦片,只留下一条细小的缝隙看他们会不会喝水。

  女人裸的从床上爬起来,喝了一大口水之后就把手里的水碗递给男人,小蛮听到男人说喝完水之后再欢好一次的话鄙夷的摇摇头,喝了美人醉的人,莫说办事,能抬起一根手指头就算是运气。

  果然,没有过多长时间,屋子里就有呼噜声传过来了。

  小蛮来到了院子里,用手里的匕首满满的挪开门闩走了进去,屋子里充满了的味道,男人和女人相拥着睡得很死。

  墙上就挂着一柄松了弦的强弩,这是一柄制式弓弩,和军队上的弩箭没法相比,但是这柄弓弩很明显被主人改造过,添加了望山和护手,只要抵在肩头就能准确的将弩箭激发。

  小蛮只取了三支弩箭,多了也没有用,如果三支弩箭都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自己只有连夜逃跑了。

  在弓手家里施行的这一套,在龙家哪里是行不通的,这些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些鸡鸣狗盗的玩意上不了大台面,想要对付他们,只有偷袭或者最突然的进攻,一个能欺骗到自己的年轻人,显然不是好对付的。

  妇人的孩子醒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哇哇大哭,不到一岁的胖孩子怎么看怎么好看。

  小蛮抱着孩子将男人搭在妻子上的手掀开,小家伙立刻就欢喜的吮吸起来,小蛮背上弩弓,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弓手家。

  没有助力器,小蛮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上好了弩弦,三条弩弦上好之后,她觉得自己的腿都在发抖。

  吕惠卿最讨厌的就是睡觉,他自知时日不多了,就越发的拒绝睡觉,死了之后有的是时间睡觉,这是吕惠卿告诉春哥儿的。

  看完了手上的文书,吕惠卿喝了一口茶水,见春哥儿已经睡着了,摇头笑笑,就看着窗外回忆自己的过去。

  不知道去崖州的人能不能安顿好自己的家人,不过自己是下了大价钱的,对方又是百年老号,想来不会有什么差池,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家人还有多少能够活到现在的。

  想到这里吕惠卿低声的哭泣起来,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呻吟,身体猛烈的抽动,用尽力气敲打着自己的胸膛……

  自己生命中最后的时间应该用来解救家人,如何能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复仇上?他忽然感觉自己的一且努力都是在自欺欺人,即便是证明向自己下手的人是云峥那有如何?

  自己已经是罪囚,仅凭自己现在的力量去复仇那是在找死,努力了无数次,如今才算是摸到边缘而已。

  死亡的阴影从来都不曾消退过,日渐鼓胀的肚皮随时随地的提醒着他生命即将消失。

  “笃笃笃”外面传来敲门声。

  春哥儿一轱辘坐起来,刀子已经抄在手里了。

  吕惠卿叹息一声,示意春哥儿莫要惊惶,让他伺候自己穿衣,然后去开门迎客,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了,躲避只会让人笑话。

  春哥儿帮先生穿好衣衫,抱着他坐在轮车上,推着他就出了门,隐秘的身份从来都是吕惠卿最大的保护色,如今那层迷雾没有了,脆弱的吕惠卿只能听天由命。

  月光下的小蛮美丽的就像是狐仙,身上虽然只穿着粗布衣裙,但是高高挽起的发髻,白净光滑的脖颈,高耸的胸膛,纤细的腰肢无不在散发着美女的光辉。

  “夜半造访,实在失礼,小蛮给先生请安!”

  看着盈盈下拜的小蛮,吕惠卿的胸膛起伏的厉害,久久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个狂暴而邪恶的夜晚的回忆充斥了他的胸膛,就在那一夜自己从人变成了鬼!

  “你没死?”春哥儿叫了起来,不知为什么他心中竟然隐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

  不过他的眼珠子左右轱辘着瞅瞅继续道:“你的人手呢?让他们都出来吧,这里只有我们师徒。”

  小蛮媚笑道:“妾身就是一个弱女子,哪里来的同伴。”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就呼啸着从大树背后飞了出来牢牢地钉在春哥儿身边的门板上,弩箭的尾巴嗡嗡的颤抖着蛇一样的准备钻进门板里。

  小蛮皱眉回头瞅了一眼弩箭出来的地方,重新换上笑脸道:“小女子就想知道先生为何会处心积虑的对付妾身这样一个弱女子。”

  吕惠卿看看小蛮高高的云鬓,再低头看看自己干枯花白稀疏的头发感慨的道:“初见姑娘时,姑娘娇艳如花,我也是翩翩少年,再见姑娘的时候,姑娘美貌如昔,我却垂垂老朽矣。”

  听了先生说的话,春哥儿吃惊极了,先生六十多岁了,这女子看样子连双十年华都没有,难道说她真的是狐仙一流可以驻颜有术?

  就在他准备向前一步看得清楚些的时候,一柄石锤从门廊边上晃了出来,重重的敲在春哥儿的脑袋上,一下子就把他击倒在地。

  吕惠卿探出手感受了一下春哥儿的鼻息,发现他只是被砸的晕过去了,就拱手笑道:“这样也好,我与姑娘谈论旧事,确实容不得他人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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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剖腹观心吕惠卿

  “吕惠卿见过阿蛮姑娘!”吕惠卿坐在轮车上拱手道。

  “是你?你竟然没有死?”小蛮如同花蝴蝶一般绕着吕惠卿转了一圈之后吃惊的问道。

  吕惠卿笑着扯开衣衫,露出枯瘦的胸膛指着上面斑驳的牙印笑道:“这是姑娘的杰作,难道你已经认不出来了?”

  一个火折子亮了一下又快速的熄灭了,小蛮嗤嗤的笑道:“难得你能活到现在,当初姐姐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一旦被血吸虫入侵,活不过一年的,姐姐一般不说假话,你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吕惠卿笑道:“你嘴里说的姐姐,莫非就是那位红衣夫人?你们姐妹确实是人间绝色,吕惠卿当时魂飞色授冒犯了夫人,有这样的劫难也是活该啊。”

  小蛮正色道:“那一晚你表现得文质彬彬,礼仪也算是周到,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之间有仇怨,冲着你那一晚风流倜傥的表现,妾身就算是侍奉一晚并非不可接受的事情。”

  吕惠卿长出了一口气道:“这就是了,这就是了,我总以为是自己粗鲁莽撞冒犯了夫人才会有这样的劫难,原来是夫人有心寻仇,吕惠卿自投罗网,这就怨不得旁人了。只是不知吕惠卿何时与红衣夫人结仇,结下什么样的冤仇导致夫人非要置我于人不人鬼不鬼的残酷境地?”

  小蛮笑道:“不过是以彼之道还诸彼身而已,你诱骗和尚吃了有虫子的猪肉,让那些虫子吸食和尚的血肉,我们为何不能用一些奇怪的虫子来让它吸食你的精气神?此事是你开的头,不可过于抱怨。”

  吕惠卿瞅着刚刚升起来的弯月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长叹一声道:“果然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吕惠卿心存恶毒,确实怨不得别人恶毒的对待自己,云峥手段高超,我终究是比他不过。

  阿蛮姑娘,外面天寒露重,你我不如进屋一叙如何?说到底你是一个人来的。如今我也是一个人,看在我将要死去的份上,我们把酒言欢如何?少了酒总觉得少了一些趣味。”

  小蛮见自己的把戏被拆穿了,就收起地上的丝线,最后来到大树背后,解开绑在机括上的丝线,抱着弩箭从大树背后走出来道:“深更半夜的,我一个小女子不好走进男人的房间,我们就在这里谈谈。只要解开你我之间的疑惑,也就到了你我生死相博的时候了。”

  话音未落,又一枝弩箭呼啸着飞了出去,将昏迷不醒的春哥儿牢牢地钉在地上,春哥儿痛的醒了过来,瞅了一眼自己腿上的弩箭,喉咙里咕哝一声又昏过去了。

  吕惠卿担忧的瞅瞅春哥儿被弩箭钻透的膝盖怒道:“你如何要下手致人残废?”

