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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醉枕江山(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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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二十五章 大局已定


      车子在左掖门前停住了。

  宫前并非不可以乘马乘车,但是像黄旭昶这般挥鞭如雨、策马如飞的,倒是从未见过,左掖门前的侍卫已经攥紧了长枪,那马车到了宫门前猛地一勒马缰,马车戛然而止,黄旭昶抬眼望向面前厚重巍峨的宫墙,竟尔有种眩晕般的感觉。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后背上的衣衫已经全湿了,湿搭搭地粘在身上,这一路浴血厮杀、斗智斗力,他都没有觉得紧张,可这最后一段路,竟让他紧张得出了一身透汗。

  李显已经掀开车帘,怔怔地望着面前紧闭的宫门,一枚枚碗口大的铜钉,在阳光下烁烁放光,李显的眼睛忍不住又湿润了。

  “咦?这是……这是黄旅帅?”

  守左掖门的一位禁军门官儿看着黄旭昶满脸诧异,有些不敢相认。

  黄旭昶跳下车子,只觉脚下发飘,他回头看看,平坦的宫城广场上空寂无人,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可他的心犹在“嗵嗵嗵”地急跳不停。

  黄旭昶咽了口唾沫,快步走到宫门前,从腰带里翻出他的龟符,双手交与那个相识的守将,沉声道:“速速禀明皇帝,百骑旅帅黄旭昶回京复旨,现携一人,欲入宫见驾,请皇帝恩准!”

  他有百骑的龟符,是在籍的宫中禁卫,随时都可以入宫,但他想带人进去却不可能,而他现在又不敢把李显放心地交给别人,必须自己看着才放心,是以只好把他的龟符交出去。

  那守将见来人果然是百骑的黄旅帅。神色凝重,一身民装,料到必有大事,不敢耽慢。连忙接过龟符,说一句“请黄旅帅稍候”,便飞也似的奔进宫去。

  黄旭昶这才回身走到车前,放下脚踏。恭声道:“殿下,请下车,咱们……到了!”

  李显也是激动的浑身发抖,若非有黄旭昶扶着,几乎连车子都下不了。他被黄旭昶扶着颤巍巍地下了车,举目四顾,除了宫前那根直插云宵的擎天巨柱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整座宫城与他当年离开洛阳城时一般无二。

  离京前,他是皇帝。是一个意气风发、雄怀大志。意图效仿父祖。创建一番丰功伟业的青年天子,今日归来,他腰背佝偻、两鬓银霜。已是一个意气消磨、谨小慎微的半百老人。

  思及于此,潸然泪下。

  武则天今日没有上朝。她坐在武成殿上,由婉儿陪着。

  一大早她就来了这里,一身盛装,等着她那个被软禁房州一十六载的儿子前来觐见。

  “陛下!”

  宫门官一溜儿小跑奔到武成殿,在门口喘匀了气儿,才高声禀报道:“百骑旅帅黄旭昶于宫门外求见,他带了一个人来,请陛下恩准入宫。龟符在此,臣已验过无误!”

  “黄旭昶?谁呀?”

  已然白发苍苍,懒得在儿子面前掩饰的武则天将一双老花眼迷惘地看向一旁俏立的婉儿。

  婉儿微微一惊,俯身低声道:“圣人,此人就是您派往房州接迎庐陵王归来的两位百骑旅帅之一呀,仪仗未到,他怎么先回来了,还带来一人,莫非……”

  “哦!”

  人年纪大了,就爱忘事,武则天得上官婉儿提醒才想起来,不过她现在虽有些健忘,多年宫廷生活、权力轧压下磨炼出来的心思智慧却没有因此迟钝,只一动念,便察觉了其中的蹊跷,立即吩咐道:“准他带人进宫,武成殿见驾!”

  那宫门官得了皇帝口谕,赶紧答应一声,又退了出去。

  武则天望着静静的门口,若有所思地想了半晌,忽然道:“婉儿,你说……这个人带来的人会是谁?”

  上官婉儿眸波一闪,静静垂眸道:“婉儿心中没有头绪,实在无从猜测。”

  武则天屈指轻叩桌面,喃喃自语道:“太平对朕说,显儿这番回京,可不太平……”

  宫门官回到左掖门,黄旭昶正陪着李显站在宫门处,虽然不言不动,心中焦灼万分,宫门官把旨意一传,黄旭昶不禁松了口气,收回龟符,由宫门禁卫搜过了身,黄旭昶扶着李显走进宫门,经过一段长长的城门洞,再度出现在阳光下时,他们才下意识地放松下来,好象背后一直有一只无形的魔鬼在追着他们,直到此刻才得安全。

  黄旭昶在内侍的引领下,扶着李显一路前行,到了武成殿前,黄旭昶轻轻松开李显,朗声道:“百骑旅帅黄旭昶,奉旨往房州接回庐陵王,今携庐陵王见驾,向陛下缴旨!”

  一旁李显脸颊急剧颤动,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恐惧,浑身哆嗦着颤声道:“阿母!儿……李显……回来了,求见母亲!”

  武则天闻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婉儿急忙上前轻扶,武则天定了定神,向她摆摆手,重又缓缓坐好,沉声吩咐道:“叫他进来吧!”

  婉儿用清越的嗓音道:“皇帝有旨,请庐陵王觐见!”

  李显佝偻着腰身,也不知道是门槛太高绊了一下,还是双腿发软站立不住,迈过门槛只走了三步,便“卟嗵”一声跪伏在地上,以额触地,悲声唤道:“阿母!显儿回来了!”

  一语说罢,泪如雨下!

  ※※※※※※※※※※※※※※※※※※※※※※※※※

  接迎庐陵王的仪仗过了天津桥,杨帆骑在马上,警惕地打量着人群,虽然他也预料既已到了这里,就不太可能出现问题,但是小心无大错。

  目光从人群中一扫,忽然看见一双熟悉的眼神,实际上该说是那双眼神看着他,露出了见到熟人的眼神,杨帆扫过的目光掠回去,定在那人身上,是个极清秀的小书僮,容色间有五六分与阿奴相似。

  一身男儿装扮的阿奴向他一笑,很婉媚地一笑,杨帆的嘴角也不禁逸出一丝笑意。

  亏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庐陵王的车驾上,否则若被人看到杨帆与一书僮对视浅笑,脉脉含情的模样,明日洛阳城便要传出一出断袖分桃的风流雅事了,京都百姓,从来不介意这样的花边新闻多一些。

  仪仗向宫城方向一拐,闲杂人等便不宜跟随了,看热闹的人群在天津桥头停住,渐渐散去。仪仗拱卫着庐陵王一直到了端门,由张昌宗和张易之先行入宫,前往武成殿禀报。

  片刻功夫,宫中传出旨意,职方员外郎徐彦伯便要领着庐陵王入宫。扮成庐陵王的古竹婷求助地看向杨帆,杨帆微微一点头,古竹婷便强作镇定,硬着头皮随徐彦伯向宫里走去。

  她是个江湖人,皇宫大内还是头一回来,看到那庄严巍峨如同天阙的宫殿建筑群,一种紧张敬畏的感觉油然而生,不过她相信杨帆不会害她,既然杨帆点头同意她入宫,那就一定没有问题,不会有什么欺君之罪一类的事情发生。

  东宫里面,高力士对李隆基神秘地道:“王爷,您知道今儿朝里有什么大事吗?”

  正呆呆地坐在阳光下晒太阳的李旦瞿然一惊,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最近朝里对他的看管松懈了许多,自打上官婉儿和符清清控制了宫廷,也没有韦团儿那种小人三不五时地来折腾他一下,难得过几天安静日子,莫非又要出事?

  李隆基刚跟高力士在庭院里打了一趟拳,拭拭额头的汗水,对高力士道:“有啥事发生了?”

  高力士和李隆基年龄相仿,又是李隆基宫廷生涯里唯一一个对他很友好,又非亲兄弟的人,而且正因为高力士的同情和帮助,他们的饭菜伙食乃至四季衣裳较之以前大为改善,李隆基现在对高力士真比亲兄弟还亲。

  高力士道:“早朝时,皇帝传下旨意,说是庐陵王在房州生了病,此前已然遣了人去接庐陵王回京治病,庐陵王妃和王子们都一起回来了,今日进京,故而歇了早朝,但是皇帝又说,庐陵王正有恙在身,免百官相迎,说是等庐陵王病愈再接见群臣!”

  “哦?”

  李隆基一听,不禁眼望宫门望向,嗒然若失。

  高力士又道:“估摸着时辰,庐陵王这时也该到宫里了,也许明日王爷您就会和庐陵王府的几位王子见面了呢。”

  李隆基慧黠聪明,一听这消息就知道祖母已经决意免了父亲的皇太子之位,虽说父亲就算来日做了皇帝,他也依旧是个王爷,皇位与他无关,可皇帝的儿子和亲王的儿子,地位上终究还是差了一层,一念及此,难免有些怅然。

  高力士貌似天真,不经意地说起此事,其实他也是个极聪明的人,再说宫中不乏善于揣摩上意的太监,这消息一传出来,众太监就不免私下议论,晓得皇太子要易人了,高力士是高公公的义子,这些话岂能听不到?

  如今消息送到,目的已达,高力士便道:“今日庐陵王还朝,宫中必定忙碌,或许干爹那里还有事情交待,奴婢先告辞了!”

  李隆基点点头,目送高力士离去,忽然拳掌一交,神色间满是痛惜之意。

  一旁,皇太子李旦却是一跃而起,浑身颤抖,激动的泪流满面:“七郎回京了?七郎回京了!母皇有意易储!天呐!我李旦终于可以逃出牢笼,重见生天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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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二十六章 移花接木


      在东宫李旦父子遥望的宫墙之外,古竹婷所扮的庐陵王硬着头皮在职方员外郎徐彦伯和内侍的引领下向武成殿走去,沿途所见的内宦和宫娥见了他,纷纷避让道旁,向他或欠身或福礼。

虽然他们对这位王子从心底里还缺乏应有的敬意,但是他们很清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位曾经的天子、今日的皇子,来日还将是这座宫殿的主人。

  新的天堂和明堂即将建成,依附于高大建筑的脚手架还搭在那儿,工匠们正在忙碌着做最后的建设和粉饰,天子已经老迈,说不定当新的万象神宫彻底完工的时候,入主其中的主人已然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半百老者,谁敢对他不敬呢?

  武成殿到了,第一重门,门禁森严。第二重门,门禁森严。第三重门……

  古竹婷心里有些发慌,可是杨帆没有随着进来,她得不到任何指示,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古竹婷刚刚踏进三重门,门旁突然闪出一个老太监,笑眯眯地拦在她的面前,向她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她转向旁边,古竹婷闪目一望,就见旁边有两名俏丽的女官正娉娉婷婷地立在廊下,微笑着看着她,并向她轻轻颔首。

  古竹婷下意识地走过去,站定身子了,却见那两个女官的眸光又望向她的身后,不由也转过身去,就见李显一身青袍,从门的另一侧闪出来,站到了职方员外郎徐彦伯的身边。

  徐彦伯并不知道他一直陪伴的这位皇子是假的,眼见此情此景。站在那儿一脸错愕,他看看身边这位长相与方才那位有七八分相似的王爷,两人一个一身皇子服饰,一个一袭青衫。看起来倒似走开的那个才是真的。

  但是,在前方不断示意他继续前进的是宫中管事大太监高公公,引着那位身着王袍的庐陵王走到一边的是皇帝身边最亲信的女官上官婉儿和符清清,有点头晕的徐彦伯毫无选择。只能陪着这位青衫王爷继续前行。

  枪杆儿似的站在那儿的内廷侍卫们目不斜视,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

  上官婉儿眼看着徐彦伯陪着那位青衫李显走到殿前,高声通报如仪,既而引着李显进去,这才向身边这位盛装的“李显”微微一笑,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古姑娘是吧?吾姓上官,小字婉儿,请姑娘随我来!”

