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架空历史] 国色生枭(12月26日 更新至“第一五九零章 精兵引路”)

0
  第九七零章 锄奸堂


      傅裕盛摇头道:“并无证据。只是公孙大人被朱凌岳的部下抓住之后,就一直秘密关押着,而且也是秘密审讯,公孙大人就算是冤屈的,那也是无处伸冤。”

      楚欢问道:“如果果真是有人要冤枉公孙大人,又会是何人冤枉?而且将公孙大人打成卖国贼,对那些冤枉他的人又有何好处?”

      苏老太爷轻抚长须,正襟危坐,钱伯夷和洪胜涛对视一眼,并没有立刻开口,傅裕盛左右看了看,瞧见其他几人并没有开口的意思,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总督大人,有些话本不该说,我没有凭据,就算说出来,倒有信口开河之嫌,只是……!”

      楚欢立刻摆手笑道:“傅前辈千万不要这样想,这是在侧厅,今日与几位相见,只是晚辈与前辈喝茶说话,并无其他顾忌……你有话但讲无妨,即使说错了,大伙儿也不会多心。”

      傅裕盛脸上微显欣慰之色,这才道:“大人,不知你是否知晓,如今西关道一半的官员,都是朱凌岳及其党羽保荐。”

      “朱凌岳?”楚欢面不改色,“傅前辈是说天山道的朱总督?”

      “正是。”傅裕盛道:“西梁军打进雁门关之前,西北三道,西关最强,天山道则是最弱……可是西梁兵打过来之后,陆玄弃城而逃,北山的肖焕章销声匿迹,倒只有朱凌岳率军出阵,当时西关一片混乱,兵民不分,朱凌岳却也是重整兵马,收拢溃兵,构筑防线……正是他的一番作为,反倒是让他名声鹊起,西北的兵民将他当作了就行看待,便是我们,当初也认为朱凌岳是大大的英雄……!”

      “那后来又如何?”

      “余不屈大将军来到西北,主理军务,政务却大都是交给朱凌岳,朱凌岳的权势,遍及整个西北。”老太爷终于叹道:“总督大人应该也有耳闻,朱凌岳曾一度被称为三道总督,西北局势,朝廷第一个依靠余不屈,第二个就是靠着朱凌岳。”

      楚欢点头道:“此时我略有耳闻,三道总督的名号,我也是听说过。”

      “西关总督陆玄弃城而逃,后来被神衣卫搜捕出来,北山总督肖焕章据说病的起不了床,政事不理,再加上朱凌岳当时的威望如日中天,他的手脚触及三道,三道政事,都是他来处理。”老太爷缓缓道:“余不屈只管军务,朱凌岳管理政务以及后勤,余不屈还在的时候,朱凌岳就已经开始排除异己,那时候几乎是三天两头就有弹劾的折子往京中呈过去,朝廷对他十分的信任,每一道折子上去,隔不了多久,西北这边就会有官员落马,而他以打着用人唯贤的名义,却在西北三道各州府县都安插自己的人手……!”

      楚欢皱眉道:“老太爷,莫非西关各州府县也有许多他安排的官员?”

      “大人,你自己想啊,北山道肖焕章也不是善茬,而且在北山根基很深,朱凌岳却还是利用各种手段罢黜了许多北山的官员,北山各州府县安插了诸多朱凌岳的旧部,北山有肖焕章镇住,他都能如此,西关的情势,可比北山要容易得多。”老太爷抚须道:“西关几乎全境沦陷,陆玄逃之夭夭,其下的官员十之七八也都是逃走,许多人还真是投到了西梁人那边,成了卖国之贼。据说朱凌岳当初专门聚拢了一群江湖义士,组建了一个锄奸堂,这锄奸堂里都是一群艺高胆大之辈……!”

      老太爷还没说完,傅裕盛已经冷笑道:“一开始我也觉着这锄奸堂是精忠报国,可是现在看来,那位朱总督只怕是早有图谋,他建立锄奸堂,看似是为了铲除奸人,但我却觉着是为了拉拢江湖异士。西梁兵打进来之后,许多三教九流的江湖异客经常会刺杀西梁军,不过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是朱凌岳建下锄奸堂之后,那些江湖异客就全都投奔到了锄奸堂,据说锄奸堂前前后后有好几百人加入进去……!”

      楚欢问道:“这锄奸堂是用来刺杀西梁人?”

      “除了西梁人,最紧要的是刺杀那些投靠西梁人的秦国官员。”老太爷道:“不过……如今已经成了朱凌岳用来搜罗官员罪证的工具。”

      “工具?”

      “正是,余不屈还没有离世之前,锄奸堂就已经开始为朱凌岳搜找官员的罪证,那时候就有一大批官员落马,其中最大的就是陆玄。”老太爷解释道:“锄奸堂查照了陆玄许多的罪证,后来陆玄更是被神衣卫押赴京城处斩,锄奸堂搜罗的罪证,也由朱凌岳交给神衣卫带回了京城。”

      楚欢微微颔首。

      “锄奸堂搜罗了许多西关官员的罪证,现如今西关各州府县的官员,十之六七都已经更换。”老太爷解释道:“就说这朔泉府城的各司衙门,一大半都是新官上任,六司衙门,只有工部和礼部还是前任主事,其他四司,上下官员几乎都换了个遍,工部和礼部的主事虽然还没有更换,但是这两司衙门下面许多官吏却已经换了不少。”

      傅裕盛紧跟着道:“大人,今日北望楼发生的事情,其实就是那帮人搞的鬼,以东方信为首,那帮人大都是朱凌岳保举上来,他们结成一党,大人初来乍到,他们那般无礼,本就是要给大人一个下马威……!”顿了顿,“大人,公孙大人本来是越州知州,他当初在西关的威望,可不在总督陆玄之下,而且陆玄虽然是个庸才,可是有一件事情却做得不差,那就是重用公孙大人,许多的事情都放手让公孙大人去做……!”

      楚欢轻叹道:“其实身在高位,有时候并不需要本身有多大的才干,对身居高位者来说,最需要的能耐,就是善于看人,善于用人,能识人用人,便是一个能人了。”顿了顿,道:“只可惜这位陆总督的胆子小了些……!”

      “大人说的不错,陆玄善用公孙大人,算是他的政绩之一了。”老太爷道:“公孙楚为人有才干,而且说起识人之明,他更是当之无愧,他以前施行官员考核之策,每两年对官员进行一次考核,所以西关各州府县以前还是有不少能臣干吏……!”

      傅裕盛此时终于道:“大人,其实正因如此,公孙大人才会被冤枉。”

      楚欢抬手道:“傅前辈此话怎讲?”

      “朱凌岳居功自傲,他此前一直以西北三道总督自居,如今西梁人退了,他也舍不得丢下手里的权势。”傅裕盛对朱凌岳显然是意见颇大,“如果公孙大人不被打成卖国贼,那么公孙大人就是抗敌的英雄,陆玄一死,最有希望接替陆玄担任西关总督的,自然就是公孙大人。”

      楚欢表示赞同道:“此言不差,如果公孙楚没有被安上卖国贼的罪名,以他的才干以及在西关的威望,倒真是最适合西关总督的人选。”

      “公孙大人如果是西关总督,朱凌岳想要对西关的军政事务指手画脚,那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傅裕盛道:“所以将公孙大人打成卖国贼,才能让他有机会将手脚伸到西关,如今西关道各州府县的官员,很多都是与他有关系,掌握军权的东方信,此前是朱凌岳的嫡系,如今的越州知州董世珍,此前是西关户部司的主事,如今却成为越州知州,没有朱凌岳的支持,他也坐不了这个位置。”

      “哦?”楚欢奇道:“董世珍是以前户部司的主事?”