  小蛮笑道:“这家伙太会骗人,如果不给他留点记号。下回见面不好辨认。”

  吕惠卿惊愕的道:“你没打算杀他?”

  小蛮嗤嗤笑道:“我杀人从来都是有目的和代价的,随便杀人这种事情我还干不来。再说我有把握这家伙已经喜欢上我了。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杀一个喜欢我的人呢?

  这样的人将来说不定还能有什么用处,姐姐常说不用的人都会用三遍,妾身觉得很有道理。”

  “你把他弄成了残废,你以为……”

  小蛮立刻截断吕惠卿的话道:“男女间的那点事不就是伤的越深,爱的就越是真切吗?不给他留下难以忘怀的伤害。天下的美女何其的多,他如何记得住我。

  再说我把你害成这样,你还不是忘不掉我吗?”

  吕惠卿长叹一声道:“果然是一个好道理,刚开始的时候我恨不得吃你肉,喝你血。后来果然就变成了蚀骨的相思,今日中午春哥儿告诉我你跌下悬崖摔死了。你可知道我的心中是如何的失落?”

  小蛮见吕惠卿左顾右盼的到处乱看,就笑道:“别看了,在敲你家门之前,我已经把附近的每一寸土地都踩了一遍,为了能够放心谈话,我连狗都迷昏了,你选的这片地方非常的偏僻,所以你即便是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刚才是你问我,现在就轮到我问你了,你问的话我没有隐瞒,我问你的话,你是否也能说实话?我不想对你用刑,担心一用刑你就会立刻死掉。”

  吕惠卿懒懒的道:“到了我这个份上,生和死确实没有多大的区别了,知道我最想干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找一把刀子豁开自己的大肚皮,看看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

  早活的不耐烦了,有什么话就赶快问,如今知道了答案,我想要剖开肚子的愿望更加强烈了。”

  小蛮同情的看着他硕大的肚皮道:“你是如何活到现在的?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简单,刚开始的时候,每日砒霜一分和着蜜糖服下,后来一分砒霜不够用了,就用两分,再难受也只能用这么多,绝对不能超过三分,过了这个量就会毒死自己。

  后来砒霜没什么用处了,就发现蝎子和蜈蚣的毒液好像不错,于是就开始活吃蝎子和蜈蚣,法子就是把蝎子和蜈蚣在酒里泡醉了,然后吞下去,就像吃醉虾一般。

  再后来你会发现自己的身体感受不到疼痛了,于是为了活命就只好努力的吃饭,每顿饭都吃两大碗,什么好吃什么,小蛮姑娘,你可能不知道,硬吃饭比吃蝎子和蜈蚣还要来的痛苦。

  最近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吃不下去饭了,每日里靠一点米油来吊命,如果你不来,我很可能会死在蜀道上,小蛮姑娘,谢谢你让我在临死前能够见到你。”

  小蛮点点头道:“确实不容易,这些年你都在干什么?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我从不喜欢出门的。”

  吕惠卿笑道:“这些年都在干什么?无非是在逃命,杀人,害人,蛊惑人,欺骗人,谋害人,看别人家高朋满座,看别人家高楼塌掉,最后为自己谋取一点微不足道的利益罢了。

  至于怎么发现你的,那是上天有眼,在东京的时候我买下了一间小院子,就在蜀中商人薛大郎家的隔壁,我听见你在唱”这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

  你的声音我怎么可能忘记啊,只可惜当时春哥儿不在,我连滚带爬的来到院门处趴在门缝里往外看,正好看见你离开了。

  我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如何去搜寻你,但是我断定你一定会在近期离开东京城的,我让人搜集了一些消息,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蜀中商行杀了薛大郎,并且从中看到蜀中商行和淑妃娘娘并不是一条道上跑的车,而蜀中商行和云家却是息息相关,所以我断定云家不准备帮助淑妃,是在把自己往外摘,这个时候你是不能留在东京的,你不去蜀中又能去那里呢?

  我果然在南熏门外等到了你……”

  小蛮的俏脸变得一丝血色都没有了,咬着牙问道:“你将这个消息扩散了吗?”

  吕惠卿大笑道:“当然扩散了,即便是不知道你们是云峥的属下,我和云峥也早就是仇人了,早在他牛气冲天的站在雨巷里警告我好好做人的时候,我们就是生死仇敌了。

  如今手里有了对云峥不利的消息,我如何会捂在手里不拿出来,更何况这事最妙的地方是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能编的自圆其说就成了,所以我特意编写了一部故事,你知道我是出身国子监的,编故事自然是小菜一碟,故事是讲述商家恩怨的,最重要的是我把实情穿插在故事里面了,只要是有点脑子的都能听出来是在说薛家。

  我担心街坊之间传话传的变形,特意找了一些说书人,发钱给他们要他们在酒楼客栈里给别人讲这个故事,我离开的时候已经展开了,听说效果不错。

  我在想一旦那个有儿子的淑妃娘娘知道云家不但不帮她,反而处处阻碍她,不知会如何对待云家,哈哈哈,京城里风云激荡,一个吴国公主府的事情就能看的出来皇帝快死了,云家以后想风光,做梦去吧,得罪了未来的皇帝这是一个死结,除非云峥造反,哈哈哈哈,到时候不管云家胜出,还是皇族胜出,都会杀的人头滚滚,遍地烽烟,真是痛快啊!”

  吕惠卿见小蛮准备扣动机括,冲着小蛮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刀子,就拼尽全力想自己的肚子割了下去……

  小蛮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家伙真的想要剖开自己的肚子,这不是一句玩笑话,眼看着锋利的刀子如同裁布破开了青筋暴跳的肚皮,里面的内脏没了肚皮的约束一下子就爆了出来。

  吕惠卿一刀割断自己和那些脏腑的联系,身子靠在轮车的后背上,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下来,就那样睁大了眼睛幸福的看着天上的残月,逐渐没了呼吸……

  天亮之后,老苍头第一个发现了躺在轮车上惨不忍睹的吕惠卿,立刻就报了官,官府看过之后认为是这位龙先生自戕身亡了,由于找不到他身边的年轻人,官府就把他的尸体收拾了一下,找了一堆柴火烧成了飞灰……

  从此以后老苍头有了一个永恒的话题,那就是不能太苛刻的对待愿意供养自己的晚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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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我心安处是故乡

  蜀中的青山足够宽容,能够埋下时间最污秽的灵魂和身躯,随着时间的推移,善忘的的人们总会忘记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老苍头精辟的人生道理最终也会蜕变成一种毫无意义的唠叨。

  一头熊在山岭间狼狈的逃窜,在它的背后有猎人在紧紧地追赶,它的屁股上还插着两支羽箭,不断地发出恐怖的咆哮,却不能吓住身后的猎人。

  它跑的并不快,如果它愿意抛弃自己身边的两只幼崽,立刻就能快速的逃离危险,在陡峭的山地上,人这种生物还不能撵上它的步伐。

  前面出现了一个缓坡,母熊迅速的抱住自己的脑袋把身躯团成一个大肉球,两只小熊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把自己团成肉球,一家三口就像三个滚动的黑色石头顺着长长的坡地就滚落了下来……

  缓坡很长,角度也很好,一大两小三只熊滚得非常愉快,等到势能消退之后,头昏脑胀的黑熊母亲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来不及寻找自己的孩子就挥舞着爪子声嘶力竭的大声咆哮着显示自己的在它的周围站立了很多的人,这些人手里都拿着恐怖的武器,张着嘴巴狞笑着围拢过来。

  母熊甚至都来不及做多余的动作,一张渔网就落了下来,渔网上的尖刺刺进了它的皮肉,让它挣脱不得。

  两只小熊嗷嗷的叫着努力地想要钻进渔网,只有回到母亲的身边,它们才能感到安全。

  母熊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停止了挣扎,从渔网的窟窿眼里探出舌头舔舐其中的一头小熊。

  为首的光头武士,早就做好了准备。手里的长矛已经找了落点,只要刺进母熊的眼睛,就能获得一张非常完整的熊皮。

  “住手!”

