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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夜天子(4月18日 更新至“第17章 摧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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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章 麻烦来了

  随着龙凌云的一声大喝,一块块草皮挟着泥土飞向半空,一个个持弓人从坑洞中跃了出来,箭矢稳稳地瞄准了他们的目标。

  龙凌云安排狙击的这些大盗很多都是山中猎户出身,箭法出色,他们甫一跃出坑洞,就自发选择了最靠近他的也最具威胁的对手。

  什么人最具威胁呢?当然不可能是车把式和小伙计,而是那些持刀佩剑的武装护卫,而现在两支车队都混杂在一起,最显眼的就是那八个骑着高头大马、衣着光鲜、肋下佩刃,看起来最难对付的角色。

  “嗖!”

  一支利箭准确地射中了那位陈大哥的咽喉,他捂着咽喉,绝望地仰面倒去,刀还未出鞘,他那管教人有来无回的‘乱披风’刀法,根本没有用武之地了。

  小赵第一次陪着小姐远行,终究警觉些,突然发觉两侧山坡上出现异动,他立即滑下马去,一支利箭射中了他的肩头,被他避过了要害。

  小赵大呼道:“快,快护送小姐冲出去!”

  那车把式慌慌张张去拔大鞭,大鞭拔下来,又因为鞭子扭缠在了鞭杆上,半天抖不开。这时又是一箭飞来,将他射落车下。

  小赵大急,飞身窜上马车,一刀刺向马股,那马吃疼,长嘶一声向前便跑,带得其他三匹马也向前疾驰起来。

  车帘儿一掀,探出一张令人望而生怜的娇美面庞,那副模样儿一见就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可她的眼神儿却没有一点怯生生的意味。她镇定地向外面探看了一眼,便刷地一下放下车帘,娇叱道:“冲出去!”

  小赵在前边听见小姐的吩咐,大声答应一声,将刀向几匹马股上一一刺去,那几匹马吃痛。疯狂地向前边奔去,擦碰得那些已经大半避到路边的对方货车东倒西歪。

  道路本就难走,再这样一颠簸,田妙霁在车里也坐不稳了,她急忙用双手撑住两侧厢壁,车子忽然一跳,她哎哟一声,臀部离座而起,脑袋撞到了车棚上。

  小赵也顾不得纷飞的箭雨,驱赶着马车疯狂地往外冲。龙凌云等人一轮弓箭射罢,立即拔出刀来,狂吼着向他们冲去。这些悍匪最不缺乏的就是勇气,杀人与被杀就是他们的生活。

  八名骑士有三人被当场射杀,剩下五人中有两人受了箭伤,纷纷拔刀护着车子往外冲,一路吆喝呐喊着。相比起来,那些武艺不如他们高明的草莽汉子反倒更冷静些,袭击一发生。商队护卫就迅速退向大车一侧,以货车抵挡一侧冷箭的袭击,同时从车上撤下一块块木板竖在身前充当盾牌。

  在这过程中被射伤的伙伴,哪怕就在他们脚下哀嚎。他们也绝不多看一眼,而是冷静而迅速地完成布防,直到整个防御箭矢的圈子搭起来,他们才分出人手把中箭未死的伙伴拖进防御圈。

  一见如此。那些从两侧冲出来的悍匪便抢先阻拦正横冲直撞地向外抢去的马车,正护马车逃离的五个人除了小赵赶车,另外四人立即分出一半抵挡追兵。

  田妙雯所乘的车子华美精致。防震性能也好,车上还有各种配套措施,坐在车上很舒适,但它不是战车,因为增加了这许多功能,车子的牢固程度便也受到了削弱,一路刮碰着向外冲去,忽然被一辆大车的一角重重地磕碰了一下,那车厢哗啦一下垮了一半。车中的田妙雯惊叫一声,虽然素来镇定,这时又哪能不惊。

  “哈哈,这还有个女的!”

  “挺漂亮的啊,抢回山去大家乐呵乐呵!”

  附近的几个悍匪大喜,眼见他们逃得太快,本想舍了他们专对那摆布乌龟阵法的林员外一伙人下手了,一见车上有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顿时色.心大起,马上锲尔不舍地追上来。

  “小姐?”

  小赵匆忙中回头看了一眼,见田妙雯坐在半垮的车厢里,双手紧紧抓着一旁的扶手,花容失色,不由大感焦急。

  田妙雯沉声道:“不用理会,冲出去!”

  田妙霁急急回头看了一眼,心中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准备如此充分,定然是冲着我来的,究竟是什么人,莫非是播州杨家?”

  ※※※※※※※※※※※※※※※※※※※※※※※※※

  郊外仓库边,罗大亨腆着肚子,声色俱厉地训斥着:“你们两个,是咱们罗高李三姓车马行的东家……”

  罗大亨的神态很威严,可右手捧着的啃了一半的桂花糕,把他的威严形象毁坏殆尽。

  李伯皓小声提醒道:“大东家,是罗李高。”

  罗大亨喝道:“你闭嘴!”

  高涯拄着拐杖,不服气地道:“罗高李、罗李高,有什么区别?当初是因为你比我大一岁,所以才把李排在前边,你也不用这么计较……”

  罗大亨喝道:“你也给我闭嘴!”

  高涯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罗大亨指着他们道:“你们这两个不着调的东西,咱们车马行成立何其不易,自成立之初,兄弟们齐心协力,很快就成了这条道上名声最响、生意最大的车马行.

  可这才多久,啊?你们就摞挑子不干了。竖牌子不易,拆牌子却容易的很,要不是孙伟暄帮我撑着,咱们车马行早就垮了。就现在,常氏车马行、谢氏车马行都已后来居上了,你们不着急?咱们罗高李车马行龙头老大的位子就快不保……”

  李伯皓再次小声提醒道:“大东家,是罗李高,不是罗高李!”

  罗大亨一抬手,就把半块桂花糕塞进了他的嘴巴:“罗李高!我还桂花糕呢!是罗李高还是桂花糕,很重要吗?”

  这一次,高涯小声提醒道:“大东家,是罗高李,不是桂花糕!”

  罗大亨气得跳脚:“你们这两个纠缠不清的混蛋,真是要活活气死我啦!”

  不远处,叶小天看着这副情景,不禁笑道:“刚才看他还挺有点大掌柜的气派。这么一会儿就原形毕露了。”

  赵文远笑道:“年轻人其实都是这样子了,我在播州时,那些年龄相当的朋友,还不是一句话就能点着的炮仗?”

  叶小天睨了他一眼,揶揄道:“足下如今年纪很大么?”

  赵文远哈哈大笑,弹了弹头上乌纱,自嘲地道:“是啊!这身官袍一穿,不自觉地便老气横秋了,其实我的岁数也不算大呀。可是既然做了官,便不免受到影响。一言一行都开始注意起来了,这架子想不端着都不行。倒是你……”

  赵文远看着叶小天,笑眯眯地道:“你可是本色不改啊,始终没有一点儿官样。听说,徐伯夷被你折腾的不轻?”

  叶小天道:“我本想,今后大家同一个衙门里做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往昔那点过结就让它过去算了。谁知我刚到葫县,他就想算计我。嘿!我叶小天可不是唾面自干的老实人。”

  说到这儿,叶小天又睨了赵文远一眼,道:“我听说,原谢府管事谢传风跑到葫县来开了一家车马行?”

  赵文远道:“嗯。他现在混得风生水起。在葫县道上已是坐二望一的大车马行了。”

  叶小天道:“徐伯夷是田氏门下,这谢传风又跑到葫县来开车马行,你说他们两个……”

  赵文远打个哈哈道:“据说这谢传风走了王主簿的门路,看来与田家是再没有什么关系了。”

  叶小天道:“焉知不是掩耳盗铃?”

  “嘿嘿……”二个人各怀鬼胎地笑起来。

  这时候。一条体魄健壮的汉子风风火火地跑进了仓库院子,穿着一身短打,咧着怀。露出饱满如垒石一般健硕的胸肌。

  赵文远赞道:“好一条大汉!”

  叶小天道:“他是大亨的得力助手,名叫孙伟暄,高李两寨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全靠他撑着,车马行才没有倒。“

  这时就见孙伟暄快步走到罗大亨面前,一面掀起衣襟擦着汗,一面对罗大亨急急说着什么,叶小天不由微微一怔,喃喃地道:“大亨这车马行,不是又出什么问题了吧?”

  叶小天话音刚落,罗大亨就冲着他跳着脚儿跳起来:“大哥,大哥,不好啦!大哥,不好啦……”

  叶小天快步走过去,没好气地道:“喊什么,我好得很!你又有什么麻烦了?”

  大亨脸色凝重地道:“我麻烦了,大哥你也麻烦了。说起来,还是你的麻烦比我大些。”

  叶小天一怔,道:“你们车马行出事,关我什么事儿?”

  孙伟暄抢着道:“典史大人,不是我们车马行出事了,而是驿道出事了。”

  叶小天一愣,急忙道:“你说清楚!”

  孙伟暄道:“今天有商队在驿路上被大盗‘一条龙’给劫了。小民的车队半途得到前方逃回的商队示警,不知前方情形现在如何,护从的人马又少,所以就先退回来了。”

  罗大胖子捧着大肚子,愁眉苦脸地道:“那个一条虫,平时都是劫上一车货就逃之夭夭,这一回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胆量和本事,居然把整支车队都劫了,听说还不是一支,而是两支。哎,这一耽搁,我又要陪好多钱,我的钱呐……”

  叶小天和赵文远异口同声地问道:“在什么地方出的事?”

  孙伟暄道:“那是一座无名山谷……”

  叶小天和赵文远又异口同声地问道:“距此有多远?”

  孙伟暄怔了怔,道:“大约六十里。”

  叶小天和赵文远同时松了口气,庆幸地道:“啊!六十里外,已然归铜仁县管辖了,不关我们的事啊,呵呵呵……”

  李伯皓和高涯互相看了看,头一次达成了一个共识:“这些当官儿的,忒也无耻!”

  孙伟暄迟疑地道:“两位大人说的是直线距离吗?”

  叶小天和赵文远的笑声戛然而止,一起瞪着他道:“那你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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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章 探案缉凶

  无名山谷里,叶小天一身布衣,站在一辆被搬空了货物的车子前面,静静地观察着车辕上的一滩血迹。他去罗大亨那儿时,穿的就是一身便袍,闻讯赶回县衙途中就碰到了赶来缉查案件的周班头一行人,便直接跟过来了。

  车辕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一群乌头苍蝇附着在上面,周围一有人走动,它们就惊飞而起,等人一过去再盘旋着落下。

  那些大盗把骡马也拉走了,想必是为了驮运货物,可他们同伴的尸体却丢在了现场,命如草芥,命归草芥,不过如此。

  赵文远抬头看了看前方的谷口,叹了口气,同情地对叶小天道:“叶兄,你还真是倒霉啊。刚刚解决了高李两寨的争端,又摊上这种事。这支商队只要再往前走十里就是铜仁地界了,可偏偏就在这边出了事儿。”

  叶小天苦笑道:“倒霉就倒霉吧,人生的一半不就是倒霉么。”

  赵文远问道:“那另一半呢?”

  叶小天从他身边走过去,信口答道:“解决倒霉呗。”

  司法刑狱的案子本来就该叶小天负责,但这次案子不小,照理说徐伯夷也该来,但徐伯夷以绝食多日、身体尚未康复的借口拒不到场,叶小天就独自带人来现场勘察了。

  至于赵驿丞,虽然他并不负责刑事案件,但是作为驿丞,驿路上的事他也有责任配合调查,同时了解驿路的安全情况,也有助于他加强在驿站负责范围内的各项事务,所以他也来到了现场。

  周班头站在路边,正向一个余悸未消的人问着话,叶小天走到他身边,并未出声打岔,只是安静地听着。勘案问案方面。人家才是行家,至少比他要明白许多,叶小天从来不干不懂装懂冒充内行的事儿,赚了面子却吃大亏。

  周班头仔细询问一阵,向那人点点头,那人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他的腿现在还是瘫软的呢。

  这是一个车把式,车把式遇到劫路贼,通常只要不作出反抗的举动。劫路贼是不会伤害他们的,包括伙计,山贼们轻易也不加害。这倒不是山贼有好生之德,而是一旦把这些人都杀怕了,没人再肯跑长途,他们下回劫谁去?