  “上官婉儿!这位姑娘就是当朝内相上官婉儿!”

  古竹婷被这个名字惊呆了。还没等她想明白过来。已经不由自主地随着上官婉儿走开。

  将近城门的时候。武承嗣和武三思就刻意放慢了速度,让庐陵王的仪仗入城,彼此错开了时间。两人在城外的三里亭足足歇了一个时辰。这才起驾回城。

  武三思没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跟着武承嗣的车马一直到了魏王府。庐陵王已经回京了。再想行刺他已是难上加难,而且在京城动手,刺杀一位堂堂皇子,不成功还罢了,成功的话,将要承受的政治风险也实在太大。

  如今武三思已经没了主意,只好跟来,和武承嗣这个老对头共同商议一下。

  武承嗣回到府里,先喝了一碗润肺止咳的汤剂,见武三思依旧落寞寡欢,这才出言说道:“你不要这副样子了!姑母虽然接回了她的亲生儿子,也做出了要传位于他的姿态,但是以我对姑母的了解,她是绝不希望一手缔造的武周帝国重新改姓李唐的。

  姑母是开国之君,生为九五至尊,死也想配享太庙。她希望自己是作为一代开国帝王被供奉在太庙中,而不是作为李家的媳妇留名史册。所以,对于未来事,姑母必定会有所安排的,你我且耐心等待,等明白了姑母的心意再作打算不迟。”

  武三思紧攥双拳,往案上轻轻一捶,喟然叹道:“如今也只好如此!”

  二人正说着话,有人又从外边进来,武承嗣抬头看了一眼,见来人身材伟岸、五绺长髯,形貌有几分与关帝庙里的汉寿亭侯相仿,认得是武三思身边的一员家将,便没有说话。

  姬祖冰进了大堂,闪目一瞧,见自家主人正双拳拄案,郁郁不欢,连忙迈着小碎步跑过去,绕到武三思身边,把一捧长髯一揽,弯下腰去,贴着武三思的耳朵低语几句。

  武三思正闭目不语,作沉痛不已状,听他说了两句,双眼霍地张开。姬祖冰又窃窃私语几句,武三思“啊!”地一声大叫,双手往案上重重一捶,随即发力一喝,将身前的案几整个儿掀了出去。

  武承嗣吓了一跳,不悦地蹙眉道:“三思,你此时发作,又为哪般?”

  武三思紧攥双拳,浑身发抖,连声道:“错了!错了!我真的错了!”

  武承嗣听得莫名其妙,瞪大眼睛道:“你什么事做错了?”

  武三思仰脸望天,欲哭无泪地吼道:“他说的是真的!他说的竟然是真的!我为什么不信他!我为什么不信他!大错已成,何能回天!”

  武承嗣还是一脑门的浆糊,又纳闷地追问道:“谁说的是真的?你没相信谁?”

  武三思霍地一下跳将起来,痛心地道:“罢了!天意啊!天意如此,徒呼奈何!”说罢把袍袖一甩,大步向外走去。姬祖冰见自家主公走了,忙把长髯一甩,雄纠纠气昂昂地追在主公屁股后面去了。

  前边的武三思一脸痛苦,只是没哭出来,不大像大耳贼,后边的姬祖冰身形架势、神态举止,倒活脱脱就是一个关云长。武承嗣望着武三思远去的背影瞠目半晌,拂袖骂道:“真真一个不成器的蠢材!”

  史馆里面,上官婉儿的住处。

  香闺隐有兰麝之香。古竹婷盘膝坐在案前,对着一面八角云纹石州铜镜,拈着蘸湿了的手巾轻轻拭去眼角最后一丝皱纹,站在对面的上官婉儿和符清清眼见她卸妆的全过程。不禁讶然相顾。

  符清清情不自禁地赞道:“天下之大,奇人之术,匪夷所思,不可想象!”

  上官婉儿颔首道:“婉儿今日真是大开了眼界。想不到天下间竟真有这般神乎其神的技艺!”

  对于二女的夸奖,古竹婷只是浅浅一笑,又到铜盆前撩起清水,将俏丽白皙的容颜清洗了一番,婉儿将搭在架上的柔滑丝巾递过去,微笑道:“古姑娘请用!”

  “多谢上官待诏!”对于上官婉儿的殷勤,古竹婷很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并没纠正她因为皇帝取名为“曌”(音同诏),所以她的待诏身份已应唤作待制。

  符清清待古竹婷拭净了脸面。顺手接过丝巾。微笑道:“屏后已然备下了衣衫。古姑娘请随我来!”

  古竹婷随着符清清闪到屏风后面,当她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鹅黄宫衫。衬得人比花娇,份外妩媚。符清清欣然赞道:“古姑娘当真俏丽。如此容色,千娇百媚,扮作一个半百男人时,竟然全无破绽。”

  上官婉儿也在笑,心里却不觉有点儿吃味儿:“那个没良心的臭男人,打死打活的都不忘带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在身边,难不成有武功的男人都死光了么?”

  ※※※※※※※※※※※※※※※※※※※※※※※※※※

  武成殿上,母子俩已经叙完了话,相对无言。

  庐陵王李显其实一路上想了许多说辞,见到母亲时要表现得如何惊喜、如何激动、如何思念,种种想法似演戏一般,早就想好了步骤。但是他已经先来了一遭,当时只顾向武则天解说他为何要随黄旭昶离开大队人马悄然入宫。

  当时顾不得演戏,如今这一遭却已是真的演戏,和武则天一起演戏,他已经和母亲先见过一面了,这时再表现那番“真情流露”的模样未免太假。可他又无急智,原来的定策用不上了,一时找不到话说,又不舍得放弃这个和母亲亲近的机会,只好僵在那儿,心里急急找着话头儿,可惜越是着急越想不起来。

  武则天见这儿子既想买好又显胆怯的模样,心中也是大失所望。虽说在她心中,权力地位、帝王传承远比她的儿子重要,可这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已经十六年未见的亲生儿子。她的岁数已经太大了,已经开始有些看重亲情,刚刚见到李显时还小有激动,可惜李显拙劣的表现把她心中不多的热情也打消了。

  武则天叹了口气,心中不无苦涩,可这一切不都是因为她对权力的孜孜追求么?母子之间的淡泊,远因近由都是她一手造成,她又有什么好说的。

  武则天想了想,忽然记起方才儿子说过他此次回来还带了一个小孙女儿,貌似还是庐陵这一房最小的孙女儿,她还从未见过一面,不由又来了点兴致,儿子面目可憎,那不谙世事的小孙女总可一慰老怀吧。

  武则天开口道:“显儿!”

  “啊!母亲!”

  正苦思话题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李显连忙欠了欠身子。

  武则天缓缓地道:“为娘记得,此番与你先行还京的,还有一个女儿?”

  李显心中一喜,暗道:“是啊,我怎么忘了裹儿了,这孩子聪明伶俐,最会说话,我若早些想起她来,也免了这番尴尬。”

  李显连忙应道:“是!儿带了阿母最小的孙女裹儿回京,现在她正在殿外候旨呢。”

  武则天眉头一挑,疑道:“裹儿?怎么取了这般古怪的一个闺名?”

  李显迟疑道:“裹儿……是儿赴房州路上生的,因为事起仓促,无暇准备襁褓,便用儿的衣服将新生儿裹起,是以……便为她取了这个名字。”

  武则天的神情触动了一下,沉默片刻,方对殿前侍候的高公公道:“去,把朕的小孙女儿领来,朕要看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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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二十七章 皇帝不赏我来赏


      李裹儿站在殿外,不时紧张地抻一抻自己改自太平的衣裙。

  虽然自幼生长于山野,但是同一般的民女村姑不同,皇帝、太后、王爷这些词儿她是经常听到的,因此对这位皇帝祖母,她的感觉并不像一个普通的村姑骤然见到大人物时的那种惊慌失措。

  但是,她心怀敬畏。

  自幼她就知道,自己一家人本该是高高在上的皇室贵胄,之所以落得这步田地,全是拜她祖母所赐。武则天的无上权威由此种入她幼小的心灵。这番入宫,亲眼见到这庞大华美的宫室建筑,对这座天宫般建筑的女主人,她更是由衷地生出一种莫名的崇拜。

  她知道,很快就要见到那位天底下最有权势的女人,那是她的祖母,可她没有一点乡间少女见到祖母时的亲切感,她也不觉得她的祖母会是如何慈祥的一个老人,因为想像不出这位女皇应该是什么样儿,所以她尤其紧张。

  “陛下口谕,宣裹儿郡主谨见!”

  高公公来到门口,很和霭地宣了一句。

  李裹儿站在那里还有些茫然,旁边有人提醒了她一句,她才慌慌张张地答应一声道:“啊!我来了!我来了!”

  李裹儿提着裙子飞快地跑上台阶,高公公双眼一亮,惊讶地看了看这个出落得如此美丽的少女,微笑道:“郡主请随老奴来!”

  高公公见这少女宜喜宜嗔一张面孔,瞧着就叫人喜欢,一面带她往里走,一边便匆匆介绍了几句见到皇帝该有的礼仪,李裹儿连连点头,牢牢记在心里。

  “圣人。裹儿郡主到了!”

  高公公把李裹儿引到殿上,便向武则天禀报一句,闪到一边,李裹儿头也不敢抬,赶紧抢前一步,双膝跪倒,一个头叩下去,脆生生地道:“孙女裹儿,见过皇帝祖母!”

  武则天一愣。被她这个别致的称呼逗笑了,她难得地露出一丝慈祥之意,缓声道:“裹儿啊,起来吧!”

  “谢皇帝祖母!”

  李裹儿又磕一个头,规规矩矩地站起来。局促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武则天见她如此拘束,心中疼爱之意更甚,声音也更加的慈祥起来:“不要害怕,我是你的祖母,又不是外人,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你!”

  李裹儿答应一声。慢慢走到武则天面前,武则天拉起她的一只小手,上下打量一翻,越看越喜欢。便道:“抬起头来!”

  李裹儿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扑闪着,怯生生地看着武则天,武则天喜爱地对李显道:“我这孙女儿。出落得真是美丽!”

  李显陪笑道:“黄毛丫头,有什么美不美的。您老人家疼自家孙女儿,当然怎么看都好。”

  “哼!美就是美,不美就是不美,我这双眼睛虽然花了,可这美丑还是看得清楚!”武则天笑吟吟地同儿子说着,倒是感觉出几分天伦之乐的味道。

  她上下打量李裹儿一翻,突然问道:“裹儿,你父亲被我发落房州十余载,连你出生都是在去房州的路上,身为皇家子女,却受了这么多的折磨,你恨不恨祖母啊?”

  李显顿时大惊,平时与韦妃在一起,他没少说对母亲有所怨尤的话,万一女儿不懂事说出几句来,岂不惹得母亲不悦?可他这时又不能提醒,不但不能提醒,面上都不能露出一点紧张之色。李显脸上强作镇定,一双大腿却在袍下紧张地绷起来。

  “当然不恨!”

  李裹儿想都不想,马上答道:“裹儿虽长于山野,可也自幼就知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祖母是爹爹的生身母亲,爹爹是裹儿的生身父亲,如果裹儿做错了事,父亲惩罚我,我该怨恨父亲吗?