  一个衣衫华丽的妇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不大功夫在她的身后就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妇人。

  陆轻盈对冒然闯进云家车队的这一家三口很是好奇,当她看到母熊眼睛里流露出的哀求之意,立刻就朝为首的光头武士张嘴骂道:“人家三口之家好好的过个路。怎么就把人家擒住了?”

  光头武士无辜的摇摇头打算辩解一下,不小心瞅见了妇人大开的马车门里露出的半张油光水滑的熊皮立刻拱手道:“夫人,我只是担心这畜生会伤到您。”

  秦国已经被黑熊母子的舔犊之情感动的珠泪盈盈,尖声道:“赶快松开,快点!”

  陆轻盈摇手制止了愤怒的秦国,瞅着黑熊屁股上的两支已经钻进肌肉的断箭道:“怪可怜的,梁辑,帮黑熊治伤,给它们一点吃的。就让离去吧,瘦成这个样子真是可怜……”

  动物对杀气的感觉是最灵敏的,黑熊母亲一动不动的任由那些人帮自己拔掉屁股上的断箭,去掉盖在身上的渔网。

  刚刚恢复了自由身,母熊就站立了起来,继续挥动自己的爪子咆哮的更加厉害。

  光头武士瞅瞅咆哮的母熊,挡在熊和女眷中间,一个家将笑嘻嘻的扔过来半只羊砸在母熊的身上。母熊咆哮着把羊肉撕成了碎片。它脚下的小熊却乘机大口的撕咬起地上的散落的肉块。

  一个年长的家将笑道:“现如今已经是冬天了,狗熊这时候就该找个树洞冬眠才对。看它屁股上箭就知道它们是被从树洞里赶出来的。

  冬天到来的时候,小熊至少应该有百十斤重才能熬过这个冬天,这两只熊崽子还不到三十斤,怎么也熬不过冬天的。”

  陆轻盈道:“为何她的崽子这么小?我听侯爷说过这些野物的生育时间都是严格遵循食物丰沛与否这个原则的。小熊这么小,就说明他们是在夏日里出生的。按照侯爷说的原则,他们应该出生在春日才对。”

  老家将笑道:“侯爷说的极是。狗熊是在一二月份产子,开始的时候只靠母乳生存,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小熊也就能跟随母熊到处寻找吃的,这两只熊之所以这么小,是因为母熊在一二月份产的崽子死掉了。所以重新产的崽子才会这么小。”

  陆轻盈笑道:“原来如此,这头熊怪不容易的,就多给它一点吃的吧,算是我们回到老家给它的见面礼。”

  饥饿的母熊咆哮了一阵子发现没人理睬自己,到底经受不住食物的诱惑,找了一块大的羊肉,用爪子按着撕咬起来。

  秦国和腊肉抱着云落落笑嘻嘻的不断地往狗熊身上投掷食物,云落落连自己最喜欢的糕饼都扔给小熊了,眼看着小熊在食物的吸引下离自己越来越近,秦国小心翼翼的摸了一把小熊的耳朵,就像小鹿一般的跳开了。

  老家将见秦国她们喜欢小熊就朝陆轻盈拱手道:“夫人,末将见公主和小姐喜欢小熊,不如我们就把它当玩意养起来,小熊长大之后也就没了野性,只要剪掉指甲,陪女眷孩子们玩耍最好不过了。不过这头母熊是必须要杀掉的。”

  陆轻盈摇摇头道:“不成,杀母夺子是大罪孽,不论是人还是野物都是如此,秦国,和小姐不能为了自己欢快,就在无意中犯下大罪孽,得不偿失啊。”

  老家将连连点头道:“夫人说的是。”

  就在云家人高兴地围着贪吃的狗熊戏耍的时候,山道上有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听声音还不是一两骑。

  梁辑瞅瞅四周的家将,家将们很自然的做好了准备,刀子和强弩已经处在最佳的位置上,一旦发现不妥就会迅速发动,这也就是在蜀中,如果在其它地方,他们甚至会提前发动进攻,把来人拿下再说。

  半山腰里飘起了一片绿色的云,这片云彩是被战马驮着飞奔的,一些绿衣女子披着绿色的斗篷在山道上奔驰……

  陆轻盈微微的皱着眉头,葛秋烟面露笑意,秦国张大了嘴巴,云落落手舞足蹈,只有狗熊夫人忙着吃东西不予理睬。

  陆轻盈对这些梳着高高的发髻,脸上纹着青色图案的自梳女半点好感都没有,甲子营里的光混汉成群结队的,这些女人偏偏要弄什么自梳,在她看来,这些活的没有任何意义的女人连正在吃肉的那个母熊都不如,人家好歹还有两个小熊崽子傍身。

  于是她不理睬那些飞奔过来的女子,指着正在舔熊掌上肉沫子的母熊对梁辑道:“招呼客人,没见人家已经把饭吃完了?云家管不起客人的饭吗?”

  秦国腻到陆轻盈的身边摇着大嫂的手指着那些自梳女道:“大嫂,您看那些女人,她们骑马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陆轻盈最讨厌自家的人跟那些自梳女学,听了秦国的话柳眉倒竖怒道:“喜欢骑马到了豆沙关去找猴子憨牛还是找你小嫂教你都成,要是看到你和那些自梳女搞在一起,小心家法!”

  秦国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葛秋烟小声的道:“夫人发疯了,她想的事情和我们想的事情不一样,我们过得痛快就行,她要考虑一大家子的事情。

  咱们云家越发的大了,从吃喝拉撒到对外应酬,再到男婚女嫁都是她的事情,甲子营男丁多,闺女又不能都从自家娶,她看到一大群发誓不嫁人,嫁给神灵的女人自然就会来气。

  别理她,等到了豆沙寨子,她就没时间管我们了,到时候我带你去后山抓豹子,去蒸笼峡洗温泉,去白云山上香拜佛,去豆沙关淘换天竺宝贝,有意思的事情多了,留她一个人处理干不完的家事。”

  云落落就在葛秋烟的脚下不小心听到了这么多有趣的事情,立刻就抱着葛秋烟的腿也要求去抓豹子,早就听二叔说过,坏豹子差点咬伤爹爹,这个仇无论如何也要报。

  秦国被葛秋烟说的眉花眼笑的,抱起云落落坚定地道:“到了寨子一定要好好的骑马练习射箭,一起抓到坏豹子。”

  因为不受女主人待见,那些前来迎接云家车队的女子没有得到什么好脸色,倒是那些赶狗熊出了林子的猎户得到了云家一锭银子的补偿,大户人家就是这么蠢,猎户们认准了这三只狗熊,想等过些日子就把这三只狗熊抓起来,送到云家说不定还能再换一锭银子,如果运气好的话,这个活计可以一直干下去,云家也总有机会显示自己的仁慈之心。

  三只狗熊吃的肚子鼓鼓的,两只小熊在母熊的带领下扭着肥硕的屁股一扭一扭的进了林子,母熊没有任何的留恋,两只小熊因为吃了带蜂蜜的糕饼有些不愿意走,母熊嚎了一嗓子,两只小熊立刻就乖乖地跟着母亲消失在低矮的灌木丛里。

  陆轻盈回到马车上,看到丈夫依旧睡得人事不省,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惊扰他的美梦这实在是太难得了,给丈夫盖好毯子,瞅着窗外飘渺的白云,不由得笑了出来。

  夫君总说“我心安处是故乡,”虽然不知道这句话的出处,但是意境还是很美的,这里的青山青的纯粹,白云白的纯洁,人的心底也该是一尘不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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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归家

  故乡是每个人梦里的神仙地!