  周班头一扭头看见叶小天站在旁边,忙向他施礼道:“大人。”

  叶小天摆摆手道:“不必拘礼。你问清楚了?”

  周班头道:“是!这人说,他们是铜仁县林路尧林员外家的伙计,贩运一批丝绸回铜仁。路经此处时。对面恰有一支车队过来,两下里拥挤在一起,以致行动都缓慢下来。这时两侧山坡上突然有许多山贼从事先挖好的土坑中跃出来,先以利箭射击。继而拔刀冲阵,劫了他们的货,还绑走了林员外,说是索要赎金。”

  叶小天目光一凝。道:“迎面又来一支车队?那支车队可是山贼同伙?”

  周班头摇摇头道:“大人你看,那两具尸体,就是迎面而来的车队骑卫。”

  叶小天看了看一个仰面朝天。咽喉中箭的死者,深吸一口气道:“可查清了他的身份?”

  周班头道:“卑职已经仔细搜查过,死者身上并没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东西。”

  “连‘过所’都没有么?”

  叶小天刚刚释然,登时又露出狐疑之色。

  周班头低声道:“大人,这驿路上也不乏私贩,私贩怎么可能申请过所。同时,有些走送亲访友的人,因为就在附近几县之间走动,官府设立的关卡又少,所以也很少申请‘过所’。

  迎面过来的这些人和两侧埋伏的山贼曾大打出手,砍死了好几个山贼,他们一共有八名骑士,护着一辆轻车,那边还有三具尸体也是他们的,所以这些人身份或者可疑,但是与山贼应该没有什么关联。”

  叶小天点了点头,道:“把这些死者画影图形,张榜公示,看看能否有人认出他们的身份。”

  周班头应了声“是”,又道:“‘一条龙’这伙山贼,一向在附近几县活动,不过他们很少能像这次一样获得这么大的收获。大人你看,两侧山坡上那些坑洞都是事先挖好的,而经过这条驿路的人,很难保证过的都是车子,为了防范山贼以及加快贩运的速度,很多商人都是用的骡马帮。

  那样的话即便对面有支车队堵塞了道路,山贼埋伏在道旁两侧也无法及时阻止他们逃逸,顶多截下一人半马的,所获极少。所以山贼轻易是不会采用这种方法的……”

  叶小天打断他的话道:“这些意味着什么?”

  周班头道:“卑职认为,这伙山贼踩盘子的时候一定打探的非常清楚,他们把林员外的身份、贩运的货物、所使用的运输工具乃至行程时间都了解的很清楚。所以,他们要么有内奸,要么就是事先有人和林员外一行人有过很密切的接触。”

  叶小天点了点头,道:“虽然我不曾做过贩运,可也明白,既然道路不靖,那么我几时上路,几时打尖,事先都不会太早确定并泄露于他人知道……”

  周班头欣然道:“不错!所以他们派去踩盘子的人,应该就是在驿站或者林员外等人离开驿站的这段时间里,和他们有过密切接触。卑职会对这段时间里同他们接触过的人做详细调查。”

  此时已然走到他们身边的赵文远也在认真听着,听罢周班头的话欣然点头道:“周班头所言大有道理,不愧是老公门。在驿站和离开驿站的这段时间内,商旅不绝于途,如果有人和他们有过接触,必然瞒不过他人耳目,当可获得一些线索。”

  叶小天思索了一下,忽然问道:“你方才说,对面来的人有八名骑士,护着一辆轻车,这里一共死了他们五个人,还剩三人加那辆车子上的人或东西,既然是逃向我县方向,他们哪去了?”

  周班头道:“卑职正要说,我县方向无人曾看到过他们,来时路上也未见到他们的尸首。”

  叶小天下意识地看向两岸莽莽的山林,周班头道:“山贼强冲林员外的守阵,护卫死伤殆尽,幸存的伙计和车把式也都在,失踪的只有对面那支车队的三个人及那辆车。”

  赵文远道:“既然如此,他们应该也和林员外一样,被山贼掳走了。”

  叶小天摇头道:“不会!山贼知道林员外的底细,想把他绑为肉票,勒索赎金。绑架另外那三个人做什么?三个护卫骑士能有什么高贵的身份,值得他们绑票?”

  周班头道:“那么,他们就是被追赶甚急,仓促逃上了山!”

  叶小天望着莽莽青山沉思片刻,道:“昨日新雨,车马行过必有痕迹,走!循着踪迹搜索一下!”

  赵文远慌忙阻止道:“叶典史,这太危险了,万一那些山贼尚未逃远,岂不有性命之忧。还是等调来民壮再搜山吧,本官也可调驿卒们前来协助于你。”

  叶小天道:“不用担心,他们已经得手,既捞了那么大笔财货,又绑了肉票,没有不远走高飞的道理。本官要找那些失踪者,倒不是指望他们能够提供多么有用的消息,只是希望如果他们还未死,能够及时救下他们一条性命。周班头!”

  周班头马上一挺腰杆儿,大声道:“卑职在!”

  叶小天伸手抓住一柄斫在一旁破烂马车上的刀,用力摇晃两下,将刀拔起提在手中,沉声吩咐道:“留下一部分人清理现场,其他人,随我循踪上山!”

  ※※※※※※※※※※※※※※※※※※※※※※※

  洪百川坐在厅中,正有滋有味儿地品着茶,大亨斜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走了进来。

  洪百川一见登时眉头一皱,扮出严父模样,不悦地道:“站住!你不是去车马行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家了。大亨啊,你现在也长大了,做事要有长性,你这样子,让车马行的其他人怎么看?”

  大亨一见他爹就紧张,咽口唾沫道:“爹,我……”

  洪百川斥道:“又要犟嘴?车马行也是你的生意,而且是你的大生意,杂货铺那边利润再大,也不及把这车马行经营好了。这可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爹的生意,早晚都是你的,可你也得能拿得起来才行。像你现在这样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怎么成?”

  大亨道:“爹,不是我不用心做生意,实在是今天确实没有生意。我们车马行承揽的那些货……”

  洪百川大怒:“混帐!还学会撒谎了。你当爹不知道么?爹现在的生意都是交给你的车马行贩运的,至少还有三批货共计二十余车不曾运走,你说没有生意?你这个臭小子,是不是三天不打就皮实了?”

  大亨气愤愤地站在那儿,脖子梗梗着,直眉瞪眼地瞅着他爹不说话了。

  洪百川把茶杯重重地一顿,喝道:“怎么着,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老子说你还说错了不成?你是不是又想挨揍了?”

  大亨把脖子又用力一梗梗,还是不说话,洪百川腾地一下跳了起来,这对冤家父子又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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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章 父子冤家

  洪百川气得鼻息咻咻,斥责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老子刚看你有点出息,这就开始不务正业了。什么时候你才能让老子省点心!啊?你不是没事做吗?行,咱们这就走,套车,咱们去铜仁县,先跟我那老亲家见见面,你小子做事不行,那就负责给老子生孙子,有了孙子我从小教他,你这个浑球老子是不指望了。”

  大亨讪笑道:“爹啊,你那亲家已经被山贼‘一条龙’给抓走了,现在死活不知呢,你上哪儿找他去。”

  洪百川大惊失色,道:“你说什么?‘一条龙’抓了林路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大亨道:“就是今儿早上啊,这一次‘一条龙’把林家的整个商队都给端了,还绑了林员外做肉票,消息一出,商路断绝,官家要勘察清楚再安排商旅上路,所以我们车马行停工了啊。”

  洪百川大怒道:“混帐东西,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早说?”

  大亨把书包往身后用力一甩,翻个白眼儿,振振有辞地道:“我这不是给你说了么?刚刚你肯让我说吗?我说爹呀,你就是我爹你也不能不讲道理啊,你说我这才刚进花厅,你就没完没了的数落我,你给我机会开口了么?”

  洪百川道:“我……”

  大亨“噼呖啪啦”地道:“要我说呢,这林员外怕是要完蛋了,谁都知道那‘一条龙’可不是个好东西,心狠手辣。林员外要是一死,他那宝贝女儿得给他守孝吧,这一守就得两三年光景,那不就耽误你老人家抱孙子了么,所以不如咱们另谈一门亲事。”

  洪百川道:“你……”

  大亨口若悬河地道:“儿子我开杂货铺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姑娘。姓程,名晓秋,闺名妞妞,年方十七,温柔贤淑、善良大方,出身清白、长于家务,儿子对她一见钟情,相信爹你见了也会喜欢她的,不如我领她上门让爹见见……”

  洪百川气极败坏地道:“闭嘴!”

  罗大亨打了个哆嗦,赶紧闭嘴。

  洪百川瞪着罗大亨。一副要吃人的表情:“老子不让你说?啊?你说老子不让你说?老子让你说了,你就啰哩吧嗦尽说些不着调的话?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高价雇了个女伙计?啊!抛头露面做生意,这样的女子能进咱们家的门?啊?你要是真喜欢她,等你娶了正妻,纳她做个妾就好了,想娶她为妻,门儿都没有!”

  大亨把脖子一梗梗,道:“门儿没有,我就爬窗户!”

  洪百川一呆。道:“你爬什么窗户?”

  罗大亨道:“我就实话对你说了吧,爹!我跟妞妞早就同房啦,现在妞妞已经有了身孕,再等九个月你就有大孙子抱了。这笔帐。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我的终身大事,你就不要操心啦!”

  “你个臭小子!”

  洪百川大怒。抡起巴掌就向罗大亨追来:“别的不见你本事,这个倒不用人教,我打死你个不孝子!你想逼老子同意你娶她进门。没门儿!”

  罗大亨绕柱疾走,一边嚷道:“你要不同意,我就离家出走!”

  洪百川又好气又好笑,一边追打,一边道:“怎么着?自己开店铺做生意了,翅膀硬了是不是?这就要自立门户了?你有本事就走,走了就别回来!”

  罗大亨道:“爹,这可你说的啊!谁要说话不算谁是小狗。”

  洪百川气得一个踉跄:“你……你这个混帐东西……”

  罗大亨把书包一甩,昂然道:“我走!你说的啊,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罗大亨一边说一边往院口退,退到院口猛一转身,飞也似地跑掉了。

  洪百川站住脚步,望着罗大亨远去的背影骂道:“这个小兔崽子,还真想自立门户啊?你行么你,没两天就得连哭带喊的求着回来。”

  洪百川说着,双手慢慢负到身后,脸色阴沉下来:“林员外居然被‘一条龙’给绑了肉票?这个‘一条龙’,本来觉得他多少还有点用处,才懒得动他,想不到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一条龙?哼!一条小蛇也敢称龙!”

  洪百川沉着脸思索半晌,轻轻击了击掌,一个老家人便闪身掠到他身边。看此人身手极其矫健,站在洪百川面前,神态举止充满彪悍之气。若是让看惯了他一副唯唯喏喏家仆模样的大亨瞧见,必定大吃一惊。

  洪百川一字一句地道:“给我查清‘一条龙’的下落!”

