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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国色生枭(12月26日 更新至“第一五九零章 精兵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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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五零六章 轩厅似夏酷霜降

    辞修感受着肖夫人柔软的香躯在自己身上,亦是感受到肖夫人臀儿的浑圆饱满,环住肖夫人的手更紧,喉头蠕动,盯着肖夫人那一双水汪汪的迷人眼眸,刚要说话,肖夫人柔软的玉手已经按在他的嘴唇上,眨了眨眼睛,睫毛闪动,柔声道:“为了我,你放弃大好前程,心里可有怨言?”

  辞修摇摇头,肃容道:“如今乱世当道,便是给我高官厚禄,我也不会理会。夫人,能和你双宿双飞,才是我最大的心愿。”闻着肖夫人身上醉人的幽香,问道:“夫人,这府里怎地如此冷清?人都去了哪里?”

  “肖焕章既然不在,那些家仆自然也没有必要留下,而且……而且我已经准备和你远走高飞,远离此地,自然也没有必要再留下人来,我已经拿出一笔银子,将他们都打出去。”肖夫人幽幽道:“修郎,从今以后,我就只有你能依靠,你可……你可莫要扔下我不管。”

  辞修立刻道:“绝无可能,便是死,我也要和夫人死在一起。”

  肖夫人吃吃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你若是背心,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夫人如此绝色佳人能够青睐于我,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又怎会丢下夫人。”辞修轻叹道:“只是这里的人都走了,肖焕章的丧事,该如何处置?”

  “咱们一走了之,谁愿意来管,尽管过来。”肖夫人抬手,指了指角落处那几只大箱子,“修郎,你可知道那些是什么?”

  “是什么?”

  “都是金银细软,而且只是其中一部分。”肖夫人道:“今天就不用着急,等明天你去找辆马车来,咱们明天便即离开。”

  “离开?”辞修皱眉道:“夫人可想到去往何处?如今天下都是兵荒马乱,放眼天下,恐怕再无一处净土。”

  肖夫人吃吃娇笑道:“这就不用你操心,等明天出了城,你就知道去往何处了,人家保证去一个谁也找不到咱们的地方,安安生生活下去。”从辞修腿上站起来,拿起酒杯,道:“修郎,人家今天……今天就要变成你的人,好歹也要喝杯交杯酒,你看如何?”

  辞修犹豫一下,见到肖夫人娇艳欲滴,一双美眸含笑看着自己,当下也端起酒杯,与肖夫人双臂环绕,都将杯中的酒饮尽。

  酒香芳醇,肖夫人一杯酒下去,脸颊便带几分晕红,更是美艳动人,辞修只觉得身上有些热,却见肖夫人再次斟上酒,轻声道:“修郎,你可知道你出征这几日,我都做了些什么?”

  辞修摇摇头,问道:“夫人做了什么?”

  “你当真以为肖焕章的财物只有这一些?”肖夫人轻笑道:“肖焕章父子在城里有多处产业,而且暗中积攒了一大笔钱财,我已经暗中-将肖家的铺面售卖出去,换成了金银,而且雇佣了镖局,在此之前,已经有一批财物被悄悄运出城去,那些钱财,日后便是你我二人的,便是荣华一辈子,那也是用不完的。”

  辞修笑道:“原来夫人早就有计算。”端起酒杯,“夫人,辞修不知积了几辈子德,才能得夫人青睐,夫人对辞修的恩情,一辈子也难以报答,从今以后,必然会好好待夫人,不让夫人受一丝委屈。夫人,辞修敬你一杯!”

  肖夫人甜甜一笑,举杯相迎,都是将杯中酒饮尽,道:“我自然相信。”四下里看了看,幽幽叹道:“咱们离开这里,便再也不回来……我在这里多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异常熟悉,以后便是再也瞧不见了。”

  “夫人如果喜欢这样的房子,我们可以在其他地方再造一处。”辞修立刻道:“只要有了银子,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情。”

  肖夫人柔柔一笑,此时脸颊上的红晕更浓,娇声道:“修郎,你当真心里喜欢我吗?你比我还小上两岁……只怕我配不上你。”她声音腻中带涩,软洋洋的,说不尽的柔媚婉转,柔到了极处,也腻到了极处,自有一股妩媚风流之态。

  辞修两杯酒下肚,也是热议上涌,瞧见肖夫人妩媚风流之态,伸出手来,便要拉过肖夫人,肖夫人娇躯一扭,已经从座椅上起身,闪到旁边,在辞修对面坐下,吃吃笑道:“修郎,人家都说了,不要心急,从今以后,我与你再不相离……!”

  辞修笑道:“自然是再不相离。”

  “修郎,箱子里还有我几件衣裳,你帮我去瞧瞧,你最喜欢哪一件,我现在便穿了给你瞧,你说好不好?”她软玉娇声,听在耳中,却是让人神魂皆醉。

  辞修笑道:“夫人要换衣裳?便在这里换衣裳?”

  “去嘛,难道你不想看人家换衣裳?”肖夫人娇声道:“你若不愿意,就当我没说。”

  辞修只当肖夫人这是卖弄风情,这要换衣裳,显然是要和自己成就好事,心神一荡,便要起身来,却觉得头有些晕,似乎喝多了,笑道:“夫人,看来我的酒量弱了不少,这才两杯酒,身体就有些软,也不知是饮酒所致,还是看着夫人的花容月貌,便即浑身软。”

  肖夫人吃吃娇笑,腻声道:“快起来去拿衣裳,要是迟了,可不在你面换衣裳了。”

  辞修撑着椅边,用力想站起来,但是双腿酸软,竟然毫无气力,心下有些吃惊,暗想自己酒量不差,绝不至于两杯酒便如此无力,心下一沉,似乎想到什么,但是却不动声色,含笑道:“夫人,不如先吃饱了肚子,我亲自为夫人更换衣裳,如何?”

  肖夫人撅起红唇,她虽然年过三旬,但是这小儿女情态,不但娇憨动人,更添一股异样风情,娇滴滴道:“不成,我现在就要换,现在就要换……修郎,你怎么了?难道这点小事也不能依了人家?”

  辞修用脚掂地,想要使力,却现果然是气力全消,心下惊骇,此时却也已经明白,恐怕不知不觉中,自己就着了肖夫人的道儿。

  只是他进屋之后,即使美色当前,却也没有掉以轻心,唯一可能出现问题的,就只有自己饮下的美酒,可是他和肖夫人的酒都是从一只酒壶倒出来,而且他是瞧见肖夫人先将杯中酒饮尽,这才饮下,如果自己有问题,肖夫人自然也有问题。

  但是看此事肖夫人笑的花枝招展,根本不像全身无力的样子,心下大是纳闷,知道这种时候,更要冷静下来,含笑道:“夫人之言,便是金口玉言,辞修哪能不遵从?只是太过疲累,身体有些不舒服,稍作歇息,再为夫人去拿。”

  却见到肖夫人身体忽然一软,整个人竟是从椅子上摔倒下去,“哎哟”轻叫一声,随即抬起手,绵软无力道:“修郎,你过来,我喝醉了,身上没一丝儿力气,你过来抱我起来……!”她脸颊绯红,成熟美艳,声音酥腻,让人心荡。

  辞修苦笑道:“夫人,我也是身上没有一丝儿气力,只怕你我都喝醉了。”

  “你当真不能起来?”肖夫人娇嗔道:“你是在骗人家。”

  “佳人在前,我若有力气,就像狼一样扑上去,又怎会骗你。”辞修叹道,“夫人,你大可以自己起来,不必我相扶吧?”

  肖夫人凝视着辞修,片刻之后,忽然起身来,柔声道:“修郎,你中了软骨散,两个时辰之内,全身上下不会有半丝气力,你没有骗我,果然是以诚待我,我心里很欢喜。”

  “软骨散?”辞修心下更是一紧,“夫人怎知我中了软骨散?”

  “我在洗你那只酒杯的时候,不小心手上沾了软骨散,带在杯中……!”肖夫人轻叹道:“想不到杯中的药性还没有洗去。”

  辞修勉强笑道:“那倒无妨,两个时辰之后,我便恢复气力,到时候自然可以为夫人做事。”此时才明白,毒性不在酒内,而是在杯中,他虽然对酒有所提防,却想不到这艳若蛇蝎的美妇竟是在酒杯上做手脚,自己又是如何能提防。

  “你已经为我做了一桩大事,替我杀了罗定西,以后又怎能再辛劳你?”肖夫人扭动腰肢,走到辞修身边,伸手抚摸辞修脸庞,“你没有背负对我的承诺,我自然也不会背弃对你的承诺。我对你说过,只要事成,便一辈子和你在一起,生死不离,是不是?”

  辞修勉强点头:“我也想和夫人一辈子在一起,好好照顾夫人。”

  肖夫人抬头看了看四周,幽幽道:“修郎,其实你不明白,我嫁给肖焕章之前,已经有了青梅竹马的情郎,我这一生,那是忘不了他,我以前答应过他,只要活着,便要和他白头偕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他如今在哪里?”

  肖夫人神情黯然起来:“他已经死了,可是我对他的诺言不能违背,我也只能和他白头偕老,所以只要活着,我就不能和你永远在一起,也不能陪你白头偕老,你说是不是?”

  辞修叹道:“夫人原来是重情重义之人,若是如此,辞修也不敢有冒昧之心了。”

  “那可不成。”肖夫人笑颜如花,“我即答应了你,就要信守承诺。我虽然不能活着和你白不相离,可是我却可以陪你一起死,只要我们死在一起,那也是不离不弃,信守了承诺,你说对不对?”

  辞修微微变色,失声道:“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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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五零八章 残阳如血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

  玉陵道衢州城在五天之前,已经被天门道徒所攻破,整座衢州城满是血与火,而官兵主将雷孤衡已经率领最后的人马,退到了距离南部秦水不到三十里之遥的虎卫县城。

  虎卫县城是京城南部最后一座城池,可是这座城池的规模并不大,而且在昨日黄昏时分,县城便被蚂蚁般的天门道众所攻破,衣衫各异的天门道众欢呼着从四面八方冲入城中,雷孤衡退无可退,率领手下最后四百多人退到了全阳道观。

  帝国崇道,在各道都修建有诸多道观,为了迎和皇帝陛下崇道的口味,地方上的官员们也是竭尽全力,将自己境内的道观修的尽可能奢华,而虎卫县毗邻京城,受道教影响很深,虎卫县城的全阳道观,修建的奢华大气,甚至比县衙门还要气派壮观,全阳道观的观主,出自玄真道宗的长生道,长生道在玄真道宗的影响下,如今已经是天师各道的领袖,这些年来,投奔到长生道门下的倒是不计其数,许多都是其他派别的道士转易道门,而玄真道宗的弟子,自然也是不计其数。

  玄真道宗得到皇帝的宠信,服饰皇帝修道炼丹,但是对长生道的发展自然也是不遗余力,在全国大兴土木建造道观的同时,玄真道宗亦是派遣自己的亲信弟子前往各处道观担任观主,便是边远之地的道观,也有玄真道宗的弟子前往赴任,就更不必说京畿附近的道观,京畿附近只要稍有规模的道观,其观主必然是出自玄真道宗的长生道门下。

  全阳道观观主道号纯阳子,道观内上上下下也有四五十名道士,一直以来,全阳道观在虎卫县城之内可说是超然度外,守着百姓的香火,无论官民,对这里的道士都不敢有丝毫的冒犯,便是虎卫县的大小官员绅吏们,也会经常前来献上丰厚的香油钱。