  这里的食物最好吃,这里的水最甘甜,这里的人最淳朴,这里的鲜花最娇艳,如果可能,这里的猪都长着一张大大的笑脸。

  云峥很久都没有这样痛快的睡觉了,嗅着湿润的风,梦里的自己正在自由的翱翔,碧绿的大地似乎看不到尽头,那里的每一株草都在快活的摇动。

  “豆腐,煎豆腐哎——‘一道熟悉的叫卖声一下子就把云峥从最深沉的梦里捞了出来。他抽抽鼻子,不顾陆轻盈惊讶的目光,一下子就从马车上窜了下来,张嘴就道:“老脏头,给我十块豆腐,先把手擦干净再弄!”

  烤豆腐的老头子抬头瞅瞅云峥,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怒喝道:“走远,老头子的豆腐就是不卖给你。”

  云峥撸起袖子叫骂道:“你脏还不许人说,再说不相干的话老子就砸了你的摊子。”

  陆轻盈和葛秋烟已经笑得不成了,抱在一起只知道往外吐气,不知道吸气,头一回见自己战无不胜的夫君遭受这样的冷落。

  云二倒是不讲究,给了脏老头一个大大的笑容就坐在对面搓着手等老脏头烤豆腐,油煎的豆腐他不喜欢,就是喜欢那种用炭火慢慢烘烤好的毛豆腐。

  老头子笑呵呵的给云二烤豆腐,这个小伙子长得英俊,笑容看着也舒坦,不像那个混账凶神恶煞的。

  “从小就喜欢吃您烤的豆腐,在东京的时候腊肉做了几次,总是没有您做的好吃。”

  老头子抬头看看跳着走过来的腊肉大笑道:“小女女还想偷老汉的配方,哈哈哈,不成吧?这毛豆腐离了这里的水到哪都不香!”

  腊肉看着不断冒泡散发热气的烤豆腐馋涎欲滴,端着一个小盘子就在旁边等候。秦国自持身份还做不出当街吃东西的举动。

  老头子烤好了一大盘子,云峥劈手夺了过来,扔了几枚铜钱就骂骂咧咧的往马车那边走,老头子也不气恼,看在云峥多给钱的份上不打算生一些闲气。

  云峥走近马车,朝老婆们晃晃自己手里的豆腐道:“老家伙还是那么脏。你们肠胃娇嫩就不要吃了。”

  说完就用竹签子挑起一块热豆腐塞嘴里,烫的龇牙咧嘴的。

  马车进了豆沙关,云峥就不情愿走路了,如今这座城关大了足足三倍有余,街道两边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商铺,十几个掌柜的身穿青衣恭恭敬敬的站在店铺门口等候主家的到来。

  云峥自然是不会理睬这些的,往日的刘都头,如今的刘县令刘喜早早的弯着腰站在一个青石堆砌的状元牌坊等候云峥的到来。

  云峥端着半盘子烤豆腐一边吃一边走到刘都头身边道:“不错啊,刘头。豆沙关在你治下算是大变样了,这才七八年的功夫啊。”

  刘县令连忙摆手道:“侯爷这是要愧杀下官了,要不是有您大力支持,豆沙关如何会有今日的模样。”

  云峥往嘴里塞了一块豆腐上下打量一下刘都头,这家伙的变化很大,往日的草莽气息已经完全不见了,挺着一个**的肚子倒是有了几分县令的模样。

  没有穿官服出来迎接,对这一点云峥很是满意。把手里的豆腐盘子塞刘都头手里道:“吃啊,跟我客气什么。看你没穿官服这就是没把我当外人看待,好啊,当年一起吃猪肠子的那股子热络劲又回来了。”

  刘都头战战兢兢的往嘴里扔了一块豆腐吞了下去,陪着笑脸道:“侯爷劳苦功高,如今荣归故里,下官在杏花楼特意准备了一点薄酒。还请侯爷赏光。”

  云峥大笑着拍拍刘都头的肩膀道:“谁说是荣归故里,是被人家撵回来的,自家人说什么虚话,杏花楼的酒宴我就不去了,免得给你小老婆增加麻烦。回到了豆沙关,我就一心想要回到豆沙寨去,真是一刻都等不及啊。”

  刘都头叹息道:“下官不管九重天上有什么风云,咱们豆沙县这片地方还是侯爷您说了算。”

  云峥点点头道:“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其实这些年有些委屈你,以你的功绩早就该升迁了,是我强行把你按在豆沙县当一个七品知县,委屈了。”

  刘都头嘿嘿笑道:“六品了,下官的品秩如今是正六品,豆沙县如今可是丁户两万的大县,每年交纳的税赋仅次于成都和泸州,如果下官能够多吸引一些山民下山,一旦豆沙关的人口增长到三万户,到时候豆沙县自然会成为府治,嘿嘿,下官就是名副其实的知府了。

  至于侯爷说去外地为官,下官想都没有想过,就打算留在豆沙县当县令,一步步的看着名不见经传的豆沙县成为西南的重镇。”

  云峥笑道:“官当大了,眼界也变宽了,这是好事情,宁**头不为凤尾的道理看样子你是明白的。

  朝廷给你旨意你应该已经接到了,也知道了我的来意,从即刻起,立即修建蒸笼峡军营,我预备在那里建立自己的白虎节堂,明年开春,我的军队就要进驻蒸笼峡,同时接手元山大营。

  我现在问你,豆沙关军营是否已经修建完毕?”

  刘都头连忙道:“已经修建完毕了,就在白云山脚下,成都府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武械库,火药库,粮库,辎重库全部修建完成,六天前成都府的物资已经全部入库了,请侯爷查验。”

  云峥喊来了赵旉和赵延年,同时命令梁辑和彭九老虎,豹子,勃勃也跟着入驻军营,苏轼和云二负责检验成都府的物资,同时宣告那些皇族子弟可以休整十天,十天后将要开始下一步的军事训练。

  队伍中欢声雷动,刘县令亲自带着他们向军营走去,云峥则带着家眷出了豆沙关,沿着那条熟悉的大路去了豆沙寨。

  变化不大,泥土路变成了青石板路,道路边上还特意修建了引水渠,从山上流下来的泉水顺着引水渠最后汇进了一个巨大的山塘。

  站在半山腰上就看到了那个让云峥魂牵梦萦的小村庄,云峥在半山腰停了下来,和陆轻盈坐在马车上瞅着山脚下的村寨。

  这里是如此的静谧……

  云峥抬手指着寨子里一栋最耀眼的砖瓦建筑对陆轻盈说:“那里就是咱家,是我赚到第一笔大钱之后找人修建的,更多的时候被当做学堂来用的,瓦房的后面本来还有一座竹楼,可惜在去年的时候竹楼倒塌了,老族长就做主在那里起了一栋小楼,知道我不喜欢竹楼,就特意修建成了木楼,是全寨子的人出工修建的,一个外人都没用。

  对面的山上还有咱家的一亩多地,我以前在那里种了一些青稞,长得不错,每年总能收获六百斤青稞,知道不,就这个产量,让老族长恨不得把咱家的地每个土坷垃都敲碎瞅瞅……

  那时候腊肉还在竹楼里养了蚕,竹楼底下养了牛,还有两口猪,到了春蚕吐丝结茧的日子,每家每户都睡不成觉,大家都聚在一起相互帮忙,要不然就抽不出好的丝线……”

  陆轻盈站在夫君身边默默地听他讲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这是丈夫的幸福,也是她的幸福。

  她挽住丈夫的手笑道:“我们回家去!”