  ※※※※※※※※※※※※※※※※※※※※※※※

  一条土沟里慢慢探出一个人头,谨慎地四下打量了一番,又滑回土沟里。这条土沟只有一人多深,应该是多雨季节被洪水冲出来的沟壑,如今沟中长满了野草,几乎将土沟填平,从上面看,不注意的话,甚至会认为这是一片较低矮的草地。

  土沟里面,一个年青人仰面躺在那里,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颊已经一片苍白,在他的胸腹前,有一片殷殷血迹。

  滑下土坡的是个年轻的女人,她看了看气息奄电的年青人,迅速脱下自己的襦袄,用力撕开,艰难地搬动青年人的身体,在他伤处迅速缠了两圈儿。

  她一宽去外衣,露出里面月白色的窄袖春衫,隐约可以看见衫内绣花的抹胸,抹胸上部隆起的酥胸**曲线姣好,令人想入非非,春.光乍泄,她也全不在意。

  这女子正是田妙雯,而那青年则是小赵。小赵和另外两个侍卫护着田妙雯向外逃,逃出不远那车子便彻底散了架,三人便护着田妙雯向山上逃,追兵人众,草木繁藏处总是更容易摆脱他们的。

  那些山贼原也不是一定要置他们于死地,他们劫道图的是财。可田妙雯虽然没显出多少财,却有色。她的样貌哪是那些山野村姑可比的,那种娇美端庄大家闺秀的风仪,本就令这些粗鄙山贼色心大炽,再加上她的模样太过柔美娇怯,那些山贼就更是不甘心让她溜走了。

  最后,那两个侍卫舍命阻敌,小赵护着田妙雯逃上了山。那些追兵杀掉了两个护卫再追上山时,丛林莽莽,已经彻底失去了他们的踪影,贼人无奈,只得悻悻而归。

  但小赵在先前的战斗中已经受了伤,一路踉跄奔跑时,肠子都流了出来,他一手提刀,一手捂着肚子,直到找到这处可以藏身的所在,一口气儿泄了,这才倒下来。

  小赵已经晕迷,被田妙雯搬动身体,才慢慢苏醒过来,他张开无力的眼睛,望着田妙雯,虚弱地道:“大小姐,属下……不成了。”

  “别说废话,能挺就挺着,能活就活着。”

  田妙雯冷冷地说了一句,身子一动,顿时眉尖儿一鼙,微微现出痛苦之色。难怪她方才爬上土坡,又顺着草丛滑下来,倒不是出于谨慎,而是逃跑中崴了右脚,足踝痛澈入骨,她现在根本站立不起。

  田妙雯握住足踝,只轻轻一碰,便觉疼痛难忍,田妙雯叹了口气,用淡淡的语气道:“我也走不动了,如果他们依旧追来,一死而已。如果我们能活着离开,我田家绝不会亏待了你……”

  田妙雯说着,转眼看向小赵,却见他仰面朝天,两只眼睛依旧睁着,眸中却已失去了生命的光彩。田妙雯微微一怔,轻轻推了推小赵,他依旧仰面躺着,嘴巴微微张着,一动不动。

  田妙雯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如果我能活着离开,我田家必善待你的家人,你放心去吧!”

  ※※※※※※※※※※※※※※※※※※※※※※※※※

  山坡下停着一辆破碎的马车,周班头迅速勘探一番,对叶小天大声道:“大人,车中应该坐的有人,但此刻已不见踪影。”

  马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道:“大人,山坡上陆续发现一些尸体,大多是山贼,其中另有两具和山谷中被杀的那些骑士服饰相同。”

  叶小天一挥手道:“走,上去看看。”

  “哎!”

  赵文远挺不情愿地叹了口气,跟着叶小天向山坡上走去。

  周班头一路走,一看观察着地上的死尸和遗留的痕迹,道:“看样子,那辆轻车在突围时与那些货车碰撞的太厉害,跑到这里时颠散了架,所以那三名骑士就护着车中人上了山。

  在上山途中,那些山贼还在继续追赶,他们边退边战,所以这路上才遗下这么多的尸体,看起来,那几名骑士武艺不错,以众敌寡,又先受了埋伏,居然还有如此强大的战力。你看此人,背上有箭伤,应该是先前受到伏击时受伤的。”

  叶小天道:“这些山贼事先埋伏在山谷两侧,目标明显是林员外的那些财货,为何却对这车中人死追不舍?”

  赵文远摸挲着下巴道:“莫非这车中人穿金佩玉,比林员外更显富贵?”

  周班头插嘴道:“大人,轻车极显奢华,榻饰精美华丽,属下勘查时,还嗅到隐隐的兰麝之香,应该是个年轻的女人。”

  叶小天道:“这样的话,那就是为色了!”

  叶小天“啪”地打了个响指,往前方郁郁葱葱的丛林一指,喝道:“给我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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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章 一跤扑到虎

  “分开搜,如果还有人活着,也不会逃的太远。”

  眼见树林茂密,真要是往大山深处搜索,便是撒出去十万大军也无济于事,他们此刻只有这么点人,如果再聚在一起就更起不到搜索的效果,叶小天便下达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命令。

  周班头迟疑道:“大人,如果大家散开的话……”

  叶小天道:“不必担心,山贼已经获得财货,必然远遁,不会有什么凶险,大家只要小心脚下的蛇虫野兽就行了。”

  周班头只好应道:“是!”马上一摆手,率领几个捕快向前方呈扇形散去,如此一来,叶小天就不必向前探索,只需横向搜索过去,周班头这也是出于对他的一片维护之心。

  赵文远见状,便也拔出刀来,装模作样地趟着草丛向前搜去。

  小赵的尸体横在草丛中,田妙雯就坐在他身边,神态却依旧平静从容,仿佛旁边只是睡着一个人。

  在这荒郊野外,若是换了一位姑娘,遇到这样的场面,怕不早吓得六神无主、哭哭啼啼了,最起码也要离那具尸体远一些,但田妙雯却仿佛置身于自己的闺房之中,那份淡定从容一如既往。

  她坐在地上,把崴伤的右脚屈过来,轻轻揉着受伤的足踝,仔细思索着今日的遭遇,越想越觉得这场伏击完全就是针对她的。

  事先精心的准备、一场完美的伏击,这可不是山贼一贯的作风,况且那些“山贼”甫一攻击便以她的护卫作为主要袭击对象,这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是假山贼名义对她发动的一场狙杀。

  “会是谁呢?”

  四大天王、八大金刚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除了当代还有姻亲关系的家族间彼此关系密切,其他的家族即便祖上曾经有过多次联姻,现在也是泾渭分明的利益集团。

  他们平时来往、饮宴交游都很平常。但是真正遇到竞争时,还是明争暗斗、合纵无常的。所以田妙雯能列出的怀疑对象其实不只一个,但是目前来说,有动机用狙杀手段试图干掉她的,只有两家。

  一个是宋家,宋家这些年来势力发展的不愠不火,宋家的势力范围又与田家的固有势力范围接壤,田家试图重新崛起,和宋家就有了一定的利益摩擦。

  但是宋家虽然有这个动机,却不符合宋家一贯的作风。要知道如果她真的死了,她大哥田彬霏一定会发疯,只要被他抓到半点把柄,田家就会倾尽全力,不惜同归于尽也要报复宋家。

  而宋家和田家虽然有些摩擦,却还远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宋家的主事人为人处事又一向温和。如果排除宋家,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嫌疑人了,而且是嫌疑最大的人。那就是播州杨家的杨应龙。

  播州杨家的实力实际上已经超过田家,直追宋家,对田家依旧在排名上压杨家一头一直耿耿于怀。而且她大哥田彬霏也一直把杨应龙当成潜在的对手,两者早想一搏。

  只是杨应龙和田彬霏的身份都太特殊。他们两人一旦动手,可不是文人笔墨间的一场游戏,也不可能是个人武力的较量,那是动用两个庞大家族的力量进行的一场博奕。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轻举妄动。

  如今杨家有意于葫县,田家也摆出一副对葫县志在必得的态度。此举必然激怒杨应龙,田家本来就是杨应龙提升杨家地位的最大障碍,现在又有这样的竞争关系,要对付田家便有了充分的理由。

  四大家中,以田家的势力最为单薄,如果杨应龙能一举打垮田家,挟大胜之锐,直接就能凌驾于宋家之上,与安家分庭抗礼。

  “如果是这样,那么狙杀我应该只是杨应龙的第一步棋,他既决定动手,就一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很可能待我横死山谷,他便会用事先准备好的伪证诱导我大哥向其他土司寻仇报复,既而混水摸鱼……”

  这就么一会儿功夫,田妙雯已经对四大天王、八大金刚等各方势力做了一个全面的分析,并且把怀疑对象锁定为杨应龙,为杨应龙找到了充足的做案动机,甚至连杨应龙下一步的计划都进行了详细的推测。

  聪明反被聪明误,也只有田妙雯这样的女人,才会把一件简单的事情想得如此复杂,如果是展凝儿或夏莹莹……,那两个女人根本不会进行任何理性的分析!

  展凝儿会提着刀直接追进山去,杀光那些山贼就算以牙还牙了。而莹莹,她会把她那二十多位叔伯,七八十个堂兄弟一口气全叫出来,接下来……接下来就不关她的事了。

  田妙雯正沉思着,忽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草丛拨动的声音。田妙雯一惊,身形倏地一动,牵动足踝,痛得一声闷哼。

  田妙雯咬牙忍住痛楚,迅速向一旁的草丛钻去。虽然她也知道,除非人家没有发现小赵的尸首,否则一定会对周围进行更详尽的搜索,她足踝受伤,逃不多远,终究还是会被发现,还是本能地想隐匿起来,先确定对方是敌是友。

  赵文远提着刀,装模做样地四下搜索着,脚下迈着慢腾腾的步子。前方有个捕快用水火棍哗哗地扫着草丛,看到赵文远后便向前方折去,把剩下的这块地方让给他来搜。

  赵文远对今日发生的一切心知肚明,哪有心思搜索,可他目光一垂,忽然发现前方较低矮的一丛野草突然摇晃了一下,心中不由一动,立即把脚步放得更慢了。

  草丛的波动很轻微,而且是顺着一个方向轻轻波动着,很有可能是什么小兽,赵文远觉得如果能打点野味儿回去倒也算不虚此行,但他蹑着脚步走过去,忽然从那茅草的缝隙间看到了一抹白。

  那不是什么白色的小兽,比如白狐,而是一抹衣袍,赵文远眸中立即掠过一抹厉色,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刀。

  田妙雯紧张地躲在草丛中,屏着呼吸,注意着那个捕快用水火棍扫荡草丛的方向,却没注意到背后悄悄蹑来的赵文远。

  田妙雯躲在那里,身子挤压着草丛,野草正好向赵文远的方向倾斜出一个角度,使他从茂密的草丛中发现了田妙雯的踪迹。

  赵文远情知此人必是幸存者,本能地动了杀机。其实他也知道,龙凌云不可能泄露和他的联系,这个劫后余生的人更不可能知道些什么,但是因为他的立场,本能地对此人便产生了敌意。

  可这杀气只是稍稍涌现,就立即烟消云散了。因为他看到叶小天提着一口刀,正向这边走过来,赵文远微躬的身子马上直起来,向叶小天招了招手,便趟着草丛向前方走去。

  叶小天大步走过来,看看西方天色,对“极认真”地向前方走去的赵文远道:“赵兄,别走太远了,天色将晚,再搜二里地,要是没什么收获,咱们就回去了。”

  赵文远回头笑道:“好!”

  田妙雯听到前后两方都有人说话,心口不由怦怦直跳,身子忙又伏低了些,心中暗想:“搜我的人到底是官府的人还是杨应龙的人?”

  因为田妙雯认定这场伏击是针对她的,那么在捕获或杀掉她之前,杨应龙的人自然不会轻易离开,所以难以判断外面人的身份。

  偏偏叶小天这句话中又没有什么可以表明他身份的词,田妙雯不禁犹豫起来:“我要不要出去见他们?万一他们是杨应龙的人,我岂非自投罗网。”

  这时,叶小天迈着大步,向走到远处的赵文远说着话,堪堪走到矮沟上方。那蒿草长得极高,几乎与地面平齐,土沟里的野草草尖只是比别处地面稍矮一些。

  叶小天随意扫了一眼,还当是一片低洼地,一脚踏出便腾了空,叶小天“哎呀”一声惊呼,整个人便向土沟中扑去。

  “嚓!”

  一口雪亮的钢刀,紧贴着田妙霁吹弹得破的脸颊插进了松软的土壤,几乎直没至柄。田妙雯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从上边摔下来,而且人未至刀先至,几乎只差分毫便毁了她的容颜,骇得她花容失色。

  田妙雯一声尖叫刚刚到了唇边,却又硬生生忍住,因为就在这时,她感到左胸一痛,被一只大手按了个结结实实,两个人四目相对,中间还有几根野草轻轻摇曳着,半晌两人都没做声。

  田妙雯杏眼圆睁,一副即将惊叫出声的模样,而叶小天脸上却挂着一副喜色,一副即将大笑出声的模样,两者当真是相映成趣。

  叶小天一跤跌下,心中也是一惊,他甚至还来不及惊呼,便摔倒了地上,不过,除了脸被一些草茎刮得有些火辣辣的,身上倒是没感觉到痛楚,他跌在了一个软绵绵的所在,是以露出喜色。

  他还以为是土壤松软,所以没有受伤,谁知面前赫然出现一张面孔,大大的眼睛,模样娇柔妩媚,那眸子似乎含着一汪水,配着那楚楚可怜的尖尖下巴,叫人一见就恨不得把她揉碎了吞进肚里去。

  “他不是山贼!”