  纯阳子作为京畿附近的观主,虽然不在京城,但是谁也不敢小视,皇帝如果在京中举行大的道事,玄真道宗便会召回京畿附近各道观的观主前往参加,那种时候,如果纯阳子在玄真道宗面前说上几句话,然后又由玄真道宗转述皇帝,便很有可能决定地方官员的前程,地方官员固然不奢求观主们真的可以让自己加官进爵,可是与观主打好关系,至少保证自己不会有什么坏话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纯阳子虽然知道前方战事紧急,也做好了随时退走的准备,但是却舍不下这座道观,犹豫之中,天门道攻克衢州城,雷孤衡退到了虎卫城,而天门道众随即攻入了虎卫城中,纯阳子和全阳道观的道士们想走那也是走不成了。

  更让纯阳子恼怒的是,雷孤衡不但带领着手下最后几百名兵士退到道观,而且没有从城中及时退走的的百姓,也有不少涌入到了道观之中。

  全阳道观自修成开门之日起,只在正殿受香火,左右两院和后院都属于禁地,莫说普通百姓,便是县太爷那也不敢越雷池一步,此刻全阳道观却是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真是有百姓与观里的道士们发生争吵冲突,这在以前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雷孤衡退守到全阳道观,自然也有道理,纵观整座虎卫城内,真正称得上坚固的,还只有这全阳道观,高墙大院,修建围墙的都是从远方运来的坚硬石头,便是前后大门,那也是高大阔气,雷孤衡进了全阳道观,立刻分派兵士把手前后门,将道观之内能用来堵塞大门的东西全都搬出来,如果不是还给道士们留了最后一点颜面,大殿的三清金身只怕也要抬出来。

  已是黄昏,从早上开始,天门道众对全阳道观发起了十余次进攻,道观的前后门尸积如山,血流成河,但是雷孤衡手头上最后不到四百名兵士,却都是骁勇善战的惊雷骑成员。

  帝国四大将,风寒笑拥有让西梁人闻风丧胆的西北十三太保,赤炼电有辽东十八骏,余不屈拥有八百虎翼骑,而雷孤衡也同样拥有五百惊雷骑。

  五百惊雷骑在东南战事中,虽然骁勇善战,所向披靡,但是整个东南方面的官军却是士气消沉,面对越打越多的天门道众,虽然在雷孤衡的率领下,众多将士浴血沙场,但却依然有不少心无斗志,四处溃散,甚至还有不少地方官军临阵倒戈,投奔到天门道的麾下。

  只有五百惊雷骑,从头至尾跟随着风寒笑厮杀到底,骁勇善战的五百惊雷骑,如今也只剩下这最后的三百多人,却依然对雷孤衡不离不弃,衢州城破之后,跟随着雷孤衡退到了虎卫城,天门道众拿下衢州城,主力虽然还在衢州城内修整,但却依然派出一支近万人的队伍追击雷孤衡,顺势拿下秦水以南最后一座城池。

  雷孤衡虽然是当代一等一的名将,可是退到虎卫城的时候,手上不过上千余众,有些人半道上就逃走,到得虎卫城的时候,十多名惊雷骑的兵士主动留下来,带着一部分兵士守在城门,阻击追赶而来的天门道众,雷孤衡带领着剩下的这几百人,连同城中没有逃脱的百姓,涌入到了全阳道观,而留守城门的几百兵士,没能支撑几个时辰,便全军覆没,随即天门道众席卷入城,在全阳道观之外,四周围着数千天门道众,雷孤衡和道观中的军民,除非是上天遁地,否则已经无路可退。

  一天下来,惊雷骑的勇士据守前后大门,与天门道众拼死厮杀,阻止了天门道众的连番进攻,而全阳道观围墙高大,一般的梯子还真是够不上,而且天门道竟似乎有意要看看雷孤衡和他的部下到底能够支撑到多久,只是连番对前后门发起攻击,黄昏时分,残阳洒落,道观前后门的尸体已经是堆积如山。

  双方本来互不相识,毫无瓜葛,可是眼下定要分个你死我活。

  惊雷骑纪律严明,拿刀持盾,他们是雷孤衡亲自训练出来的杰作,乃是一支真正的精锐部队,面对十倍于己的天门道众,毫无怯懦,战友在前方死去,后面立刻有人补上,悍不畏死。

  雷孤衡看上去已经苍老许多,身上的战甲多处残破,坐在大院之中,神情说不出的宁静平和。

  他知道事到如今,自己便是战神再世,也没有幸免的可能。

  他一身经受的阵仗无数,想当年天下群雄争霸之时,作为秦侯瀛元手下的四大名将之一,他率领麾下精兵南征北战,所向披靡,那是他一生中最为荣光的时候,为大秦帝国的建立,立下了赫赫战功,他也曾想过,当帝国建立,自己身为武人,只怕再没有多少硬仗可打,有时候心中唏嘘,不过却也安慰,自己的一生功业,也足以让后人传说。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晚年之际,自己曾经竭尽心力为之付出心血的大秦帝国,竟然短短二十多年,便急转直下,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曾经纵横天下的大秦铁蹄,如今却已经斗志全无,二十年过去,雷孤衡依然是雷孤衡,但是大秦铁骑却已经不再是大秦铁骑。

  当他坐镇东南之时,多少人相信,有雷将坐镇东南,天门道被评定只是迟早的事情,跟随他出征的数万将士,相信也会在最短的时间之内,便可回转来,所有人对雷将都是充满了尊敬甚至是热爱,。

  只有雷孤衡在出征前就已经知道,帝国已经迅速衰败,根基已经松动,如果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平定天门道,帝国还有可能继续苟延残喘下去,他只希望自己在东南取胜之后,皇帝能够痛定思痛,重新振作。他同时也知道,一旦自己无法在短时间内消灭天门道,泥潭身陷,那么后果必将十分严重,且不说帝国的后勤无法保证长时间的征战,就是自己手下的兵士,也会随着时间被消磨斗志。

  一直以来,一直都是朝着最不幸的方向演变,后勤供给不足,麾下兵士斗志日消,地方官员和军队频频叛变,天门道越打越众……。

  雷孤衡坐在院内,心中震颤。

  事到如今,他只能竭尽全力支撑下去,哪怕知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但是他心中却是想着,只要多支撑一个时辰,太子在秦水之畔,就能够多一分时间进行准备,雷孤衡从衢州城撤离,本可以退到秦水畔与太子汇合,但是作为曾经纵横天下的名将,雷孤衡知道,虎卫城是他最能退守的最后一处地方,再往北退一步,自己便不是雷孤衡。

  他功夫了得,一生难有几个对手,他领兵有方,以少胜多的战事多不胜数。

  可他不是神,他也是人,有些事情他也无法去控制,他可以杀天门道众,却已经无法根除他们,他可以建立一个庞大的帝国,但是到了最后,却无法保住这一帝国。

  抬头望天,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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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五零九章 雄风犹在

  全阳道观门前,土地早被鲜血染红,泥土也已经被尸体所掩盖,天门道众显然没有想到雷孤衡最后这一点兵马还能爆发出如此强悍的战斗力,这些天门道众,可是一群乌合之众,仗着人多势众,形势顺风顺水之时,一呼应,可是一旦出现逆境,也就心生畏惧,此时天门道众退到距离大门不过十来米处,黑压压一片,却并没有杀过来,门前的惊雷骑们以道观搬出来的东西作为屏障,一个个双目充血,瞪着前方的敌人,做好准备,随时应付敌人的又一次进攻。

  他们虽然骁勇善战,是雷孤衡手底下的王牌亲兵,但是一直以来,连番厮杀,却也是筋疲力尽,如今是又累又饿,却还是用坚韧的意志强自支撑。

  他们知道不会支撑久,或许明天早上的阳再也不复得见,但却都无怨无悔,他们跟随雷孤衡多年,从骨里来,他们心里不在乎朝廷,却在乎雷孤衡,雷孤衡英雄末,他们却不离不弃,只盼能和心中的雷将同生共死,这座道观,也已经是他们最后的阵线。

  有人默默地将战死的同伴尸收进到院里,摆在墙根,高墙之下,尸摆成长长一列。

  雷孤衡望着残阳,若有所思,忽听得耳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将军……!”

  雷孤衡转头去看,却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走到自己身边,衣衫喽烂,显然只是躲在道观里的一名普通姓,手里竟然还拿着一块饼,怔了一下,那老者神情却是十分宁静,含笑道:“将军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我这里还有一块饼,将军吃了。”

  “您多大年纪了?”雷孤衡显出一丝笑容。

  老者道:“再有两年,快七十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雷孤衡叹道:“老人家好福气,儿女必然很孝顺的。”

  老者笑道:“将军年岁也很大了,但是精神还好,将军有几个儿女?”

  “老了。”雷孤衡笑道:“我也有两一女,早已经成家立业,不过长此番随我出征,已经血洒疆场。”

  老者一怔,随即问道:“将军的长战死沙场,将军为何还能发笑?”

  “你不明白。”雷孤衡摇头道:“身为军人,马革裹尸还,战死沙场,其实是军人最好的归宿。他在战场上没有退缩,力战而死,是我雷孤衡的好儿,没有给我丢人。”

  老者微微颔,似乎明白什么,问道:“将军,这里守不住的,你这里还有战马,你手下的这些战士都很勇敢,为何不骑马突围出去?”

  “这已经是我最后的归宿。”雷孤衡抬头依旧望着残阳,“我是帝国的将军,最后丢城失地,到现在连你们这些姓都保护不了,我又有何脸面继续往北走?”

  老者叹道:“你是一个好将军,只可惜……没有一个好皇帝。”

  雷孤衡皱起眉头,看了老者一眼,只见老者神情平静,犹豫了一下,终是苦笑道:“每个人都难免会做错事情。”

  “凡夫俗可以错,皇帝却不能错。”老者声音苍廖,“凡夫俗错了,无非是毁了自己,最多也就是毁了一个家,而且浪回头,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可是皇帝错了,毁掉的就是一个国,毁掉的是无数家,而且……永远也回不了头……!”老者神情淡漠,将手中的饼塞到雷孤衡手中,转过身,佝偻的背影缓缓走开。

  雷孤衡握着那块饼,沉思片刻,忽然将饼收入怀中,站起身来,拿起手边的长弓,挂上箭盒,他虽然年事已高,但是一身厚重的甲州,背负箭盒,腰佩战刀,手持长弓,身形依然是挺拔如山,没有一丝弯曲,沉声道:“牵我战马!”

  无数天门道众在道观门外暂作歇息,等着一声令下,发起下一次攻击,一名头缠紫巾的头目已经大声道:“都听着,里面的人已经坚持不住,他们没有多少人,雷孤衡就在里面,上面有令,谁要是拿住了雷孤衡,重重有赏。”

  道众们都是一阵呼吼。

  天门道大领,便以头巾作为区分,分为红、黄、紫、白、蓝五色,红巾只有将道七雄的七名大将可以缠绕,这人头缠紫巾,也算是天门军中一名中级将领。

  这名紫巾将领正在为手下的道众们鼓起,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马嘶声,随即听到不少道众大叫道:“出来了,他们出来了……!”

  紫巾头目回头去看,脸上微微变色,只见到一匹战马竟然从院内跃过门前的障碍,如同天马一般,飞跃而出,后面几十匹战马紧随其后,纷纷跃马而出,当先一骑老当益壮,一马在前,在身边众多骑兵紧紧跟随。

  紫巾头目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有人想要突围而走,厉声高叫:“第一个就是雷孤衡,都给我杀上去,杀啊!”