      “正是。”傅裕盛握起拳头,“说起来,这董世珍当年还是公孙大人提拔起来,如果不是公孙大人提拔,董世珍不可能进入府城六司当上户部主事,可是公孙大人被冤枉,他不但不为公孙大人鸣冤,反倒是与朱凌岳那帮人勾结在一起……!”说到这里,眼角已经开始抽搐起来。

      楚欢沉默一阵,终于问道:“此番除了公孙楚,还要处斩一批官员?那批官员也都是西关以前的官吏?”

      “其实此番随同公孙大人一同被处斩的,也大都是公孙大人以前提拔的官员。”傅裕盛道:“告示上说,除了公孙大人,还有十三名官员要被一同处决,几个月前就已经审讯定案,然后将案宗送到了京城,是圣上交代给京城刑部批文,已经批文处斩。”

      楚欢若有所思,微带笑容道:“看来我倒是赶得巧,今日刚刚赶到朔泉赴任,明日就要看到被官员被斩……!”

      傅裕盛忍不住道:“大人,处斩公孙大人,是由刑部司选日子,他们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等到明日,大人难道不觉得他们是故意这样做吗?”

      苏老太爷咳嗽两声,傅裕盛也知道自己激动之下,许多不该在明面说的话忍不住说了出来,脸色有些尴尬。

      楚欢看在眼中,心中反倒是舒坦,今日西关七姓中的四大家族前来,并没有拘束,倒是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这让楚欢颇为满意,至少表明这几家对自己的态度十分的友善,傅裕盛作为傅家家主,以他的年纪和身份,绝对不是一个轻易表露自己态度的人,说话也必然十分谨慎,可是今日却能敞开肺腑说话,这只能表明这些话憋在傅裕盛心中很久,能够将憋在心里的话说给自己听,楚欢已经敏锐地捕捉到,恐怕西关七姓已经将自己当作了靠山。

TOP

0
  第九七一章 官商一体


      民间俗语,官商勾结,却也并非无因。

      官府与商绅走在一起,只因为对于双方来说,只有捆绑在一起,才能让彼此的利益得到最大的保证,商绅需要官府下达一系列对他们有力的政策,让他们从中获取巨大的利益,而官府想要在一地稳固,也必须要由当地的士绅家族支持,无论是经济以及威望方面,甚至在各项命令的实施过程中,地方官府都需要商绅的鼎力相助。

      楚欢明白这个道理。

      他十分清楚,自己便是武功再高,智谋再强,可是如果没有当地士绅的支持,根本没有办法在这边立足。

      令不通政不行,一个人的能耐便是再大,没有庞大的势力支撑,就等若只有一颗头,却没有身体和手脚,根本做不成任何事情。

      西关七姓今夜主动前来,楚欢知道他们应该就是向自己示好前来,实际上在北望楼的时候,楚欢就已经感觉到一丝异样的端倪。

      如今实权是在东方信和董世珍这干人的手中,越州的商会会长,不是西关七姓的任何一个,却是一个从北山而来的士绅,这已经是大大反常的事情,楚欢很清楚,如果没有东方信那干人在背后的支持,高廉绝不可能成为越州商会会长,据说不仅仅是高廉,从北山席卷过来的商绅不在少数,这些人已经形成一股外来势力,楚欢已经感觉到,这股外来势力已经与东方信这股官场势力勾结在了一起。

      西关七姓,是西关本土势力,在这次的动荡之中,朱凌岳的天山一派,称得上是趁火打劫,对西关的官吏好一番痛击,西关的官场势力几乎算得上是土崩瓦解,从上到下已经经过了一场重新洗牌,而西关除了官场这一支势力,另一支便是以西关七姓为首的地方士绅势力。

      官场势力与士绅势力本是相辅相成,互相共存,官场势力一倒,地方士绅就处于危险境地,而高廉这股外来士绅势力,寻觅机会,进入西关,理所当然地与东方信这股外来官场势力走在一起,狼狈为奸,对西关本土的士绅势力进行打压。

      楚欢甚至已经感觉到,西关本土士绅对于自己的到来,是充满了欢喜之心。

      毫无疑问,西关七姓为代表的西关本土士绅势力,处在一个最为险峻的时候,他们曾经翻云覆雨的财力,是其他两道士绅无法对抗的,但是在战争中遭受到致命重创的西关士绅,如今在财力上反而无法与外来士绅相比,如果没有官府的支持,西关七姓接下来的道路将会极其艰辛,甚至很有可能在不久之后便消失在士绅集团之中。

      他们想要存在下去,必须要有官府的支持,可是东方信和董世珍代表的官场势力,却视他们为敌,在这种情况下,空降到西关的楚欢,在西关士绅的眼中,无疑是救命稻草,虽然楚欢本身也属于外来人,可是因为此前楚欢帮助过西关士绅,所以在西关士绅的眼中,楚欢就成了他们心中的自己人,而他们也确实需要这样一个“自己人”。

      对他们来说,楚欢就是他们的最后希望。

      反过来对于楚欢来说,从进入朔泉城之后,就已经被东方信和高廉结成的那支官绅集团所排斥,那支外来集团视楚欢为敌人,楚欢在这种情况下,也算得上是单枪匹马,他确实也需要本土士绅集团的支持,所以无论是楚欢本人,还是西关七姓为代表的本土士绅,都明白自己的利益所在,也明白对方是自己必须要结成同盟的盟友,所以西关七姓今夜前来示好,而且敞开心扉,本身就是坦诚地表示了结为同盟的意思。

      茶水已经凉了,但是大家都没有去动茶水,楚欢先前对西北的形势还是不大清晰,但是此时与西关七姓一番言谈,脑中的轮廓也就渐渐清晰下来。

      “老太爷,其实我到现在还不大明白,高廉是如何成为商会会长的?”楚欢再次问出先前的疑问,“推选会长,总不能是官府说了算,那是需要商会的会员共同推选,越州商会会长的位置,自然也需要越州各位商会会员的赞成……!”扫视了在座四大家族的家主一眼,“你们几位,自然是无可争议的商会会员……!”说到这里,楚欢并没有再问下去,但是意思却已经很明显,既然是推选越州商会会长,越州本土的大小商绅肯定要参加,有你们四大家族为首,本土士绅虽然如今衰败,可是势力人脉还在,只要四大家族反对,不可能让一个外来的士绅骑在本土商绅的头上。

      老太爷抚须长叹道:“从北山过来的士绅,数量众多,此前他们想着出粮租地,拿出粮食来,以租地为名,将我们的土地占据过去。后来这图谋无法得逞,他们就变了法儿,不从我们西关七姓下手,却从其他人下手……西关的小地主也不在少数,这些人当初逃难,带不走土地,只能带走地契……高廉这帮人,便趁机用极低的价格,买下了许多的土地……!”

      钱伯夷也是苦笑道:“那时候吃饭都成问题,能够将土地换成粮食,虽然舍不得,却也没有法子,所以北山许多的士绅都是在越州买下了许多的土地,还种上了庄稼,如今他们自称是西关人,土地在他们手中,也是无法辩驳。”

      “召开商会的时候,我们倒也都去了。”洪胜涛接着道:“也就不久前的事儿,商会召开,董世珍和东方信既然也参加了进去,而且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上会顺利召开,兵马围住了会馆……连续推选数次,头两次都是苏老太爷当选,高廉那帮人就喊着不公道,东方信也不让解散会议……那会议僵持了一天一夜,大伙儿都瞧出来,如果不让高廉当选,谁也走不出会馆,最终……!”说到这里,眼中显出几分愤慨之色。

      楚欢明白过来,敢情高廉当上会长,竟是用如此卑鄙无耻的手段。

      正在此时,忽听得外面传来孙子空声音:“师傅,有人求见!”

      楚欢皱眉道:“何人?”