  “果然是女人!”

  田妙雯看到叶小天一袭儒士轻衫,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叶小天看到她,则立即想到了周班头分析那辆轻车主人的身份。

  田妙雯见叶小天还在审视地打量她,便瞪着叶小天,一字一句地道:“从我身上,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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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哦?哦!哦哦……”

  叶小天这才省悟过来,自己的手还按在人家姑娘胸脯上呢,虽说他扑下来时,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些野草,身体之间并没有特别密切的接触,但这只手却是穿过草丛,直接按在人家胸脯上的。

  嗯……鼓腾腾的,既柔软又有弹性,真看不出,这么一个娇怯怯的、骨细体软的姑娘,居然还挺有料的。叶小天恋恋不舍地抬起手,翻了个身,跪坐在一旁,讪笑道:“姑娘,你……”

  叶小天话犹未了,田妙雯已然一脚踢来。田大姑娘何曾被男人占过这么大的便宜,虽然她也清楚叶小天是无意之举,还是心中气恼。亏得她右脚崴了,动作不敢太快,以免牵动伤处,被叶小天一把抄住了她的腿。

  “咦?这小腿挺纤秀的啊,一把可以掌握,腿肉还挺结实,这裤料也不错,看着不怎么起眼,摸起来滑润极了。”

  叶小天下意识地握了两把,田妙雯又气又羞地道:“你个混帐东西,竟然还敢占我便宜!”

  叶小天正色道:“姑娘,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要知道,我可是处男。”

  田妙雯呆了一呆,道:“什么?”

  叶小天道:“姑娘你是不是第一次我不知道,我可是第一次啊,你说咱俩谁吃亏。”

  田妙雯气得发昏,脱口骂道:“你个混蛋,你是男人,你跟我比?”

  叶小天松开她的腿,摊开手,很委屈地道:“男人怎么了?男人没有贞操,可是还有节操啊!就是因为你们女人都这么想,所以男人寻花问柳才那么心安理得。”

  田妙雯被叶小天气了个七荤八素,这时候赵文远跑到土沟旁,假惺惺地叫道:“叶大人。你没事吧?啊!这里居然有位姑娘,你找到失踪的人了么?”

  赵文远先前见那女子藏身草丛,鬼鬼祟祟,就知道她无法确定自己这些人的身份,是以不敢现身相见,本打算蒙混过去,最好不要找到她。谁料叶小天一跤跌进土沟,赵文远不好再装傻,便急急赶回来。

  “叶大人……”

  田妙雯听了赵文远这声称呼,一双水汪汪的眸子不禁睨向叶小天。怎么看都像是含情带怯的模样,她现在其实是有点惊讶的,只可惜她无论生气、羞恼、诧异、鄙夷,永远都是一副媚意撩人的模样。

  田妙雯用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睨着叶小天,诧异地道:“你是葫县典史叶小天?”

  能被称为大人的都是官,葫县有官身的人绝不超过十个,其中只有一个姓叶的,是以赵文远一唤,田妙雯马上就意识到了叶小天的身份。对叶小天她可是闻名久矣。但是叶小天的真面目她却是头一回见到。

  叶小天向上面的赵文远招了招手,又对田妙雯欣欣然道:“正是本官。想不到姑娘你也知道本官的名字啊,呵呵,看来本官早已名声在外。却不知姑娘你是什么人。可是遇到了山贼么?”

  “我是……”

  田妙雯语气稍稍一顿,便很自然地接了下去,道:“我是贵县王主簿的外甥女,曾听舅父提到过你。是以一听那人招呼就知道了大人你的身份。”

  田妙雯说到这里,微微露出悲戚神情,道:“奴家从贵阳府来。本是受家人护送,前往葫县探望舅父的,谁知路途之上……”

  田妙雯生就一副娇娇怯怯的模样,就算生气时鼙着眉尖瞪着眼睛,照样楚楚可怜,此刻虽然有些故意做作的成份,可是看起来却和刚才的神情没什么两样,所以叶小天倒是没有看出什么疑状来。

  一听是王主簿的外甥女,叶小天不由大喜。他现在和花晴天、徐伯夷斗得正凶,王主簿倒向哪一边对他可是至关重要。可以这么说,如果花晴风、徐伯夷、王宁和罗小叶四人都对他抱有敌意,那么他即便有天大的本领,在葫县也混不下去。

  现如今亏得罗小叶站在他一边,王主簿态度暖昧,正在打着太极拳左右逢源,而花晴风又是个逢事必缩头的忍者神龟,徐伯夷才一再在他手上吃瘪。叶小天正在争取王主簿的支持,现如今救了王主簿的外甥女,这可不是增加双方友谊的大好机会么。

  叶小天赶紧正了正衣冠,彬彬有礼地道:“姑娘请节哀顺变。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咳!本县境内发生这种大案,叶某身为典史是责无旁贷的,你放心,本官一定会把凶手缉拿归案,以正国法!”

  田妙雯听他大打官腔,偏偏说的不伦不类,便在心底里暗暗鄙视了他一下。这时,因为赵文远的一声大喊,附近搜索的人都向这边集中过来,叶小天忙道:“姑娘,咱们上去吧。”

  这时周班头用水火棍拨了拨草丛,趟平一块地方,斜着身子走下来,对叶小天道:“大人,那边发现一具尸体。”

  田妙雯微微有些感伤的语气道:“那是我的护卫,掩护我一路至此,伤重而死,还请你们把他的尸首也带回去,我要好好安葬他。”

  叶小天点头道:“自当如此,马辉,你们把尸体抬上去。姑娘,请吧。”

  田妙雯慢慢站起身来,秀气好看的双眉不由自主地鼙了起来,叶小天一看她的站姿,右脚只以脚尖轻轻点头,不由问道:“你受伤了?”

  田妙雯道:“方才被山贼追赶,奔跑甚急,以致崴了脚。”

  叶小天道:“看样子很严重啊,你还能走路么?”

  田妙雯用脚尖试探了一下,摇了摇头。

  赵文远、许浩然等人互相看了看,都有些为难。这位姑娘既然走不了路,那就只能背她离开了,可人家一个年轻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呐。如果她丑一些还好,便是背她也不至于叫人误会什么,偏偏她生得女人味儿十足,谁好意思主动请缨?

  迟疑片刻。周班头咳嗽一声,挺身而出,道:“姑娘,周某是本县班头儿。你看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跟令尊论起来年纪也该相仿了,不如由周某背你下山,可否?”

  田妙雯咬着嘴唇,妙目向叶小天微微一睃,道:“多谢周班头,你偌大年纪。怎敢有劳。不如……请叶典史背我下山,可以么?”

  “我?”

  叶小天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看到众人有些惊讶的目光,叶小天的男人虚荣心发作,登时洋洋得意:“人长得俊,没办法呀!”

  叶小天上前两步,把腰一弯,豪气干云地道:“来!我背你!”

  为人作牛作马还能如此心甘情愿,也就只有美女才有这个魅力了。

  其实田妙雯想要叶小天背她。原因很简单:她讨厌男人,如果可能,她不愿意让任何一个男人近身,但是没人背着她就无法下山。叶小天已经沾过她的身子,也只好选他,不想再让第二个男人再沾一遍她的身子罢了。

  周班头尴尬地摸了摸胡子,心道:“还是小白脸吃香啊……”

  这土坡挺陡。有倒伏下来的野草,脚下就更滑了,叶小天穿着官靴尤其不方便。可叶小天背起田妙雯后,但觉身体轻盈,柔若无骨,明明柔柔怯怯骨骼纤细的一个人儿,伏在背上却没有一点瘦骨硬硌的感觉,仿佛一团棉花似的。

  尤其是叶小天双手托扶着她接近臀部的双股,肌肤一触,腴润之中更富弹力,明明隔着两层衣服,指端竟有一种插进酥油的感觉,绵滑细致,令人**,叶小天不由精神大振,仿佛一头发情的小公牛般,刷刷刷刷地只四步就走到了沟上。

  其他人抬起小赵的尸体,一行人开始下山。田妙雯虽然身体轻盈,终究也有份量在那儿,叶小天又不是果基格龙那种野兽般强壮的男人,走了一阵便渐觉吃力。

  再加上田妙雯不是全身伏在他身上,腰杆儿微微挺着,避免上身和他有太多接触,这样一来叶小天就更觉吃力。感觉田妙雯的身子有些下滑,叶小天便向力向上颠了一下。

  田妙雯“呀”地一声轻呼,娇躯再落下时,叶小天的双掌正好接住她的臀部,羞得田妙雯微微一挺腰肢,她以为叶小天是在故意揩油,心中暗恼,搂在叶小天脖子上的手臂悄悄一缩,在叶小天肩颈处用力地拧了一下。

  “啊!”

  叶小天一声惨叫,引得赵文远等人纷纷侧目。叶小天咳嗽一声,道:“竟然忘了请教姑娘你的尊姓大名呢!哦,姑娘家的名字是不宜说与外人听的,你看我这记性。”

  叶小天说着,心中暗想:“这小妮子,跟只妖媚的波斯猫儿似的,还会挠人呢。”却不知上得山多终遇虎,这个小妮子,又岂是小猫发威那么简单,只是眼下她没有别的办法大发雌威罢了。

  众人听了叶小天的话,心中好不以为然:“问个名字而已,用得着叫得跟杀猪一般么?叶大人装腔作势的,别是想打人家主意吧。”

  田妙雯趴在叶小天背上,柔声道:“贵州风气与中原不同,姑娘家的名字说与人听也没甚么。好教典史大人知道,奴家姓田,小字韧针。”

  叶小天道:“认真?姑娘的名字很奇怪啊。”

  说着,叶小天扣住人家姑娘的双手便用力握了一下以示报复。啊,这姑娘看着瘦弱,屁股还挺有肉的,姣美如梨,团肌结实,弹性异常惊人,伸手一抓,那腴润肤下的肌肉竟似有流动的感觉。

  田妙雯身子一僵,叶小天怎么说也是举人出身的当朝命官,怎么竟然这般无耻?田妙雯没想到叶小天竟痞赖若斯,咬着牙根儿道:“是韧针。坚韧的韧,针织女红的针!”

  田妙雯一边说,一边伸出纤纤二指,在叶小天肋下掐住一块肉,用力地拧动着,说到“韧”字便是一圈,说到“针”字又是一圈,你做十一我做十五,反正绝不白白吃亏。

  田妙雯这一下掐得当真够狠,叶小天以极大的韧力,挺着那针扎般的痛苦,二目圆睁,咬牙切齿地道:“韧针!哈……嘿……丝,这名字很别致啊!呵呵,好听……”

  叶小天一边说,一边攥紧双手,张开双手、攥紧、张开、攥紧……,好象在揉面团,更准确地说,像是在揉面筋,软绵绵、筋拽拽,手感一流,超爽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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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章 刀来剑往

  田妙雯的上衣下摆遮住了叶小天的动作,叶小天抓住两片臀肉,强忍肋下传来的针扎般的痛楚,恶狠狠地报复着,咬牙切齿地想:“这小丫头片子,还真不愧是王主簿的外甥女,跟王主簿一个德性,面上和和气气,背后下绊子使阴招。

  老子背着你,不托你的屁股托哪里,当我希罕摸你的尊臀?哟!还别说,捏着挺舒服的,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我叫你装蒜!我叫你装蒜!我捏!我捏!我捏捏捏……”

  田妙霁什么时候受过如此粗暴的对待,屁股都被捏得麻了,痛得她眸中泪光朦胧。她咬紧了牙关,一边用力还击,死命地掐叶小天的肋下软肉,一边暗暗发狠:“这个无耻之徒,竟敢如此辱我!我定要把你千刀万剐!”