  他倒是悍不畏死,已经拔刀迎过去,后面一众道众也是呼喝着迎上去,雷孤衡神情冷峻,二话不,反手取箭,竟是一次取了支长箭,弯弓搭箭,“嗤嗤嗤”箭齐发,快如流星,冲在最前面的包括那名紫巾头目,瞬间就被长箭穿喉。

  箭齐杀,竟都是穿喉而没,这份手段,让后面的群匪大吃一惊,哗然散开。

  雷孤衡神威凛凛,毫不停止,率领身后的十多名骑兵冲上前来,已经换弓为刀,刀光飞舞,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来去如风,只见到刀光闪过,惨叫连连,虽然人人都想抓住雷孤衡立下奇功,可是真要看到雷孤衡,却又如同遇到神祗一般纷纷躲开,天门道众虽然数千之众,可是却如同散沙一般,反倒是雷孤衡虽然只有十余骑,却如同一只铁拳一般。

  十余骑紧随雷孤衡,在天门道众军阵之中,来去自如,所过之处,便是一条血,有些道众壮着胆冲上来,还没来得及出手,刀光就如同旋风而过,卷走了他们的性命。

  天门众已经有人厉声呼喝:“杀了雷孤衡……杀了雷孤衡,赏黄金两,杀啊……不能让他跑了,堵上……!”

  虽然雷孤衡骁勇如同天神下凡,天门众心中惊惧,但是瞧见雷孤衡身边不过几十号人,更加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许多天门众抖擞精神,纷纷涌上,齐声呐喊,一时间声可动天,长枪短刀纷纷向雷孤衡一群人身上去招呼。

  雷孤衡顺手夺过一支长枪,身前一挡,十数样兵刃飞到半空,他长枪再出,身边抖出数点寒光,等到催马前行,身边的天门众尽皆手捂咽喉,栽倒在地。

  帝国四大上-将军,论起勇猛,雷孤衡屈一指,他看似信手一挥,却是力道无穷,直如同山岳一般,其威猛并没有因为年事已高有所减弱,绝非这群乌合之众所能够抵抗,他虽然统军作战,但是其武功却也是非同可,长枪使出,天门众连招架之功也没有,纷纷被刺中了咽喉。

  天门众本来如同潮涨般汹涌上前,可是又潮退般迅即后退,虽然谁都知道雷孤衡的威名,但是官兵连连战败,许多人忘记了雷孤衡的神勇,甚至许多人都觉得名动天下的雷孤衡也不如此,可是此番亲眼所见,方知道名动天下的雷将确实是可怕,也终于明白,为何此人能够位列大秦四大上-将军之一。

  天门道众有的退,有的进,无法形成统一,雷孤衡催马前行,径直杀到天门军阵深处,这里已经成为修罗地狱,血肉横飞,尸体遍地,不少天门众也是红了眼,豁出性命不要,前赴后继围攻上来,雷孤衡听到后方传来马嘶之声,回望去,只见身后不远处一名兵士的战马竟是被天门众的钩枪勾住了马腿,战马翻倒在地,那骑兵也是随之栽倒,一条腿被战马压住,起不来身,边上天门道众欢喜鼓舞,无数人冲上前,刀枪齐出,便要将那兵士斩杀。

  边上诸骑都要去救,却一时来不及,一支长枪已经扎在那兵士肩头,鲜血如注,猛听得一声厉吼,宛若雄狮,随即见到一支长枪如同闪电般射出,长枪竟是连贯数人身躯,串成一线,如此神威,天门道众大惊失色,纷纷后退。

  这一枪自然是雷孤衡投掷而出,他已经调转马头,驰马到了那兵士身边,伸出手去,抓住那兵士一只手臂,厉吼一声,将那兵士拽出,放在自己马后,握刀在手,转头又向道观杀过去。

  众人见识到雷孤衡的厉害,此时更是没有几人敢靠近,雷孤衡率领众骑一砍杀,杀回到道观前,又跃马而入,后边天门道众不敢跟随进入,眼睁睁地看着雷孤衡杀了个来回。

  雷孤衡进了院,众骑兵散在四周,雷孤衡放声大笑:“斩十六级,痛快不痛快?”

  跟随杀出的骑兵虽然没有一人战死,但却有数人受了伤,身上衣甲兀自带着鲜血,听得雷孤衡放声大笑,众人却也都大笑起来,齐声道:“与将军杀敌,痛快痛快!”

  雷孤衡笑道:“乌合之众,经此一杀,一时半刻不会杀过来,诸位先且歇息,回头咱们再杀一阵,如何?”

  众人齐齐拱手:“愿随将军奋勇杀敌,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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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五一零章 带长剑兮挟秦弓

  夕阳西下,正如雷孤衡所料,外面的天门道众显然是被雷孤衡杀寒了心,并不敢冲上前来,反倒是雷孤衡等到太阳下山之后,再一次带领着手下几十骑人马,如狼似虎杀了出去,这一次天门道众吸取了教训,并不上前围杀,只是随着雷孤衡的移动整个军阵跟随移动,他们似乎知道雷孤衡并不是想突围出去,雷孤衡冲杀了一圈,砍杀了十来人,再次回到道观之内。

  正准备下马歇息,忽听得门前有人叫道:“将军,您来看!”

  雷孤衡尚未下马,听到声音,调转马头,到得大门前,只见到门外不远处,已经点起火把来,一群手持火把的天门道骑兵,正自缓缓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出来,来骑大约有三四十骑,与那些天门道乌合之众不同,大多数的天门道徒,衣衫各异,但是这一群骑兵却都是身着黑色的短衫,而且都包了头巾,蓝色头巾居多,却也有几名紫白头巾,亦有两人扎着黄色的头巾,在众人簇拥之中,有一人却是极其显眼,他一身红甲红盔,头上扎着红巾,异常特别。

  雷孤衡和天门道在东南打了这么长时间,当然知道红巾的分量,如果没有出错,那红甲红盔头戴红巾之人,必定是将道七雄之一。

  只见那红甲将骑马缓缓靠近过来,身后的骑兵要跟上,红甲将抬起手,身后骑兵立刻停住,那红甲将单人匹马缓缓上前来,雷孤衡一抖马缰,门前兵士显然对雷孤衡十分了解,有人搬开了部分拦在门前的障碍,雷孤衡催马出了门,身后兵士要跟上,雷孤衡也是抬手,示意不必跟随。

  两匹战马都是缓步而行,距离三思步远,雷孤衡和红甲将同时勒住马,雷孤衡这才看到,那红甲将不但全身红甲红盔,便是脸上从双眼以下,也扣了半张面具,双眼以下到下巴处,都掩饰在红色的面具之下,只是却也瞧出,对方的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异常犀利。

  “天门六道,将道居首,将道七雄,天下行走。”红甲将凝视着雷孤衡,竟是拱手道:“鄙人日将军,见得雷将军,三生有幸!”

  雷孤衡没有丝毫惊异之色,淡淡笑道:“原来你就是将道七雄之一的日将军?红甲在身,看上去倒也真想旭日生辉,只可惜一群乌合之众,终究难成大事。”

  红甲将日将军淡淡道:“事已至此,将军已经无路可退,不知将军准备作何选择?”

  “哦?”雷孤衡笑道:“本将还有选择?”

  日将军点头道:“雷将军名震天下,虽然今日初见,但是对将军的威名,鄙人久仰多时。在鄙人看来,将军南征北战,见多识广,睿智非凡,必是能够参透天下大势……!”

  没等他说完,雷孤衡已经抬手止住道:“你既然自诩为将军,有些废话,也就不必多言。你所要的,不过是本将的性命,只是想要杀死本将,并不容易。”

  日将军颔首道:“将军神勇,深入军阵,如入无人之境,世间所言果然不虚,鄙人对将军是十分钦佩的。”

  “天门道众,不过是被你们妖艳蛊惑,说到底,也都是一些普通的百姓。”雷孤衡缓缓道:“本将虽然一生杀人无数,但是对这些人,却没有再杀的理由。本将可以交出首级,不过你也要答应本将一个条件。”

  日将军抬手道:“将军请讲!”

  “你们既然自称是道门,所谓同宗渊源,多少还是要讲究一些的。”雷孤衡淡淡道:“你们一路杀来,生灵涂炭,既然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天下百姓,又何必多造杀孽?在本将身后,同样是一座道观,道观之内,如今还有众多的百姓,他们手无寸铁,本将只愿你约束部下,不要再对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痛下杀手。”

  日将军一双犀利的眼睛盯着雷孤衡,叹道:“将军到了这个时候,心里还在想着那些百姓吗?可是你们的皇帝,却从来是他们如无物。”

  “不必多说废话。”雷孤衡沉声道:“你若是答应,本将可以成全你。”

  日将军微一沉吟,终于道:“雷将军纵横天下数十年,所向披靡,今日落得如此境地,并非将军无能,而是秦国无救。鄙人对将军的威名钦慕不已,亦是对将军的用兵心向往之,鄙人可以答应将军,不会伤及道观中一人性命,但是鄙人对将军也有一个请求。”

  “哦?”雷孤衡抚须笑道:“你对本将有何请求?”

  “鄙人听说,将军当年也是痛恨官府昏聩无能,所以聚集了数千人起兵,这些人跟随着将军从苍陵起兵,后来跟着将军投奔到了瀛元麾下,建下了赫赫战功,名动天下。”日将军凝视着雷孤衡,“不但是将军威名远播,便是将军手下的五百惊雷骑,那也是所向披靡,纵横匹练,让人仰慕。”

  雷孤衡只是淡淡看着日将军,并不言语。

  “而且鄙人还知道,这五百惊雷骑,几乎都是苍陵子弟,由雷将军亲自训练,父死子带,兄终弟及,对将军忠贞不二。”日将军缓缓道:“当年雷将军攻打天蜀国,突出奇兵,率领五百惊雷骑,破了天蜀国两万大军,威震天下,所以鄙人今日很想见识当年惊雷骑的风采。”

  雷孤衡皱眉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鄙人已经摆下了十风阵。”日将军抬手回指,“就在前方五里处,已经准备就绪,鄙人愿看将军率领惊雷骑前往一战,只要将军愿意出战,无论是胜是败,鄙人都将对全阳道观秋毫无犯,只要是在里面的人,无论官民,绝不伤害。”

  雷孤衡笑道:“本将答允你了。”

  日将军拱手肃然道:“多谢将军!”再不多言,调转马头,驰马而归,雷孤衡也已经调转马头,飞马驰进了道观之内。

  众人见到雷孤衡和红甲将单人对话,却不知说了些什么,雷孤衡催马到得院内,只见到身边聚集了自己的部下,四面八方,许多百姓也都冒出头来,都是用惊恐的神情看着雷孤衡,谁都知道,道观之外有数千天门道众,这道观之内,只有雷孤衡和几百惊雷骑,强弱分明,雷孤衡便是天神下凡,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以寡敌众。

  雷孤衡是他们最后的依靠,所有人都相信,只要天门道众攻入道观,道观之内,必然是鸡犬不留。

  雷孤衡很清晰地感受到这群人的惊恐和绝望,摘下了头盔,四下里看了看,火光之下,他骑在马上,依然是如同铁塔一般挺直身板,没有丝毫佝偻之态,沉声道:“父老乡亲们,老夫惭愧,身为帝国大将,却不能保护大家,让大家经受战乱之苦,老夫向大家道歉了!”将头盔递给身边兵士,拱手环顾一圈,此时人群中已经有人哽咽起来。

  “他们已经答应老夫,只要老夫前往破阵,不会伤及你们一人。”雷孤衡大声道:“纯阳子何在?”

  道观观主纯阳子已经上前来,道:“老将军,贫道在此,不知将军有何吩咐?”他虽然是玄真道宗的弟子,地方官员都不放在眼中,可是雷孤衡乃是帝国大将,开国元勋,他便是心里有什么想法,那也不敢对雷孤衡有丝毫的怠慢和冒犯。

  “本将知道,你这道观之中,必然储存了不少食粮。”雷孤衡淡淡道:“道观内的食粮,全都拿出来施舍这些百姓,在虎卫城安定下来之前,大家都留在这里,暂不要出去,分配的食量,也都省吃俭用,或能坚持到最后……!”