      “他自称是刑部司的人。”孙子空道:“说是有急事求见。”

      楚欢想了一想,道:“叫他过来吧。”起身道:“几位前辈稍坐,我去看一下,立刻过来。”出了门,到得院外,见到孙子空已经带了一人过来。

      那人见到楚欢,急忙上前来,拱手道:“总督大人,艾主事派小人前来禀报大人,明日午时三刻,会在东市处斩重犯,到时候还请总督大人前往观刑!”

      楚欢面无表情,背负双手问道:“你们艾大人很忙吗?他自己为何不来禀报?”

      “明日要处斩重犯,主事大人连夜安排,事情繁多,所以派小人前来。”那人抬头看了楚欢一眼,“不知总督大人明日是否能够到场?”

      楚欢淡淡道:“告诉艾宗,不但本督会到场,其他官员也都要到场观刑!”

      “总督大人放心,知州大人和东方将军以及各司衙门的大小官员都会到场。”那人立刻道:“艾主事说,处斩的都是朝廷要犯,当众行刑,也是为了杀一儆百!”

      “好个杀一儆百。”楚欢面无表情道,“你下去吧,明日午时,本督会到场。”

      等那人退下,楚欢返回侧厅,将此事告诉诸人,傅裕盛已经握拳道:“大人,艾宗真是好大胆子,这般事情,应该由他亲自前来向大人禀报,他却派出一名小吏,这是成心羞辱大人……而且请大人观刑,那也是心存不良。”

      楚欢含笑道:“其实我倒真想看看,他们究竟想搞什么鬼。”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随即嘴角泛起笑容,道:“我只怕他们到时候会后悔邀请本督参加观刑。”不再谈论此事,看向苏老太爷,问道:“老太爷,西关发生瘟疫,你们可知晓?”

      老太爷立刻点头道:“已经知晓,其实情况已经十分不好,据说已经有不少人因为瘟疫而死……朔泉城内,东方信倒是派人四处巡查,只要见到身体溃烂者,无论是否是感染瘟疫,都会押到北城外三十里处临时建造的营地,而且朔泉城各城门都会严加查看,防止瘟疫感染者入城……!”

      楚欢皱眉道:“东方信他们可想出对付瘟疫的法子?”

      “并无听说他们想出什么好法子。”老太爷也是眉头锁起,“只是听说董世珍下令越州各府县严查患病者,在各府各县各村都是搜找瘟疫感染者,一旦找到,即刻关进临时搭建的收容营地……!”

      钱伯夷忙道:“我刚刚还听说,收容营地每天都会死不少人,死了之后,立刻就会被烧了尸首……!”皱眉道:“只是这样做,根本无济于事,每日里感染瘟疫的人越来越多……官府如果不想出其它法子,只是将搜找到的患者投进收容营,这是治标不治本,挡不住瘟疫蔓延……!”

      老太爷神情肃然,看着楚欢道:“总督大人,当务之急,不在别处,就在瘟疫,如果这次瘟疫不能挡住,只怕对大人会十分不利……!”

      楚欢微微颔首,心里明白老太爷的意思,却是想着,裴绩那边正在加紧研制配方,却也不知道裴绩什么时候能赶过来。

TOP

0
  第九七六章 葫芦里卖药


      东方信和艾宗听到信笺有问题,顿时都是双眉舒展,喜上眉梢,东方信已经是抢上前来,问道:“有什么问题?这信函,是不是假的?”

      老者忐忑看了楚欢一眼,东方信却已经沉声道:“本将可警告你们,在这里不许说一句假话,若是信口开河,本将饶不了你们……快说,这信函是不是假的?”

      楚欢也是背负双手,淡定道:“是真是假,你们据实而言,东方将军说的不错,在这里,若是信口开河胡言乱语,本督也是饶不了的。”

      老者终于道:“启禀大人,上面的字迹,小老不敢确定真假,但是如果说这封信函是曾经写给肖天问的,恐怕是大有问题!”

      “哦?”楚欢笑道:“有什么问题?”

      老者指着手中信函道:“这封信函是假造的!”

      东方信和艾宗对视一眼,如释重负,艾宗顿时神奇起来,立刻问道:“你是说这信函是伪造的?”

      “这封信笺乍一看上去,枯黄卷折,似乎存在很久。”老者解释道:“但是小老闻到信笺上有一股子沥油味道……!”

      “沥油?”楚欢眉头皱起,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回大人话,沥油是一种油,这种油最大的用途,就是以假乱真……!”老者一本正经解释,“有不少人伪造古董字画,就喜欢使用这种沥油。将制造出来的桌椅,现在沥油之中浸泡数日,然后再涂上油漆,再重新放入沥油之中浸泡,拿出来之后,粗粗看上去,就好像是经过了很多年头的古董,一些书画,也同样可以用这种招数,不明真相的人,就会以为年头极久,很容易以假乱真。”

      “原来如此。”楚欢若有所思,“那你们的意思是说,本督昨日搜找到的这些信函,也是在沥油之中浸泡过?”

      老者点头道:“正是,这信函乍一看上去,好像已经写了一两年甚至更久,但是这信函假做的太粗糙,纸张在手中一过,就知道是新造出来的纸,不会超过三个月,仅凭这一点,就可以判断这封信最长时间也只存在三个月,西梁人那时候已经退走……!”

      东方信握拳冷笑道:“三个月之前?那时候西梁人早就没影了,难道明知道西梁人已经撤走,董大人和艾大人他们还要愚蠢地给肖天问写密函?就算真是最近要给肖天问写密函,那也该是送到西梁去,怎可能出现在总督府?”他斜了楚欢一眼,不无得意道:“楚大人,看来真的是有人伪造罪证,陷害董大人他们了。”

      楚欢点头叹道:“看来果真是如此了。”问那老者,“除了从纸张上看,是否还有其他法子判断真伪?”

      旁边一名老者似乎担心功劳被全部抢走,插嘴道:“大人,还可以验墨!”

      “验墨?”楚欢眼睛闪动,“何为验墨?”

      那人解释道:“如果大人同意,可以将信笺放入添加过醋的水中,那么沥油很快就能被涤开,只要伏在信笺上面的沥油消失,小老便可以通过墨迹,判断信函书写的时间……!”为了表示谦虚,又道:“只要在书画之上稍有造诣,应该都能够判断出书写的时间。”

      楚欢微笑道:“原来如此。”向四下里道:“诸位,刚才几位长者已经做出评定,本督昨晚在总督府搜找到的信笺原来都是有人伪造的,是有意陷害董知州他们,幸好诸位长者慧眼识字,分辨出了真假……一切正如本督所料,这些信函是伪造,董知州他们是受冤屈……!”

      人们都是面面相觑,不少人都是窃窃私语,方才楚欢拿出昨夜搜找到的信函,不少人都以为楚欢是想通过这些密函,将董知州一干人等拉下马来,可是事情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发展,楚欢拿出来证据,最终竟是又找出人来,将自己手中的证据推翻,大家一时间都猜不透,楚欢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倒是那位董知州,此时已经坐在椅子上,东方信和艾宗脸上神色已经舒展开,可是董知州的神色却是有些难看起来,他虽然极力克制,但是双眉微锁的表情,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楚欢这才含笑向艾宗和东方信询问道:“这四位长者的判断,不知两位意下如何?若是两位大人觉得他们说的话不可信,我们还可以另找人来验证!”

      艾宗立刻道:“四位长者德高望重,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人,他们对书画经验丰富,既然他们都认同这些信函是伪造的,我们自然是相信。”

      楚欢含笑点头道:“如此甚好。”

      东方信向刑台上看了一眼,道:“总督大人,既然董知州和艾大人都已经洗清,就不要耽搁行刑了。大家都还有公务在身,总不能今日将时间都耽搁在这里。”

      楚欢笑道:“董知州和艾大人是清白的,莫非公孙楚他们不是清白的?”