  前方就到了山下,有几个捕快正牵着众人的马匹等在那里,赵文远止步回身,笑道:“叶大人,让这位田姑娘上马……”

  赵文远一扭头看到叶小天脸色,不由吓了一跳,失声道:“你怎么了?”就见叶小天面孔扭曲,双目瞪得溜圆,额头冷汗涔涔,好象见到了杀父仇人。叶小天咬牙切齿地道:“没什么,身子弱,有点儿……累!”

  田妙雯的手指从叶小天肋下徐徐撤出,感激地道:“叶大人,真是辛苦你了。”

  叶小天肋下火辣辣的,强忍痛楚,道:“没什么,我扶姑娘上马吧,呃,姑娘会骑马吧?”

  田妙雯柔柔怯怯地答道:“奴家会骑马,不过……一向骑的都是太平马。这马……性子不野吧?”

  叶小天心中暗骂:“我呸!哪匹马有你性子野。”脸上却笑得无比灿烂,道:“怎么会呢,县衙的马性情都温顺的很。”

  叶小天背着田妙雯走到马前,把她轻轻放到地上。很殷勤地扶着她的手臂,单膝一屈,让田妙雯踏着他的大腿站上去,田妙霁踩着叶小天的大腿,扶住马鞍翻上身去。

  叶小天笑道:“好啦,咱们也上马,回城!”

  众人纷纷走向自己马匹,小赵的尸体也被人搭上马背,叶小天走向自己那匹马,绕到田妙雯所骑骏马马股处时。手中连鞘的单刀突然向上一挑,飞快地刺了一下那匹马的菊花。叶小天这一下动作极其敏捷,随即收刀,从容地走向自己的马。

  田妙雯所骑那匹马要害被袭,惊得希发聿聿一声长嘶,发足就向前奔去,众人见状惊呼不已,却见那位看起来娇怯怯弱不禁风的田大姑娘猛地一勒马缰,双腿用力挟住马背。虽然一足崴伤,使不得力,骑术竟也高明之极,那马只奔出不足二十丈。便服服贴贴地停了下来。

  叶小天摸了摸鼻子,佯装无事地翻身上马,待他驰到田妙雯身边,田妙雯似笑非笑地睨着他道:“心胸狭隘。有仇必报,你是不是男人?”

  叶小天眉头轻佻地一挑,道:“我是不是男人。要试过了才知道。姑娘你想试试么?”

  田妙雯神色一冷,道:“这笔帐,我早晚要跟你算个清楚。”

  叶小天大声道:“什么?你要设宴相谢,哎呀,田姑娘你太客气了。这是叶某份内之事嘛,不过……我也很久没跟王主簿小聚了,正好登门拜访,哈哈,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啊。”

  赵文远、周班头等人策马走近,听到叶小天这番话,赵文远笑道:“叶典史负美下山,田姑娘摆酒相酬,当真是一段佳话呀。”

  田妙雯瞪着眼前这个没皮没脸的家伙,突然笑了,美似一朵山茶花,迎着阳光灿然绽放。

  叶小天促狭地向她眨了眨眼睛,微笑着一提马缰冲向前去,田妙雯盯着他的背影,脸上笑容依旧,眸中却倏然掠过一抹冷冷的杀气。

  ※※※※※※※※※※※※※※※※※※※※※※※※※

  王主簿此时刚刚赶回葫县,到县衙二堂见过花晴风,花晴风一见王主簿,忙放下茶盏,满面春风地迎上来,关切地问道:“王主簿回来了啊,你那四夫人,病体可已痊愈?”

  王主簿拱手谢道:“承蒙大人动问,下官那妾室已经痊愈了。”

  花晴风道:“哦……,那可真可惜。”

  王主簿道:“嗯?哼!”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曾几何时,这个乌龟县令居然也敢调侃他了。王主簿忍了忍心头恶气,故作不曾听清,说道:“听说在县尊大人的鼎力支持下,叶典史高山取水,解决了高李两寨的争端,真是可喜可贺呀。”

  花晴风笑吟吟地道:“好说。我等身为一方父母官,理应为百姓解危除厄嘛。这件事,本官已呈送铜仁府并报送朝廷了。可惜王主簿你当时不在葫县,本县想在功劳簿上添你一笔,却也无从下笔呀。”

  王主簿含笑道:“下官于此事并未出什么力,不敢贪功啊。对了,下官听说,大人您去大峡谷亲自主持调水仪式,结果一阵大风吹来,卷走了大人的头顶乌纱?”

  花晴风睨着他道:“怎么?”

  王主簿道:“大风卷走乌纱,这可不吉利啊。下官听说铜仁县的飞山庙挺灵验的,大人有时间不妨去拜拜,去一去晦气。”

  当初花晴风的夫人苏雅就是听说飞山太公灵验无比,想去飞山庙拜神求子,结果被齐木派人假扮山贼掳走,当时齐木只是为了以此挟迫花晴风就范,对苏雅倒没有侵犯凌辱之举。

  但苏雅被那些“山贼”亢了一日一夜,直到花晴风忍气吞声地向齐木低头服软,这才得以放回,民间便有许多传言,说苏雅已经被‘山贼’凌辱,县尊大人的头巾已经绿油油的了。

  如今王主簿阴阳怪气地一番调侃,花晴风的脸登时就黑了,可这种事越描越黑,再说王主簿只字未提当初这桩丑事,他岂能自揭其短,只得冷冷一晒,道:“子不语。怪力乱神,王主簿也是儒教弟子,怎么信这些东西?”

  王主簿道:“老朽年轻的时候,那是生冷不忌啊。临到老来,却是越来越敬畏鬼神了。老朽还听说,驿路上刚刚发生了一桩大案?此事若解决不好,与大人你不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么。”

  花晴风淡淡地道:“贵州治安不靖,一向如此。如今只是一个商贾被劫,又非朝廷物资被劫,算什么了不起的大案子了。朝廷纵有责斥。也不会为此拿下本官吧?”

  王主簿嘿嘿一笑,道:“县尊大人你有所不知,你可知那被绑为肉票的林员外是什么人?”

  花晴风乜着他道:“难道不是商贾?”

  王主簿捻着胡须,慢吞吞地道:“商贾自在是商贾,可他还是铜仁张知府的岳父!”

  花晴风一呆,略显紧张地道:“你说什么?”

  王主簿道:“林路尧的长女是张知府最宠爱的小妾,林路尧是张知府的老丈人,下官这么说,大人你明白了么?”

  花晴风一听。顿时呆若木鸡。王主簿见花晴风又进入了“痴呆”境界,不禁微微一笑,拱手道:“下官告退。”

  王主簿离开许久,花晴风才大梦初醒般召人来问:“叶典史回来了么?”

  那衙差答道:“大老爷。典史大人前往案发地勘察,尚未归来。”

  花晴风沉声道:“等叶典史回来,立即传他来见!”

  那衙差答应一声正要退下,花晴风又道:“请徐县丞来一趟。”

  等那衙差退下。花晴风就在二堂里忧心忡忡地踱起步来,他没想到一个商贾居然能和张知府牵上关系。想是因为女儿给人作妾不甚光彩,所以从不张扬。

  林员外在他辖内出了事。如果他不能救出林员外,只要林员外的女儿给张知府吹吹枕头风,他的日子可就真难过了。朝廷对他这几年的差使本来就不满意,这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么?

  王主薄呛了花知县几句,得意洋洋地赶回自己的府邸,远远就见一大票人站在他的府邸门口,王主簿心中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策马上前。

  叶小天正要叩门,忽见王主簿策马而来,不由欣然笑道:“啊!王主簿,下官正要登门拜访呢。”

  王主簿翻身下马,看了一眼叶小天带来的那一大帮人,疑惑地道:“叶典史,带这么多人到我府上做甚?”

  叶小天还未及回答,田妙雯已然扶着门柱扬声唤道:“舅舅,是我来了。”

  王主簿一抬头,讶然道:“啊?啊!乖甥女儿,你怎么来了?你……你这是……”

  王主簿迎到田妙雯面前,见她衣衫不整的样子,不由惊讶地站住。

  “舅舅……”

  田妙雯扑到王主簿怀里,哽咽地道:“舅舅,人家从贵阳赶来看你,谁知半途遇到山贼,险些被他们抓走呢,人家好怕……”田妙雯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呖啪啦地掉下来。

  王主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好啦好啦,这不是没事嘛,不要再哭了。你这孩子,道路不靖,还赶这么远的路,事先也不知会我一声,快别哭了,叫人家笑话。”

  田妙霁擦着眼泪点点头,叶小天见状,对王主簿道:“王大人,令甥女受惊不小,脚还受了伤,你们甥舅重逢,叶某此时打扰,未免不近人情。只是此案还牵涉到林员外被绑票一事,不能不问,明日我再登门拜访吧。”

  叶小天带人告辞,那小赵的尸体若是抬进王家也不妥当,便抬去县衙忤作房暂时安置。王主簿谢过叶小天,搀着田妙雯走进府门,大门一关,王主簿就放开田妙雯,冷然问道:“你是谁?”

  田妙雯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悲苦无助的模样却顷刻不见,她一只脚虚点着地面,依旧站得优雅笔直,慢条斯理地答道:“我姓田,自号怜邪姬,相信王主簿听说过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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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章 离家出走

  山坡上,叶小天的那幢宅邸,正以惊人的速度建造着,经常是头一天向山上抬头看去,它还是一副模样,第二天你再看时,它便换了一副模样。

  叶小天这幢宅邸的规模很大,可它只是占地广,园林大,而非在几进院落、屋檐款式、壁雕和仪门照壁的花样以及园林中假山池塘的要求上违犯了建制要求,所以他就是占地一千亩,别人也挑不出毛病。

  但是因为府邸的规模太大,所以尽管有这么多人全力以赴地工作,眼下还是无法入住的,就算主建筑群落成便入住,也得再等十天左右,所以叶小天此刻依旧住在县衙替他租的小房子里。

  叶小天离开王主簿住处,看看天色已晚,便犹豫要不要马上去见花晴风,略一思索,他便决定先回家去,反正此刻就算把探案经过详细禀明,也无法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一切都得明天再说。

  叶小天让周班头等人先回县衙,他则回了家。叶小天走到自己住处,老远就见门前蹲了好大一砣,定晴一看正是大亨,大亨挎着书包蹲在地上,圆滚滚的身材和福娃儿有得一拼。

  罗大亨低头着,也不知是在看蚂蚁还是做什么,连叶小天走到面前都不知道。叶小天唤道:“大亨,你怎么在这,等我呢?”

  罗大亨一抬头见是叶小天,欢喜地站起来,道:“大哥,你回来了。”

  叶小天道:“你又不是外人,来了怎么不进屋,蹲在这儿干什么?”

  罗大亨道:“我进了,那个死胖子以为我要跟它抢小主人,老欺负我。”

  叶小天奇道:“哪个死胖子?呃……你是说福娃儿?”

  罗大亨道:“可不就是它么?遥遥对我稍好一点儿,它就生气。趁我不注意老拿头来撞我的屁股,我不跟它一般见识,所以就出来等了。”

  叶小天忍笑道:“其实福娃儿是喜欢你才拿头拱你屁股的。它跟遥遥也常这么玩,旁人可没这待遇。”

  “是吗?”

  大亨一听顿时开心起来,道:“我就说嘛,我大亨一向有人缘,怎么就这么不招福娃儿待见。”

  叶小天笑道:“福娃儿一定是把你当成同类了,所以对你特别亲切。”

  罗大亨嘟着肥滚滚的腮肉道:“大哥,你是想说我胖还是想说我黑?”

  叶小天道:“你白得跟白面馒头似的,哪儿黑了?”

  罗大亨白了他一眼,道:“那你就是说我胖了?”

  叶小天笑着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道:“行了。少跟我贫,快说,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罗大亨一听,潸然泪下,道:“大哥啊,我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

  叶小天大吃一惊,道:“你怎么了?”

  大亨黯然道:“我现在已举目无亲,只有投靠你了。你若不收留我,天下之大,也没有我容身之地了。”

  叶小天紧张地道:“你爹出事了?”

  罗大亨大惊:“我爹出什么事了?”