  纯阳子眼皮子抽动,雷孤衡沉声道:“你可听见?”

  这一声虎啸,纯阳子心下一寒,忙道:“将军放心,贫道必然会将储存的食粮全部拿出来分给大家。”

  雷孤衡点点头,看向众兵士,道:“你等全都留在此处,以防天门道不守信诺,本将独自去破阵。”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却见到几十名骑兵二话不说,纷纷上马,握刀在手,也不言语,但是神情和目光都是异常坚定。

  雷孤衡怒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难道要违抗本将军令?本将治军从严,你们跟了本将多年,知道本将的脾气,谁若抗命,杀无赦!”

  一名骑兵看向雷孤衡,他年过四旬,目光坚毅,道:“将军,我十多岁开始,就跟随将军麾下,南征北战,将军每一次上阵,我都跟随在身边,从没有缺过一次,今日也绝不会让将军孤身前往。”其实大伙儿都知道,雷孤衡言辞之中,明显透漏出和天门道达成协议,虽然不知为何天门道为何会如此大度,但是显然只要留在道观之中,天门道徒便不会加害。

  雷孤衡孤身前往,显然是要独自去赴死,确实要将这些人的性命全都保全下来。

  雷孤衡冷笑道:“铁忠恒,你既然跟随了本将多年,就更应该知道本将的性情,你若敢抗命,本将第一个便斩了你。”

  铁忠恒笑道:“将军百战,我从未缺席,近日却要丢下我,那生不如死。”竟是骤然抬手,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刀光闪过,已经是隔断了自己的咽喉,鲜血喷出,铁忠恒一双眼睛看着雷孤衡,拼尽最后气力道:“将军……保重……!”人已经从马上摔落下去。

  雷孤衡怔了一下,翻身下马,抱住铁忠恒,双目已经发红,厉声道:“铁忠恒,你好大胆,你……你竟敢抗命,本将没有让你死,你为何……你为何敢去死?”铁忠恒此时却已经气绝,鲜血泊泊直流,雷孤衡将他抱在怀中,全身发抖,竟是老泪纵横,声音嘶哑,蓦然放歌:“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此时身边惊雷骑战士们已经随之合唱:“……出不入兮往不返,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数百人齐声高唱,歌声苍廖,劲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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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五一一章 旌蔽日兮敌若云

  高歌依然,雷孤衡却已经放下铁忠恒,拿过战盔,戴在头上,翻身上马,调转马头,高声道:“惊雷声气,壮志凌云,儿郎们,拿出你们的铁血本色,随本将杀这最后一阵。”一抖马缰,骏马高嘶,已经如同脱弦之箭射出了道观,身后几十骑也都纷纷出阵,众多没有坐骑的惊雷骑兵士,也都是义无反顾,握紧长枪大刀,如同一头头黑夜中的猛虎,冲出道观。

  纯阳子见到雷孤衡和惊雷骑尽数离开,一个不剩,急忙叫手下的道士将大门关闭。

  道观之外的天门道众见到雷孤衡率军突来,都是惊慌失措,纷纷闪躲,雷孤衡领着手下两百多人直往前冲,所过之处,无人敢拦。

  全阳道观之内,本有将近四百名惊雷骑兵士,分为前后两门守卫,前门为主,后门也安排了上百人,道观不小,后门上百名兵士都是严阵以待,阻挡天门众杀入道观之内,对前面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雷孤衡知道自己手下这群惊雷骑一个个都是忠心耿耿,有心保全,可是铁忠恒慨然自尽,雷孤衡也就不再阻拦,却并不让人通知后门兵士。

  就如同一头猛虎带着一支狼群,队伍在天门阵中一路向前,很快,便见到前方火光点点,雷孤衡奔驰之间,扫了一眼,瞧见那火光分成十队,每队大概有两百多人,加起来不下于两千人,随着雷孤衡驰马杀来,那十支小队迅速移动,行动十分默契,动作也是颇为统一。

  惊雷骑兵士们瞧见,都是皱眉,他们与天门道交手无数次,天门道众大部分都是一盘散沙,每每厮杀,都是仗着人多势众,真正纪律严明的天门道众,却并不多见,眼前这支人马,显然是个特列。

  雷孤衡率领两百多人进到阵中,天门道众迅速移动,只是片刻之间,竟是将雷孤衡等人围在了当中,惊雷骑训练有素,身经百战,虽然此刻被十倍于己的敌人围住,却没有丝毫慌乱,以雷孤衡为中心,四周戒备。

  火光点点,四周的天门道众密密麻麻,雷孤衡此时已经发现,十队天门道众的兵器,各有不同,有的拿盾持刀,有的拿着长枪,有的拿钩,还有拿斧头,更有拿套绳的,而且这些天门道众始终都处在活动之中,各队互相交替转动,一个个都是虎视眈眈。

  雷孤衡放声大笑,道:“无论是十风阵还是百风阵,他想要密不透风,本将却偏要他处处是风,儿郎们,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此战过后,无愧于天地。”他话第一五一一章旌蔽日兮敌若云

  音刚落,已经纵马向前,闪电般驰出,冲向了其中一队,手中的战刀劲风匹练,一刀过处,已经是数人倒地。

  众惊雷骑见雷孤衡一展神威,精神大震,怒吼着冲上前去,便是这一刻,本来还算齐整的天门队形,瞬间变得混乱起来,雷孤衡威名在外,阵法则是讲究纪律严明,阵型的威力,也在乎阵中兵士是否能够严格执行己任,换做别人,未必能对十风阵产生什么破坏,可是天门道众已然知晓雷孤衡的神勇,他人未杀到,天门道众心中已经发寒,等到雷孤衡出刀杀敌,已经有不少天门道众心惊肉跳,阵型便出现一丝凌乱。

  好在十风阵阵型移动,这边凌乱之际,两侧队伍已经扑上来,大呼小叫,惊雷骑兵士以一当十,此刻也不管什么阵型不阵型,见敌就杀,毫不留情,他们跟随雷孤衡杀出来,已经是存了必死之心,只觉得多杀一个,那就赚了一分。

  远处的一处高台上,高高举起的火把随时变化,显然便是阵型的指挥台,日将军战力台上,居高临下望着,一双眼睛冷峻异常。

  居高临下看去,雷孤衡等人就如同冲进羊群的狼,厮杀声中,阵中的天门道众连连倒下,只不过十风阵就像一个大风车一样在转动着,雷孤衡等人深陷其中,当真是密不透风,眼见得是根本没有冲出战阵的可能。

  惊雷骑虽然以一当十,但是厮杀之中,天门道众却是始终在变动,雷孤衡砍杀之际,虽然高声叫喝,吩咐手下子弟兵不要分开,但是两百多人却终究还是在密密麻麻的敌阵之中,渐渐被切成了几段,雷孤衡身边跟着二三十名兵士,更多兵士却是被天门道冲挤到阵中其他各处,而且天门道众的兵器花样众多,各司其职,盾牌兵以盾牌作为掩护,竭力靠近,钩枪兵则是主攻敌人的下盘,要么去钩住马腿,要么是钩住人腿,出其不意。

  惊雷骑兵士虽然骁勇,但是大多数人都已经没有战马,而且深陷敌阵,以寡敌众,再加上对方的移动迅速,各种兵器连环使用,并没有过太久,已经有不少惊雷骑兵士生生被杀死在阵中,而天门道众付出的代价也确实不小。

  日将军的眉头已经锁起,眼角抽动。

  便在此时,忽听得身边有人道:“将军,您看……!”

  日将军抬头望过去,只见从道观方向,竟然又有一支队伍杀过来,陷入外围的天门众阵中,那不过百十来人,冲进数千天门众阵中,却声势极盛,一第一五一一章旌蔽日兮敌若云

  路砍杀,向雷孤衡所在的十风阵一路靠近过去。

  “那也是惊雷骑的人马。”日将军只瞧了一眼,瞬间明白过来,“雷孤衡先前并没有将所有人都带出来,应该是想保全这些人,只是这些人并没有想偷生下去……!”他叹了口气,道:“都是一群忠义之士。”做了个手势,便有一支火把凌空摇晃。

  外围的天门道众虽然惧怕雷孤衡,看到雷孤衡就觉得身子发软,可是此时面对从道观冲过来的百十来名惊雷骑,却也并无太过畏惧,毕竟是人多势众,而且雷孤衡身陷十风阵,谁都想立功受赏,那一百多人虽然一路拼杀想要靠近雷孤衡这边,但是敌人却如同一层又一层厚厚的乌云,杀之不尽,始终难以往雷孤衡方向移动,反倒是惊雷骑兵士在重围之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外围的杀声,当然已经惊动了雷孤衡,他极目远望,看到了在外围厮杀的状况,心知留在道观的兵士也都全部杀出来,神情凝重,随即放声长喝:“苍陵儿郎,都到本将这来,我们生死与共。”调转马头,向外围方向杀过去,他身边兵士紧紧跟随,被切断在各处的兵士,此时也已经死伤过半,听到雷孤衡叫声,奋力搏杀,朝着这边过来。

  雷孤衡骑马挥刀,但见有兵士被切断围住,便即杀过去,众人都忌惮他神勇,片刻之后,雷孤衡在周边兵士聚集,两百多名部下,此时也仅剩下一百多号人。

  众兵士都是血染征衣,在重围之下厮杀过后,每个人都显得颇有些狼狈,但是每个人脸上的神情却都异常坚毅,跟在雷孤衡身边,没有任何惧色,脸上反倒是振奋之色。

  “儿郎们,咱们却接他们。”雷孤衡身若虎啸:“生死与共,不丢一人。”惊雷骑众人齐声喝道:“生死与共,生死与共!”在雷孤衡的带领下,往外围杀过去,那是要去接应在外围奋战厮杀的同伴。

  刀光飞舞,血溅十步,雷孤衡全身上下,都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战甲,十风阵虽然密不透风,但是对天下第一猛将雷孤衡来说,只要他想突破的地方,绝无人能够拦住,杀出十风阵之时,身边只剩下四五十人,而外围突杀而来的上百兵士,虽然杀敌无数,可是却也寥寥无几,不过剩下十来人。

  雷孤衡带人过来,天门道众立刻惊慌失措,纷纷散开,剩下那十余人这才浑身鲜血靠近过来。

  雷孤衡举目四望,到处都是天门道众,地上则是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第一五一一章旌蔽日兮敌若云

  首,血腥味道直冲云霄。

  他纵横天下半生,手下惊雷骑如同自己的自家儿孙,此时死伤大半,只剩下不到百来号人,眼角抽动,抬头望天,皓月当空,四周天门道众团团围住,虎视眈眈,谁都看出来雷孤衡和他手下几十名兵士都已经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可是却又无人敢轻易杀过来。

  雷孤衡扫视四周,看着天门道众大多数都是衣衫喽烂,明显是出自农家,长叹一声,身边一人已经道:“将军,咱们重整旗鼓,厮杀出去!”