      东方信立刻道:“刑部定罪,都已经发下了处斩的批文,难道总督大人真的想和朝廷的命令相抗?”

      “本督刚才就说过,一视同仁。”楚欢淡淡道:“既然四位长者检验了陷害董知州他们的信函,自然还要劳烦他们验证一下公孙楚通敌的信函。”

      东方信眉头一紧,正要说话,楚欢却已经将手中的几份信函递给了几位老者,这都是公孙楚通敌的罪证,几位老者接在手中,已经开始检验起来,很快,就有一人道:“大人,这信笺的纸张,确实也经过了沥油的浸泡。”

      东方信和艾宗脸色为之一变。

      “纸张是什么时候的?”楚欢立刻问道。

      有人回道:“纸张的年头应该很久,至少是在三年以上。”

      东方信冷笑道:“西梁人撤兵,不到半年,他们攻下朔泉城的时候,也不过两年前的事儿……三年前的信笺,那是在朔泉城陷落之前就存在了……!”

      楚欢背负双手,瞥了东方信一眼,摇头道:“东方将军似乎没有听清他们说什么,本督代替他们重新解释一遍,他们的意思是说,这用来书写密函的纸张,至少存在了三年,并不是说这些信函是在三年前便写下……几位长者,本督解释的没有错吧?”

      “大人说的正是。”几位老者齐齐拱手。

      楚欢问道:“那么几位是否能判断,这信函上的笔墨,是何时写上去的?”

      立刻有人道:“只要备一盆放有陈醋的清水,小老几人大致可以判断出一二……!”

      楚欢立刻吩咐道:“轩辕将军,按照几位长者的意思,备两盆水。”

      轩辕胜才立时亲自下去备水,围观的军民此时都被勾起了好奇之心,只觉得现在发生的事儿,比砍人头似乎有趣得多,众人也都不敢大声喧哗,静静观看观刑台上的情景,都想知道这位新官上任的总督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两盆水很快就送上来,东方信盯着几名老者看,渐渐也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劲,沉声道:“且慢!”

      楚欢平静道:“东方将军有何指教?”

      “这四人是从哪里来的?”东方信皱眉道:“他们是什么身份,楚大人,咱们随便就拉四个观刑者作为评定人,而且评定如此大事,是不是太草率了?”

      楚欢叹道:“可是刚才验证董知州他们的书函时,东方将军和艾大人似乎并无异议……哦,对了,艾大人刚才还夸赞四位长者德高望重,饱读诗书,绝对值得信任,艾大人,你自己的话,你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忘记吧?众目睽睽,刚才你说的话,大伙儿都是听到,你自己忘记了,大伙儿可以帮你记起来。”

      艾宗此时忽然觉得不知不觉中,自己似乎被楚欢卷进了一个圈套之中,不但是自己,东方信似乎也被卷了进去。

      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的话,艾宗当然无法否认,他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楚欢再不理会东方信,吩咐四名老者,“你们可以开始了。”

      四名老者看起来年迈,但是动作却不缓慢,互相帮衬着,将两封信函放入了添有陈醋的清水之中,没过多久,纸张湿润,漂浮在水面上,四名老者围在水盆边观察片刻,一人正要说话,东方信立刻道:“且慢!”

      楚欢皱起眉头,但却还是耐着脾气道:“东方将军又要做什么?”

      “既然你们四人都有能耐看出笔墨的时间,那么给你们纸笔,你们都不许说一个字,将自己的判断时间写在纸张上。”东方信冷冷道:“本将倒要看看,你们四人是否真有那样的本事……!”随即又往前走出几步,大声道:“还有谁有能耐看出笔墨书写的时间,站出来,本将重赏!”

      当下又有不少人站出来,东方信随手点了两个人,令二人上来,“你二人既然也有本事,不妨也过去瞧瞧,将答案也写在纸上……!”瞥了楚欢一眼,道:“如果六人判断的时间大致相同,那么就能确定这几封信函书写的时间了!”

      那两人称是,东方信一面令人取来纸笔,一面等待着六人观察笔墨,纸笔取来,共有六份,六人分成三组,背面相对,等得东方信道:“都写出答案吧!”六人这才卷起袖子,去过狼毫,蘸墨在纸上写下了自己判断的时间。

TOP

0
  第九七七章 致命一击


      待得六人在纸上写下答案,东方信这才令六人一字排开站着,一声令下,吩咐六人将纸张的答案亮出来,观刑台下面的人潮蠕动,即使有不识字的,此时却也就是往前挤,倒似乎那些纸上画的都是绝世仙境,看上一眼就能延年益寿一样。

      不但是观刑的百姓,观刑台上的官员们此时也都凑过来,都往那些纸张上瞧过去,东方信瞧见六人写出的答案,脸色终究还是变了。

      楚欢此时已经背负双手走过来,见到六张纸上的答案,双眉微扬,似乎松下了大大一口气,只是他神情淡定,谁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东方将军,诸位大人,你们都看清楚了?”楚欢缓缓道:“六人的答案,几乎相同,最长时间,是在八个月左右,最短的时间,是在六个月左右……!”扫视众人一眼,“换句话说,公孙楚的这些罪证,着墨的时间是在前六个月至八个月之间……!”

      董世珍并没有挤过来看,他似乎早已经知道答案,眼角抽搐,坐在椅子上,瞅了东方信一样,嘴中嘟囔了一句什么,只是此时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楚欢身上,倒无人去董世珍,谁也没有在意董世珍现在的表情。

      艾宗毕竟不是蠢笨之人,否则也轮不到他坐上刑部司主事的位置,方才因为事涉己身,心下慌张,乱了方寸,此时却已经明白,今日似乎已经是被楚欢狠狠算计了一道。

      “艾大人,想必你不会对这样的结果有怀疑。”楚欢看着艾宗,“这几位长者,刚才判断出诬陷艾大人的信函是假的,那么现在断定公孙楚这几份信函是在前六个月至八个月之间写下,想必也不存在任何疑问了。”不等艾宗说话,盯着东方信道:“东方将军,六人之中,有两人是你挑选出来,现在答案已经出来,六人判断出,这份信函着墨的时间,最多不超过八个月,不知你可还有疑问?”

      东方信拳头握起,他已经明白了什么,却还是问道:“那又如何?”

      “看来东方将军真的糊涂了。”楚欢叹道:“朔泉城是在两年之前就被西梁人攻破,如果说这些罪证是真的,那么公孙楚至少也是在城破之前与肖天问有过暗通,可是现在这些信函,只有八个月的时间,八个月之前,这些信函根本就不存在……本督很奇怪,半年前,正是西梁兵马撤军之时,这些信函在那个时候出现,莫非公孙楚是在西梁兵马车里的时候才开始与肖天问通信?即使如此,心里的内容也是不对,信函之中,清清楚楚写明白,公孙楚是准备献出朔泉城,乞求西梁人给予荣华富贵……可是早在两年前朔泉城就已经被攻破,八个月前,公孙楚还是西梁人的俘虏,又何来县城一说?”

      楚欢的声音渐渐冷淡起来,东方信张了张嘴,他本不是能言善辩之人,此时却也知道楚欢所言句句如刀,事实俱在,根本无法辩驳。

      艾宗此时也是满头大汗,他此时终于明白,楚欢今日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对董世珍这些官员下手,他声称昨夜寻到一些秘函,一开始让人误会是要用这些信函对付董世珍一干人,可是其最终的目的,却是通过伪造的信函,来证明公孙楚的罪证也是假的。

      东方信此时不知如何辩解,此时倒是想起,自己这边应该还有个能言善辩的董世珍,急忙往董世珍瞧过去,却见到董世珍坐在椅子上,却是转过脸去,到似乎并不在意这边发生的一切。

      楚欢却已经含笑道:“董知州!”

      董世珍身体一震,瞬间起身,急忙过来,拱手笑道:“总督大人有何吩咐?”