  云峥笑道:“确实该回去了。”

  首先走进了一大片桑林,这里的桑树都长得极其高大,冬日里的桑树没有叶片,只剩下一些干枯的树枝刺向天空。

  桑树上见不到采桑女的身影,自然就听不见她们的笑声,桑树下的木桥变成了结实的石桥而且还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这让云峥有些遗憾。

  “以前的时候啊,站在木桥上就能看见桑树上采桑女白花花的大腿……”

  “啐!”陆轻盈毫不犹豫的鄙视之。

  一个骨骼粗大,满头白发的老汉坐在寨子的高墙外面,远远地看到云峥过来了,想要站起来,不知为何又坐了下去。

  云峥快走两步来到老人面前双膝跪地道:“豆沙寨男丁云峥回来了。”

  老汉点点头,颤抖着手扶起同样跪地的陆轻盈上下打量一下道:“瘦,模样好看,就是不好生养。”

  陆轻盈笑道:“老族长万安,媳妇已经为云家生养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都长得健壮活泼。”

  “虎头和丑丫在哪?抱过来给我看看。”老族长似乎这时候才想起来云峥还跪在那里,让他起身去吧孩子领过来。

  葛秋烟带着三个孩子连忙走过来,老族长一张毫无表情的脸顿时就笑开了花,轮流抱着三个孩子不撒手,回头对云峥道:“看清楚,这才是宝贝,每年总是送些没用处的钱粮回来有个屁用,寨子里的人都有手有脚,即便是没你给的那些接济也饿不死。”

  云峥连忙躬身认错。

  老族长叹息一声道:“寨子里的人口多了,可是留在寨子里的人却少了,就剩下我们一群老不死的还守着诺大的一个寨子。

  臭小子,你怎么才回来啊!”

  老族长说着话,浑浊的老泪顺着雪白的胡须滚滚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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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古今没区别

  流过眼泪,发泄过怨气的老族长拉着云峥的手再也没有松开过……

  呼喝一声之后,族长的权威立刻就得到了展现,寨子里的人迅速的出现在寨子口。

  瘸子穿着一身不是很合体的员外服笑着对云峥说:“族长说了,你这一次要是再不回来,那就等他死了你再来。”

  云峥笑道:“瘸叔,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您这一身新打扮可是想给我再娶一房婶婶?”

  石匠笑骂道:“瘸子不瘸那是要上天的,自打他有了几个臭钱,就学着城里的人喝酒听曲,一个月要是不去一趟杏花楼就不舒坦,家里活计全撂给婆娘娃,自己吊着手屁事都不干……”

  云峥和陆轻盈,以及云二全被老族长拖到他家里去了,其余下人就开始安置家当,这一次从东京,成都带回来的东西很多,瞅着无数的箱笼进了屋子,老族长开心极了,这才是准备久居的架势。

  砖瓦房里有火塘,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房梁都已经被烟火熏成了古铜色,丝毫看不出来这是一栋新建的房子。

  还是老习惯,火塘上方挂着七八串子熏肉,只要火塘里有火,屋子里就充满了熏肉的香味。

  木制的地板被擦得油光锃亮,脱掉鞋子坐在上面,不一会就有丝丝的暖意传过来,地板底下竟然还有地龙。

  “自打听到你要回来的消息,老族长就高兴地睡不着觉,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南山,看了一天你不回来,看了两天你还不回来,看了十天之后老族长就生气了……”

  老族长笑呵呵的瞅着满屋子的人。要他们全部坐下,自己双腿夹住一个陶制的擂钵,抓一把绿茶放入钵内,握一根半米长的擂棍,频频舂捣、旋转。边擂边不断地给擂钵内添些芝麻、花生仁、香草、黄花、香树叶、牵藤草。待钵中的东西捣成碎泥,茶便擂好了。然后。用一把捞瓢筛滤擂过的茶,投入铜壶,加水煮沸,一时满堂飘香。

  云峥最喜欢喝老族长制作的擂茶,喝了一碗是不够的,老族长见云峥痛快的喝了一大碗,还在继续要,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至于陆轻盈她们是不是喜欢喝。他是不在意的。

  云二也喜欢喝,当他骄傲的告诉老族长自己是国子监的监生,还是将作监的官员,最后还娶了公主之后,云峥这种破烂侯爷废材大将军什么的立刻就没人理睬了,哪里有娶了公主的云二厉害。

  男人们全部在问皇家公主到底美成了什么样子,皇家婚礼的场面到底有多大?女人们一窝蜂的就出门去看皇家公主是不是真的像天仙一样,是不是穿着金丝织成的衣服……

  秦国很美。衣服也穿得极为华丽,但是坐在地上发抖哭泣就把所有的美丽都给糟蹋了。

  葛秋烟身上缠着一条胳膊粗的花花绿绿的蟒蛇。嘴巴张的老大,吐着信子似乎要咬葛秋烟。

  葛秋烟一脸无奈的站在那里,任由该死的看家蛇在自己的身上游来游去的亲昵,见吓到了秦国,这才用力把这畜生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拿脚踢着要它快滚。

  云三汪汪的叫着帮秦国喝骂看家蛇。结果被人家一尾巴就给拍到一边去了。

  “看家蛇?”秦国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

  “是啊,家里老鼠多,要是没有看家蛇,老鼠一晚上就能把衣衫啦,粮食啦都给祸害光。”

  “老鼠?”秦国尖叫一声就死死地抱着葛秋烟不松手。

  寨子里的妇人们充分见识了皇家公主的娇气。几个同样年纪的采桑女嘴里丝丝的叫两声,立刻就有好多看家蛇从各自驻守的房子里游出来,最大的有一丈多长。

  秦国被吓唬的已经不会哭泣了,尖叫一声就冲进老族长的屋子里,不管屋子里是不是有人,抱着云二就放声大哭。

  老族长的黑脸顿时就变得更黑了,站在窗口喝骂了几声,那些采桑女嘻嘻哈哈的笑着就去帮云家归置东西。

  “看家蛇就不伤人,从没听说谁家的看家蛇伤过人,除非饿极了会偷吃一两只鸡……”

  云二背着树袋熊一样攀在自己身上的秦国从屋子里出来,不断地安慰她,还指着正在教训看家蛇的腊肉又对秦国道:“你不知道吧?这里的夏天很热,我小时候最喜欢抱着看家蛇睡觉,凉飕飕的,比竹夫人还管用。”

  女孩子怕蛇这是天性,云二能看出看家蛇的憨厚来,秦国却很自然的认为这东西非常的邪恶。

  腊肉在看家蛇的脖子上绑了一条丝带,牵着看家蛇走到秦国身边道:“公主,咱家的看家蛇很乖的,还是一条母蛇,咱们这一带蛇虫毒物多,如果家里没有看家蛇可不成,您不知道,家里有看家蛇,连苍蝇蚊子都会少很多,您摸摸看,它在跟您打招呼呢……”