  雷孤衡笑着摇头道:“事已至此,我有何面目面见圣上,面见世人,面见苍陵的父老乡亲。”竟是翻身下马来,天门道众见状,都是错愕,只见到雷孤衡整了整衣甲,走到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大树边上的天门道众纷纷后退,任由雷孤衡走到大树下坐下,他手下兵士也都跟着过去,环绕在大树四周。

  “谁有酒?”雷孤衡抬首问道。

  手下兵士都是摇头,忽听得有人叫道:“这里有酒,献给将军!”声音竟是从不远处的天门道众之中传出,随即便见从里面走出一人来,那人头缠紫巾,显然是天门道一名小头目,这人胆子倒也大,上前几步,丢过来一只酒袋子,一名兵士探手接过,转呈给雷孤衡,雷孤衡接在手中,看向那紫巾头目,微笑点点头,脸上并无敌意,那紫巾头目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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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五一二章 魂归故里

  雷孤衡拿着酒袋子,四面八方数千天门众,雷将却似乎视若无物,瞧着自己身边的兵士,笑道:“该杀的都已经杀的差不多了,儿郎们,放下你们的兵器,坐下来。”

  惊雷骑却都是毫无二话,俱都在大树四周坐下,将兵器放在一旁,他们是雷孤衡的近卫军,也有着雷孤衡同样的勇气,身处敌阵之中,却无丝毫惧色。

  雷孤衡拔开酒塞子,饮了一口,笑道:“这就虽然芳醇,只可惜是南方酒,南方的酒嘛,酒香有余,而烈劲不足。”

  旁边一名兵士竟是笑道:“将军难道是想念家乡的醉牛刀子?”

  这话别人未必听得懂,但是雷孤衡身边都是跟随他出来的苍陵子弟,自然明白这话意思,知道所谓醉牛刀子,乃是苍陵的土酒,上不得台面,但是烈劲十足,据说连牛饮下一口,也要当即醉倒。

  雷孤衡见兵士不过二十出头年纪,这显然是父兄战死或者亡故顶替上来的,伸手搭在年轻兵士的肩头,笑道:“你年纪轻轻,也知道醉牛刀子?”

  兵士笑道:“我爹活着的时候,就喜欢喝醉牛刀子,他说将军年轻的时候,在地里干活,有时候酒瘾发作,丢下活儿不干,也要去找醉牛刀子喝……!”说到这里,忽然止住,有些惭愧,似乎觉得自己不该胡说雷孤衡的往事。

  雷孤衡却是大笑起来,如同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抚摸着兵士脖子,笑道:“这事儿倒是真的。你们也该知道,我也是出身庄户人家,年轻的时候,嗜酒如命,为了饮酒,也不知道挨了我爹多少训,你们想啊,我家里也就几亩薄田,要养活子一大家人,哪里有闲钱饮酒?所以只要庄上有谁家有活儿干,我便跑过去帮着干活,什么都不要,就要赏一碗酒喝,你们可不知道,那是丢下自家地里的活儿,为了饮酒,偷偷跑去帮别人干活儿,我爹每次知道后,少不得一顿暴打,可是我屡教不改,而且庄上的人都知道我干活实诚,只要帮他们干活,就会出力气,所以我有的是活儿干,也不缺酒喝,那年头喝不上什么好酒,就是和苍陵当时最烈的醉牛刀子,大户人家看不上,可是咱们小老百姓,却是离不开它。”

  他如今乃是帝国元勋,天下名将,可是说起这段的时候,脸上竟是带着慈祥的笑容,宛若村头的老叟正在给村里的孩子们将自己年轻时候意气风发的故事。

  天门道众都是远远看着,谁也不敢上前来,惊雷骑兵士们却是围在四周,浑然已经回到了家乡一般。

  “将军,我们家以前就是专做醉牛刀子。”旁边一名三十出头的兵士道:“那时候虽然不能贩卖私酒,但是自家酿些酒吃也无妨。我爹说你知道俺家私下做酒,就跑到俺家去,找俺爹要酒喝,俺爹不给,你就说要去告官,说俺家偷偷卖酒,逼着俺爹给你就吃……!”

  雷孤衡看过去,大笑道:“你爹是毛六子?”

  “嗯哪。”那兵士点头,见雷孤衡竟然还记得自家,大是欢喜。

  雷孤衡摸着粗须道:“你爹是犟驴子,我还记得,他当时说了,要告就告,真要告了,他便一把火烧了我家房子。我没有法子,后来偷偷寻摸着你爹藏酒的地方,一次将他所有的藏酒全都搬走,被他找着后,还打了一架,我酿酒比不得他,大家他却不是我对手,我打小就一身力气,你们可以打听,那时候,满庄子没有一个人打得过我。”

  “将军,俺们知道,有一回庄子里来了一群强盗,大家都六神无主,是你带着大伙儿在村里埋伏着,硬是将那群强盗全都抓住。”一名兵士眼睛发亮,“从那时候起,谁都服你,都说是你救了庄子,只要有你在,就不怕被人欺负。”

  雷孤衡感慨道:“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强盗欺负咱们,咱们当然不能害怕,你越害怕,他就越猖狂,所以那时候我年轻气盛,领着大家打强盗……这一转眼,已经是快四十年前的事情了……!”他抬头望着夜空,喃喃道:“当年保住了庄子,如今却保不住大秦,当年可以护住乡亲们,如今却护不得苍陵儿郎。”

  众兵士一阵黯然,随即有人道:“将军,咱们惊雷骑跟了你几十年,如果不是你,谁能知道惊雷骑,谁又知道苍陵?苍陵如今天下闻名,咱们也算是没有白活。”

  雷孤衡笑了一笑,扫视众人,慈祥道:“儿郎们,我不能带你们回苍陵,你们心中可怪罪我?”

  “将军何出此言?”众人纷纷道:“我们与将军同生共死,便是尽数死了,将军也会领着咱们的魂魄回归故里。”

  “是啊,将军,咱们只要死在将军身边,就不会做孤身野鬼。”边上那年轻兵士咧嘴笑道:“我爹当年就对我说过,只要这一辈子守在将军身边,就什么都不怕,哪怕是死在沙场,将军也会带着我们回家,不会让我们成为孤魂野鬼……!”他抬手指向远方,“今晚战死的那些弟兄,他们的魂魄也都护在将军身边,不会离开。”

  五百惊雷骑,到如今只剩下几十个人,雷孤衡也是英雄迟暮,谁都知道,虽然雷孤衡和惊雷骑一生遭遇了无数险况,却都能死里逃生,转危为安,唯独这一次,却已经是走到了尽头,雷孤衡便是天神下凡,也无法离开,而且众人早已经清楚,到了这个地步,即使雷孤衡真的可以杀出去,也绝不会离开。

  这里,已经是雷孤衡最后的归宿。

  无数将士血洒沙场,五百惊雷骑所剩无几,剩下的这些兵士,此刻反倒是淡定下来,没有丝毫的惊慌畏惧,已是存了必死之心。

  雷孤衡微微颔首,缓缓道:“今日我们已经杀人太多,而他们都不是真正的敌人,再杀下去,只是多造杀孽而已,虽然身为军人,本就是刀兵所向,但是……他们也都和我们一样,本是贫苦百姓出身,我当年带着你们的父兄起兵,说到底,就是为了让这些人不被屠杀……!”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们跟我出生入死,保家卫国,雷孤衡如今却已经无能为力,心力憔悴,上愧天子,下愧黎民,更是对不住我苍陵儿郎……!”

  众人纷纷跪倒在地,跪成一圈。

  天门道众却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些官兵要搞什么名堂。

  “老夫今日兴致大发。”雷孤衡蓦然抬头,笑道:“你们当知老夫最喜欢哪首歌!”

  “秦风无衣!”

  “不错。”雷孤衡拿着战刀,伴着歌声敲打地面,放声高唱:“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虽然只有几十人齐声高唱,但是却如同千万人同发一声一般,四下里虽然敌人无数,但是都寂然无声,歌声远远传开,距离甚远的天门道众却也能听见,所有人只觉得歌声苍凉雄浑,并不知道其中意思,却觉得这几十人浑然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气势。

  歌声戛然而止,兵士们都是跪在雷孤衡四周,雷孤衡拿起自己的战刀,喃喃道:“这把刀跟随老夫多年,杀人无数……!”抬头望天,缓缓道:“儿郎们,身死之后,不要闭上眼睛,老夫会给你们提灯笼,领着你们回故乡……!”话声落后,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单手一转,刀尖已经对准自己胸口,狠狠插了下去,正中胸口心脏位置,惊雷骑兵士们瞧见,心魂皆碎,齐声嘶喊:“将军……将军……!”

  雷孤衡盘坐地上,刀入胸口,却是仰目望苍天,再不动弹,依然是气绝,只是双眸却依然明亮,望着夜空,眼眸中满是愁苦之色。

  天门道众听得嘶喊之声,都知道出了变故,骚动起来,四面八方都是一片拥挤,一时之间却也都不敢靠近过去,随即不少人惊呼出声,只见到惊雷骑兵士们一阵嘶喊之后,却都是跪在地上,已经有人抬头搭在肩头,用刀刃拉断了自己的喉咙,亦有人调转刀锋,对着自己的心脏,狠狠地刺了下去。

  雷孤衡身边几十人,竟然没有一人贪生怕死,只是片刻之间,尽数自尽,一个接一个地倒在雷孤衡身边,亦有人身死之后,依然跪在地上,并未倒下,如同石雕一般。

  这些天门道众虽然见多了生死,可是看到眼前这一幕,却也是尽心动魄,万万没有想到竟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众人面面相觑,表情各异,虽是敌人,天门道众许多人脸上却依然露出敬佩、感慨之色,更多的人则是露出惊恐、骇然、不敢置信的表情。

  四下里死一样的寂静,雷孤衡和惊雷骑最后的兵士们,在大树之下,尽皆魂归天外。

  人群忽然散开,闪出一条路来,只见到红甲红盔的日将军骑着骏马,缓缓从人群中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日将军的眼中也是先出震惊之色,他缓缓下了马,摘下了红色的头盔,却没有除掉脸上的红色面罩,缓步上前,从已经死去的惊雷骑兵士尸首缝隙中缓缓走到大树之下,看到雷孤衡依然盘膝坐在地上,刀插心脏,双目微睁,目视苍穹,虽然已经气绝,但是背脊依然挺直。

  日将军缓缓曲下身子,单膝跪倒,凝视着雷孤衡,“你我各为其主,不能与你为友,乃我终生憾事,老将军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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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五一四章 京火

  琉璃幽幽叹了口气,她蕙质兰心,聪明绝顶,又怎能不知太子心里其实早已经有了答案,幽幽叹道:“殿下,这一切都不是您的错,您……!”

  太子摇头道:“我身为帝国储君,眼见帝国沉沦,却一直默不作声,琉璃,你当真以为本宫没有错?”

  “殿下……!”琉璃美丽的脸上带着忧愁之色,犹豫了一下,终于道:“臣妾斗胆说一句,圣上迷恋修道,不问政事,这……这也不是殿下所能劝说的。”

  太子苦笑道:“读书之时,听得老师讲过许多道理,有一句话,我记忆犹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古往今来,多有这类浩然正气之士,我心中仰慕,可是事到临头,我却闭口不言。如果当年我早些规劝,也未必会有今日之结果。”

  “殿下,您心中明白,圣上的求道之心,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琉璃轻声道:“皇后乃是深明大义之人,她在圣上身边,也必然没有少劝说,可是却也毫无用处。圣上一心求得长生不老,迷恋进去,谁也无法让他回头。”

  “是啊。”太子叹道:“九五之尊,权倾天下,谁又愿意放手,谁又不想万年长存?”他目光深邃起来,见琉璃欲言又止,道:“琉璃,你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在我面前,你并无忌讳。”

  “殿下,圣上圣驾北巡,如今身在河西,难住政事,大秦的江山,便要依靠殿下扭转乾坤。”琉璃微一沉吟,终于道:“如今东南尽失,天门道距离京师咫尺之遥,殿下……殿下是要固守京城,还是……还是离开京城,暂避锋芒?”