  父亲对祖母您,裹儿对祖母您也是一样的道理,没有祖母,哪来的爹爹,没有爹爹哪来的裹儿?再说,爹爹当初的确做错了事呀,虽然那时裹儿还没出生,不晓得爹爹究竟做错了什么,可这些年来,裹儿常常看见父亲忏悔自己的过错。”

  裹儿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尤其是由她这样一个花季少女说来,特别令人信服,武则天已经听得眉开眼笑。裹儿见武则天笑容满面,心中怯意大减,此时一看武则天模样,满头白发、皱纹重重,倒是一副慈祥面孔,并不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胆子就更大了。

  裹儿亲热地挽住武则天的手臂,娇滴滴地道:“有时裹儿问起来,爹爹就跟裹儿说,祖母不仅仅是他的母亲,也是天下之主,而天下之主,是不能只顾母子亲情的,所以他犯了错,为了江山社稷,祖母该罚的就要罚,如此才能为天下表率。”

  武则天老怀大悦,连连点头,李裹儿又道:“如今祖母原谅了爹爹,爹爹得以回到京城,侍奉祖母膝下,祖母您年纪大了,爹爹的岁数却也不小了,总不能再像裹儿犯了错的时候似的打屁股吧?以后爹爹要是做错了事,还求祖母多多宽容。”

  “好好好,裹儿呀,你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武则天拍着李裹儿的手臂连连夸赞,她想起了自己刚入宫时的样子,也想起了少女时候的太平,人一长大,想的就多,人心也就复杂了,还是这样的少女好啊,美丽大方、活泼可爱,天真稚纯。

  “裹儿……,你是朕的孙女,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封号呢。”武则天抚着李裹儿的小手,沉吟片刻,喜道:“有了!朕就封你为……安乐,安乐郡主,愿朕的宝贝孙女儿一辈子平安喜乐!”

  李显大喜过望,既然他回了京,女儿早晚要有封号的,可女儿在这种情况下获得封号,说明女儿已经讨得了母亲的欢心,这对他可是大大有利的,李显赶紧道:“傻丫头,还不跪谢祖母大恩!”

  方才李裹儿初次见祖母。自当大礼参拜,不过武则天却不喜欢一家人总是那么拘束,她倒喜欢像太平那样的孩子,见了她大大方方,最烦的就是几个儿子,见了她就像见了吃人的老虎。

  武则天正想阻止,谁料李裹儿却没像父亲要求的那样跪地磕头,而是踮起脚尖,在武则天脸上“吧”地亲了一口。

  李显大惊失色。刚要斥她失礼,不料武则天抚着脸颊一愣,竟尔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显儿,你要让她时常进宫来陪伴为娘才是!这个孙女儿,为娘中意的很!”

  ※※※※※※※※※※※※※※※※※※※※※※※※※※

  宫门外。黄旭昶笑嘻嘻地凑到了杨帆面前。

  杨帆看他挺胸腆肚的模样,不禁笑道:“升官啦?”

  黄旭昶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眉飞色舞地道:“托你的福,咱家现如今也是校尉了,嘿嘿嘿!要不说咱老黄运气好呢,一样的出生入死,可咱是最后护着王爷进宫的人。又是亲自见到皇帝的人,皇帝一高兴,马上就提了咱的官儿。”

  许良脸黑黑地哼了一声。

  黄旭昶和他是多年的搭裆,情同兄弟。也不在乎他的脸色,反而故意拍拍他的肩膀,得意洋洋地道:“小许啊,你放心。咱们是多年的兄弟,本校尉以后会多多关照你的。不过呢。你对本校尉也要多多礼敬才是,这样子是不对的,不过本校尉大人大量,就不跟你计较啦……”

  “小人得志!”

  许良气得没法,拂袖闪到一边。

  杨帆笑道:“你就别气他啦,小心把他惹恼了跟你翻脸。”

  黄旭昶压低声音小声道:“没有啦,我会忘了老伙计?他的功劳我当然不曾忘记,在皇帝面前我可是提了他好几次,回头定有封赏的。”

  黄旭昶说到这里,忽然兴奋地道:“对了,杨校尉,在叶县山头,我演得像吧?”

  黄旭昶一拍大腿道:“你是不知道,我闭眼装死滚下山坡的时候,心里头有多得意。那种绝望、愤怒、悲痛,太逼真了,我以前咋就没想到自己这么能装相呢?”

  许良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把他的话都听在耳中,听说他在皇帝面前提自己的功劳,心中大是受用。但是见他显摆,还是忍不住打击他道:“像个屁!只不过你长了一副忠厚老实相,随便一装别人就容易受骗罢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两人正拌嘴,符清清陪着古竹婷从宫里走出来,往宫门前一站,朗声说道:“各位护持庐陵王回京有功,圣人必有封赏的。不过今日圣人母子相见,一家人正叙天伦,尔等且各自散去吧。”

  符清清说完,目注杨帆微微一笑,杨帆也向她微笑还礼,然后又微笑着看着古竹婷向他走来。杨帆牵过马缰绳,笑吟吟地对古竹婷道:“我的大功臣,请上马!”

  古竹婷被他这一手弄得手足无措,红了脸道:“怎当得阿郎如此礼遇,折杀奴家了。”

  杨帆道:“怎么当不得?你不上马,我就一直牵着马站在这儿!”

  “好好好,我上,我上!”

  古竹婷可吃不消,急忙上前扳住马鞍,心慌之下脚蹬住了马镫,却没一下子跃上去,杨帆见状在她后腰托了一把,这一托可不要紧,古竹婷就似后腰被烙铁烫了一下似的,人是上了马,险些又一跤滑下来,赶紧握住马鞍时,已是羞得面红耳赤。

  杨帆微微一笑,转身也上了自己的马,与黄旭昶、许良等人扬声告别,便与古竹婷并辔而行。古竹婷有意掩饰自己的尴尬,脸上热意稍褪,便微笑道:“黄旅帅都升了官,阿郎此番居功甚伟,皇帝定然也会大大地提拔吧?”

  杨帆微笑摇头道:“明日便见分晓了,我懒得去猜,倒是你,功劳不小,可惜你非朝廷中人,无法封赏。皇帝不赏,我可不能寒了功臣的心。”

  古竹婷睨了他一眼,讶然问道:“阿郎要赏我什么?”

  杨帆向她眨眨眼道:“你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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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二十八章 从此良家女


      杨帆一脸神秘的笑容,古竹婷侧着脸儿,凝眸想想,试探道:“一套……新衣裳?”

  杨帆失笑道:“岂有此理,把我想得忒也小气!”

  古竹婷细白的牙齿轻轻咬着下唇,又想片刻,恍然道:“啊!我知道了,是一套首饰头面?”

  杨帆还是莞尔摇头。

  古竹婷思索半晌,有点讪然地道:“总不会是……三进的院落一套,乡下良田十亩吧?”

  杨帆哈哈大笑,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递过去道:“不要你猜了,自己拿去看看。”

  古竹婷方才思来想去,其实心里蹦出过一个极大胆也极令她兴奋的念头:“纳我为妾?”

  不过这念头只一转便被她抛开了,哪有男人以如此条件作为酬谢的,他得多自恋才会觉得纳人家为妾还是一种赏赐恩典?

  虽说以古竹婷的出身地位,如果杨帆肯这么做,她的确是喜鹊登了高枝、祖坟冒了青烟,该去庙里烧上一柱高香才是。

  杨帆递过一封书柬,古竹婷心中不禁纳罕。待她抽出书信,展开细细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一时激动得脸面通红,一双手都忍不住地发起抖来。

  这是一封信,仅仅是一封信,是杨帆写给清河崔氏家主的信,信中除去那些没用的客套话,就只提了一件事:拜托崔氏将古竹婷一房父母兄弟全家老少,免除贱民身份,抬入良人户籍。

  古竹婷虽有一身超卓的武功,但是这对她身份地位的提高并没多大帮助。她活在这个社会里。活在这个社会里就要受到这个社会的种种约束,她是奴隶,生来就是,这一点无法改变。

  什么是奴隶?

  奴隶可以随意买卖。和牲口圈在一起买卖,称为“口马行”。主人如果奸淫了自己家奴隶的妻女是无罪的,任意殴打奴隶甚至打死,只要报呈官府一声。削了户籍就行。因为没人拿奴隶当人,那是主人的私有财产。

  奴隶没有任何讼诉权利,不但自己受到任何不公对待不能告官,即便主人犯了罪,只要不是谋反、逆叛的大罪,他敢告主,都要立即判处绞刑,绝不宽宥。

  奴隶的身份是世袭的,他们可以有自己的家庭。但律法并不承认、也不保护。主人可以随意拆散他们的家庭。他们所生的子女打从出生就是奴婢,也是主人的一份财产。

  而且,奴隶的身份一旦确定就无法改变。你自己有钱也好、旁人愿意帮助你也好,都不可能赎买你的奴隶身份。秦朝时候还可以利用军功来脱籍。唐朝时候这一条也是没用的,要改变私奴身份,必须完全由你的主人决定,要由主人及其长子联名写一份文契报与官府批准,你的身份才能改变。

  虽说崔家诗书门第、千年世家,不至于虐待奴隶。古氏一门多出健儿,是崔氏门下一支重要的武装力量,为此对他们更为优容宽待,也只是在崔氏内部生活的好些。他们古家用血和命依旧换不来身份的改变,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始终是贱民。

  古竹婷正是有感于这种身份的悲哀,才自幼立誓,宁愿孤苦一人了结此生,也不愿嫁夫生子,让她的儿女重复他们从祖宗一直以来的悲惨身份。而今天,杨帆竟然提出要帮她一家人脱籍从良。

  这张纸重逾千斤,古竹婷托着这张信纸的手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杨帆歉然道:“以前听你说起,也知道你古家人丁繁衍,迄今已有九房数百子孙,分属崔家不同支房。如果一并要求脱籍的话,恐怕崔家不肯卖我这个面子,为求妥当,我只提出把你这一支脱籍,我的能力尽于此了,你莫失望才好。”

  古竹婷泪如泉涌,一翻身从马上跃上,双膝一屈跪伏在杨帆马前,只说了半句:“阿郎恩义重如山岳,奴家……”便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等闲绝不会有人去托请别人家释放家奴,尤其是崔家这样的门庭,旁人不敢托请,崔家也用不着卖人家面子,而古氏一门对崔家有大用处,更不是一般的家奴可比,可以轻易送人或者应人所请抬籍成良人。

  她先前盼着能做宗主妾室,其中也未尝没有想改变身法的想法。一个贱民,便是做良人妾也是没资格的,崔家总不至于为了她一个人让宗主脸上难看,到时必然释还她的奴隶身份,不想今日宗主竟送了她一份天大的恩情。

  这件事杨帆既然说出来,自然就有把握,可崔家只要答应了,杨帆就等于欠了人家一个大人情,官场上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的,以崔家的能力,差不多的事情他们都能自己解决,如果需要用到欠他人情的人帮忙,这件事就绝对轻不了。这份礼物对古竹婷而言,的确比山岳更重!

  杨帆急忙跳下马去,将她搀起,诚恳地道:“你此番立下大功,杨某不能尽为古家脱籍,已然心中有愧,万万不可如此!”

  古竹婷红着双眼,泪流不止,这一刻,便让她为杨帆死上三五百次,纵然粉身碎骨,她也没有半句怨尤了。

  ※※※※※※※※※※※※※※※※※※※※※※※※※

  武则天见到孙女李裹儿,才算打破了和儿子单独相处的清冷局面,一番交谈下来,武则天对这个乖巧伶俐、活泼可爱的小孙女儿甚是喜爱。

  等她精力有所不济,察颜观色的李显才上前促请母亲休息,武则天以庐陵王府年久失败、破败不堪,已经不宜入住为由,吩咐人把他们送去东宫,暂且安顿在那里,同时也可与他兄弟李旦相聚。

  至于这其中的潜台词,她相信在东宫一住多年的那个儿子纵然蠢笨,必然也该明白过来。皇太子这件事。还是让旦儿主动让位为好,兄弟谦让,兄友弟恭,也是一桩美谈。由她一言而决未免不美。

  武则天回到后宫,张易之和张昌宗见她面露疲惫之色,连忙上前,一个捏肩、一个捶腿。殷勤备至。奉宸监里其他几个美少年拱不上槽,便端醪糟的端醪糟,剥水果的剥水果。乱糟糟一片。

  武则天不耐烦地挥挥手,把那些美少年都轰开来。张易之和张昌宗见武则天似乎兴致不高,虽然素来受她宠爱,这时也不敢恃宠而骄,手底下愈发地小心起来,只管殷勤侍候,不敢多说一句。

  武则天闭着眼睛躺在逍遥椅上。静静歇了半晌。缓缓问道:“龙门一夜。可是平安无事?”