  “哇。”秦国哭的撕心裂肺……

  老族长担忧的瞅着外面,要是公主不喜欢看家蛇,这如何是好。

  云峥吃着新炸好的油饼慢条斯理的道:“咱家的媳妇总要适应咱家的环境的,轻盈以前也不适应,后来不也好好的?您不用关心,秦国从小在深宫里长大,不食人间烟火的娇生惯养,现在年纪大了,总要适应外面生活的,过几天就好了。”

  老族长点点头道:“云二已经长大了,该喝黑虎酒了,你媳妇也要喝,十五月圆的时候我就把黑虎神请出来,喝了黑虎酒就有了神灵保佑,公主喝了黑虎酒就是咱们寨子里的媳妇,就不怕看家蛇了。

  你这次回来到底能住多久?你家如今人口多了,地也要多分一些,如今北山向阳坡上的田地多得是,开春就要侍弄田地了。

  要是住的久,就把田地分了,如果住几天就离开就不要费那个功夫了。”

  云峥笑道:“我这一次回来其实是领了皇命回来,率军驻守元山大营,还准备在蒸笼峡一带修建军营,豆沙关的驻军也在我的管辖之下,我估计最少要在豆沙关停留三年之久。”

  老族长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哈哈笑道:“这就好,这就好,明日老夫就给你家划地,这几年寨子里出去的人多,回来的人少,苍耳这个混账东西把小鼠接到成都府去了,把他老婆留在这里照顾老夫,他以为老夫看不出来?

  他这是嫌弃自己的老婆蠢笨,不愿意接出去,打着为家里谋家业的借口在外面娶了小的,我已经去信告诉他了,他要是敢看不起家里的发妻,老夫就杀到成都府砸烂他的坛坛罐罐,要他也没有好日子过。”

  说到这里斜着眼睛瞅了云峥一眼又道:“和你出去的那几个都是混账东西,没一个好的。”

  陆轻盈笑道:“您老人家其实也该去成都府的,苍耳叔在成都府哪里已经置办下了三百多亩上好的田地,桑田也有几十亩,新盖的宅子就在云府的边上,足足两进的院子,按媳妇的说法,您就该带着苍奶奶和苍婶婶去那里住,当面看着才好。”

  老族长苍凉的笑道:“傻孩子啊,人家就是不愿意听我唠叨才去了成都府那么远的地方,要不然在豆沙寨他同样可以当他的大财主。

  人离乡贱,老夫喝惯了这里的山泉水,还是不去那里了,他老婆留在老夫身边还有好日子过,要不然就她那副样子,去了城里也只会是一个被折腾的下场。

  苍老成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带着媳妇去了成都府,没过几天就回来了,破口大骂自己的儿子不是个东西,什么都听那个狐狸精的,活的一点都不像山里人。”

  云峥皱眉道:“苍成敢对老人不孝?”

  老族长摇头道:“他还没这个狗胆,那个小媳妇对苍老成也不敢不敬,苍老成就是看不惯他儿子那副德行,一点骨气都没有……”

  听老族长和其余的族老絮絮叨叨了一下午,眼看着日头就要落山了,长街宴已经准备好了。

  还是老规矩,云家的人从头吃到尾,吃一家就送一家礼物,如今的豆沙寨早就不是吃糠咽菜的时候了,每家准备的菜肴非常的丰盛,粗瓷大碗也换成了比较精致的瓷器。

  云峥抱着儿子不断地吃喝,不断地道谢,不断地寒暄,这一餐足足吃到了月上中天,众人这才醉醺醺的回自己家睡觉。

  云家人自然是吃多了,连一向胃口很小的秦国也吃多了,那手帕掩着嘴不断地打饱嗝。

  喝了消食化积的山楂水,一家人坐在瓦房里的大炕上等待食物消化之后去入睡,三个孩子已经睡着了,陆轻盈叹息一声道:“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啊,夫君和二叔真是吃苦了。”

  云峥笑道:“这话就不对,勋贵家里难道尽处棒槌?到如今你还没有看出来吗?教育实在是太重要了,勋贵家族占据着大部分教育资源,所以你看看那些勋贵之家的子弟,拎出来一个就比一般的农家子弟强,之所以会有膏粱子弟的说法,纯粹是因为那样的子弟太少的缘故。所以才会让世人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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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赵祯的控制力

  寒门子弟出现一两个就算是惊才绝艳了,大宋高官中寒门子弟没有几个,读书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农家十三四岁的孩子早就是家里的重要劳力了,不是在农田里耕作,就是在什么地方学手艺,正是长心思的年纪,哪来的功夫坐在学堂里跟先生做学问?

  和陆轻盈谈这些事情非常的无聊,云落落和云芊芊,以及云霆三个孩子都不喜欢听,云落落一点都不怕蛇,领着弟妹和看家蛇在炕上玩的不亦乐乎。

  秦国好不容易不太怕这个冷冰冰的东西了,见到云落落抱着蛇头在炕上翻滚还是吓得面色苍白。

  陆轻盈皱眉呵斥了一声,随手敲敲蛇脑袋,看家蛇就乖乖地游到房梁上去了,露出脑袋朝下看,不大功夫一个不值钱的铜发簪就从梁上掉了下来,这是看家蛇的贿赂。

  秦国对陆轻盈的威严佩服极了。

  “贼性不改!”葛秋烟翻翻眼睛咒骂了一声,以前在成都府的时候,看家蛇没少偷自己的首饰送给陆轻盈。

  “以后看好你的首饰,家里有贼偷!”葛秋烟指指房梁上的看家蛇给秦国传授经验。

  陆轻盈捡起那个亮晶晶的铜簪子在自己脑袋上插了一下,摇晃两下脑袋,觉得这东西不如金子的重,不压头,就随手给了腊肉。

  “明天去寨子里问问,是谁丢的还人家。夫君,早点睡吧,这里的夜猫子叫的渗人。”

  腊肉听夫人这样说,赶紧起身铺床,云二带着秦国也就离开了,两个孩子躺在中间。陆轻盈和云峥各睡一头,孩子们的房间还没有仔细的拿熏香熏过,被虫蚁咬了就不好了。

  陆轻盈听到一大群丫鬟都跟着腊肉去了新楼,笑着对丈夫道:“夫君您今日不觉得秦国胆小的过份吗?”

  云峥迷迷糊糊地道:“女孩子怕蛇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奇怪的。”

  陆轻盈笑道:“宅门里的这点玩意想在我这里出头难了点,秦国不满和二叔分床睡,这是找由头往一起睡呢。”

  “知书达理的。即便是睡在一起也没事。”

  陆轻盈惊愕的道:“您是说秦国?”

  “我是说二弟!”

  陆轻盈见孩子睡着了吃吃笑道:“当年您也说过早的同房不好,结果,哼哼,躲在屋子里两天都没出来……第三天出来了,妾身差点羞臊死,你们兄弟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您把持不住的事情,指望你弟弟能把持得住?”

  ……

  第二天陆轻盈总是在看秦国的模样,尤其是走路的时候更是注意。见秦国毫无变化,这才松了一口气。

  秦国的脸孔红红的,不敢抬头看嫂嫂,昨晚她就是和云二一起睡的,估计那个老嬷嬷已经禀告过了。

  猴子送来了邸报,云峥瞅了一眼就放在一边,如今的邸报已经没办法看了,上面全是一排排的人事调动。除了了庞籍和韩琦,文彦博没有动弹之外。其余的都有了大变化。

  云峥不晓得手不能动,口不能言的皇帝是如何做出这些安排的,甚至还不知道皇帝如今是不是还能执掌朝堂的能力,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来一一验证。

  自从回到了东京,赵祯就爱上了晒太阳,每天只要是有太阳出来。他就会躺在软床上晒上一整天,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他身体里的死亡之气全部驱除出去。

  “市井传言,云峥杀了薛姓蜀商,原因是薛姓蜀商有意投入淑妃门下供淑妃奔走,云峥为了不卷入皇权接替之事所以才下了手。蜀商死的无声无息,官家卷宗上验明为暴毙!