  “离开京城?”太子唇边泛起一丝笑意,摇头道:“本宫绝不会离开京城,雷将军至死都守在东南,本宫又岂会狼狈而逃?本宫的双腿虽然已废,可是这颗心如今反倒恢复起来,大秦天下,也并非他一人所有,这大秦江山,是无数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打下来,至少我也出过一份力,我自然不能眼看着大秦江山毁于一旦。”沉声道:“赵权何在?”

  太子府护卫统领赵权一支就在外面守卫,听到太子召唤,立刻进来,恭敬道:“殿下,卑职在!”

  “准备车驾,本宫要前往秦水,亲自坐镇前方。”太子神情冷峻,“当年本宫纵横南北,杀人无数,遇到的敌人多不胜数,如今区区天门道就想毁我大秦,当真是异想天开……!”

  “殿下……!”琉璃急忙道:“您……您身体不好,这个时候,怎能赶赴前线?而且御医已经说过,您要在府里好生调养……!”

  “江山都快不保,这身子有何用处?”

  赵权急忙道:“殿下,您一旦离开京城,这京城又该如何?苗将军坐镇前线,带领精兵,必然可以抵御天门道,这京师重地,更是重要至极,殿下,您万万不能离开,只有您……只有您能镇住京师,以防不测……!”

  太子闻言,皱起眉头。

  赵权这话的意思,他当然明白,虽然他身为监国,太子党掌控京师,可是这并不表明京城就十分安稳。

  他很清楚,太子党的敌人实在不少,他虽然已经以雷霆手段清除大半,可是总有漏网之鱼,而且在短时间内,他也根本不可能将敌党全部肃清,这些人潜伏在京城,就如同毒蛇一样,一旦太子党出现漏洞,他相信这些人必然不会放过机会。

  京师面临的,不仅仅是外患,还有内忧,天门道可以正面对决,可是京城中躲在暗处的敌人,却是防不胜防。

  如今他坐镇京城,武京卫全城戒严,还能够镇住京师,不至于出现大乱子,可是一旦自己离开京城,只怕躲在暗处的势力,便会全都趁机冒出头来,他自然也没有忘记,在京城之外,无数难民每日的哭泣声都能够传到城中来,而不少从东南涌来的人群,已经有不少进入京城,分布在京城各处,谁又敢保证这其中没有天门道的内应。

  正自思虑,忽听得外面传来声音,“启禀殿下,西城发生动乱……!”

  那人不敢进入厅内,只在外面禀报,但是声音却很大。

  太子一怔,赵权立时转身出去,没过多久,神情凝重回来,禀道:“殿下,西城的庆安道观发生大火,有人趁机作乱。”

  “庆安道观?”太子皱起眉头。

  皇帝崇信长生道,在帝国各处大兴土木,修建道观,而作为京畿重地,帝国的心脏洛安京城,自然也是兴建了诸多的道观,诺大的京城,前前后后也是有十几处道观分布在京城各处,虽然规模远比不上通天道观,但是却也是修建的十分豪阔,大量的长生道徒充盈在众多道观之中。

  太子虽然对这些道士没有丝毫的好感,甚至有厌恶之心,但是却也不敢轻易对道观下手,毕竟这些道观,每一座道观都有皇帝御笔题字的匾额,一旦对道观发难,便等同如对皇帝发难,皇帝依然是大秦的天子,太子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禀殿下,天刚亮的时候,庆安道观忽然起了大火,据说整个道观,竟是在同一时间有十几处发生火灾,道观里的道士们本要救活,西城一群人也大叫救火,冲到了道观之中,见人就杀,武京卫赶到那边的时候,与那群人也发生冲突,如今那边一片混乱,武京卫也死伤不少人。”

  太子眼中射出冷峻之色。

  他当然已经明白,庆安道观这场火,绝不是偶然出现,必然是有人精心计划,道观同时出现十几处火源,如果不是早有筹谋,绝不会出现如此情况。

  “传本宫之令,调动西城武京卫,赶赴庆安道观,但有作乱者,不必留情,杀无赦。”太子冷声道:“同时派人通知武京卫各署,加强戒备,但有异动者,立刻逮捕,如有反抗者,立斩不赦。”

  赵权正要退下,外面再次传来声音:“启禀殿下,南城长乐道观刚刚发生火灾,有人趁机冲到道观之内,肆意滥杀。”

  太子的眼角开始抽搐起来。

  他知道京城有敌对势力,也一直小心提防,今日本来还准备赶赴前线坐镇,但是赵权所言,让他意识到京城或许比前线更为凶险,本已经决定继续留在京城,以防京城发生动乱,可是人没走,这动乱竟然是说到就到。

  西城庆安道观,南城长乐道观,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火灾,也同时有人冲到道观行凶,他此时已经确定,京城之内,有一个极为恐怖的对手正在暗中操纵这一切。

  “皇城情况如何?”太子沉声问道:“皇城可有动静?”

  皇城居于洛安京城中心,乃是城中之城,一直有轩辕绍的皇家近卫军守卫,皇帝北巡,皇帝和皇后都离京而去,轩辕绍也带着近卫军主力随侍北巡,护卫在侧,五千近卫军,调走大半,如今整座皇城,不过留下近千近卫军驻守。

  皇帝和皇后虽然走了,但是宫中贵人众多,都留在了宫里,一旦皇宫发生混乱,整个京城也就完全陷入混乱之中。

  “回禀殿下,皇城并无动静,依然是四门紧闭。”

  太子微微颔首,轩辕绍离开之时,留下了手下最信任的骁尉展翼统领近卫军守卫皇城,而太子早已经传令展翼,在皇帝北巡时期,皇城四门封锁,皇宫之人,不得随意进出,任何人想要出入皇城,必先得到太子应允方可。

  “派人立刻传令展翼,四门严加防守,任何人不得出入,告诉展翼,让他通传宫中各处,无论何人,呆在自己宫中,不可出宫,谁若违抗,无论身份,立刻逮捕,送到本宫这里来。”太子神情冷峻,沉声道:“告诉迟不言,全城禁足,从现在开始,尽数归家,谁若是在街上行走,以谋反罪论处。”

  迟不言是武京卫指挥使,黄天都随着安国公一族覆灭之后,马仲衡继任武京卫指挥使,但是随后马仲衡被派到齐王府,太子提拔迟不言担任武京卫指挥使,由此将武京卫牢牢控制在手中。

  太子很清楚,这个时候禁足,很有可能会激起城中百姓的怨气,可是对手已经出招,而且明显是要让京城乱起来,这种时候,自然不能存有丝毫的妇人之仁,必然要当机立断,迅速作出反应。

  ……

  ……

  京城道观发生火灾,有人趁机作乱,这消息自然也在第一时间送到了徐从阳这边,作为中书省目下的首脑,徐从阳已经许久不曾回复,吃住都在中书省衙门内。

  距离皇城之外不远,一条大街,宽敞却有森然,这里是军机重地,亦是中书省衙门所在,宽阔的院落之中,徐从阳每日操劳的事情多如牛毛,如今愈发显得苍老。

  齐王从京城消失,徐从阳当然也已经知道其中消息,他知道齐王卷入了诬告刑部尚书裘俊篙的官司之中,为此被太子软禁在齐王府,他被困在中书省,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齐王被软禁,但是徐从阳却也知道,与其让齐王在京中与太子争锋相斗,在这种时候,软禁在王府,也未必是什么坏事,可是随后传来齐王潜逃之事,这让徐从阳大吃一惊。

  齐王消息全无,可是他却没有太多的精力继续去找寻齐王的消息,帝国危在旦夕,他只能将所有精力扑在了政事之上。

  太子监国,但是因为残疾在身,许多具体的事务,都是要徐从阳来操劳。

  得知京城道观发生火灾,有人行凶,徐从阳也第一时间敏锐地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在这种危难当头之际,他只能竭力辅佐太子,和太子同舟共济,想要渡过眼前的困境,中书省其他官员得知消息,都是帝国的精英,也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不少人已经变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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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五一五章 乱民

  中书省众官员正自焦急,门外已经有人前来禀道:“报,监国殿下已经下令,全城禁足,但有在城中为非作歹者,杀无赦。”

  徐从阳冲出大门,沉声道:“这是监国下的令?”

  “是。”来人禀报:“殿下已经调动了城里的武京卫,严加戒备,武京卫署门的官兵,全都出署,以防京中生乱。”

  身后几名官员也都跟了出来,有人已经道:“监国应对及时,那帮乱党,必然是趁着前方战事紧急,故意骚乱京城,必须要下狠手,才能镇住他们。”

  徐从阳皱眉道:“诸位大人是这么看?老夫倒不这样认为。”

  “哦?”有人问道:“徐大人,您的意思是?”

  “老夫知道监国的意思,如今局势未名,监国下令禁足,本是为了防止更多的乱局出现,可是禁足令一下,城中的百姓必然会产生恐慌的情绪。”徐从阳正色道:“不到万不得已,朝廷当然不会下令禁足,如今虽然是多处火灾发生,但是几场大火,并不能导致整个京城发生动乱,无非是几处出现骚动而已,调人过去处理,即使手段严酷些,都是未尝不可。京中几十万人,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火灾的真正原因,如今全城禁足,反倒弄巧成拙,让所有人都知道京中出了事儿。”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明白过来,有人已经道:“正是如此。如今本就是非常之时,京城民心极其重要,秦水布阵,随时都要打起来,这京城必须要稳定方可,监国和徐大人处事明觉,最近一段时间,京中也确实保持着太平,可是……可是禁足令一下,就像一点火星,很容易让事情闹大。”

  徐从阳神情严峻:“这几场火,必然是有人居心叵测,精心筹划,他们的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要让京城出现恐慌……!”回身拱手道:“诸位大人,你们各守其位,不必担心,老夫立刻前往太子府,向太子陈述其中利害,劝太子收回成命,再商议对策。”

  众人立时道:“徐大人,京中有乱党无疑,你路上可要多加小心。”有人已经去召唤护卫,保护徐从阳前往太子府。

  中书省乃是军机要地,如今帝国虽然动荡,可是中书省依然是帝国的大脑,国政皆在此处,日夜运转,太子自然十分注重这里的安全,专门调了上百人在此守卫,以保证众官员的绝对安全,此时有官员调来十几名兵士,护送徐从阳出去。

  徐从阳也不多说,上了马车,在十几名兵士的护卫,迅速往太子府驶去。

  徐从阳心急如焚,也不知拐了几条街,猛然间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锣鼓声,随即听到阵阵惊呼声,徐从阳立时撩开帘子,沉声问道:“出了何事?”

  前面一名护卫禀道:“大人,北边传来骚动,那边浓烟滚滚,好像着了火……!”

  “着火?”徐从阳心下一紧,“那里是什么所在?可有道观?”

  “回大人,那里确实有一座嵩阳道观,香火一直都很好……!”

  “去嵩阳道观!”徐从阳沉声道。

  那护卫一怔,问道:“大人,不是去太子府吗?往嵩阳道观去,就岔开了路,走错了方向……!”

  “莫多话,赶紧往嵩阳道观去。”徐从阳厉声道:“越快越好。”

  护卫不敢多言,当下众人护着徐从阳的马车,折向北面,只过了一条街,便见到不少百姓惊慌失措四处奔逃,其中又夹着少数武京卫兵士,也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在街上拦截叫喝,马车前面被堵住,徐从阳掀起窗帘,边上刚好有一名武京卫兵士正要走过,徐从阳沉声道:“站住。”

  那武京卫兵士扭头看了一眼,只看车驾护卫,虽然不认识徐从阳,却也知道是高官,忙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前面出了什么事情?”

  “回大人话,嵩阳道观发生火灾,道观里正在救火,忽然冲出一群乱民,正要往道观里冲进去,他们手中持有刀枪武器,百姓们都受到惊吓……咱们人手太少,正要召集人手过来。”

  徐从阳皱起眉头:“你是说他们持有刀枪?”