  张昌宗得她问话,这才敢开口,他把浅浅涂了一抹胭脂的嘴唇一撇。撒娇地道:“圣人还说呢,以后这样的差使可莫要差遣我们兄弟了。昨夜我们兄弟险些就命丧黄泉,不能再侍奉于圣人面前呢。”

  武则天淡淡地道:“你们这不是没事吗?说说,昨夜出了什么事。”

  张昌宗马上添油加醋地把昨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敌人被他夸大了无数倍,自己兄弟也神勇了无数倍,他们的“鬼脸退敌神功”被他说成了一声正气凛然的大喝斥止了刺客,之后兄弟二人双剑合璧……

  张昌宗滔滔不绝地讲了大半晌,武则天才轻轻吁了口气,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观察她颜色的张易之吩咐道:“去把高莹和兰益清那两个丫头带来,朕有话问她们。”

  张易之连忙答应一声起身离去,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张易之领着一双俏丽的翠衫少女轻轻走入大殿,武则天挥了挥手,张易之会意,连忙拉起还看不清场面的张昌宗悄然退了下去。

  武则天依旧闭着眼睛,默然半晌才道:“自出京日起,你们一路都发生了些什么,细细说给朕知道。”

  “是!”

  高莹一五一十地说起来,说到古竹婷易容成庐陵王时,武则天“咦”了一声,道:“世上竟有这般奇巧之术?能够以假乱真么?”

  兰益清笑道:“圣人,一时以假乱真是可以的,完全以假乱真那是根本不可能。只要被人挨得近了,稍有接触便知真假。公主赴龙门时,只见了她一面就马上识破了她是假的,不过要用来瞒过那些刺客却也容易。”

  武则天略显失望地道:“原来如此,左右不过是跟河内老尼那班神棍一般的障眼法儿。难为了杨帆,这等奇技淫巧、鸡鸣狗盗之术,也能被他利用得上。你们继续说下去……”

  高莹继续讲述,武则天听得十分仔细,因为这过程太过诡谲、一波三折、高潮迭起,似武则天这般爱打盹的年纪,居然越听越精神,毫无倦意。

  此时也可看出杨帆当初不借用“继嗣堂”力量的好处,这种接迎储君,与武氏一族派出的大群杀手斗智斗力的过程,如果有“继嗣堂”的参与,即便他们行动再隐秘也休想瞒过武则天的眼睛,一旦知道杨帆有一支神秘而庞大的力量,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反之,杨帆只用了古竹婷一个心腹,内卫和百骑的人都知道她是杨帆从长安买回的一个女奴,再加上她在叶县山上所用的那支伸缩匕首,武则天和内卫诸人已然认定她是一个学过幻术的江湖人,根本没往心里去。

  武则天越听越是动容,直到高莹讲到他们移师龙门,依旧以假乱真,直到次日启程回宫,后面的事武则天已经知道了,这才摆手让她停下。武则天将高莹所述经过细细咀嚼一遍,赞叹道:“有勇有谋,智计无双!”

  她慢慢张开眼睛,坐起身来,高莹和兰益清连忙欠身下去,武则天怡然自得地道:“朕老眼不花,若非选中此人,显儿如何能够安然返回京师!”

  高莹和兰益清连忙道:“圣人圣明!”

  武则天欣然道:“你们退下吧,给朕传一道口谕,明日早朝之后,令杨帆武成殿见驾!”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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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二十九章 千骑将


      “爹爹!”

  杨念祖穿着开裆裤在花丛中一阵扑腾,嘎嘎笑着胡闹。以他这副模样,一只蝴蝶也别想逮到,好在有桃梅和三姐儿帮忙,两位姑娘捉了只蝴蝶弄得半死不活,丢在花瓣上让他亲手抓到。

  抓到蝴蝶的杨大少爷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而且有着强烈的表现欲望,蝴蝶到手,马上转身向他老爹报功,吼得中气十足,说得字正腔圆,经过小蛮的反复纠正,这货终于会喊爹爹了。

  “嗯!念祖好样的,真厉害!”

  杨帆躺在摇椅上,向儿子翘了翘大拇指。他在外面龙精虎猛,一回了家就像被人抽去了骨头似的,就喜欢这么懒洋洋地躺着。

  他的贴心小棉袄正饶有兴致地打扮着她的老爹,杨帆的嘴唇已经被她涂成了红唇,脸蛋上两酡紫红,那是思蓉用红色花瓣揉碎了用汁液涂的,他的头上还戴了四五朵各式各样的花,大的如碗口,小的如酒盅,都是他的宝贝女儿胡乱插上去的。

  此时的杨帆被打扮得就像一个媒婆儿,思蓉还不罢休,正采摘了鲜花,继续打扮老子,力争把他扮得倾国倾城。

  曲池边、假山侧、长廊之下,小蛮和阿奴一着暗红一着水绿,双双倚着栏杆,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池里抛洒着鱼食,引得那锦鲤腾跃上下,水花哗哗,一边看着花丛中的父子三人。

  小蛮道:“郎君做下这桩大事,一定会升官的吧?眼看着该去宫里见驾了,你瞧他,毫不在乎的样子。”

  阿奴道:“这有啥稀罕的?我看呐,郎君现在还真不在乎朝廷给的官儿,现在有这官身约束着。有些事他便做不得,有些谱儿他便摆不得,不然呐,胜似王侯一般,岂不比现在快活?”

  阿奴说着不觉便想到了姜公子,郎君今日取代的正是姜公子昔日的地位,如果不是现在做着官,处处需要小心在意,他的排场可不比王侯更胜一筹么?而且还不需要伴虎般侍奉一位君王。何等逍遥自在。

  小蛮摇摇头,道:“郎君素有大志,这个官儿现在还丢不得。对了……”小蛮丢尽最后一把鱼食,拍拍素手,向阿奴问道:“你有没有发现古姑娘有什么不对劲儿?”

  阿奴奇道:“古师有什么不对劲儿了?”

  小蛮道:“自打这次跟郎君出去。回来我看她瞅着郎君的眼神儿就不大对劲了,那样子,恨不得把郎君一口吞下去似的。”

  阿奴红了脸道:“尽瞎说,说得古师跟深闺怨妇似的,才不是这回事儿,你别胡思乱想。其实是这么回事,这次古师立了大功。郎君无以为报,便答应替她向崔家提出,让她一家人脱离奴籍,古师感激涕零。所以才有所异样。”

  “是这样么?”小蛮眼珠转了转,“哼哼”地道:“我就怕这恩报来报去的报不清楚,最后报到床上去。”

  阿奴“噗哧”一笑,调侃道:“这是在说你自己么?”

  小蛮一听也红了脸。急急辩解道:“才没有!我是……我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阿奴还想取笑两句,忽见长廊尽头人影一闪。忙道:“好啦好啦,别闹啦,古师过来了。”

  两个小妇人赶紧止了打闹,作出一副正经模样。古竹婷走到她们身边,好奇地看了眼她们故作严肃的古怪模样,说道:“大娘、二娘,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唤阿郎更衣,准备入宫见驾了?”

  ※※※※※※※※※※※※※※※※※※※※※※※※※

  杨帆收拾停当,入宫到了武成殿外,还没进门,就看见武三思从里边出来。杨帆连忙避让道旁,躬身施礼道:“杨帆见过梁王爷!”

  武三思一见是他,不由又想起了他在龙门追在自己屁股后面辩解,一口咬定龙门上的庐陵王确系伪装的事,偏偏自己当时自作聪明,结果让那李显轻而易举地进了宫。

  对于杨帆,他已心存谅解,方才进宫去,他的姑母就曾当面敲打他,说派杨帆去接庐陵王是她的主意,而且把杨帆的生死与庐陵王的安危绑在了一起,在皇帝有言在先的情况下,除非杨帆决心赴死,否则不可能去向他通风报信。

  但是,不管如何,杨帆毕竟有负于他,之后虽然向他言明了真相,偏偏他又未予采信,这个脸面丢得太大了,让他实在放不下身架来跟杨帆平心静气地说话,是以只是重重一哼,拂袖而去。他是王爷,而且是武氏王爷,不管是他做错了还是他误会了杨帆,都不可能向杨帆低头。

  杨帆望着他的背影苦笑了一下,举步向武成殿里走去。他当然不奢望现在就能修复与武三思的关系,不过有他在龙门埋的那一笔,和武三思的关系至少不会进一步恶化,如何修复……慢慢来吧。武家一日不倒,这条大腿就还有抱的价值。

  杨帆到了武成殿上,目光微微一扫,见婉儿正俏立在武则天身旁,心中不由一宽,不管如何,今天不会如上次那般摆出杀人的阵仗来了。

  “臣杨帆,见过陛下!”

  “嗯!”

  武则天淡淡地应了一声,问道:“碰见梁王了?”

  “是!臣于殿外,刚刚见到梁王。”

  武则天笑了笑,道:“朕刚才召梁王来,向他说明了委派你去接回庐陵的经过,叫他不可见责于你,改日梁王家宴,朕让他请你去,介时,你敬杯水酒,稍作歉意也就是了,免得他心里头还不痛快。你放心,有朕给你做主呢。”

  杨帆连忙欠身道:“谢陛下!”

  武则天道:“不过,要说起来,这件事还真该理论个清楚。杨帆!”

  “臣在!”

  “梁王于你有知遇之恩,理当报答。可你又是朕的臣子,理应忠诚于朕,如果两者所命有所冲突时,你该听从何人所命?”

  杨帆毫不迟疑,马上答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理应效忠于皇帝!”

  武则天目光一凝,又追问道:“如果来日,皇帝不再是朕呢?”

  杨帆吃了一惊,隐隐觉察,要答是新皇帝恐怕是不妥的,可如果说效忠的不是新皇帝,那么就推翻了自己方才所作的臣应忠君之理论,这里边似乎有个填不上的坑儿,不可回答。于是,忙做惶恐状道:“陛下身体康健,极寿无疆,何出此言?”

  武则天也不再追问,只是呵呵笑道:“这句话,原本就不该让你答的,朕就不难为你了,但须记住……”

  武则天神情一肃,一字一句地道:“朕在一日,惟忠于朕。做得到,富贵荣华!做不到,身败人亡!”

  杨帆忙也凛然答道:“陛下教诲,臣铭记于心!”

  武则天忽又若有所思地道:“听百骑和内卫的人讲,此次你们从房州回来,一路历尽艰险,还出了内奸?”

  杨帆知道她必已向百骑和内卫的人了解过经过,因此也不多作解释,只是道:“是!”

  武则天喟然道:“朕以尔等生死与庐陵生死绑作一体,想不到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有人敢背叛朕,财帛名利迷了心窍,哪还有什么忠义可言,心中哪还有半分敬畏?”

  她悠悠叹息一声,突然又问:“如果朕现在授权你另起炉灶,单独招募一支人马,以千人为限,你能做到个个忠诚,绝无内奸吗?”

  杨帆微微有些惊讶,眼见武则天正紧紧地盯着他,一时无暇多想,马上答道:“不能!”

  这个回答大出武则天预料,武则天眉头一蹙,道:“不能?”

  婉儿也关切地瞟了他一眼,生怕他所答拂了圣意。

  杨帆肯定地道:“是!臣不能!臣相信,天下间也无人能够做到!”

  武则天大为不悦,淡淡地道:“说说理由!”