      “方才验证的信函,是艾主事亲自去往刑部司取过来,应该不存在任何问题。”楚欢含笑道:“现在检验出,这些信函最早在八个月前写,最晚也是六个月下,如此看来,公孙楚等人所谓的罪证,看来并不成立……常言道的好,要定人罪,需要人证物证,如今物证已经不成立,却不知董大人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董世珍勉强笑道:“如果真是如此,这些罪证当然是假的。”

      楚欢点头道:“看来西梁人果真是阴险的很。董大人,这公孙楚他们是何时被抓进大狱?”

      “半年前西梁的兵马已经撤出西关,朱总督率部收复了朔泉城。”董世珍只能解释道:“兵马在朔泉内外搜找,找到了不少当初被西梁人俘虏的官员,公孙楚这些人就在其中……这公孙楚当时就住在知州府,朱总督的部下在总督府搜找到这些信函,便派人将公孙楚等人拘押下狱,这件案子当时也就交给了刑部司处理……!”

      楚欢叹道:“也就是说,在朱总督派人搜查总督府之前,西梁人才刚刚伪造了这些信函,正如此番本督所遇的事情一样,本督在总督府找寻到的这些信函,恐怕也是西梁的细作刚刚伪造出来,藏在总督府,这才被本督所得……究其原因,他们就是想让我们内部涣散,互相为敌……!”

      董世珍拱手道:“大人英明。”

      “既然公孙楚的罪证都是假的,也就是说,公孙楚投敌叛国的定论并不成立。”楚欢叹道:“反倒是西梁人故意伪造这些信函,却恰恰证明公孙楚等人的清白,如果公孙楚他们真的投靠了西梁,肖天问会想尽方法保住他们,用他们作为西梁的内应岂不更好?既然西梁人希望我们定公孙楚的罪,而且要用这些伪造的罪证,这就说明西梁人手中都没有公孙楚通敌的证据……唔,看来公孙楚他们是受了冤屈啊!”

      东方信双目圆睁,还想争辩,董世珍这次不等东方信开口,已经道:“大人英明,如此看来,公孙楚他们确实是被冤枉……!”

      “既然是被冤枉的,今日这刑法,自然是不能施行了。”楚欢含笑道:“董大人,你觉得接下来咱们应该怎样处理?”

      “一切全凭大人做主。”董世珍恭敬道,却还是提出建议,“不过下官以为,这件案子既然是朝廷已经批下了刑文,那么事情的原委,还是需要再向朝廷请示一番……,公孙楚等人,先回押大狱之中,大人和下官一起向朝廷呈上折子,奏明此事,等刑部批文下来,在对公孙楚等人进行发落,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楚欢颔首道:“董大人说的不错,此事自然还是要向朝廷禀明的,既然是刑部出了篓子,这事儿自然还要刑部来解决。”轻轻摇头叹道:“刑部裘尚书若是知道出了这等差错,这脸上当真是无光啊……!”目光陡然锐利起来,背负双手,声音寒冷起来:“艾宗,你可知罪?”

      艾宗身子一僵,楚欢声音如冰,艾宗的身体更是冰冷,却还是颤声道:“大人……,小人不知身犯何罪?”

      “你不知身犯何罪?”楚欢笑起来,“艾宗,公孙楚的案子,是你审理?”

      “那个……!”艾宗无法否认,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是下官受理!”

      “审出的结果,自然也是由你撰写案宗,呈交到刑部的?”楚欢斜眼看着艾宗。

      艾宗身上发寒,“是……是下官撰写的案宗。”

      “本督知道,你艾宗上任并不久。”楚欢平静道:“西关道各州府县,受了西梁的影响,各衙门都出现了很多的空缺,本督未上任之前,西关道的军政事务都是由朱总督处理,朱总督日理万机,要治理西关四州,自然是先要将各州府县的官缺都补上来,非常之时,不同寻常,也容不得朱总督精挑细选,所以各州府县的官员之中,难免良莠不齐……!”

      四下里此时都很寂静,楚欢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中气很足,靠近观刑台前面的人们都能够清晰地听到楚欢的话语。

      “本督如今上任,朱总督未能完成的政务,本督自然当仁不让继续完成。”楚欢转头看着艾宗,“西关的重建,需要官民同心协力,这种时候,西关更需要能力出众的能臣干吏,所以本督决不允许良莠不全的情况出现,有能耐的,本督要重用,没有能耐的,趁早给本督收拾行囊……艾宗,你身为刑部司主事,掌管着西关一道的刑狱,西关刚劲战乱,十分动荡,案件众多,如果不能做到公平公正,只会让局面更乱,可是你自己做了什么?”

      艾宗隐隐感觉到楚欢已经举起了一把刀,这把刀是要照着自己的头顶砍下来,欲要争辩,楚欢已经道:“公孙楚乃是前任越州知州,朝廷重臣,曾经血战朔泉,立下战功,他若通敌,人人得而诛之,他若清白,谁也不能玷污这等能臣的名誉……圣上一再下旨,西关事涉官员的案子,一定要谨慎小心,细心查证,不可冤屈了好人……!”指着那几名读书人手中的信函,冷笑道:“这些伪造的信函,极易辨识,本督很奇怪,你刑部司难道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这些伪造的罪证,竟然被你们当作铁证,艾宗,你说,是你故意陷害公孙楚,还是你昏聩无能,连这样伪造的证据都可以轻易欺骗你?”

      艾宗只感觉身体发软,头昏脑涨,他只觉得呼吸开始有些困难,楚欢双目如冰,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艾宗呼吸急促,勉强道:“这……这都是下面办差的疏忽……!”

      “疏忽?”楚欢冷笑道:“公孙楚是越州知州,难道他的案子还不能让你小心谨慎,这样的大案,还能让部下出现疏忽?本督很怀疑,如此大案,你都可以疏忽,那么其他的案子,你又会如何对待?刑部司乃是刑狱重司,关乎人命,你的疏忽,就是人命……!”指向刑台那边,“你瞧瞧那边,十四名朝廷官员,曾经都是为国尽忠,就因为你的疏忽,被打成投敌叛国的卖国贼,就要在这里就地正法,艾宗,你难道还不知罪?”

TOP

0
  第九七八章 颜色


      艾宗魂飞魄散,看向东方信,东方信上前一步,尚未张口,楚欢已经淡淡道:“东方将军想说什么?”

      东方信一怔,此时却发现自己并无什么可说,诚如楚欢所言,公孙楚所谓的罪证,并不是一个很难拆穿的把戏,刑部司是掌管一道刑狱的衙门,各州县的案宗还要汇到刑部司来核准,这处衙门之中,少不得刑案经验丰富的官吏。

      稍有些见识的出信函被沥油浸泡过,而且能够推断出信函书写的时间,以刑部司官吏办案的经验,只要稍加留意,不可能看不出这样的破绽。

      可是这些所谓的“罪证”,竟是被刑部司当做铁证如山,而且以此为证据,判定包括公孙楚在内的十几名官员通敌卖国,更是将此报给刑部,刑部批文,下达了诛灭三族的命令。

      如果不是楚欢今日略施手段,公孙楚这些人便将成为冤魂。

      审理此案的艾宗,毫无疑问要担负着天大的责任,正如楚欢所问,出现这样的疏忽,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就是疏忽懈怠到极致,包括刑部司主事艾宗在内的刑部司官吏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无能至极,而另一种可能,就只能是有人有意陷害公孙楚,无论哪一条,艾宗都已经是在劫难逃。

      见得东方信只是握拳,说不出话来,艾宗又将目光转向董世珍,眼中带着乞求之色,董世珍也不看他,却已经拱手向楚欢道:“总督大人,刑部司出现如此重大的疏忽,下官未能详查,有失职之罪,还请总督大人降罪!”