  “是,手上都拿着长枪短刀,分明是在做乱。”武京卫神情不安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小人这就要回去召集人手过来对付乱党。”

  “你们这边有多少人?”

  “咱们不过十来号人……那帮乱党纠集了百来号人,正在砸门……!”

  徐从阳神情更是冷峻,帝国一直施行刀狩令,莫说京城重地,便是地方上也是严谨百姓私藏兵器,便是一些大户人家,即使私下藏有兵器,却也不敢亮出来,按照帝国的律法,普通百姓若是拥有或者私藏武器,等同如造反,那是大罪。

  京城之中,对此更是十分严厉,小民百姓根本不可能拥有兵器,而且想要从城外带进城来,那也几无可能,京城各门,无论进出,盘查都是异常严格,想要从城外神不知鬼不觉带入兵器,简直比登天还难。

  至若城中的几座兵器库,也都是严密把守,便是正规军要从兵器库取走兵器,那也是要好几道手续,就别说一般人,那是连接近都没有可能。

  可是此刻那些乱民竟然手中都有兵器,此时便已经非同小可,这些兵器的来源,便是一个大问题,对手既然能在京城弄到兵器分发给众人,可见手脚通天。

  “将你这边的人手全部召集起来,跟随本官前往嵩阳道观。”徐从阳沉声道:“本官倒要看看,是谁有着吞天之胆?”

  当下武京卫在人群中驱散一条道路,众护卫护着马车向前,那武京卫也将散落在人群的十几号武京卫兵士全都喊叫过来,加起来三十来号人,护着马车往嵩阳道观而来。

  嵩阳道观烈火冲天,京城之内,道观众多,嵩阳道观的规模位居前三,而且道观之内,有两百多名道士。

  嵩阳道观的道士显然谨慎许多,道观虽然烈火汹汹,道士们组织救火,但是大门前的道士一瞧见有人准备趁虚而入,早已经将大门紧闭起来,上百名看似普通百姓的男子,手中都是拿着刀枪,在大门外大呼小叫,徐从阳赶到之时,这群人已经拿着木桩大石,将道观大门砸出好几个小窟窿,徐从阳再晚来片刻,这道大门必然会被生生砸开。

  道观前面不远,虽然混乱,有不少百姓纷纷奔逃,可还是留下了不少人远远瞧着,倒似乎是在看热闹一般。

  马车过来,百姓们的目光俱都瞅向马车,砸门的乱民之中,看到一群人护着一辆马车过来,留下一部分人继续砸门,哗啦啦却是有一大半迎了上来,竟是丝毫不畏惧官兵,当先一人身材魁梧,手里拿着大刀,扬刀叫喝道:“我们是替天行道,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天门道在那边烧杀抢掠,如同禽兽,这些道观里的道士,也都不是好东西,天门道杀老百姓,咱们就杀这些狗道士,你们要是还要良心,和咱们一块将这京城的道士全都杀了……!”

  众护卫和武京卫冷目相识,都已经是握刀在手,徐从阳此时已经从马车下来,乱民见到从马车里出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互相看了看,徐从阳先看了看道观,里面烈焰冲天,火势正猛,听到里面传来叫喝声,显然正在救火,大门之前,兀自有几十名乱民抬着木桩子砸门,干得热火朝天,精神亢奋。

  徐从阳上前几步,一名护卫忙道:“大人,小心这些乱民……!”护在徐从阳身前,徐从阳背负双手,沉声道:“闪开!”

  那护卫犹豫一下,终是闪开,徐从阳踏步上前,扫视前面一群乱民,沉声道:“你们是要造反?”

  众人面面相觑,那带头之人已经道:“你是何人?”

  “本官中书省中书令兼殿前大学士徐从阳。”徐从阳神情严厉,“你又是何人?”

  徐从阳的名声,在京城里倒也是赫赫有名,那人已经道:“原来是徐大学士。徐大学士,你来得正好,咱们要除暴安良,替天行道,你既然是朝廷大官,就该为民做主。”

  “为民做主?”徐从阳冷笑道:“做什么主?”

  “当然是杀道士保江山。”那人大声道。

  “杀道士保江山?”徐从阳大笑道:“杀了这些道士,就可以保住江山?我大秦稳如泰山,又何需要杀道士来报?”

  那人也是冷笑道:“徐大学士,你真当我们老百姓都是聋子瞎子,天门道已经打到秦水,京城之外难民如云,瞎子才看不到这些。就是这些道士,祸国殃民,所以才有今日之难,让老百姓受苦,不杀他们,不足以平民愤。”

  “好一个不足以平民愤。”徐从阳冷笑道:“天门道与这些道观又有何关系?这些道观,都是长生道,隶属于天师道,天门道与天师道完全不同,你们仇视天门道,又与长生道有何干系?”

  那人口才极佳,反驳道:“当然有关系,事到如今,咱们既然敢作,那也不怕死,更不怕说话,天下搞成这个样子,还不是这些长生道的狗道士蛊惑皇帝?如果不是他们蛊惑皇帝,为何要横征暴敛,修道炼丹,还要大兴土木修建通天殿?这一切不都是长生道所为?长生道和天门道都是一丘之貉,必须尽数斩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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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五一六章 乱京城

  徐从阳厉声道:“国有国法,且不说长生道是否罪大恶极,便算真的有罪,岂轮得上你来指手画脚?这国法俱在,无论何等罪责,自有国法惩处,你们持刀拿枪,袭击道观,这就是造反?”抬手指着道观之内,厉声喝问道:“本官问你,道观之内的大火,可与你等有关?”

  他虽然年纪老迈,但是言辞铿锵,掷地有声,怒中生威,乱民们倒也有几分忌惮,那头领已经道:“有无干系,你徐大人自去调查。只是这些长生道士为非作歹多年,你们朝廷可曾管束过?一直放任纵容,这才酿成今日之祸,咱们老百姓实在看不下去,才要挺身而出……!”

  “老百姓?”徐从阳大笑道:“我倒瞧不出你哪点像老百姓。百姓们求的是太平无事,你却带人在城中为非作歹,这岂是普通老百姓?”目光移动到对方的兵器上,“本官问你,你们的兵器从何而得?朝廷一直施行刀狩令,京城更是严禁兵器流通,你们手中却都拿有兵器……!”毫不畏惧,上前两步,厉声道:“告诉本官,这些兵器,从何而来?”

  他这往前走两步,乱民禁不住后退两步,但是很快立定身形,再次上前两步,扬刀道:“既然要替天行道,自然不愁兵器。”高声叫道:“大伙儿都听着,朝廷一味包庇这些道士,就是他们的包庇纵容,才让天下道士如此猖狂,天门道已经打到了秦水,转眼之间便要打到京城来,你们若是现在还不醒悟,等到天门道打过来,就只有引颈就戮的下场。”

  徐从阳沉声道:“秦水之畔,有官兵数万,天门道绝不可能打过来,大伙儿此刻更要上下齐心,共度难关……这些乱匪京中作乱,意图趁火打劫,引起京城骚乱,大家不要被他们所蛊惑。”看向乱民,厉声道:“你们听好了,现在放下兵器,交代兵器来源,朝廷或能网开一面,饶你们一条生路,否则……!”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得身后传来惊呼声:“大人小心……!”徐从阳一怔之间,赶到劲风忽起,扭头看过去,只见到一箭射来,他根本来不及躲闪,那箭矢已经射入他右肋之下,一阵剧痛钻心,众护卫早已经飞身上前来,有人护在徐从阳身边,亦有人往不远处的人群扑了过去。

  徐从阳没有发现,但是他手下护卫却已经瞧见,这支冷箭却是从人群之中射出来,凶手边在人群之中,数名护卫飞扑上前,要擒拿凶手,一众围观在侧的百姓见到护卫扑过来,顿时大惊失色,惊呼声中,已经四散奔逃,数百名百姓这一奔散起来,场面瞬间便异常的混乱,护卫已经瞧见人群中有一人手拿弓箭,正混在人群中迅速离开,可是人群拥挤,挡住去路,一时间也根本追不上去。

  那一群乱民见到徐从阳中箭,也不犹豫,当先那人已经道:“大伙儿上啊,这些当兵的要杀咱们,咱们和他拼了……!”挥舞着大刀,竟是朝着徐从阳这边杀过来,便是那些砸门的乱民,听到动静,也是叫喝着,丢下大门,往这边杀过来,上百乱民一涌而上,立时便有十几名护卫冲上去阻拦,更有人已经抬起徐从阳,叫道:“快扶大人上车,离开这里……!”

  护卫们抬着徐从阳上车,调转马车,在混乱的人流之中,急忙离开,后面的护卫们边打边退,一时间被那些乱民缠住,虽然这些人衣衫普通,看上去只是普通百姓,可是动起刀子来,里面却颇有几名武功极好的刀手,片刻之间,竟然有几名武京卫惨死刀下。

  马车急行,刚刚穿过一条街,迎面而来一群武京卫官兵,见到马车已经迎过来,大声问道:“乱匪在哪里?”

  护卫回手指道:“嵩阳道观门前,你们赶紧过去支援,他们有上百人……!”

  一众武京卫二话不说,叫喝道:“弟兄们,杀过去。”匆匆从马车边上冲了过去,徐从阳在马车之中只感到肋下剧痛钻心,他毕竟年事已高,一开始痛的几乎昏阙过去,好在那箭手也不知道是箭术不好还是并不想取徐从阳的性命,虽然箭入肋下,却没有伤及要害。

  他忍着疼痛掀开车帘,问道:“这是要往哪里去?”

  “大人,咱们去太医院。”护卫在外道:“大人受了箭伤,要赶紧送到太医院医治伤口……!”

  “胡闹。”徐从阳沉声道:“去太子府,赶紧去太子府,本官……本官有重要事情……!”他心下一急,只觉得头晕眼花,一口气喘不上来,额头冷汗直冒,护卫急道:“大人,您……!”

  徐从阳抬起手,艰难道:“去太子府……!”

  马车当下转向太子府方向,一路之上,时不时地就听到传来骚动之声,徐从阳知道对手今次出手,可说是筹划良久,在京城处处引起骚动,直到如今实乃非常之时,他肋下剧痛钻心,却是强自忍住,额头冷汗如雨,迷迷糊糊支撑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听到护卫叫道:“是徐从阳徐大人,要面见监国殿下,赶快寻大夫,徐大人受伤了……!”

  听到外面一阵骚动,徐从阳挺着起身,打开车门帘子,早有人过来搀扶着徐从阳下了马车,太子府护卫有人已经去通禀太子,亦有人敢进去唤太医,太子府内,因为太子的腿疾,虽然一直由琉璃照料诊治,但是太子府内却也一直住着两名太医。

  护卫扶着徐从阳进了太子所在的华厅,太子早已经得到禀报,就在门前等候,见到徐从阳肋下依然插了一根羽箭,急道:“徐大人,你这是……太医过来没有?”

  此时两名太医已经心急火燎一路小跑过来,听到太子动问,跑过来跪倒在地,“下官在这里。”

  “赶紧扶徐大人入厅。”太子坐在轮椅上,吩咐道:“你们两个,赶紧为许多人疗伤……!”

  几人扶着徐从阳进去坐下,两名太医立刻动手,为徐从阳处理箭伤,徐从阳忍住疼痛,道:“殿下,城中乱党作乱,事态紧急,非同小可,老臣听说殿下准备向全城下达禁足令?”

  太子点头道:“乱党作乱,混于民中,以城中百姓作为掩护,到处杀人纵火,武京卫四处逮捕乱党,可是他们拿了刀就是乱党,放下刀,就躲在百姓之中,难以寻觅,如今下达禁足令,全城百姓不得在街上走动,如此一来,乱党只要稍有动作,便会显形。”顿了顿,问道:“徐大人,莫非本宫这样做,有什么不妥之处?”