  如果陛下认为此事需要彻查,奴婢这就去办。”

  陈琳低沉的声音在赵祯的耳边响起,赵祯的脸上却浮起了笑意,什么表示都没有。

  陈琳笑道:“不闻不问,奴婢也是这个意思,云峥既然不愿意卷进来,就说明他是在等待陛下的安排,这是恪守臣节的体现,死掉一个无足轻重的蜀商实在是无关紧要。”

  说完话之后见赵祯的脸皮抽动了一下,邹同连忙搬来了一本很大的说文解字在赵祯的面前打开,一页页的翻动,见赵祯眨了一下眼睛,立刻就停手了,手指在书本上滑动,当手指指到“封”字的时候,陈琳就迅速的在纸上写了下来,直到“封锁消息”四个字出现在纸上的时候,陈琳轻声道:“陛下,可是要奴婢把这个消息封锁起来?恕奴婢直言,淑妃恐怕已经知道了。”

  赵祯脸上重新浮现了笑意,陈琳连忙道:“陛下可是要通过封锁消息要淑妃知道您的意思?”

  赵祯笑着闭上了眼睛。

  陈琳笑道:“奴婢这就去办。”

  陈琳走了之后,赵祯就闭上眼睛平缓的呼吸,这种活死人状态他非常的不喜欢,甚至是极度的厌恶,这样活着对他来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但是只要想到自己年幼的儿子,他就开始努力地争取活下去,不管是什么样的状态活着,他都会坚持,只要自己多坚持一刻,自己的孩子就能多成长一刻。

  如今,每天见大臣和陈琳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早在进京之前,他就发出了自己的旨意,陈琳,庞籍,韩琦,狄青,文彦博这些人必须随时等待自己召唤,如果三天未曾召唤,这些人必须亲自进宫见到皇帝本人,否则就是大逆!

  读过史书的赵祯最忌讳的就是别人以自己的名义发布乱命,一个帝国如果到了这个地步,基本上就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

  已经被废黜的濮王,如今的山阳公纠集了不少的皇族,想要请皇帝过继一个成年的儿子,好维持皇家的存续,却被愤怒的赵祯全部剥夺了皇家的身份资格,远窜边远军州,没有旨意不得回京。

  这些皇族出京不到两百里,就被一股厉害的盗匪杀的干干净净,瘫痪在床的赵祯,远比那个身体康健的赵祯杀伐果断的多。

  即便是对自己的亲兄弟濮王,他也未曾留半分仁慈之心。

  庞籍,韩琦,文彦博维持着庞大的官僚体系,狄青亲自守卫着诺大的东京城,二十八万从边关调回来的悍卒将这座都城守卫的水泄不通,而陈琳这个大宋最令人感到恐惧的宦官,似乎长着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天底下所有官员的动静。

  楚州知府兰元寿无意中说了一句:“天子已成活死人矣。”不到六天,就被京师降旨,远窜崖州遇赦不赦,朝堂为之震动。

  庞籍,韩琦联袂而来,向皇帝皇后问安之后,就在两个桌椅后面坐定,开始处置朝廷大事,以前这些奏章都是皇帝亲自处置的,如今皇帝动不了,只能由首相和枢密使共同处置,而后由皇后签发。

  邹同取过庞籍刚刚处理完的奏章轻声念道:“富弼曰:人主的喜好和厌恶,不能让人窥测到;能窥测,那样奸人就会逢迎。应当像天监视人一样,善恶都自取,然后进行惩罚奖赏,这样功劳和罪恶都各得其实情。

  庞相批复曰:善!”

  赵祯眨眨眼睛,皇后就取过朱笔,在上面写道:“知道了”请赵祯看过之后就放在一边。

  邹同又念道:“王安石曰:今所以未举事者,凡以财不足故,故臣以理财为方今先急,政事所以理财,理财乃所谓义也,如今我大宋边患为开国以来未有之安定,臣以为必须乘此良机改良大宋法度,凡臣所述之良法,当快速推行,一旦错过良机,我大宋将悔之晚矣。

  庞相批复曰:理当如此。”

  赵祯眨了两下眼睛,皇后酝酿了一下写道:“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亦当缓图。”

  赵祯眨了一下眼睛,邹同就把奏章又还给了庞籍。

  邹同从韩琦处拿过一封奏折面色奇怪的念道:“云峥曰:韩琦匹夫,我来到蜀中穷山僻壤之地,放眼望去全是青山,这里修仙不错,可是一旦开始练兵,我就叫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手头一个铜子没有,一颗炸弹没有,除了百十个没用处的皇家纨绔,一个能用的兵丁都没有,打算去抢劫敌人都没办法,再不给我拨钱,我就带着皇家纨绔去打劫张方平!相信我,这事我干的出来。

  枢密使批复曰:聒噪!”

  赵祯面皮抽动两下,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就盯着皇后看,皇后轻声问道:“陛下可是要从宫中拨付一笔钱?多少为宜?”

  赵祯眨了一下眼睛之后,又眨了三下。

  皇后提笔写道:“交付内府出资三万贯,解送蜀中。”

  韩琦皱眉道:“陛下,百十人的钱粮何至于有三万贯之多?更何况枢密院已经下令,要成都府保证他的钱粮,成都府的交付回执都已经送达京师,云峥不缺钱粮,他只是在发牢骚。”

  庞籍笑道:“此人能赚钱,但是更能花钱,咱们多给他一贯钱,他就能做出一贯钱的事情来,稚圭尽管如此答复他,到时候没有与三万贯钱相匹配的东西,我们再问罪不迟!”

  赵祯再次眨了一下眼睛,看得出来,他的心情非常地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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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前因结果了!

  云峥葛衣布衫脚下踩着一双千层底的布鞋,挑着一担柴松快的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在他的背后跟着一长串的人,每人肩头都挑着柴火,这些柴火足够寨子里的人用很长时间。~w.

  南山上不知为何枯死了一片林子,老族长下令全族人都去那里砍伐木头,粗壮的就截成圆木,将来盖房子搭棚子用,剩下的枯枝就只能当柴火了。

  身为寨子中的一员,云峥自然不会落后,天刚亮就带着猴子,憨牛以及三十位家将跟着寨子里的人上了山。

  老族长剥开一棵树的树皮之后道:“这里的树生虫了,大虫子都钻进树心里面去了,怪不得这里的树全死了,可惜了,这些树当梁柱是用不成了,只能烧成木炭,要不然等开春虫子孵化了会祸害更多的树,都砍了,一颗都不能留。

  开春了我们再补种一些树……”

  老族长虽然没有把道理说明白,大家还是按照山里的老规矩去做事了,伐木的伐木,挑柴的挑柴,一整天的时间就这样悄悄地过去了。

  云家女眷身上的光鲜衣服也收了起来,在城里怎么穿都成,可是到了乡下,棉布衣服是最合适的。

  陆轻盈已经进化到了穿什么衣服都无所谓的地步了,头上包着手帕,一面给鸡圈里的鸡喂食,一面阴沉着脸训斥这里的掌柜。

  “这些年把你们放在这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结果一点业绩都没有干出来,反倒损失了两条商道,折损了六个人手,吐蕃人就算是霸道,他还没能力在咱家的地盘上逞威风。

  说。元山这条商道怎么了?家主当年跑这条商道赚的盆满钵满的,怎么交到你们手里立刻就烂包了?”