      楚欢摇头道:“董大人日理万机,兼顾不到刑部司,也是情有可原,但是艾宗身在其位,尸位素餐,如此昏聩之辈,岂能掌管一道刑狱大事?”沉声道:“来人,扒了艾宗冠袍,拘押下狱,待本督向朝廷奏明此事,再行处置!”

      艾宗尖叫一声,“你……你敢,你……你不能罢我的官职……!”话一出口,就知道失言,可是既然都说出来,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楚欢冷笑道:“本督身为西关总督,暂免各司衙门官员的职务,似乎合乎情理,按照常理,本督可以先扒了你的冠袍,请了朝廷旨意,便可以罢了你的官职,但是今日本督不妨告诉你,本督前来赴任之前,蒙圣上皇恩浩荡,授予便宜行事之权,本督本来还想给你留点颜面,可是现在本督已经改了主意,从现在开始,你再无官身!”

      艾宗身体发软,嘶声道:“大人,下官……!”

      “既然已经不是官身,安敢自称下官?”楚欢身旁轩辕胜才冷着脸道:“有违礼制,冒充朝廷命官,按罪当斩!”

      艾宗脸色苍白,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得意之态,见得东方信和董世珍都转过脸不看自己,情知这两人已经是不会相助,一时火气,道:“总督大人,其实事情……事情并不是下……并不是我所为……!”

      董世珍却骤然看向艾宗,淡淡道:“艾宗,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狡辩?不是你所为,又是何人所为?你现在认罪,只是怠忽职守,总督大人开恩,你一条性命或许还能保住,可是你若是胡言乱语,胡搅蛮缠……!”冷冷一笑,声音带着威胁之意,“真要是触怒了总督大人,那就不是一条性命能解决的问题了。”

      艾宗看到董世珍几乎是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身体打了个激灵,低下头去,竟是不敢再多说一句。

      “来人,将艾宗拿下。”董世珍一挥手,“公孙楚等人打开枷锁,暂且关入刑部司大狱,回头由总督大人发落。”

      楚欢摆手笑道:“刑部司大狱阴寒潮湿,公孙楚他们已经受了不少苦,在朝廷的命令下达之前,暂且先将他们交给本督就是,总督府旁边有护卫营驻地,将他们暂且关进护卫营驻地,由本督的护卫营看管,应该更为合适。”

      董世珍脸上带笑,恭敬道:“全凭大人做主!”

      楚欢将公孙楚等人从刑场救下,更是趁势拔掉了艾宗这颗钉子,艾宗被押进了刑部司大狱,而公孙楚等人则是被轩辕胜才令人带进了驻营。

      驻营距离总督府并不远,而公孙楚等人当然也不是被关押起来,送进驻营之后,这里早已经腾出了数间房舍,打扫的干干净净,有崭新的被褥,而且驻营很快就给十四名官员每人准备了一套轻便的便装,甚至还给这些人准备了热水沐浴。

      公孙楚直到沐浴更衣之后,兀自觉得有些不真实,如同在梦中一般,等到轩辕胜才前来,将公孙楚请到一间房舍外,呼吸着室外的空气,公孙楚终于是冷静下来,也终于确定,自己确确实实还活着。

      房舍的门并没有关,公孙楚刚刚靠近,从屋内已经出来一人,二话不说,躬身就是深深一礼,公孙楚倒是有些吃惊,退后一步,等那人站好,才看清楚,那人五十多岁年纪,神情激动,公孙楚张了张嘴,忍不住道:“是……是傅公?”

      在他面前出现的人,正是关西七姓之一,傅家的家主傅裕盛。

      傅裕盛曾是西关的大豪绅,公孙楚也曾是越州知州,两人早有交集,公孙楚倒是识得傅裕盛,一眼便即认出。

      傅裕盛感慨道:“公孙大人,老天有眼,你安然无恙,这是好人有好报,我傅家日夜祈求上苍能让公孙大人躲过这一劫,今日终是得偿所愿!”

      公孙楚对傅裕盛的态度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淡定下来,轻叹道:“傅公太客气了,公孙记得当初因为政事,似乎还与傅公发生过不快,却不知……?”

      傅裕盛苦笑道:“公孙大人,傅某脾气不好,但是却是个知好歹的人,当初如果不是公孙大人固守朔泉城,我傅家上下,恐怕早就成了西梁铁骑下的亡魂,今日也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与公孙大人说话了。”

      公孙楚有些发怔,许久之后,才长叹一声,道:“是非功过,留给后人评说……佛家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当初只是想,能多救一条性命就是一条,这也是为官者的分内之事,傅公不必放在心上的……!”

      他话声刚落,却听得屋内传来声音道:“素闻公孙大人有白阎王的美名,刚正不阿,公正廉明,未见其人,就该正气先至……可是今日的公孙楚,却似乎没有了刚正之气,反倒是多了萧索之感,这可不是我想见到的公孙楚!”

      公孙楚微皱眉头,但旋即却忽然大笑起来,傅裕盛见状,大感奇怪,很快就听到公孙楚抚须道:“你可知道,你今日之举,已经得罪了许多人,你觉得是否值得?”

      里面传来声音道:“公孙大人莫非以为我是为了救你们,才去与他们为敌?你是说以为你们去得罪他们值不值?”

      “难道不是如此?”

      “公孙大人有识人的才能,我很钦佩,但这并不等若公孙大人可以看透所有人。”话声之中,公孙楚瞧见从屋内缓缓走出一人来,锦衣玉带,头戴冠帽,背负双手,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不是我要与他们为敌,而是我从踏上西北土地的时候,就注定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我无论得不得罪,他们都会视我为敌!”

      从屋内走出来的人,自然就是楚欢。

      公孙楚见到楚欢,并无惊讶之色,他却也是一只手背负在身后,另一只手轻抚长须,很平静地看着楚欢,“其实要让他们不以你为敌,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哦?”楚欢含笑道:“请指教!”

      “他们以你为敌,只不过是因为你的颜色和他们不一样。”公孙楚凝视着楚欢,缓缓道:“只要你将自己的颜色变成和他们一样,他们也就不会再将你视为敌人,甚至会将你视为朋友……!”

      “却不知他们是什么颜色?”

      “这并不重要。”公孙楚摇摇头,“他们是黑的,你就跟着变成黑色,他们是白的,你就跟着变成白色……大人是个聪明人,见色而变,对大人来说,并不困难!”

      “那么对公孙大人来说呢?”楚欢含笑道:“公孙大人被抓下狱,甚至有人想要置你于死地,难道就是因为公孙大人不愿意变颜色?”

      公孙楚轻叹道:“我是个笨人,自始至终,只有一种颜色……!”

      楚欢哈哈笑道:“我与公孙大人不同,我从来不愿意因为别人的颜色而改变自己的颜色,我只是想让别人因为我的颜色而改变……当他们做不到这一点,就算他们不将我当成敌人,我却还是要将他们当成敌人……!”耸耸肩头,“就是如此简单!”

      公孙楚打量楚欢一番,眼中多了几分玩味之色,楚欢已经抬手道:“略备酒菜,不知道公孙大人能否赏脸小酌几杯?”

      公孙楚整了整衣裳,拱手道:“忘记告诉大人,公孙如今是一介平民,当不得大人的称呼,另有一桩事情,也有必要告诉大人,公孙有一个习惯,对于送上来的白食,从来都不会拒绝!”