  “老臣先前得闻此事,确实担心。”徐从阳叹道:“我洛安京城四城百坊,纵火之处不过几处而已,城中大部分百姓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即使知道发生火灾,也只以为是平常的火难,一旦下达禁足令,整个京城百姓就知道出现了变故,必然会出现人心惶恐的局面。天门道打到秦水,京中百姓本就人心惶惶,都绷紧了弦,就如同一堆干柴,只要有一点火星,很有可能就会酿成巨祸,导致整个京城完全失控……!”

  太子一怔,若有所思,随即道:“徐大人言之有理,只是……如果不施行禁足,乱党便会肆无忌惮在京中出没,也会导致巨祸。”

  “现在看来,即使不下达禁足令,事情也已经十分严重。”徐从阳皱眉道:“老臣从嵩阳道观过来,那里已经有一小股乱党肆无忌惮,明目张胆与官兵相抗,而且他们手中都持有兵器……!”

  “徐大人,本宫此时也正要与你商量。”太子神情肃然:“据本宫得报,到目前为止,加上你刚刚经过的嵩阳道观,已经有七处道观发生火灾,而且都出现乱党作乱,他们俱都持有兵器……本宫很奇怪,他们手中的兵器是从何而来?”

  两名太医正小心翼翼为徐从阳处理伤口,徐从阳一面接受治疗,一面忍着疼痛道:“老臣也在奇怪,从城外运送兵器入城,那绝无可能,他们手中的兵器,只可能是从京城之内得到,而京城自立国开始,一直就施行刀狩令,别说京城百姓,就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府中收藏的兵器,也都要呈报兵部登记,但有私藏兵器隐瞒不报,那可是大罪。为了让刀狩令得到施行,圣上甚至下达过悬赏令,只要有人检举私藏兵器不报者,从重嘉奖,所以在老臣看来,陡然间出现这么多兵器,绝不可能是某座府邸所能私藏。”

  太子点头道:“徐大人说的极是。毫无疑问,今次事件,绝非一两人所能筹划,背后必然有一个本宫忽略的势力正在与本宫为敌,想要动乱京城,咱们先要搞清楚兵器来源,就有可能顺藤摸瓜,将这股势力一举挫败……徐大人,兵器部从京城之外而来,也不可能出自某一处府邸,那依你之见,这些兵器最有可能的来源,会是哪里?”

  “殿下可有判断?”

  太子微微颔首,“本宫如果没有猜错,只怕是兵部的兵器库出现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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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五一七章 兵库疑云

  徐从阳听太子猜测兵器是出自兵部兵器库,微微变色,感觉伤口一阵巨疼,一名太医轻声道:“徐大人,您忍一忍,咱们这就为您将箭头取出来,会有些疼痛。”

  徐从阳点点头,两名太医通力合作,小心翼翼,终是将箭头取出,立时鲜血流出,两人也不愧是医术高明,很快便将血止住,迅速处理伤口,用伤药敷在伤口,一名太医庆幸道:“徐大人,箭伤不算很严重,并没有伤及要害,而且也只是普通的箭矢,只要稍加调养,最多个把月,便会安然无事。”

  太子却已经道:“将箭拿过来!”

  取箭的时候,为了方便,将一支箭剪成了两段,箭头一段,箭杆一段,此时箭头带血,放在木盘里面,太医端着木盘,弓着身子过来,太子瞧了箭头一眼,拿起箭杆,仔细瞧了瞧,终是抬头道:“没有错,这是兵库里的东西。”

  徐从阳伤口箭头被取出,而且迅速敷上了止血药和止疼药,那种剧痛钻心的感觉已经缓解了不少,吃惊道:“竟果真是兵库出来?”

  太子也没有急着回答,问太医:“徐大人的伤势是否已经处理好?”

  “回殿下,已经处理好,不过接下来十天之内,每天都要换药,十天过后,伤口如果没有出问题,就没有大碍了。”

  太子微微颔首,抬手道:“你们先且下去。”

  两名太医告辞退下,太子这才道:“京中三处兵库,除了西城之外,东南北三城都设有兵器库。兵器库归属兵部库部管辖,这些兵器主要是补充左右屯卫军之用,制作箭矢的材质,便与普通箭矢不同。”自己按了轮椅上的机关,轮椅便往徐从阳这边自动移动过来。

  太子腿疾,一直难以离开轮椅,虽然外出远门,需要有人推动轮椅,但是在这太子府内,若是无人,也可以自己行走。

  轮椅自然不是一般的轮椅,乃是精心制作,设有机关,自主转动只是最简单的机关之一而已,贵为帝国太子,找寻能工巧匠制作出这样一把轮椅,自然是易如反掌之事。

  太子将箭杆递给徐从阳,“徐大人请开,这箭杆乃是用辽东的白桦木所制,这是专门用来制作屯卫军箭矢的木材,兵器库里库存的箭矢,都是这样的材质。”

  “原来如此。”徐从阳神情严峻起来:“殿下,如果这些兵器是从兵库出来,那么兵部方面就会出现问题……!”

  太子道:“兵部只怕还不知道兵库出了事情。”

  “哦?”

  太子叹道:“非常之时,各部都是十分紧要,特别是户部和兵部,更是重中之重,所以本宫对这两部极为重视,部堂里的官员,每日里的一言一行,本宫都是一清二楚……!”

  徐从阳知道其中意思,没有多问。

  “殿下,既然如此,那么三处兵库,又是哪一处出现了问题?”徐从阳皱眉道:“没有兵部的批文,也没有殿下的手令,按理说兵库大门紧闭,一刀一枪也是拿不出来的。”

  “三处兵库,必有一处出现问题。”太子双目生寒,“徐大人,你觉得咱们该怎么做?”

  “这……!”徐从阳微一沉吟,“可否现在就去查库?”

  太子淡淡笑道:“这自然是可以,不过本宫担心一旦查库,打草惊蛇,反倒生出乱子来,咱们还没有确定哪一处出现问题,必须先弄清楚到底是哪一处出了纰漏,这才能出手。”

  “只是不去查库,又如何得知哪里出了问题?”

  太子轻笑道:“徐大人到来之前,本宫已经派人去吩咐兵部那头,让他们按照本宫的方法去做,不出意外,很快就有结果。”

  兵部衙门之内,一切都是如同往常一样平静,兵部下辖四衙,一曰兵部,二曰驾部,三曰职方,四曰库部,各部都设有主事。

  库部主事花子虚端坐在库部堂内,品着茶,看上去十分悠闲,刚刚放下茶杯,外面已经有人禀报:“报,东城库令和北城库令求见大人!”

  两名库令进来之后,花子虚示意二人先坐下,并不说话。

  库令乃是官吏兵库的官员,掌握着兵器库的钥匙,见到花子虚只让自己坐下,也不说什么事儿,两人都是有些茫然。

  只等了半个时辰,花子虚终于坐不住了,问道:“北城库令还没有到?”

  “还没有消息。”外面传来声音

  小片刻之后,一人急匆匆赶来,禀道:“禀报花主事,北城库令昨天晚上身体不适,今日不在库中,到他家中寻找,也不见踪影。”

  花子虚豁然站起,沉声道:“立刻禀报监国殿下,北城兵库有变。”

  京城的几场大火,最终都是被扑灭,作乱的乱民,一阵纵火砍杀之后,也纷纷躲了起来,武京卫全城搜找,全面警戒。

  禁足令迅速传令下去,天黑时分,禁足令已经传到了整个京城各个角落,百姓们俱都是惊恐万分,而白天的动乱,已经是让京城百姓人心惶惶。

  北城兵库设立在北城一处较为偏僻处,兵库修建了一圈高墙,高墙之外,十步一岗五步一哨,除了库令会经常入库进行盘点清查,一般人根本无法进入兵库半步。

  天黑时分,一队人马打破了北城库部的宁静,武京卫指挥使迟不言带领着一队人马,如狼似虎来到兵库。

  兵库早有守卫上去拦住,迟不言没有说话,从迟不言身后上来一骑,怒道:“不长眼的东西,滚开。”正是库部主事花子虚。

  花子虚也时常往库部巡查,守卫们倒也认得,急忙闪开道路,花子虚已经沉声问道:“庞恒去了哪里?”

  “庞库令昨晚身体不适,离开这里,今日一天都没有过来。”

  “为何不禀报?”花子虚怒道:“他擅离岗位,你们为何不去向本官禀报?”

  “花主事,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打开库门,看看库里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迟不言冷着脸,沉声道。

  今日京城动乱,作为京城治安主管的迟不言,却毫无察觉,而且乱民四散,竟是让他们湮没在人群之中,到现在城中有多少乱党,他都没有一个具体的数目,这让他颜面尽失,心中也是窝了一团火。

  花子虚不敢怠慢,急忙打开了库门。

  兵库连续有三道门,花子虚带着两名兵库守卫在前领路,两名守卫举着火把,迟不言带着五六人紧跟在后面,打开最后一道门,进入仓库之内,后面兵士举起火把,仓库之中,黑乎乎一团,倒是堆积了不少军事器械。

  迟不言大踏步走在仓库之中,走到库后,脸色顿时变了颜色,指着前面道:“花主事,这里之前可是有兵器存放?”

  花子虚上前看了一眼,悚然变色,脸色苍白,“迟……迟指挥使,这……!”

  “我问你,这里可有兵器?”

  “有……!”眼前空出了一大片地方,明显是有不少物资被运走,花子虚心中还想过兵库防守严密,戒备森严,就算那个叫做庞恒的库令真要搞什么鬼,也不可能从仓库之内运走大批的兵器,可是眼前这一幕,让他魂飞魄散,消失的兵器,他只看一眼空地,就知道大概的数量。

  “这些兵器,当然不是运到了前线。”迟不言眼角也抽搐起来,“我问你,这些兵器,都去了哪里?”

  花子虚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回答。

  “花主事,你不给本指挥使答案,本指挥使又如何能向太子交代?”迟不言冷声道。

  花子虚满头冷汗,忽地看向两名守卫,厉声问道:“庞恒是否四下从这里运走兵器?你们看守兵库,不可能一无所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名守卫此时也是知道大事不妙,俱都跪倒在地,颤声道:“小的对天发誓,不曾看到庞库令从兵库取走一件兵器。主事大人知道,便算是庞库令入库之后,要走出库门,也要轻装接受检查,我们一切都按照法令办差,从没有失误一次,庞库令每次出门,我们都是仔细检查一遍,而且庞库令入库都是身着单衣,只要藏有一件兵器,我们就能看出来,就更不必说……!”瞅了那空地一眼,眼中显出匪夷所思之色,“更不必说一下子失踪这么多兵器。”

  “花主事,这里摆放的,本来是些什么兵器?”

  “迟指挥使,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里丢失的兵器,至少有数千件,其中多是短刀,至少在两千件以上,另有长刀五六百件,另有长枪……!”花子虚仔细看了看,略一盘算,才道:“长枪应该也少了一两千件……!”

  “弓箭呢?”

  “弓箭并不多,最多也就两百张弓。”

  “两百张弓还叫不多?”迟不言冷笑道:“这加起来,就是四五千件,如今四五千件兵器消失不见,你可知道后果?”

  花子虚当然知道后果,不但额头,背心也早已经是冷汗湿透衣裳,却皱起眉头,疑惑道:“迟指挥使,这些兵器既然不是从正门出去,难道是飞出去?兵库四周,都有人把守,高墙大院,不走正门,那也不可能运的出去……!”他越想越古怪,禁不住自语道:“难道那些兵器上天入地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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