  杨帆道:“如果是三个人,臣能!五个人,臣也能!二十个人,臣或者勉强也能做到!一百个人,就已绝不可能了。正所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每个人都有他的想法、他的追求、他的愿望,志趣性格各不相同,要让所有人面对任何诱惑都齐心协力,不为所动,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何况是一千人……”

  武则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杨帆已经说开,也就顾不得了,继续说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陛下雄才大略,开国之主,想必对这句话的道理,比臣要理解得透澈百倍。

  如果陛下命臣组一支千人新军,臣不能保证其中每一个人都绝对的忠诚,也没有必要确保其中每一个人绝对的忠诚,只要其中绝大多数忠诚那就够了,正如这一次保护庐陵王回京,内奸就在其中,可他无法对庐陵王下手,最终还被我们加以利用。”

  武则天沉默半晌,忽然呵呵地笑起来,回顾婉儿,自嘲地道:“这番道理,其实朕早就明白的。偏偏人老了,心性却天真起来,竟然想做一件不成能的事情。”

  她摇了摇头,又对杨帆道:“你对朕能坦率直言而非巧言搪塞,朕很高兴。原打算让你白手起家,另练新军,如今想来,确是多此一举。兵丁募自民间,有心人就不能从中招揽一二么?反是新军均需从头练起,战力难以保证。

  这样吧,朕就把百骑交给你,你以百骑为班底,再行选募,进行扩充,易‘百骑’为‘千骑’,给朕做一个‘千骑将’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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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三十一章 一树小桃枝


      狄仁杰的病榻前,狄家三子站在一旁,默默垂泪。

  狄家长子光嗣,现在是户部郎中。次子光远,自狄仁杰被贬谪地方时也调出了军伍,狄仁杰复为宰相后转了文职,现在是一州司马。

  而三子光昭在被冷藏多年后,也被皇帝赐了个职方员外郎的职务,这自然是对四朝老臣狄仁杰的一种补偿。狄仁杰已经老迈且位极人臣,财帛女子难动其心,官职地位升无可升,只有把皇恩施在他的儿孙身上了。

  兄弟三人眼看父亲已经陷入迷离之境,一个个京城名医急聘而来,又一个个摇头叹气地退出去,不禁悲痛欲绝。

  这时候,一个管事悄悄走进来,在大爷狄光嗣的耳边轻轻低语了几句,狄光嗣听了又对狄光远悄悄嘱咐两句,狄光远点点头,擦擦眼泪,悄然退了出去。这位奉谕而来的天使是二爷的旧友,大爷狄光嗣自然要他出迎。

  “二郎,你怎么来了?”

  狄光远的声音有些沙哑,神色异常憔悴。杨帆连忙道:“正在御前奏对,惊闻国老病危,陛下震惊,便使我来探望,国老怎么样了?”

  狄光远默默摇了摇头,忍不住又要流下泪来,连忙强行忍住,对杨帆道:“二郎请随我来。”

  杨帆随着狄光远缓缓步入内室,一进屋去,便是一阵浓郁的药味。狄光远伏在狄仁杰耳边说道:“父亲,皇帝差人前来探望。”

  狄仁杰身子一动,悠悠地张开眼睛。待他看清站在面前的是杨帆,不由又是一惊,目中的神采有些异样。

  狄家大爷狄光嗣见他有挣扎欲起的意思,连忙上前搀扶。杨帆急道:“国老无需起身,晚辈奉圣谕来探望国老,还望国老多多保重自己,国老无恙。则国家幸甚、天下幸甚。”

  狄仁杰定定地看着杨帆,嘴唇嚅动了几下,杨帆连忙俯身下去,把耳朵贴在他的嘴巴上,就听狄仁杰低哑而艰难地说道:“这次……你……做的很好!武氏后人……非善主,尔……当为天下计,当为……天下计!”

  杨帆握紧了狄仁杰的手,低沉而有力地道:“国老放心,长者所赐表字元芳。又赠‘岁寒三友’。谆谆教诲、殷殷期望。晚辈一直铭记心头!”

  狄仁杰的眼睛亮了一下,可他依旧紧紧握着杨帆的手不放开,杨帆犹豫了一下。附耳对他窃窃私语了一番。

  榻前此时只有狄仁杰三个儿子,他们惊讶地看着。不知道杨帆说了什么,随着杨帆的低语,他们的老父亲脸上的线条越来越松驰,渐渐向上牵起,似有一种遏制不住的大欢喜。

  “呵呵呵……”

  狄仁杰听着听着,终于笑出声来,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什么,他的声音也陡然大了许多,清晰了许多:“老夫此番……怕是撑不住了。你且回复陛下:陛下所忧所虑,臣知之也。前荐张柬之,陛下犹未用,此宰相之才!又,文昌右丞韦安石,为官严明清正、为人敦厚持重,亦是宰相人选。此外,敬晖、桓彦范……”

  狄仁杰一连说了十几个名字,看起来他早已考虑好了身后事,一口气儿把所要交待的事情说罢,这才轻轻拍了拍杨帆的手背,一脸欣然地道:“家国大计,尽付与诸君了!”杨帆把狄仁杰说的话牢牢记在心里,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府中管事又来禀报,说是皇帝尽遣御医来为国老诊治,狄光嗣忙亲自迎出去,狄仁杰向杨帆点了点头,杨帆放开手,向狄仁杰郑重地作了一揖,由狄光远陪着悄然退了出去。

  外面,一群太医由狄光嗣引着,急匆匆与杨帆擦肩而过,进入内室。

  杨帆没有走远,就在庭院中立住,狄光远心悬老父,这时也无暇陪他,向他致了歉,便又匆匆赶回房间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突然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紧接着,守在门外的一众丫环奴仆尽皆哭伏于地。

  满地飞红如雨,庭前一树小桃枝,枝上几朵花瓣,被轻风轻轻扯了去。

  檐下燕子,犹在望空呢喃……

  站在庭中的杨帆不知怎地,便被风迷了眼。

  ※※※※※※※※※※※※※※※※※※※※※※※※※

  狄仁杰去世了。

  武则天亲自为他主持丧礼,停朝三日,着满朝文武拜祭,这已是人臣的最高礼遇。

  武则天又赠狄仁杰文昌右相,谥号文惠。这个时候,还没有形成后世对于谥号文正、文贞一类的统一排名,多是根据大臣的个人特点来选择的,但文惠在不成文的规矩里,就是当时最高的谥号。

  又五日,受狄仁杰举存的张柬之,从荆州调回京城任洛州司马。一州刺使直接拜相那也太过惊人了,先调回京城,离中枢便近了一半,也好就近观察,再图发展。与此同时,文昌右丞韦安石被拜为鸾台侍郎,眼看着离宰相也只一步之遥了。

  这些天,庐陵王李显一家人住在东宫,与兄弟李旦一家人阔别十六年后终于重聚,余此之外倒也没有旁的事情,直到今天,韦妃和李显的一众儿女都被从房州接了来,东宫才又热闹了一回。

  李裹儿甚得皇帝宠爱,这些日子常去御前陪伴。她性子乖巧,又很会说话,极讨武则天的欢心。在宫中短短时日,李裹儿就已渐渐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那察颜观色、取悦奉迎的本事更是渐长。

  她刚陪伴父母双亲从御前回来,正要去寻自家姊妹说话,忽地瞧见堂弟李隆基一身短打,臂上搭着件袍子,满头大汗地从前庭走来,便笑吟吟地向他打了声招呼:“三郎!”

  李隆基恼恨伯父归来夺了自己父亲的位子。对伯父一家人映像都不好,他冷哼一声,掉头就走。李裹儿笑脸登时一僵,她虽慧黠。一时也未猜到这个小堂弟的心思。

  刚刚从殿角转出来的李旦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忙又退了回去,等到李隆基绕过殿角,李旦才抢出一步。拦到了他的面前。李隆基一见父亲,连忙止步施礼,李旦沉着脸道:“何故对堂姐无礼?”

  李隆基闷着头不说话,李旦叹了口气,轻轻摸摸他的脑袋,慢慢走到墙边一口栽着睡莲的大缸边,拨弄了一下那艳丽的花瓣,对李隆基道:“莫要怨恨你伯父,你那伯父归来。于我一家。有恩无仇!”

  李隆基惊讶地看了一眼父亲。李旦笑了笑,对他道:“你终究还是小,许多事情想不明白。为父也是你祖母的亲生儿子。又是这东宫里现成的太子,你祖母为何舍近求远。去房州接你伯父回来,还不明白么?

  难道你忘了你的母亲是被谁害死的?咱们家和武家的仇怨已经不可调和,一旦为父做了皇帝,会放过武家吗?你的祖母不敢让为父做太子啊。如果没有你伯父,那么这皇位就只能交给武家人,那时咱们一家人还有活路么?

  所以说,并不是你伯父抢了你爹的皇位,恰恰相反,是他救了咱一家人的性命!你的伯父是以养病为由回京的,暂时为父不好提出辞让太子之位,等过段时间,辞了这太子之位,咱们一家人还能长住东宫么?

  那时候,咱们就可以出宫去了,你这个郡王渐渐长大成人,也有机会得一块封地,有机会到天下走走,而不是困在这小小一方天地里,这有什么不好?至于皇位么,呵呵,皇位啊,就是个忘八蛋,为父早就厌之透顶了。”

  李隆基被父亲这番话惊呆了,怔怔地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久久不发一语。

  李裹儿没把小堂弟的不礼貌放在心上,一个小屁孩儿,懒得理他。她正急急赶往后殿,要见各位兄长和各位姐姐,不管怎么说,她毕竟还是一个少女,见到久别重逢的兄弟姐妹自然有种由衷的欢喜。

  方才母亲一到宫里,就由父亲陪着一块儿去见皇帝祖母了,素来怕与皇帝祖母单独见面的父亲把她也拉了去,她还没机会与兄弟姐妹相聚。刚刚回到一家人所住的院落,便见胞姐李仙惠从分给她的宫室中走出来,裹儿马上迎上去叫道:“阿姐!”

  李仙惠兴奋地道:“裹儿,这宫里头真是富丽堂皇,堪比仙宫呀。你看到端门前那根擎天巨柱没有,当真壮观,那么高、那么巨大的一根铁柱,简直无法想像。”

  李仙惠年方十八,容色比小妹虽略逊一筹,也是仙娥玉女一般丽色照人的美人儿,笑语盈盈时,颊上浅浅两个酒窝儿,尤其可爱。

  李显这些子女,最大的当初离开洛阳时也才四五岁年纪,童年往事早就忘光了,这么多年来困于深山,今日重返京城,那见识比之村姑牧童也强不到哪儿去,如此富丽堂皇的宫室建筑,实是闻所未闻,而这以后就是他们的家,怎不欣喜若狂。

  李裹儿全然忘了她初入洛阳城时那种处处大惊小怪的村姑模样,不屑地撇嘴道:“阿姐少见多怪,这算什么。东宫还算是差的,你若见到皇帝祖母所居的丽春台,才晓得什么叫天上仙境呢。”

  李显七女,其中有三个是韦妃生的,李仙惠和李裹儿就是其中两人,因为是一母同胞,所以感情尤其深厚,对她的取笑不以为意,只是笑着在她额头点了一指,嗔道:“瞧你,不过比姐姐早来了几日,倒摆出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李裹儿“嘻嘻”一笑,忽然想起自己一路所遇的重重惊险,还没来得及向兄长阿姐们卖弄一下,便卖个关子,故意问道:“阿姐,你们得了圣旨,从房州一路过来,不曾遇到过什么凶险吧?”

  李仙惠道:“当然没有,阿娘早就说得明白,只要爹爹平安到京,绝不会有人闲得无聊来寻咱们麻烦的,是以这一路上都太平的很,啊!对了,你还记得那个很凶很凶的贾旅帅么?”

  李裹儿初到京师花花世界,一时间迷迷糊糊如临仙境,许多事情都被她忽略掉了,这时阿姐忽然提起贾星,李裹儿好似猛然想起了什么,俏脸“唰”地一下就变了,声音微微发颤地问道:“贾旅帅……他怎么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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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三十四章 非诚勿扰


      杨帆快马加鞭奔赴洛阳时,李裹儿正在千金公主府上做客。

  今日与她一同出现在这里的还有许多权贵皇亲家里的待嫁女子,众女子济济一堂,白发苍苍的千金公主济身其间,颇有一种一树梨花伴海棠的效果。

  李裹儿乖巧机灵,善与人交往,虽说对使相千金、豪门贵女的许多讲究她还不甚了解,可她善于掩饰,倒是没有人发现她这些短处。李裹儿一面藏拙,一面暗暗学习别人的诸般作派,还要分心与她们说笑聊天,居然也游刃有余。

  众女在花厅就坐,谈笑宴宴。花厅一角置着十二扇屏,花厅里群雌粥粥,竟然没有人注意到那画屏上的孔雀,一双眼睛竟是活动的。千金公主旧习不改,如今又做了一回媒人,这一次却是要撮合武李两家联姻。

  “诸位姐姐,今日春光正好,我看园中百花争妍,份外妖娆,不如园中去、花中游,岂不好过在这厅中长坐?”