TOP

0
  第九八零章 三必除


      楚欢从护卫驻营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今次与公孙楚相见,两人并没有说太多,楚欢无非是安抚一番,而公孙楚也并没有说什么感激的话语。

      虽然证明了那些信函是伪造,但是在刑部没有撤回案宗之前,公孙楚依然是代罪之身,并不能立刻成为自由身,包括其他十三名官员在内,都是暂且被禁足在护卫驻营。

      护卫驻营距离总督府并不远,这种时候,轩辕胜才对楚欢的安全十分重视,一直都是守卫在身边,谁也保不准朔泉有些居心叵测之辈狗急跳墙,对楚欢做出一些行刺之事来。

      楚欢回到府中,径自往书房去,关西七姓送来了一大批家具,考虑的十分周到,楚欢的书房倒也是收拾妥善,到得书房,便将公孙楚一案的转折情况大致写了一番,感觉自己的文章还有些欠妥,他并不善于这种官面文章,官面文章,看上去云淡风轻,但是酌字酌句都要小心翼翼,明明可以直接表述的意思,还要转着弯子说,而且还要让人一眼便能看透那些花里胡哨的文字之下真实的意图,楚欢对此并不擅长,让人将杜辅公找了来,杜辅公过来之后,似乎还是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眼睛内有些血丝,楚欢并不为怪,却是温和道:“打扰先生歇息了,正如先生所料,一切顺利,公孙楚等人已经转到了护卫驻营,我准备写一份奏折,让刑部将此案撤销!”

      杜辅公坐了下去,楚欢已经将自己写的文稿递过来,杜辅公扫了几眼,才抬头道:“大人这份奏折,稍加润笔,倒也可以呈上去,大致的意思已经说清楚了。不过一切责任,却还是要往艾宗身上推,无论是我们,还是董世珍他们,将责任尽数推给艾宗,是大家都喜欢看到的结果。”

      楚欢叹道:“只可惜根基未稳,不能借此事发挥,否则还要拉下不少人来。”

      杜辅公含笑道:“大人不要心急,你来朔泉第一天,不但救下了公孙楚一群官员,而且还将一位刑部司主事挑落下马,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了不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而且以目前的情势,能够借这次机会挑落艾宗,已经是运气很好,想要借题发挥,是在困难的很。”

      楚欢点头道:“先生说的是,无论军权还是政务,我们都还没有抓在手中,他们的实力比我们强出太多,若是逼得太急,对我们自己并无好处。”

      “大人明白这个道理,那就是十分的理智。”杜辅公肃然道:“今日之事,也是杀鸡儆猴,给他们一个警示,让他们明白大人并不是任他们随意捏的软柿子,他们日后做事,应该是不敢太过张狂了。只是想要真正在西关站稳脚跟,大人的道路还很长……说是任重道远,并不为过……!”

      楚欢正色道:“一切还要先生多加指导。”

      杜辅公摆手笑道:“大人客气了,杜某都是一些粗浅见识,大人能用则用,不能用,万不能因为杜某而误了大事。”

      楚欢叹道:“先生太自谦了。昨夜如果不是先生指点,想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妙策,更是制造出伪证,那么今日非但不能将艾宗拉下马,反倒是公孙楚他们的人头已经落地了。”

      杜辅公淡淡一笑,微一沉吟,才道:“大人,想要在西关立足,你至少有三必除,还要有三必收!”

      楚欢双眉一展,拱手道:“先生请指教!”

      “这三必除,其实就是如今压在大人身上的三座山。”杜辅公正色道:“这一必除,是西关的流寇乱匪,这些人危害巨大,只要他们存在,老百姓就会人心惶惶,难以安心生产,而且流寇乱匪想要生存下去,需要的粮食物资就只能是四处劫掠,破坏性极大,这一毒不除,莫说兴复西关,只怕等到西关乱匪成了其后,也会酿成东南的天门之祸,后果不堪设想。”

      楚欢握起拳头,神情凝重,“先生说的不错,流寇乱匪,非除不可!”看着杜辅公,问道:“不知先生所说的第二必除是什么?”

      杜辅公抚须道:“大人想要复兴西关,剿灭乱匪,恢复生产,就必须要上令下行,军队按照大人的意思去平乱,地方各级官员按照大人的意思去恢复生产……但是大人现在已经瞧见,如今的西关道,明显有一支实力强劲的派系,他们以东方信为首,这群人大都是跟随朱凌岳立下了战功才被朱凌岳向朝廷举荐,说得直白一些,朱凌岳虽然已经回到了天山道,但是他的势力却没有走,西关道上下,朱凌岳的党羽众多,我们且称这些人为朱党,大人以为,朱党有朱凌岳在背后撑腰,会遵从大人的意思吗?”

      楚欢先前脸色凝重,此时却已经布上了阴霾。

      在京城的时候,杜辅公就曾预料楚欢到得西北之后,定然会受到排挤,杜辅公当时预料的是西北的地方党派,如今事实已经验证了杜辅公的预测,不但是西北地方党派,而且还是从天山外来的集团,东方信正是因为身后有着极为庞大的集团实力,这才嚣张跋扈,甚至连面具也不带,直接与楚欢针锋相对,在明面上与楚欢较劲。

      楚欢不怕这种凶狠无礼的人,反倒是对那种笑里藏刀的角色更为在意,但是楚欢却不可否认,东方信身后不但有庞大的朱党,而且手中掌握重兵,却是有着嚣张跋扈的本钱。

      见楚欢脸色阴霾,杜辅公淡淡一笑,道:“大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东方信敢在明面上就与大人相抗,可见其在西关的狂妄,他身后有朱凌岳,而西关大小官员身后有他,他手握几万兵马,绝不是善于之辈,大人想要令行禁止,恐怕是难上加难,朱党在西关的势力不除,大人就没有独掌乾坤的可能。”

      楚欢正色道:“先生说的极是,今日虽然胜了一场,但是对他们的根基没有丝毫动摇……!”双眉紧皱,此时却是越发地感觉到,自己在西关的出京可说是艰难异常。

      “除了流寇乱匪以及朱党,还有最后一毒,大人也要小心在意。”杜辅公轻抚胡须,双眸闪烁,“大人莫要忘记那位商会会长高廉!”

      “高廉?”楚欢靠在椅子上,双手互扣,横在胸前,平静道:“这也是一条毒蛇啊!”

      “大人应该看得出来,高廉所代表的外来士绅,野心勃勃,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吞并以西关七姓为首的西关豪族,掌控西关的经济脉搏。”杜辅公叹道:“虽然在许多人口中,商人只是惟利是图的不入流角色,但是这天下万事,没有银子,就行不通,想要做大事,有雄心壮志固然不错,可是手头没有银子,那就只能是一场空想了。”

      楚欢道:“高廉这群人,已经明显是与朱党狼狈为奸,他们能够进入西关,那高廉甚至能够成为商会会长,自然都是朱党的帮衬。”

      “正是。”杜辅公神情也严峻起来,“官商联手,威力非同小可,高廉他们手中有银子,可以供应给朱党,银子可以让朱党做到许多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就好比这商会会长的位置,按照常理,高廉是外来士绅,在西关称得上是毫无根基,却能在朱党的运作下成为越州商会会长,这已经显示出他们联手的威力,高廉他们供应银钱,而朱党利用手中的职权,帮助外来士绅蚕食西关士绅,他们互相利用,却又互相受益,这种利益结合,会让他们的关系越来越牢固,威力也会越来越大……大人今日前往刑场,杜某还曾与苏老太爷说了会子话,了解了一些他们的事儿,高廉他们不但在西关用低廉的价格收购了许多的土地,就是在这朔泉城内,四城加起来大大小小数百家商铺,他们也在官府的帮衬下,威逼利诱,收购了不少的商铺……!”

      楚欢皱眉道:“威逼利诱?”

      杜辅公点点头:“单说高廉,来到西关不过几个月,但是却疯狂收购土地店铺,如今在城中,已经用低廉的价钱收购了二十多家铺子……这中间,大多是利用官府的威势,强行收购。”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就在十天之前,西城最大的一间药铺,就是被高廉强行收购,店主虽然潦倒,可并不想买铺子,高廉利用关系,通过刑部司艾宗找了一个罪名,将那药店的店主拘押下狱,在这狱中想要平安出去,哪里少的了银子,高廉便趁机去了店主家中,软硬兼施,最后还是将那家铺子用低价强收到了手中,他名下的那些店铺,一大半都是巧取豪夺而来,而官府在这其中为他出力,也是收了他们大大的好处……!”