  叶小天无奈地道:“我是问你,是不是你爹出事了。否则你为何无家可归了?”

  罗大亨恍然道:“哦!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是想跟妞妞成亲啊,可我爹偏要给我说一房富家小姐为妻,我和我爹吵翻了,我就离家出走了。”

  叶小天皱眉道:“你们父子俩用不用闹得这么僵?其实你爹很疼你的。”

  罗大亨道:“大哥这么说。莫非是不肯收留我?”

  叶小天苦笑道:“怎么会呢?算了,你先跟我进来吧,不过我可告诉你。我这宅子小,你要住下,只能跟老毛和冬天挤在一起。”

  罗大亨喜孜孜地道:“那我不怕,我还没跟人一块睡过觉呢,有人聊天挺好的。”

  叶小天摇着头,把罗大亨带进房去,福娃儿见大亨去而复返,果然兴致勃勃地跑过来拿头去拱他的屁股,大亨已经得到叶小天解释,知道这福娃儿喜欢他才会跟他游戏,倒也甚是欢喜。

  冬天不会做饭,老毛更不会,遥遥还小,拾掇一家人饮食的事儿就落到了叶小天头上。叶小天虽没华云飞那样的手艺,可是简单的饭菜还是做的出来的。

  叶小天简简单单做了一大锅面条,一家人捧着面条吃的唏哩呼噜,因为碗少,大亨用的是盆,跟猪拱槽似的,呼噜呼噜一大盆面条下肚,大亨捧着空盆,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看着满满当当的一家人,又多愁善感起来。

  大亨泪汪汪地对叶小天道:“大哥,我离家出走,举目无亲,妞妞家孤儿寡母的,我又不好住过去,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你了。我当时就知道,大哥你一定会收留我,你是我的亲大哥啊!”

  叶小天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夯货,在葫县黄金地段有一家日进斗金的“杂货铺”,又是“罗李高”车马行的大东家,就算真的离家出走,怎么就无处可去了?说的悲悲切切的,老毛混得那么惨,也没见他这么悲伤过。

  不过叶小天也清楚,大亨之所以有这种心态,并不是因为物质上的原因,而是心理上的。他自幼丧母,由父亲一手拉扯长大,而他父亲又一向秉承严父方出孝子的原则,一见他就吹胡子瞪眼睛,从未表现温情的一面,更不要说谈心沟通了,所以大亨在心理上有种徬徨孤独的感觉,一旦离家出走,自然觉得举目无亲。

  叶小天觉得这对父子如此下去不是办法,略一沉吟,便道:“你爹从小把你拉扯长大,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可有什么地方亏待你了?就连你喜欢吃桂花糕,都专门雇个做桂花糕的厨娘给你,要不你能养得这么肥?

  如今我一盆面条,你就感激不尽,觉得我对你如何如何好,你可想过从小到大,你爹为你付出多少?又何曾希望得到你的报答”

  大亨怔了怔,叶小天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你呀,习惯了索取,就忘记了感恩。你爹为你付出的一切,你都觉得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你爹为你选媳妇,或许不合你的心意,可他终究是为了你好。

  大亨啊,你这么一走了之,真的好吗?你爹岁数也不小了,哪怕家大业大,其实和你一样。他只有你一个亲人,也希望你在他身边,你要愿意留下,大哥当然收留你,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回到你爹身边。”

  “嗯……”

  大亨重重地答应一声,叶小天这番话似乎真的触动了他,大亨托着胖胖的下巴,独自想起了心事。叶小天见状。便也不去打扰他,只希望自己这番话,他真的能想通。

  叶小天刚吃完饭,周班头便风风火火地上门了。一见叶小天便道:“大人,县尊对无名山谷抢劫案异常重视,听说您已经回来了,请你现在就过去一趟。”

  叶小天看看天色已经近乎全黑了。心想:“我们的乌龟县令这一次对案子倒是很上心呐。”

  叶小天随周班头出了门,到了县衙叶小天直趋二堂。等他赶到二堂时,堂上灯火如昼。花晴风正坐在上首喝茶,王主簿和徐伯夷居然也在,二人一左一右坐在花晴风下首。

  以前但逢什么事情,王主簿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这一次王主簿却正襟危坐神态凝重。叶小天扫了他一眼,心道:“事关他的外甥女儿,这态度果然就不同了。”

  徐伯夷则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他那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被叶小天一泡尿就浇灭了,整得他灰头土脸,成了葫县上下的大笑话,直到现在还没缓过元气来。

  这些日子徐伯夷一直籍口绝食日久,元气未复,整日在家歇养。在叶小天高山引渠的风头过去之前,他会一直偃旗息鼓,免得正迎上叶小天的锐气,只是花晴风把他也请过来,看来对此案倒真是异乎寻常的重视了。

  叶小天迈步进了花厅,向花晴风、徐伯夷、王主簿拱手笑道:“县尊大人、徐县丞、王主簿,下官来迟一步,恕罪,恕罪。”

  花晴风道:“叶典史来了,快快请坐。呵呵,你往驿路勘察,奔波往返,着实辛苦了,眼看天色已晚,本县原不想此时再惊动你,只是……”

  花晴风从案上取过一封书信,向前一递,道:“你看看。”

  叶小天刚刚落座,忙又起身,上前接过书信,回到座位坐下,展开书信先看了一眼落款,只一看叶小天的眉头便是一挑,这封信居然是铜仁张知府的。

  叶小天从头看起,整封信一共不过百十来字,叶小天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片刻功夫也看完了。

  花知县等叶小天看完书信,苦笑道:“你看到了?这位林员外居然是知府大人的岳丈。虽说他的女儿只是知府大人的如夫人,却一向受宠,如今张知府不下公函而致私信,你该明白此事的紧要……”

  叶小天当然明白,铜仁府若是行文致函,那就是公事公办。这封私信实则是表明张知府的态度,张知府既然为此特意写了封信,就说明他对此案异乎寻常地关注。

  花晴风叹了口气,道:“如今你往驿路勘察,可已有了结果?”

  叶小天道:“下官已然查明,此案是一直在附近几县活动的大盗‘一条龙’所为……”

  徐伯夷打断他的话,沉声道:“知道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把他抓捕归案!至少,得把林员外活着救出来,否则……只怕知府大人那里不好交待。”

  徐伯夷说到这里,一见叶小天向他望来,赶紧咳嗽两声,声音陡然变得虚弱起来:“哎!县里发生这样的大案,本官也是心急如焚呐。只是现在身体虚弱,走两步便胸闷气喘头昏眼花,此事只好拜托给你叶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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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章 三块铜板摆两处

  此案虽然棘手,可叶小天并没有推脱的意思。作为专职缉凶捕盗的典史,他想推卸责任也不可能。况且,林员外是张知府的岳父,而张绎对他有提擢知遇之恩,这件事他岂能不全力以赴。

  再者,他想在葫县立足,就必须得打垮徐伯夷。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已然不可调和。只有徐伯夷倒了,以花晴风一贯的作风,才不敢再向他轻启战端。

  否则徐伯夷有花晴风相助,又是他的顶头上司,有的是机会向他难,一旦被徐伯夷占了上风,花晴风一旁落井下石,又有一个态度暖昧的王主簿,难保不会跳出来咬他一口,那便后果堪忧。

  这种情况下,徐伯夷输得起,他可输不起,他只要输一次,就可能失去所有。所以,挟新胜之锐,继续扩大自己的影响,才能抵消徐伯夷在官职上所占据的优势。

  然而一看花晴风如此推卸责任、徐伯夷则在一旁幸灾乐祸,叶小天心中颇感不快,便故意推脱道:“县尊大人,下官身为典史,缉凶捕盗自然责无旁贷。然则这盗却不是普通的盗贼,而是纵横十万大山的绿林大盗,麾下有百十条好汉,动用官兵也未必能损他分毫,下官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花晴风还没说话,徐伯夷便把脸一沉,训斥道:“这叫什么话?我等食朝廷俸禄,理当报效朝廷,为君父分忧。保一方黎庶。如今林员外被绑了肉票,便没有知府大人这层关系,我们也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岂可畏难而退,推卸责任。”

  “啪啪啪!”

  叶小天轻轻击掌,欣然赞道:“徐县丞这番话当真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叶某佩服之至!只是叶某职微言轻,不如就请徐县丞主持此案,叶某愿供驱策。如何?”

  徐伯夷一听,马上咳嗽起来:“本官……咳咳咳……只恐心有余而力不足呀。若是耽搁了大事。知府大人怪罪下来,岂不令县尊大人为难么?若非本官身体虚弱,不用你说,本官也会负起全责!”

  叶小天“嗤”地一笑。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对花晴风道:“下官就全权负责此案,如果需要用到罗巡检的人马时……”

  花晴风马上道:“本县会让罗巡检全力配合你。”

  叶小天又道:“下官若是不能救出林员外,自然承担全部责任。可要是下官出生入死侥幸成功,却有人事前扮死狗,事后抢功劳,下官可不甘心……”

  官场上哪有人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的,徐伯夷气得瞪起了眼睛,花晴风却是老脸一红。马上接口道:“本县会据实上报朝廷,绝不会有任何人分润你的功劳!”

  “好!”

  叶小天挺身而起,向花晴风和王主簿、徐县丞团团一揖。道:“既然如此,下官愿全权负责此案,无论成败,一肩承担,告辞!”

  叶小天说罢转身就走,花晴风和徐伯夷不禁面面相觑。待叶小天走出二堂,花晴风忍不住说道:“看他信心十足。莫非真有办法对付那‘一条龙’?”

  徐伯夷晒然道:“怎么可能?‘一条龙’为祸黔东多年,朝廷多次悬赏缉拿,何曾有人伤了他半根汗毛。此人做案之后,便往深山老林里一钻,若是不知其巢穴所在,便是派出百万雄兵,又岂奈何得他。我看叶小天是仗着与张知府有份师生之谊,所以肆无忌惮。”

  花晴风假惺惺地道:“但愿如此吧,我葫县近来多事,若他真能破获此案,于我们大家都是一件好事。只是此人行事常有惊人之举,我只怕他不知轻重,闹出更大的乱子来。”

  王主簿淡淡地道:“两位多疑了,叶小天此举能有什么深意。依我看来,他身为典史,徐大人既有恙在身,他无论如何都是脱不了干系的,所以他干脆放手一搏罢了。”

  花晴风一怔,道:“就这么简单。”

  王主簿语含讥诮地道:“能有多复杂?县尊大人,我看你就是太聪明了,所以很简单的事情也会想得很复杂!”

  ※※※※※※※※※※※※※※※※※※※※※※※

  叶小天出了县衙,便向不远处的山坡拐去。

  山坡上篝火丛丛,劳作了一天的生苗武士们正围坐在篝火旁,烧烤着他们捉来的小兽,竹鼠烤得吱吱冒油,一些不知名的昆虫则放在石板上,烤得酥酥的,再喝着他们自酿的米酒,倒也惬意。

  看到夜色下有人上山,他们也不在意,不要说叶小天只有一个人,便是再多几个,他们也不怕是来山上生事的。

  叶小天确实没有把握对付‘一条龙’,他没有缉捕盗匪的经验,而且这些大盗藏身于莽莽丛林之中,想要找到他们的下落,动民众、出动眼线都全无用处,想要缉捕他们的话,不要说出动捕快和民壮,就是出动官兵用处也不大。

  但是正如王主簿所说,作为典史,这件事他根本脱不了干系,本来还有徐伯夷陪绑,可徐伯夷正在装死狗,只要他自己不出头,这件事还真不好把他拉进来,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何不死得英雄一些?