  李裹儿可不知道她今日被请到千金公主家是专为相亲来的,她在山野中走惯了的人,一时还耐不住性儿在花厅里久坐,好不容易捱得一时,便出言对众人建议,随即又对千金公主道:“姑姑以为如何?”

  可怜千金公主本比她的奶奶还要高一辈儿,偏要去认武则天做干娘,硬生生在这个李家小女子面前短了两辈儿,可千金公主毫无不自在的感觉,笑容满面地点头道:“好好好,只要你们玩得开心就好,咱们这便去园中一游!”

  说着,千金公主下意识地往那厅角的屏风处望了一眼,又道:“你们先去。老身年纪大了,稍歇一歇便过去。”

  满堂莺莺燕燕翩然飞了出去,千金公主便向厅角屏风处呵呵一笑,道:“郡王,老身这个侄女儿,还合你的心意么?”

  屏风后面毫无反应,千金公主纳罕不已,连忙举步走了过去,绕到屏风后面一看。只见那人撅着屁股趴在屏风上,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厅中众女早就走了,他居然还是一动不动。

  千金公主忍不住发笑,在那人肩上轻轻一拍。笑问道:“郡王,可满意么?”

  原来,这个年轻的男子是梁王武三思的儿子,名叫武崇训,受封高阳郡王。此番千金公主就是受庐陵王所托,给他和李裹儿牵线搭桥的。

  “啊!满意!满意!太满意了!这……这位郡主真的是……真的是要许配给我的么?”

  武崇训如梦初醒,欢喜得满面红光。一时间竟有些忐忑起来,生怕这只是一场易醒的美梦。

  千金公主道:“自然,老身偌大年纪,难道还能开你们晚辈们的玩笑。”

  “好极了!我……我满意的很!”

  那位郡王欢喜得心都快炸了。满脑子都是那个俏丽到极致、美貌到惊人的少女,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把他的心塞得满满的,现在已经令他有点神魂颠倒了。要不是他还勉强记得自己身份,现在恨不得趴下来给千金公主磕几个响头以示谢意。

  “我回去就跟我爹说!我……我要马上提亲。我非她不娶,我……”

  武崇训语无伦次地说着,中了邪似的往外跑,跑到厅门口突然又想起来,忙不迭跑回来向千金公主郑重地再行一礼,这才飞也似地跑掉了。

  ※※※※※※※※※※※※※※※※※※※※※※※※※※※

  古时候说是盲婚哑嫁父母作主,其实远没有后世所渲染的那么夸张,男女双方固然不可能像现代一样自由接触,但是双方的脾气禀性、人品能力、家世背景各个方面,双方家长和其本人都是要从侧面详细了解一番的。

  被主人家问到的朋友大多也会据实相告,否则将来夫妻不合,他们就要里外不是人,没有人会傻到只说好话。

  即便是媒婆子,她的“经营”范围一共就那么大,客户资源有限,如果门不当户不对、双方性情太不合适的她也不会撮合,否则只要生出几对怨偶来,旁人知道是她撮合的,她的名声也就臭了,谁家再想嫁女娶媳时也不会找她。

  至于男女同事人,大多数情况下,家里也会安排他们通过秘密的方式见一见对方,门当户对的情况下,双方都要安排子女见见对方,如果双方都没意见,才有可能进行下一步接触,除非是父母另有所图,否则对子女本人的意见也不会完全无视。

  但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家庭,那就得先让门庭贵重的一方来选择了,如果这一方同意,而另一方是上赶着要跟人家攀亲,那么想不想安排子女去看看成亲对象都是可以的,比如庐陵王嫁女就是这般。

  虽说庐陵王现在是王爷,而且注定了要做太子,将来有八成机会成为皇帝,可是跟如日中天的武家比起来,他还是要低了一等,是上赶着跟武家攀亲,所以今天委托千金公主办这一场聚会,就要安排武三思的儿子先看看李裹儿。

  武崇训如果看得上李裹儿再论其它,如果看不上那就不用提了。好在李裹儿娇容玉貌实是无可挑剔,便称她是天下第一美人儿也不为过,那武崇训一瞧这等妖精,连魂儿都被勾走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反过来,太原王氏的王同皎与庐陵王之女婚配,那就要庐陵王之女先看他了。太原王氏这些年来势力大不如前,就连来俊臣那般无赖强索王家女儿为妻,王家都不敢反抗,而且还要厚着脸皮多方借助这个无赖女婿之力,如今听说要跟未来的皇帝结亲,王家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其实庐陵王嫁女并不算是很顺利。

  武则天是很重视门户出身的,庐陵王夫妇出于巩固自身地位的需要,也不可能选择平民子弟,宰相、世家子弟才是他们的首选,不过李显使人稍作试探,就被一些人家很委婉地拒绝了,他们不愿意和这位未来的皇帝攀亲。

  将来的事儿扑朔迷离,现在还说不好将来究竟会怎么样,凭他们的家世、背景、势力,不管将来的政局怎么变幻,只要他们不是涉入太深,到时候谁做皇帝都得重用他们,确保他们家族的利益。

  如果和庐陵王结了亲,对他们这样的官宦豪门、诗书世家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一个驸马都尉并不能对他们家族地位的提升起多大作用,反过来如果这个皇帝出了意外,反而要牵累他们,这种买卖当然做不得。

  所以,经过初步接触,筛选出有子侄在京做官且正值适婚年龄而未婚、出身门第又比较高贵的有二十余家,其中愿意同皇室结亲而庐陵王夫妇也中意的不过七八户人家。这七八户人家的子侄不约而同地接到了各式各样的命令,赶到了政事堂。

  政事堂的几位宰相把他们找了来,却又借口很忙,非常的忙,根本没时间接见他们,让他们坐了一阵冷板凳后,就派了一个小内侍出来,建议他们先去宫里的鞠蹴场踢会儿球解解闷,等宰相们有空了再传见。

  这些权贵子弟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岁,平时大场面见多了,在宫里头也不是十分的拘束,既然宰相有言在先,乐得去玩耍一番,他们便到了宫廷鞠蹴场,宽去衣袍,分作两队,兴致勃勃地踢起球来。

  他们当然不知道,庐陵王那几个女儿,除了韦妃嫡出且最美丽的两位郡主李仙惠、李裹儿,已然带出去单独请梁王家、魏王家的两个儿子过目,其他几位郡主都已作宫娥打扮,混在围观的宫娥太监里面悄然观察着他们。

  擅长运动、身材健美、容貌俊郎的男子是很容易就受到女儿家注意的,众郡主只看了片刻,其中一人便吸引了她们的注意。李舒秀一双美目牢牢地定在那个年轻人身上,越看越是喜欢,忍不住向身边陪同的宫女悄声问道:“他是谁?”

  那些陪同的宫女早就拿到了众家儿郎的资料,顺着她的示意一看,便小声道:“郡主,他姓杨,叫杨慎交,弘农杨氏子弟,现任左千牛卫郎将。”

  李舒秀一听那俊朗少年出身弘农杨氏,和她的祖母武则天还攀亲带故,心中更加满意,她又瞟了一眼那个名叫杨慎交的俊俏郎君,轻轻点点头,便即转身而去。她不再看下去,自然是已经选中了夫婿。

  韦妃生有三女,就是这李舒秀和李仙惠、李裹儿三人,韦妃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自然偏袒一些,其他几女都是偏妃所生,不敢与之相争,所以虽然都在那儿东张西望,其实都在等着她先挑,李舒秀已经选罢,他们才好继续。

  李舒秀一走,李馨雨便重重地哼了一声,神色间大为不满。

  庐陵王一家人回到洛阳以后,这些郡主都已得了封号,李裹儿封安乐郡主,李仙惠封永泰郡主,李舒秀封长宁郡主,这位侧妃所生的李馨雨被封为义安郡主,对于李仙惠、李裹儿的另行安排以及李舒秀的首选之权,这位义安郡主又妒又恨、大为不满。

  可人家是嫡出,她是庶出,地位先天就低了一等,她心中虽然不满,却也不敢发作。义安郡主生怕又被其他的姐妹抢了先,李舒秀一走,她便在剩下的几位郎君中急急择选了一番,指着一人对身边陪同的宫娥问道:“那是何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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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三十五章 长街邂逅


      宫娥答道:“那位是河东裴氏子弟,名叫裴巽,现为太学生,文采很是出众。据他座师考语,来年若参加科考,定可高中进士的。”

  这个裴巽身材瘦弱一些,白净面皮,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一个读书郎,踢起球来比起杨慎交的健美英姿自然不可比拟,不过文质彬彬的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义安郡主跟三位嫡出姐妹素有攀比之意,一听这个意中人是河东裴氏子弟,同样是千年世家,家世出身不逊于弘农杨氏,心中更加满意,点点头道:“就是他了!”说罢示威似的向姐妹们一翘下巴,昂然而去。

  这些郡主因为是侧妃所生,彼此年龄相差不大,有的还是同岁,不像韦妃所生三女年龄明显差异,她们素知李馨雨性情,对她的跋扈早就习以为常,却也没人敢与之争,大家都是郡主,争男人这种事说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因此众郡主都默不作声,待李馨雨离去,这才各自集中精神,在剩下的儿郎中挑选自己属意的郎君。不一会儿,新宁郡主相中了太原王氏出身的王同皎,欢欢喜喜地离开,去向父亲禀报去了,永寿郡主则相中了京兆韦氏的韦鐬,之后也悄然离去。

  新都郡主性情懦弱、羞涩内敛,一直羞于开口择婿,结果被几位姐妹抢了先,等几个姐妹都选完了人,剩下几个虽然个个都是出身名门,但是要么长得太丑、要么五短身材,实在是看不上眼,再有方才被姐妹们选走的郎君一比,更加不令人满意。

  这一场鞠蹴也持续不了太久,身边宫娥悄声问了几遍。新都郡主才摇摇头,幽幽地道:“没得中意的,且由爹娘作主便是,我不选了,这便走罢!”