  一个老掌柜连忙躬身道:“回禀夫人,非是小人等不尽心,而是因为元山那边又开始打仗了……”

  陆轻盈拧着眉头道:“蛮子们总是在打仗,这些年就没有消停过,不足为奇。不是说打仗的时候生意才好做吗?”

  老掌柜急忙辩解道:夫人有所不知,咱家这些年向元山那边卖的是草药,朝廷向那边卖的是刀剑,回收的是牛羊还有家畜的筋,角,皮以及马尾。

  战争初期的时候,那些杀红眼的吐蕃人为了换取药材和兵器什么都愿意付出,几年下来,那里的牲畜已经非常的稀少了。想要收货已经很难了,那些头人们还想要咱们的草药以及朝廷的刀剑,可就是拿不出东西来换。想要赊账小人自然是不干的,谁会把货物赊给穷鬼?回程的时候那些穷疯了的头人就来抢东西,虽说被咱家的护卫给打退了,还是损伤了六个人,是小人思虑不周,请夫人处置。”

  陆轻盈听掌柜的这样说。也就消了气,把篮子里最后的一把秕谷扔给那些鸡。就邀请老掌柜去客厅喝茶。

  陆轻盈喝了一口茶水之后问道:“那里的情形很糟糕吗?”

  老掌柜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道:“就是因为生意额度不断地缩小,小人今年秋天的时候亲自走了一趟高原,打算去评估一下那里的交易环境,结果发现那里的秋草都长得有一人高了却没有牧民去收割,放眼望去,草原上就看不到几头牛羊。倒是战死的枯骨随处可见,按照小人所见所闻来计算,今年那些牧民恐怕会饿死不少。”

  “你们啊,只知道从池子里抽水,不知道往里面注水。这生意自然会越做越没得做了。”

  云峥说着话满头大汗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多年不挑柴了,发现吃力了很多。

  陆轻盈起身伺候云峥洗漱,洗漱完毕之后的云峥将热毛巾盖在自己的脸上瓮声瓮气的道:“我们最后的目的就是要那片草原,蜀中能养马的地方不多,元山后面是一片绝佳的地方,因为有吐蕃人占着,所以我们没办法占据那里。

  最好的法子就是让那里的吐蕃人自相残杀,杀到最后没人了,那片地方自然也就成我们的地方了。

  现在你们一口气把那里的财富给抽空了,人都要饿死了,他们还打的哪门子的仗啊,如果不出所料的话,那里的战事就要平息了,这不是一个好事情,虽说战事平息了,家里的生意就会变好,可是那几文钱算得了什么,夺取那里的草原才是重要的目的。”

  老掌柜恭声道:“侯爷的意思是咱家应该把货物赊欠给他们?”

  云峥扯掉脸上的热毛巾,一口喝干茶杯里水笑道:“谁伤了咱家的护卫,咱们就资助他的对手,给他的对手一个能在短时间里灭掉对手的希望,当然,你去找朝廷的皇商,要他们去资助伤了咱家护卫的那一方,战争终归是要继续打下去的。

  你好好的算算,这些年元山背后的吐蕃部族少了多少?又有多少新的部族起来了?告诉你,咱们要的就是这种一鸡死一鸡鸣的效果,这样得到的新土地,别人无话可说。

  一旦草原成了我们自己的,不管那里会有多少产出都是我们自己的,无需再和别人交换。”

  掌柜的闻言大喜道:“现在哪里的吐蕃人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小人以为,这一次咱们救助的物资最好以食物和盐,茶,为主,再加上一大批羽箭,估计就能挑起诺楞阿的勃勃雄心了。

  侯爷高明,小人是否可以为咱家进入草原做一些准备了?山里的山民,有很大一些人希望能够寻找到一片可以长久居住的地方,草原就是最好的地方。”

  陆轻盈道:“让朝廷走在前面,咱家走在前面算怎么回事?只要草原到手,无论如何都会有咱家的一块地方。”

  掌柜的领命走了,陆轻盈拿湿毛巾擦拭云峥身上的灰土笑着道:“堂堂的侯爷去挑柴烧炭怪不容易的。您把一大群皇族子弟丢在白云山难道就不闻不问了?”

  云峥笑道:“我会练什么兵啊,浪里格和孙七指这些年吃的肥头大耳的,不用他们用谁?”

  陆轻盈笑道:“隗明已经找你两次了,你总是躲着不太好吧?人家说的明白,只打算要一个孩子,没打算嫁给你,隗明无论如何也是西夏的第一美人儿,占便宜的事情你总躲着算怎么回事?”

  云峥狐疑的瞅着陆轻盈道:“我担心把这事干了,你会趁我睡着拿刀子捅死我。”

  陆轻盈皮笑肉不笑的道:“妾身没那么恶毒,如果您明媒正娶的弄进家门,妾身什么话都不说,在外面不干不净的胡来算什么,一个落魄的胡人女子而已,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的出来,谁正眼瞧她一眼。”

  云峥探手搂住陆轻盈,将她放在自己腿上笑道:“一个女人带着一大群女人住在一个碉堡一样的房子里,生出什么奇怪的念头不奇怪,她本身就该找个不错的人嫁掉,而不是这样的浪费自己的大好年华,浪荡一辈子之后才会发现什么都是空的。

  她之所以会找我,完全是因为她见到的男人太少的缘故,你说的没错,一个胡人女子是经不起汉家郎的甜言蜜语的,她自己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毕竟有钱有钱,要容貌有容貌的。”

  云峥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亏心,隗明在蜀中待了七八年,本来就是一个美人,现在更加变得唇红齿白前凸后翘的,最麻烦的是她不知道跟谁学会了汉家女子的娇媚,上次见面的时候,如果不是酒喝得少,说不定自己真的会干出什么荒唐事来。

  这事就不能想,一想就火大,怀里再抱着一位美人,蠢蠢欲动的心思立刻就表露出来,陆轻盈自然会有感觉,脸孔红红的轻啐了云峥一口,就用双手揽住云峥的脖子……

  过了很久两个人才从里屋出来,相视一笑,多年的夫妻了,偷偷的干点坏事还有些小小的尴尬,陆轻盈羞恼的跺跺脚不知道说什么,她总觉得白日宣淫这种事情不该落在她身上,她该是一位端庄守礼的贵妇人才对。

  云峥自然是不理会的,心头的火消了全身舒坦,在他看来夫妻间就该是这个样子,总有些莫名奇妙的冲动才好,除非是年纪大了,如果年纪轻轻的就相互没了吸引力,那样的日子才会过得如同嚼蜡。

  才把衣服整理好,就听见云落落“爹爹,爹爹”的叫着举着一个漂亮的木头水车跑了进来,花裙子上全是泥水,也不知道刚才在干什么,还气喘吁吁地。

  进了屋子不说二话立刻就拖着云峥去了浅浅的引水渠边上,苍家的四娃在引水渠的边上另外开了一条胳膊粗的小渠,里面有清澈的泉水往外流淌,小渠挖的弯弯曲曲的煞是好看,在一个落差很大的地方,立着两根小树杈,云落落小心的把水车架在树杈上,那个小小的水车就在水流的冲击下缓缓转动起来。

  父女俩围着这辆小小的水车傻乐,傻乐的,云峥干脆把水渠挖的更大一些,于是,那个水车转的更加欢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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