  况且,‘一条龙’虽然难对付,他也未必全然没有办法,他可是有八千生苗正在替他免费打工盖房子呢,只要他一声吩咐,这些人有幸替至高无上的尊者卖命,必然嗷嗷叫着冲进深山,就算龙凌云躲在耗子洞里,他们也能把他揪出来。

  叶小天一边上山一边想,到深山老林里去缉匪,出动八千人反而不妥,那种地方不是靠人力多寡决定胜负的所在。人多了反而误事,队伍太过庞大,哪及得上百十个悍匪逃窜迅。

  不过这些山苗都是天生的丛林战士。如果从中再挑选一些精英,只要能找到‘一条龙’的老巢,未必就没有机会得手,就算不能宰了‘一条龙’,要救出林员外也是大有希望的。

  叶家大宅此时建造的已经初具规模,大门、前庭、正厅等部位都已建造完毕,只剩下描画雕琢和细致处的涂漆清洁工作。主建筑群的二三进院落也已经建造了一半,至于左右厢房和整个花园区则放在工程的最后面。

  前庭院落里。星光月色下,地面已经铺了极平整的大石,太阳妹妹坐在一块条石上,华云飞从远处篝火处走来。将一条烤鱼递给她。

  太阳妹妹道了谢,接过用树枝穿着的烤鱼,吃得像只小猫,斯文极了。

  “你继续说,后来怎么样了。”

  太阳妹妹正听华云飞讲述他向齐木寻仇的经过,华云飞继续讲下去,太阳妹妹侧脸儿倾听,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半边脸庞莹白如玉。另半边脸庞埋在夜色里,翘挺的鼻尖、花瓣似的嘴唇,剪出一个迷人的侧影。

  “就这样。你把他们一气儿全干掉了?”

  “嗯!你是想不到,孟县丞看到我时那副惊恐的模样。还有齐木,他一向那么嚣张,关进大牢之后他都张狂依旧,因为他早就花重金买通了提刑司的人,一定会把他放出去。结果他突然看到了我。那种奇怪的表情……”

  华云飞长长地吸了口气,道:“齐木有一身好功夫。可他当时戴着重枷,只能被我一拳一拳活活打死。幸亏有大哥,否则我不可能报得了仇。若是换一个人,即便有心帮我也想不出这样的主意。大哥他……”

  华云飞斟酌了一下,轻笑道:“大哥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似乎老天让他来到人间,就是专门来破坏规矩的。”

  太阳妹妹想起从父亲那里听说的一些事情,深有感触地点头道:“嗯!尊者的确是这样。我蛊教传承上千年,从来没有出过他这样……奇怪的尊者,从登位到继位,他所做的事就没有一样和前人相同的。于混战中继承尊者之位,拒绝服下绝嗣汤,不纳神妃,坚持游历人间二十年,还要娶妻生子……”

  太阳妹妹轻轻叹了口气道:“所有的规矩都被他破坏殆尽了,可长老们偏偏拿他没办法,或许以前的尊者也曾想过这么干,可那些尊者从来没有这份勇气去尝试。”

  华云飞看了太阳妹妹一眼,试探地道:“你很喜欢我大哥,是吧?”

  太阳妹妹侧过脸儿来,眉梢微微挑起,睨着他道:“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华云飞道:“呃……喜欢还分很多种?”

  太阳妹妹道:“那当然,我喜欢我爹娘,喜欢我弟弟,喜欢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哪一种喜欢都不相同。”

  华云飞期期艾艾地道:“我说的……是男人喜欢女人……不是不是,是喜欢……是女人喜欢男人的那种喜欢。”

  太阳妹妹啃尽了一条鱼,把鱼骨小心地放在一边,用手帕擦了擦嘴,屈起双膝,双手抱住膝头,把下巴搁了上去,静静地看着前方,似乎在想着华云飞说的话。

  前方平地上突然冒出一眼清泉,一下子喷起一丈多高,突突地喷了片刻,又突然刷地一下消失了。

  太阳妹妹轻轻吁了口气,慢悠悠地道:“也不算吧,我也说不清楚。我记得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是我弟弟的干爹。我弟弟出生后一直哭闹不止,我爹就按照族里的习惯,到桥头去给他请干爹,结果就把尊者请了来。

  那时我没怎么注意过他,就是觉得弟弟的这个干爹长得好年轻,模样也挺好看,只是比我也大不了几岁的样子,跟着弟弟唤他干爹有些难为情。再后来,他忽然就被蛊神选中,成了我们的尊者。

  那时,我对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替他高兴,也替我弟弟高兴。你要知道,能成为尊者的义子,那是多么荣耀的事。接着,依照规矩,各部落为尊者选神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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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我要给你生猴子

  太阳妹妹骄傲地挺起了蓓蕾般娇美的酥胸:“我可是寨子里最美丽的姑娘,只有我才配称太阳妹妹,就是邻寨的月亮哥哥都喜欢我呢。侍奉蛊神的荣耀当然只能属于我,可谁知道……”

  太阳妹妹沮丧地塌下肩膀,重又把下巴搭在膝头:“尊者居然要游历人间二十年,结果……人家又被送回寨子了……”

  叶小天走进大门,老远就看见华云飞和太阳妹妹坐在一块条石上低语,便放轻了脚步。太阳妹妹泄气地道:“我好不服气。幸好,所有寨子送去的姑娘都被送回去了,要不我以后真是没脸见人了。”

  华云飞瞪大眼睛,惊讶地道:“你……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尊……我大哥,却愿意做神妃?”

  太阳妹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侍奉至高无上的蛊神,那是无比荣耀的事啊,为什么不愿意?”

  她歪着头想想,道:“嗯……干爹又年轻,又清秀,人还特别聪明,待人也和气,仔细想想,其实和他在一起,也挺好啊。”

  说到这里,太阳妹妹的俏脸微微有些红,只是夜色下看不太清。但华云飞却能听出她话中隐隐的羞涩,华云飞不禁沮丧起来,他对直爽大方的太阳妹妹的确萌生了好感,谁知……初恋的萌芽刚刚诞生,就被人粗暴地踩死了。

  华云飞暗想:“看来她其实是喜欢了我大哥的,只不过……她自己都没觉察到她的心意罢了……”

  太阳妹妹幽幽地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道:“可惜尊者要游历人间二十年呢,我就是一直不成亲,等到那时候也没资格做神妃了啊,那时我都好老好老了……”

  华云飞酸溜溜地道:“那你不如现在就嫁给他做妻子好了,反正我大哥一直想讨个老婆,却一直找不到。”

  太阳妹妹吓了一跳。心虚地道:“你开玩笑吧,我……我只是一个深山里长大的小苗女啊,哪有资格……,而且,你不是说,他和红枫湖夏家的大小姐相好么?”

  华云飞道:“是啊,可是都这么久了,还没有莹莹姑娘的消息,我看……这事儿悬了。莹莹姑娘家里一定很反对她和大哥在一起。大哥二十年后就要回深山做尊者,他现在最想的就是留个后代。所以呢,谁要是能给他生个儿子,肯定能做他的正妻!”

  “这样吗?”

  太阳妹妹的眼睛马上亮起来,眸子在夜色下像一双闪闪光的黑宝石:“生孩子,啊!生孩子……”

  华云飞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道:“你不是当真的吧?”

  太阳妹妹“嗤“地一笑,向他扮个鬼脸,顽皮道:“逗你玩呢,什么都当真。”

  华云飞松了口气。笑道:“我就说呢,就算你们是深山生苗,姑娘也不该如此大胆才是……”

  太阳妹妹“嘿嘿”地笑了两声,心中便想:“生孩子啊。要怎么才能生孩子呢,还得是个男孩,哎呀,真是好麻烦。不行。我得回山一趟,请教请教我师傅……”

  叶小天这时已经走到他们身后,听到最后一句话。便笑问道:“太阳妹妹要做什么大胆的事啊?”

  太阳妹妹正在心里算计叶小天,结果正主儿突然出现在眼前,太阳妹妹吓了一跳,“哎呀”一声就跳了起来,心虚胆怯地唤道:“尊……尊者……干爹……”

  她在别人面前一向爽朗,可是一见叶小天就窘迫忸怩,叶小天一直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的尊者身份而心生敬畏,便摆手笑道:“别老干爹干爹的,我又没多老,听着太别扭。你也跟云飞一样唤我大哥好了。”

  “真的?”

  太阳妹妹双眼一亮,喜孜孜地道:“干……尊……咳!大……大哥……”

  叶小天失笑道:“怎么这一声大哥比叫干爹还难出口么?”

  太阳妹妹用手指卷着衣带,忸怩地道:“不是啊,只是……只是如果我爹要揍我的时候,你可得替我做主呀!”

  叶小天奇道:“你爹干嘛要揍你?”

  太阳妹妹傻兮兮地笑了两声,小声道:“我爹……一向唤你兄弟的呀。”

  叶小天恍然大悟,想想这关系确实乱七八糟,便把手一挥,道:“不用管他,咱们各论各的。”

  “好!”

  太阳妹妹得了神旨喜上眉梢,叶小天也不明白她只是换个称呼怎么就开心成这样,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向华云飞道:“云飞,明天要麻烦你下山一趟了。”

  叶小天把事情经过对他说了一遍,又对一旁认真倾听的太阳妹妹道:“这件案子以官府的力量是很难成功的,我想让你从这八千生苗武士中挑选约两百名最精锐的战士,由云飞率领,入山寻找大盗一条龙的巢穴。即便不能抓获龙凌云也没关系,只要救出林员外,就算是大功告成!”

  “没问题!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大哥你尽管放心好了!”

  太阳妹妹一听这里边还有她的事儿,登时欢喜不禁,马上豪气干云地答应一声,还用力拍了一记胸脯以示决心,那胸脯儿被她一拍,便微微荡漾了一下,弄得叶小天好一阵无语:”这丫头,怎么像脑袋里少根筋似的。跟八千大汉厮混在一起,都快变成女汉子了,要不把她弄去帮我看孩子吧,遥遥总和潜清清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太阳妹妹则心花怒放地想:“他要我唤他大哥呢,一定是对我……,哎呀!人家得马上回山一趟!”

  ※※※※※※※※※※※※※※※※※※※※※※※

  毛问智哄睡了遥遥,打着哈欠回到西屋,冬天老头儿坐在微弱的灯光下,还在鼓捣着几只黑乎乎的坛子。毛问智道:“冬老头儿,睡觉啦,把你那瓶瓶罐罐的搬出去。”

  冬天茫然地抬起头,四下看看,恍然道:“啊!这么晚啦。好好好,我把罐子放回去。”

  毛问智又道:“冬老头儿,你睡床头儿吧。俺跟大亨挨着唠唠嗑。”

  大亨突然攥紧双拳道:“不!我要回家!”

  毛问智抱着一床被褥刚要放在床上,愣道:“啊?不说你今晚住这儿么,咋又要回去了?”

  大亨道:“大哥说的对!我不能这么一走了之,我爹只有我一个儿子,我只有我爹一个爹,媳妇我要娶自己想娶的,可爹也不能丢!我回去,跟我爹说个清楚!”

  毛问智把被褥往炕上一丢。道:“你要回去,可……都这么晚了,家里也没准备灯笼,这黑灯瞎火的,你怎么走啊……”

  ……

  叶小天提着灯笼从山上下来,走到他所居的小巷路口时,便回身对一直送过来的华云飞和两个生苗勇士道:“好啦,进去就是我家,你们就不用送了。虽说天色已晚。但难免还有行人,一旦被人认出你来终究是个麻烦,快回去吧,明早选出足够的人手后你便入山!”

  华云飞站住脚步。对叶小天道:“好!那我们回去了,大哥放心,除非他们不留下任何痕迹,否则我一定能找到他的老巢!”

  叶小天点点头。看着华云飞三人渐渐远去,便提着灯笼哼着小调儿走向小巷……

  “咦?”

  叶小天忽然站住脚步,向远处眺望。就见小巷中正有一溜火光,飞快地跳跃着向前闪去,夜色中远远看去像一团鬼火,叶小天明知那是有人打着火把,可还是觉得有点儿冷,好端端的,这是谁打着火把赶夜路?

  周围黑漆漆的,叶小天总觉得后边像是有人似的,赶紧加快脚步,向自己家里赶去。叶小天一推门闪进堂屋,就见毛问智正蹲在灶前烧火,叶小天道:“这么晚了烧火做什么,你饿了?”