  庐陵王夫妇这次大规模选女婿,而且把武家作为联姻首选,正合武则天缓解武李冲突、联手共治天下的要求,因此得到了武则天的首肯和大力支持,若非如此。李显哪有胆量动用皇室和政事堂的一班宰相们做媒人,为女儿们从中牵线搭桥呢。

  此时庐陵王夫妇已经陆续得到消息,魏王武承嗣的儿子武延基一眼便相中了温柔大方、容貌秀丽的永泰郡主李仙惠,而梁王武三思的儿子武崇训对安乐郡主李裹儿更是一见钟情,夫妇二人闻言宽心大放。韦妃更是喜上眉梢。

  夫妇二人正高兴的当口儿,其他的女儿们也纷纷回来了,她们自然羞于向父亲亲口说明所选的心上人是谁,这种事自有伴同她们的宫娥报上去,夫妇二人听说女儿们都有了意中人,且个个都是世家豪门子弟,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至于新都郡主不曾选中。他们本也没指望这一场相亲会就解决所有女儿的终身大事,回头再挑几个少年才俊让她选择就是,因此也没太往心里去。尤其是韦妃,自己的三个亲生女儿都有了着落。别的事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她马上把名单誊录了一份,自己不敢单独面见那位厉害婆婆,便硬拉上丈夫,去后宫找武则天去了。女儿们都老大不小了。既然有所属意,那么该嫁的就要及时把婚事操办了。至于年纪还小的,也得先下了文定。

  这边相亲的事情结束了,政事堂才派人来通知那些正在蹴鞠的少年郎,说是宰相们要见他们。场上踢球的那些儿郎赶紧停下来,匆匆洗把脸,穿上衣袍,赶到政事堂去参见。

  那些宰相们也没点正经事儿要跟他们谈,只是不知所云地聊了几句,便打发他们离开了,弄得这些少年权贵子弟们个个莫名其妙,却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已经被那班郡主们瓜分一空了。

  ※※※※※※※※※※※※※※※※※※※※※※※※※

  杨帆到了京中,按照左骁卫大将军所给的地址找到王家在京的府邸,结果又扑了个空,此时王同皎正在政事堂莫名其妙地听讲,杨帆也不晓得他几时才会回来,便想拐弯回家瞧瞧。

  杨帆拨马出了王府所在的巷子,正欲离开尚善坊,迎面一户人家门户大开,七八辆各色香车从府中一一驶出,或西或东,各自散去。杨帆便策马往路边让了一让,自顾依旧前行。

  从这些车子来看,显然这是一次使相千金、豪门贵妇的聚会,从车辆款式和修饰就能看出来,这都是女人家的专车,车上修饰脂粉味儿太浓。

  杨帆瞄了一眼,认得那户人家是千金公主府,这位愈老愈活泼的千金公主素来喜欢交游宴饮,从她府上出来几名女客实属寻常事。

  从千金公主府出来的香车上,其中一辆车上坐的正是李裹儿,李裹儿款坐轻车,手中花枝轻摇,人面竟比花枝还要俏上三分。

  安乐郡主此番千金公主府一行非常愉快,很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喜欢这样的味道,她觉得自己就是为了这样的生活才来到这世上的,相比起来,她以前的十六年真算是白活了,这样的世界、这样的环境,才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今儿在千金公主府,她还饮了几杯葡萄酒,她是头一回品尝到这样醇美的酒,以前她哪有机会喝葡萄酒。只是当时觉得甜甜的有抹特殊的果香,甚是可口,这时才觉有点儿头晕。

  李裹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可是正在兴奋之中的她并无倦意,依旧兴致勃勃地四处观望着。

  一辆清油车,两头大青牛,车上用纱幔围起,外面瞧着车中影影绰绰,只见一道丽影,却难以看清她的模样,倒也省了她戴浅露的麻烦。而她从车中却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车上的一切,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无疑还是陌生的,也因而极富吸引力。

  李裹儿正在左顾右盼,路边一条颀长俊朗的身影忽然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人身着戎装。黑色的戎装有种金属般的质感,仿佛那是乌铁所铸,让人的身躯也显得异常阳刚魁梧。看他骑在马上,细腰乍背,剑眉星目,一眼瞧去,一股勃勃英气便扑面而来。

  李裹儿心中一喜,连忙叫道:“杨校尉!”

  说着,她急忙拨开那白色如雾的帷幔,向着窗外又叫一声:“杨哥哥!”

  杨帆正策马而行,忽闻车中有人招呼,定睛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车窗里探出一张明艳无俦的俏脸蛋儿,一条细金链儿的水滴玉坠正在她明净的额前随风轻摇,酒晕残妆,份外妖娆,正是李裹儿。

  杨帆心头一惊,两胯下意识地一紧,轻磕马腹,便想与那清油车快些错过去。李裹儿只道闹市街头他没听清楚,方才在席间还晓得扮小淑女,这时酒性渐渐上来,竟然一把扯开帷幔,跳到车辕上雀跃地大叫:“杨校尉!”

  这小美人儿发梳小双髻,戴金链儿抹额,穿鹅黄色的窄袖衫,套桃红色的半臂,着一条七彩斑斓的小间裙,又披着彩带长帛,容颜俏丽如仙,这一站上车辕,登时吸引了街头百姓们的注意。

  杨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勒住坐骑,在马上很矜持地向她拱拱手,点头道:“郡主!”

  “来来来,你快上车,都好几年不见你了呢。”

  杨帆吓了一跳,连忙道:“哪有那么久?”

  李裹儿向他扮个鬼脸,俏皮地笑道:“君不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乎?快上来!”

  说着,她似有些头晕,便先回了座位,拍着旁边空出的位置向杨帆招手。

  街上观望他们这一行人的越来越多,杨帆若与李裹儿不曾有过什么心中倒还坦然,此时心中有鬼,不免有些心虚,本来不想上车,可李裹儿招呼不已,他若再不上车,只怕要有更多的人注意他们了,只好硬着头皮扳鞍下马。

  旁边自有任威替他接过马缰绳,杨帆举步登车进了车厢,刚刚坐定身子,李裹儿便伸出玉臂俐落地一拉,将那帷幔又遮了起来。杨帆欲阻不及,赶紧正襟危坐,刻意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李裹儿毫无觉察,抬臀掩起纱幔,欲待坐回时嫌两人之间离得远了,小屁股一挪,偏生挨近了他,笑嘻嘻地问道:“我听说,你现在做了大将军啦,你的兵招齐了么?”

  车子不能在路上久停不动,此时又复缓缓前行,杨帆双手按在膝上,一副标准军姿,目不斜视地正容答道:“是!某现任归德中郎将,正在招募兵丁,如今合格兵丁已经过半,因‘千骑’严格,全部招齐怕还要一个月时间。”

  李裹儿瞧他这般模样,英姿飒爽,阳刚俊俏,心中偏有一种喜欢的感觉。

  在李显的子女当中,她是最常在祖母武则天身边走动的一个,已经知道杨帆如今所领这支人马的重要性。而且她更清楚父母双亲要想保住今时今日的地位,她要继续过现这样神仙般的日子,缺不了强力人物的支持。

  有千骑在手的杨帆,恰恰就是一个值得她家招揽的极有份量的人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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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三十五章 长街邂逅


      宫娥答道:“那位是河东裴氏子弟,名叫裴巽,现为太学生,文采很是出众。据他座师考语,来年若参加科考,定可高中进士的。”

  这个裴巽身材瘦弱一些,白净面皮,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一个读书郎,踢起球来比起杨慎交的健美英姿自然不可比拟,不过文质彬彬的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义安郡主跟三位嫡出姐妹素有攀比之意,一听这个意中人是河东裴氏子弟,同样是千年世家,家世出身不逊于弘农杨氏,心中更加满意,点点头道:“就是他了!”说罢示威似的向姐妹们一翘下巴,昂然而去。

  这些郡主因为是侧妃所生,彼此年龄相差不大,有的还是同岁,不像韦妃所生三女年龄明显差异,她们素知李馨雨性情,对她的跋扈早就习以为常,却也没人敢与之争,大家都是郡主,争男人这种事说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因此众郡主都默不作声,待李馨雨离去,这才各自集中精神,在剩下的儿郎中挑选自己属意的郎君。不一会儿,新宁郡主相中了太原王氏出身的王同皎,欢欢喜喜地离开,去向父亲禀报去了,永寿郡主则相中了京兆韦氏的韦鐬,之后也悄然离去。

  新都郡主性情懦弱、羞涩内敛,一直羞于开口择婿,结果被几位姐妹抢了先,等几个姐妹都选完了人,剩下几个虽然个个都是出身名门,但是要么长得太丑、要么五短身材,实在是看不上眼,再有方才被姐妹们选走的郎君一比,更加不令人满意。

  这一场鞠蹴也持续不了太久,身边宫娥悄声问了几遍。新都郡主才摇摇头,幽幽地道:“没得中意的,且由爹娘作主便是,我不选了,这便走罢!”

  庐陵王夫妇这次大规模选女婿,而且把武家作为联姻首选,正合武则天缓解武李冲突、联手共治天下的要求,因此得到了武则天的首肯和大力支持,若非如此。李显哪有胆量动用皇室和政事堂的一班宰相们做媒人,为女儿们从中牵线搭桥呢。

  此时庐陵王夫妇已经陆续得到消息,魏王武承嗣的儿子武延基一眼便相中了温柔大方、容貌秀丽的永泰郡主李仙惠,而梁王武三思的儿子武崇训对安乐郡主李裹儿更是一见钟情,夫妇二人闻言宽心大放。韦妃更是喜上眉梢。

  夫妇二人正高兴的当口儿,其他的女儿们也纷纷回来了,她们自然羞于向父亲亲口说明所选的心上人是谁,这种事自有伴同她们的宫娥报上去,夫妇二人听说女儿们都有了意中人,且个个都是世家豪门子弟,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至于新都郡主不曾选中。他们本也没指望这一场相亲会就解决所有女儿的终身大事,回头再挑几个少年才俊让她选择就是,因此也没太往心里去。尤其是韦妃,自己的三个亲生女儿都有了着落。别的事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她马上把名单誊录了一份,自己不敢单独面见那位厉害婆婆,便硬拉上丈夫,去后宫找武则天去了。女儿们都老大不小了。既然有所属意,那么该嫁的就要及时把婚事操办了。至于年纪还小的,也得先下了文定。

  这边相亲的事情结束了,政事堂才派人来通知那些正在蹴鞠的少年郎,说是宰相们要见他们。场上踢球的那些儿郎赶紧停下来,匆匆洗把脸,穿上衣袍,赶到政事堂去参见。

  那些宰相们也没点正经事儿要跟他们谈,只是不知所云地聊了几句,便打发他们离开了,弄得这些少年权贵子弟们个个莫名其妙,却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已经被那班郡主们瓜分一空了。

  ※※※※※※※※※※※※※※※※※※※※※※※※※

  杨帆到了京中,按照左骁卫大将军所给的地址找到王家在京的府邸,结果又扑了个空,此时王同皎正在政事堂莫名其妙地听讲,杨帆也不晓得他几时才会回来,便想拐弯回家瞧瞧。

  杨帆拨马出了王府所在的巷子,正欲离开尚善坊,迎面一户人家门户大开,七八辆各色香车从府中一一驶出,或西或东,各自散去。杨帆便策马往路边让了一让,自顾依旧前行。

  从这些车子来看,显然这是一次使相千金、豪门贵妇的聚会,从车辆款式和修饰就能看出来,这都是女人家的专车,车上修饰脂粉味儿太浓。

  杨帆瞄了一眼,认得那户人家是千金公主府,这位愈老愈活泼的千金公主素来喜欢交游宴饮,从她府上出来几名女客实属寻常事。

  从千金公主府出来的香车上,其中一辆车上坐的正是李裹儿,李裹儿款坐轻车,手中花枝轻摇,人面竟比花枝还要俏上三分。

  安乐郡主此番千金公主府一行非常愉快,很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喜欢这样的味道,她觉得自己就是为了这样的生活才来到这世上的,相比起来,她以前的十六年真算是白活了,这样的世界、这样的环境,才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今儿在千金公主府,她还饮了几杯葡萄酒,她是头一回品尝到这样醇美的酒,以前她哪有机会喝葡萄酒。只是当时觉得甜甜的有抹特殊的果香,甚是可口,这时才觉有点儿头晕。

  李裹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可是正在兴奋之中的她并无倦意,依旧兴致勃勃地四处观望着。

  一辆清油车,两头大青牛,车上用纱幔围起,外面瞧着车中影影绰绰,只见一道丽影,却难以看清她的模样,倒也省了她戴浅露的麻烦。而她从车中却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车上的一切,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无疑还是陌生的,也因而极富吸引力。

  李裹儿正在左顾右盼,路边一条颀长俊朗的身影忽然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人身着戎装。黑色的戎装有种金属般的质感,仿佛那是乌铁所铸,让人的身躯也显得异常阳刚魁梧。看他骑在马上,细腰乍背,剑眉星目,一眼瞧去,一股勃勃英气便扑面而来。

  李裹儿心中一喜,连忙叫道:“杨校尉!”

  说着,她急忙拨开那白色如雾的帷幔,向着窗外又叫一声:“杨哥哥!”