  毛问智抬头看见是他,道:“哪是烧火啊,俺在灭火呢。”

  叶小天看看锅里热气腾腾的水,笑道:“哈!老毛你现在也心细了,这是给我烧的?正好,走了一天,双腿酸麻,我烫烫脚。”

  ……

  大亨举着火把,一溜小跑儿地向自己家里赶去,他这火把是从灶堂里抽出来的一根燃烧的木柴,不是专用的火把,燃烧不了多长时间,走得慢了怕会熄掉。

  离着洪府还有半里多地,那根火把终于结束了它的使命,好在这时已经来到大街上,大亨摸着黑赶到自己府上,抓起门环想要扣门,不想那门是虚掩的,被他一碰便开了一道缝。

  大亨大吃一惊,急忙推门进去,冲着门房叫道:“有人么,咱家遭了贼么,怎么大门都不关?”

  门子提着灯笼从门房里出来,一见大亨,喜道:“大少爷,你可回来了,你放心,哪有什么贼啊。是老爷吩咐给你留门的,说少爷你身体胖,爬墙太吃力了。”

  大亨揉了揉鼻子,嘟囔道:“他就知道我肯定回来?”

  大亨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后宅里走去。

  后宅花厅里灯光还亮着,洪百川半坐半靠地偎在罗汉椅上,端着一盏茶时不时地抿上一口,家仆老丁站在他面前,低声道:“卑职已经动用了我们全部的人手,很快就能查到一条龙的下落。如果找到他,大人打算怎么办?”

  洪百川沉吟片刻,道:“宰了他!”

  老丁微微一诧,道:“大人不是觉得龙凌云还有些用处么,怎么?”

  洪百川微微眯起了眼睛,道:“他的用处,远不及他的坏处。眼下,杨家、田家都把手插到了葫县。有这两头老虎在,龙凌云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老丁微微欠身道:“是!卑职明白了。还有件事……”

  老丁语气稍顿,继续说道:“大人所送的礼物,戚帅已经收到了。戚帅很开心,说难得你这个老部下,还这样念着他。不过,你现在身份不同,不要再长途跋涉地给他送礼物了。”

  洪百川摸了摸花白的鬓角,感伤地道:“我都已经这把年纪,戚帅的年纪就更大了,他过大寿,我怎么能不尽尽心意。以后,怕是机会不多了……”

  说到这里,洪百川的耳朵突然动了动,说道:“大亨回来了。”

  老丁一怔,洪百川笑道:“我听得出他的脚步声,这孩子……”

  洪百川摆了摆手,老丁会意,向他欠身一礼,悄然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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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意外事件

  鸡啼三遍,叶小天在“喔喔”的鸡啼声中醒来,他穿好衣服推门来到院中,就见冬天那老家伙早就在院子里打拳了,慢腾腾的左推一把,右攘一把,悠然自得。

  叶小天抬头看了看天色,天上布满了灰白色的云彩,早晨的阳光被完全遮蔽起来,看起来今天应该会有一场小雨。近来的旱情已经有所缓解,但这时再来一场雨倒也不是坏事。

  叶小天活动了一下,家里人便也相继起床了。一家人都懒得做早餐,便跑去一家口味还不错的小吃店,那小店一共就三张桌子,被他们一家人占了两张。

  大亨和毛问智都是大肚汉,一家人吃罢早餐,丢下满桌的杯盘狼籍,叶小天牵着遥遥的小手,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往回走。

  福娃儿和大个子那两个吃货实在是太能吃了,而且大个子那种庞然大物整天蹲在蜗居里也实在委屈了它,所以当新宅有了雏形以后,叶小天就把它们两个送上了山,它们不在家里,倒不必为它们的一日三餐发愁了。

  大亨的杂货铺还开着,车马行也有很多事做,只是杂货铺不到日上三竿是不用开门的,车马行那边他一般是下午去一趟,所以也跟着叶小天回家。一行人刚到家门口,太阳妹妹就带着两个魁梧的生苗勇士登门了。

  太阳妹妹穿着一袭腊洁净新鲜的蜡染布衣百褶罗裙,颈上戴了一只硕大闪亮的苗银项圈,耳朵上挂着拳头大的细银耳环,清爽俏丽,透着一种野性之美,很显然……她特意打扮过。

  叶小天注意地看了她一眼,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马上害羞地垂下去,好似忘不见底的潭水上笼起了一层薄雾:“大……大哥……”一见叶小天,太阳妹妹便结巴起来。脸蛋儿也有些红。

  叶小天无奈地道:“得,叫小天哥吧,这样更习惯些。云飞出发了?”

  “嗯!”

  太阳妹妹莫名地欢喜起来,喜孜孜地点头。道:“我给他挑选了二百八十人,事先没敢说是尊……是大……是小天哥你的意思,要不然大家打破了头都要去,反而不好办。反正他们之中谁身手好,我基本都清楚。”

  叶小天欣然道:“这就好。一进山,他们这些人就是蛟龙入海,如果连他们都摸不清一条龙的巢穴,我相信就没有谁有这个本事了。”

  “嗯!”

  太阳妹妹点头,笑容可掬地道:“小天哥,我来。一是告诉你这件事。再就是,我……我想离开一趟。”

  叶小天一怔,忙道:“哦?山里有事?”

  太阳妹妹微羞道:“没……没什么事,就是想回去看看师傅,她老人家年纪大了……”

  叶小天道:“哦。格彩佬长老是吧?的确……,行,你去吧,反正盖房子的事有那些匠人师傅指点,你带来的人也都规矩。”

  “嗯!人家……人家一定快去快回。”

  太阳妹妹依旧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向叶小天鞠了个躬,道:“那……小天哥。我走啦!”不等叶小天说话,她便领着两个生苗勇士走开了,裙下一双泛着健康小麦色的纤秀小腿像小鹿般轻盈地迈动着。

  叶小天纳闷儿地看着她的背影,自语道:“干嘛这么开心,难道是回山找婆家?”他却不知,就因为他那一句“叫小天哥”。人家姑娘觉得关系一下子又近了一大截,所以就开心起来。

  叶小天随口开了句玩笑,可没发现太阳妹妹真有什么不对,反正这丫头一向风风火火的。叶小天想起华云飞已经带人入山,心情顿时大好。转而又想起了昨天救回来的那位田姑娘。

  昨天他还没来得及向田姑娘询问遇劫的经过,林员外那些伙计当时一直依照道上规矩抱头蹲下,直到绿林大盗们杀光那些护卫劫了东西逃走,所知实在有限。田姑娘被追杀了许久,或许可以知道多些情况。想到这里,叶小天便转头道:“老毛……嗯?人呢?”

  毛问智从院门后边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四下看看,问道:“那个凶女人走啦?”

  叶小天哑然失笑,道:“你干嘛这么怕她?放心吧,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太阳妹妹不可能再给你下蛊的。”

  毛问智从门后走出来,讪讪地道:“我是一见她心里就毛毛的,好象肚里有虫在爬呀爬的,还是离她远些才好。”

  叶小天摇摇头道:“我去王主簿府上拜访一下,一会儿大亨要去杂货铺,冬老先生又忙着研究蛊术,你多照看下遥遥。”

  遥遥不服气地道:“小天哥哥,人家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人看着。”

  叶小天摸摸她的头,笑道:“是,你不用看着,那你就帮小天哥哥看着你老毛叔叔,他这人不着调的。”

  遥遥笑逐颜开地道:“行!小天哥你放心,我一定把他看得好好的。”

  毛问智:“……”

  叶小天离开不久,一个年青妇人来到这条小巷,向巷中的一位老人打听了一下,便怯生生地走向叶小天的住处,轻轻叩了叩门。

  这小妇人敲门的声音太小,连敲了好几遍,毛问智才听到声音,赶来拉开门,见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妇人,上着青下穿白,一身襦裙,模样儿蛮水灵,像一棵刚用井水濯洗过的小白菜。

  毛问智便缓和了颜色,问道:“你找谁?”

  虽说毛问智刻意放轻了声音,可他高大的个子、粗重的眉毛,看着很凶悍的模样,还是吓得那妇人退了一下,局促地小声道:“请……请问,这里是叶典史的家么?”

  毛问智道:“哦!是啊!你找我大哥?他不在家。”

  那少妇一听,顿时现出焦灼之色,紧张地道:“什么?叶典史不在家?奴家……奴家刚去了县衙过来,奴家有急事……”这小妇人说着,便泫然欲滴,眼珠在眼眶里打起了转转。

  毛问智看着模样很凶悍,却是个见不得女人掉眼泪的主儿,一瞧她这模样登时慌了手脚:“别别别,你别哭啊。你说你站这儿一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你有事说事……”

  那小妇人抽抽答答地道:“奴家出来一趟不易,家里人看得紧。今天若是见不到叶大人,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毛问智额头汗都下来了:“行了,你别哭哇。我大哥去王主簿家了,你去那儿找,准保能找着。你站这儿哭不是更误事么,要不……我陪你去?”

  ……

  王主簿府上,听说叶小天来了,王主簿亲自迎出来,接了他往府里走。

  叶小天道:“令甥女可还好么?”

  王主簿道:“好好好,多亏叶大人相救。我那外甥女儿昨日受了些惊吓,不过如今已经好多了。”

  叶小天道:“那就好。令甥女儿是大户人家出身吧?我看她出行的派头可是不小。”

  王主簿道:“是啊,我那妻妹嫁的是一位参议,不过已经致仕了。哦,这边请。”

  两人说着。便拐进一个小花园,园中丛丛菊花怒绽,淡香幽幽扑鼻,花丛中有一座五角小亭,田妙雯见他们走过来,便从亭中姗姗迎出,向叶小天盈盈地福了一礼。娇声沥沥地道:“见过叶大人!”

  叶小天一见到她,肋下又隐隐作痛起来,今早起来时他仔细看过了,肋下乌青一片,这个丫头下手真是毫不留情。田妙雯见到他,臀后也是隐隐有些酥痒。那儿肉厚,饶是叶小天捏得不遗余力,倒也不至于太过痛楚,只是……

  她那细皮嫩肉儿,被叶小天这一顿蹂躏。直到后半夜时两瓣臀肉还麻酥酥的,清晨起来沐浴一番,本来神清气爽已经好多了,此时一见叶小天,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那臀瓣被人像面团儿似的揉来揉去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

  田妙雯想起昨日被叶小天非礼的一幕,心中愈加恼怒,可面上却不动声色,丝毫看不出两人昨日竟有那样一番交锋。

  叶小天见了她浑若无事的模样倒是有些意外,他本以为两人见了面,这妮子会趁王主簿不注意狠狠瞪他一眼,亦或悄声说上两句狠话,谁知她却似完全遗忘了昨日的经历。

  叶小天不由暗想:“这丫头,城府不浅呐……”

  三人于亭中落坐,两名丫环奉上三杯香茗和一些干鲜果饯,闲话叙了几句,叶小天便转到了正题。田妙雯对她所知的一切倒是没有丝毫隐瞒,因为她知道的本就不多,全说给叶小天知道也没什么,但是关于她自己的揣测,却一句也没有讲。

  一则,以她此刻的身份,就不该有这种推断。再者,如果此事真是播州杨家所策划,那么杨家必然已经做好了向田家发动全面攻击的准备,至少是有了应对狙杀失败、田家反扑的准备。这种情况下,她佯作没有发现杨家的阴谋,隐忍不发暗中防备,才能抢回一些主动。所以这件事她是绝不会透露与别人知道的。

  叶小天从田妙雯那里没有打听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不过他本来就是抱着万一的希望而来,因此倒也并不失望,他真正的希望正寄托在华云飞和华云飞所率领的那二百八十名生苗勇士身上。

  叶小天与王主簿又闲聊几句,便即起身告辞,他是救回田妙雯的大恩人,王主簿舅甥俩一直把他殷勤地走出府门,叶小天迈过门槛,回身拱起手来,向王主簿笑道:“主簿大人请留步、田小姐请留步,叶某告辞!”

  王主簿朗声一笑,也拱起手来:“叶典史,那老夫就不远送啦!”

  王主簿话音刚落,门旁高墙下突然闪出一个样貌柔弱的小妇人来,一头扑倒在叶小天脚下,抱住他的大腿,嚎啕大哭道:“叶典史,你让奴家找得好苦哇……”

  叶小天吓了一跳:“这什么情况?”

  田妙雯顿现鄙夷之色:“这个好色无厌之徒,不知哪儿勾搭的无耻妇人,都追到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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