  杨帆正策马而行,忽闻车中有人招呼,定睛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车窗里探出一张明艳无俦的俏脸蛋儿,一条细金链儿的水滴玉坠正在她明净的额前随风轻摇,酒晕残妆,份外妖娆,正是李裹儿。

  杨帆心头一惊,两胯下意识地一紧,轻磕马腹,便想与那清油车快些错过去。李裹儿只道闹市街头他没听清楚,方才在席间还晓得扮小淑女,这时酒性渐渐上来,竟然一把扯开帷幔,跳到车辕上雀跃地大叫:“杨校尉!”

  这小美人儿发梳小双髻,戴金链儿抹额,穿鹅黄色的窄袖衫,套桃红色的半臂,着一条七彩斑斓的小间裙,又披着彩带长帛,容颜俏丽如仙,这一站上车辕,登时吸引了街头百姓们的注意。

  杨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勒住坐骑,在马上很矜持地向她拱拱手,点头道:“郡主!”

  “来来来,你快上车,都好几年不见你了呢。”

  杨帆吓了一跳,连忙道:“哪有那么久?”

  李裹儿向他扮个鬼脸,俏皮地笑道:“君不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乎?快上来!”

  说着,她似有些头晕,便先回了座位,拍着旁边空出的位置向杨帆招手。

  街上观望他们这一行人的越来越多,杨帆若与李裹儿不曾有过什么心中倒还坦然,此时心中有鬼,不免有些心虚,本来不想上车,可李裹儿招呼不已,他若再不上车,只怕要有更多的人注意他们了,只好硬着头皮扳鞍下马。

  旁边自有任威替他接过马缰绳,杨帆举步登车进了车厢,刚刚坐定身子,李裹儿便伸出玉臂俐落地一拉,将那帷幔又遮了起来。杨帆欲阻不及,赶紧正襟危坐,刻意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李裹儿毫无觉察,抬臀掩起纱幔,欲待坐回时嫌两人之间离得远了,小屁股一挪,偏生挨近了他,笑嘻嘻地问道:“我听说,你现在做了大将军啦,你的兵招齐了么?”

  车子不能在路上久停不动,此时又复缓缓前行,杨帆双手按在膝上,一副标准军姿,目不斜视地正容答道:“是!某现任归德中郎将,正在招募兵丁,如今合格兵丁已经过半,因‘千骑’严格,全部招齐怕还要一个月时间。”

  李裹儿瞧他这般模样,英姿飒爽,阳刚俊俏,心中偏有一种喜欢的感觉。

  在李显的子女当中,她是最常在祖母武则天身边走动的一个,已经知道杨帆如今所领这支人马的重要性。而且她更清楚父母双亲要想保住今时今日的地位,她要继续过现这样神仙般的日子,缺不了强力人物的支持。

  有千骑在手的杨帆,恰恰就是一个值得她家招揽的极有份量的人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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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三十六章 拥吻绯闻


      本能的喜欢,再加上利益的需要,李裹儿对他便更加亲热了,瞧他一副拘谨的模样,李裹儿“卟哧”一笑,轻轻挽住他的手臂,在他耳边柔声道:“你干嘛呀,人家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瞧你这样子,当初欺负人家的时候,那般龙精虎猛的劲头儿哪去了?”

  李裹儿说到这里,羞红之中一抹春意倏然漾过她的眉梢。杨帆心中一紧,赶紧四下看看,慎重告诫道:“郡主千万慎言,万一被人听进耳朵去,于你于我,都是大大地不妙。”

  裹儿酒意上头,丝毫不惧,娇嗔道:“你不怕做,还怕说么?”

  杨帆有苦难言,当初他只道这是一个美貌村姑,以他身份,占了一个村姑算什么大事儿,就算这姑娘还有父母高堂在,只消办完了大事之后,使人向她家里说明身份,他家里还不是一千一万个点头?

  谁晓得她竟是……,而且还是一个未出阁的!

  杨帆头疼不已,掌心都沁出汗来了。他如今可不是当年的那个愣头青了,他有家有业,而对方却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一旦事情败露,后果当真不堪设想。而这个年岁的女孩子做事又最是娇纵任性不计后果,他已经错过一回,如今可是万万不可再与她有所纠缠了。

  杨帆加重语气,神情严肃地道:“郡主!这件事不是说笑的!这里不是山村乡野,既便是山村乡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传出些什么绯闻艳事,都是灭顶之灾。洛阳是天子脚下,你是皇室贵胄,尤其需要谨慎!”

  裹儿听得脸色一紧。杨帆见吓住了她,心中一松,道:“我下车了,此番回城还有事情要做,郡主请慢走。”

  裹儿眸波一闪,突然说道:“你是说薛怀义么?”

  杨帆弯下腰去,正要伸手去拉帷幔,听到这句话动作顿时一僵。

  裹儿眼中讥诮之意一闪,慢悠悠地又道:“还是说……张易之、张昌宗?”

  裹儿当日可是被张氏兄弟的美色很是“惊讶”了一下的。因此对这对美人儿兄弟很是注意,这些日子她在宫里刻意结交些宫娥太监,在外面又与那些京都名媛来往密切,这些人恰恰都是喜欢搬弄唇舌的,所以一些流传在京的风流传闻她很快便一清二楚了。

  裹儿又一口气儿说了许多人名。有的杨帆听说过,有的他从未听过,不过听说过的那些人都是某位命妇贵女的面首或情人,由此看来,他没听过的那些名字怕也都是这般身份。裹儿进京不久,居然对此已全部了然。

  裹儿说到最后,语气忽然放缓了些。眼睛微微眯起,眸中露出一丝狐一般狡黠的光,慢悠悠地道:“还有我的姑姑太平公主……”

  杨帆心中一紧,忍不住问道:“她又怎么?”

  李裹儿狡黠地盯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问道:“有关她的事,是不是真的呢?”

  杨帆冷然一晒,故作镇静地道:“一些长舌妇搬弄是非,岂能当真?”

  李裹儿婉媚地一笑。伸手掠了掠鬓边的发丝,向他娇滴滴地眨眨眼睛。道:“是哦,那你和人家只是在车中坐坐,怕什么搬弄是非呢?”

  杨帆顿时语塞,李裹儿见状,突然又有些小紧张地问道:“你跟她……究竟是不是真的?”

  杨帆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因为他觉得李裹儿的神情语气貌似是……兴奋?没错,女人是喜欢打听八卦,可是听到一个和自己有过那般亲密关系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有关系,居然会是兴奋?

  杨帆根本无法理解李裹儿的心理,其实在李裹儿来说,此刻就像一个刚刚进城的乡下丫头,她有一种很严重的自卑心理,只是她掩饰的很好,愈是自卑,便用愈加的高傲来掩饰,所以无人察觉。

  那日在龙门,看到一身盛装的太平公主时,李裹儿立即就被太平公主展现出来的那种高贵、优雅、成熟、大方的贵妇气质所震慑,产生了一种天子仙妃般难以企及的感觉。

  当她从别的女人那里听说杨帆和太平公主的风流韵事时,她于震惊之外,并无一点伤心愤怒,而是惊讶和……荣幸!

  “原来我竟然有幸和那个仙妃般高雅高贵的女人拥有同一个男人,原来我也不是那么差劲儿!”

  这就是李裹儿的心理,与有荣焉,甚至是雀跃。

  自从得知张昌宗和张易之是她最为畏惧的那位祖母大人的禁脔,她就避之唯恐不及了,但是对杨帆不然。除了杨帆本身的健壮英俊,极讨女孩子喜欢的外表,以及他所拥有的值得李家争取的势力,还有这种很微妙的攀比心理在里面。

  李裹儿是极羡慕太平的风采的,她希望自己也能成为那样高贵典雅、光彩照人的贵妇人,同时她又不觉得自己父亲的这个妹妹,有什么大本事值得她畏惧的,所以她不像对张昌宗兄弟一样避忌。她想的是取而代之,对杨帆她有一种夺过来就是自己的胜利、就是自己超过了姑姑的感觉。

  杨帆完全不能理解李裹儿此时的心态,他皱了皱眉,道:“你也知道,我正奉谕募兵,今日进城,确有要事在手,不克久留,我真要走了。”

  车轮辘辘,行于闹市,帷幔之内,于酒醉之中的裹儿却似身在芙蓉小帐之内一般,浑然忘了一道纱幔之外就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她一把扯住作势欲走的杨帆,一双妙目水汪汪地瞟着他,含羞答答地道:“人家……人家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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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帆疑惑地道:“你想甚么?”

  李裹儿气极,在他腰眼上负气地拧了一把,娇嗔道:“自然是想要你了!非逼人家说出来不可么?”

  杨帆骇然道:“这是甚么地方?万万使不得!郡主,你刚进京,令尊地位未稳,此时方方面面、时时刻刻都当谨慎自省,千万不可出什么岔子,我还有事在身,真得告辞了,后会有期!”

  “慢着!”

  杨帆愈是胆怯,裹儿胆子越大,她双手挽住了杨帆的胳膊还不算,又抬起红锦小靴拦在杨帆身前,嘟起带着果香酒味儿的红嘟嘟小嘴儿,娇憨地道:“要走也成,你先亲人家一下!”

  “什么?”

  “就一下,亲了就放你走,要不然……哼!”

  红锦小靴量体订制,纤秀可爱,笔直的小腿白绫裹束,自裙下探出,缚于靴筒内,优美的腿形毕露无遗,此情此景,恰似撒娇弄痴的少女羁绊情郎,很有一种香艳诱人的味道,可杨帆心底却是怒火陡起。

  身为女子,一个不识大体、一个不知轻重、一个自以为是,此三者,在杨帆心中最是可憎,李裹儿此刻都犯了。

  杨帆心中暗生厌憎之意,可是此时此刻势必又不能和她翻脸,正犹豫间,李裹儿格格一笑,撅起带着果香味儿的诱人双唇,便向他吻来,这边刚刚作势欲吻,恰好车子驶过路口,一阵风来,又无坊墙阻挡,刮得帷幔登时一飘。

  旁边正有一人牵驴而行,驴背上驮了一捆柴禾,走得风风火火,帷幔一飘,被柴禾刮住,“嗤啦”一声,围住车子的纱幔登时被扯去整整一幅,将车中二人撮唇欲吻的情景大白于天下。

  街上行人咋见如此景观,登时一静,随即大哗,杨帆不由大惊失色。

  那牵着驴子的人被一幅帷幔都盖住了,他手忙脚乱地扯下帷幔,一见是位贵人的轻车,车上一男一女,男子正用一种杀人的目光盯着他,慌忙大叫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从路上经过!”

  杨帆瞧这牵驴汉子,貌似有点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

  这牵驴的汉子正是当初险些把刚回洛阳的狄仁杰从驴背上跌下来摔死的那个阿呆,这时街头一阵骚动,杨帆也不能大剌剌地在车上坐着了,赶紧跳下轻车,爬上马背,领着几名忍俊不禁的侍卫飞骑而去。

  这时有那好心路人对仍自大声辩白的阿呆低喝道:“呆子!还不跑,等着赔钱么?”

  阿呆顿时福至心灵,急忙牵起驴子就跑,他也机灵,不沿大道而行,马上拐进一座坊中,在小巷里三转五转,觉得已经甩脱了追兵,这才心有余悸地站住脚步,回头一看,一幅上好的宫纱还在驴背上,这一幅纱可价值不菲,不禁又嘿嘿傻乐起来。

  那边长街上,陡然被人看见二人作势欲吻的场面,李裹儿也是羞窘不已,偏偏那遮掩车子的帷幔又被那个牵驴的呆子带跑了,只得吩咐人赶紧催车前行离开此地。那些百姓们眼见如此风流一幕,男的俊俏女的妩媚,自然是啧啧赞叹。

  出事地点就在尚善坊坊口,尚善坊多豪门贵戚,在此出入的有很多是豪门子弟与奴仆,其中有人是认得杨帆的,登时大声把他的身份报了出来,众百姓一听竟是杨帆,不由抚掌大叹:“名不虚传,果然不愧是洛阳第一风流种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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