      楚欢目生寒光,拳头紧握,咯吱作响,冷笑道:“先生说得好,流寇乱匪要剿,朱党要除,高廉这帮奸商暴贾,那更是要杀!”

TOP

0
  第九八一章 收心


      杜辅公凝视着楚欢,肃然问道:“大人想要除乱匪,除朱党,凭的是什么?”很不客气地道:“不可否认,大人心智坚毅,无论是智慧还是武功,都是非比常人,但是大人现在手中有什么与他们相争?除了总督的位置,还有皇帝赐下的免死金剑,大人手中只有两百护卫队……大人难道就像凭借这些与流匪和朱党相争?杜某冒昧直言,以大人现在的力量,甚至都没有办法与高廉那帮外来士绅相抗!”

      楚欢知道杜辅公所言,句句事实,他自己固然算得上是文武双全,可是在如今的情势下,自己的实力实在是太弱。<冰火#中文.

      “朝廷派大人来,对大人很信任,可是却不表明朝廷对朱凌岳不信任。”杜辅公缓缓道:“朱凌岳在朝廷的眼中,是功臣,在百姓的眼中,是英雄,战乱之时,他号称三道总督,对西北的影响,也不会很快就消失,所以要应付这样的人物,急不得,只能缓而图之……!”

      楚欢苦笑了一声,他本不想坐在这种位置参与西北的的争斗,但是命运将他送到这个位置上,他却不得不撑下去,他不能抓到主动权,不能真正地掌握权力,就只能任人鱼肉,而楚欢最不喜欢的就是任人鱼肉的感觉。

      “先生刚才说过,除了三必除,还有三必收,却不知这桑拿匕首又是怎么一回事?”楚欢沉默了一阵,终于询问道。

      杜辅公端坐身体,道:“先前所说的三必除,是压在大人头上的三座山,要想移动这三座山,仅凭大人现在的实力,自然是难如登天,可是这却并不表明大人只能坐以待毙,恰恰相反,西关如今的形势看似混乱,却大有可能成就大人。”

      楚欢听得杜辅公侃侃而言,条理清晰,心中暗自钦佩,凝视杜辅公,仔细聆听。

      “杜某所谓的三必收,归根到底,其实就是收心。”杜辅公正色道:“三心收一,这第一心,不用杜某多言,自然就是西关的民心。”

      楚欢立刻道:“民心不可欺,民心不可违,失了民心,便是有通天彻地之能,那也将是一事无成。”

      “大人英明。”杜辅公点头道:“西关百姓经受苦难,他们需要一根支柱,这根支柱要为他们挡住风雨,谁能做到,他们的心就归谁,大人如今既然是西关总督,西关上下的百姓自然都是眼睁睁地瞧着大人,其实古往今来,这民心是最难收,却又是最容易收……!”

      “先生为何这般说?”

      “因为古往今来,许多当权者都想收揽民心,可是真正做到的,却又有几人?”杜辅公叹道:“权势荣华,总是会让人陷入其中,人性本自私,能想到旁人已属难得,能够想着千万百姓,将他们的利益放在心中,那更是难得,所以民心难受,可是如果凡事都想着以民为先,让他们吃饱穿暖,让他们安定生活,其实民心必然所向,这又极是容易收拢了。”

      楚欢道:“其实百姓所想要的并不多,正如先生所言,能让他们安心生产,吃饱穿暖,他们就已经心满意足……!”

      “大人只要能够施仁政,以百姓为先,这民心总是能收,却又必须要收。”杜辅公抬起手,竖起两根手指,“这第二必收,就是西关本土士绅。”

      楚欢双眉一展,点头笑道:“这一点,我倒是想到过,没有了地方士绅的支持,官府想要办事,十分困难。”

      “大人心里知道收拢士绅的重要性,杜某就不多说。”杜辅公含笑道:“不过如今看来,大人在这士绅之心上,已经有了天时地利人和,西关士绅如今实力衰弱,朱党和外来士绅正想着吞噬他们,这一点,西关士绅心知肚明,他们想要支撑下去,必须要在官府之中有人,而大人如今正是他们翘首以盼的对象。大人似乎对他们有过恩惠,所以于公于私,他们都会是大人的一大助力,大人既要收服他们,却又不能被他们所控制……!”

      “虽然许多西关士绅已经破落,很多家族都已经一穷二白,但是西关士绅在西关各州府县的人脉还是存在的,他们的威望还在。”楚欢摸着下巴道:“依我看来,高廉这帮外来士绅进入西关,时间短暂,尚未形成人脉,而且西关本土的官民,对这些外来人应该十分排斥。”

      杜辅公哈哈笑道:“正是如此,特别是如今这个时候,朔泉各司衙门未必会遵从大人的吩咐,可是只要西关士绅能够唯大人马首是瞻,那么大人许多的命令,却还是能够通过西关士绅实施下去,这帮人只要用的得当,定将是大人最大的助力。”顿了顿,并没有继续言语,似乎在想着什么,楚欢见状,不由问道:“先生在想什么?”

      杜辅公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似乎有些话不好开口,楚欢知道杜辅公还有顾忌,诚挚道:“先生从京城千里迢迢随楚欢来到西北,你我的命运已经绑在一起,我敬重先生,将先生当自己的家人看待,也请先生不要在楚欢面前有任何顾忌,但有所想,尽管说来,楚欢虽然并不聪明,但是心里清楚,先生所谋,都是为楚欢好,所以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

      杜辅公叹了口气,道:“大人心胸开阔,对杜某一直以礼相待,杜某这条性命当初也是大人救下,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杜某虽然才疏学浅,但是若能为大人尽一份力,虽万死不辞。”

      楚欢温和一笑,用力点头。

      “其实杜某想说,虽然目下西关七姓主动投靠大人,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真的将大人当做自己人。”杜辅公缓缓道:“所谓的士绅,百姓称之为土豪,是为本土豪族,能够被称为士绅,其家族在本土至少历经三代,与本土豪族融合,有着牢固的人脉,对于各地士绅来说,他们最看重的就是地域。”顿了顿,解释道:“就好比西关道与北山道,在西关道士绅眼中,北山道是外人,北山道的士绅想要融合入西关被西关士绅所接受,除非他迁徙到西关,与西关士绅建立更为牢固的关系,而且历经几代人,才可能被西关真正视为自己人……这次高廉等外来士绅进入西关,买田买地,如果不是西关经受过灭顶的灾难,西关士绅自己还没有缓过神,再加上有朱党帮衬,这在从前,那简直是不敢想象之事……!”

      楚欢道:“我明白,如果没有这场灾难,外来士绅这样大批涌入西关,西关的士绅豪族必然会联合起来将他们驱赶出去,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西关士绅遭受了重创,高廉他们也没有这个胆子大股涌入西关……!”

      “杜某说这些,只是想告诉大人,他们现在投靠大人,只是因为他们需要大人来保护他们,其实西关士绅虽然遭受重创,但是他们在西关根深蒂固,人脉畅通,只要假以时日,想要恢复元气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杜辅公道:“大人如果想要让他们真心实意为你办事,就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变成他们心中所谓的自己人……!”

      “自己人?”楚欢苦笑道:“先生说过,要让他们将我当成自己人,至少要经历数代人的融合……!”

      “大人没有听明白,我不是让你成为西关士绅。”杜辅公解释道:“大人的地位在此,自然与普通的外来人不同,大人想要稳固与他们的关系,让他们将你当成自己人,其实有一个捷径,这条捷径足以保证他们视你为自己人……!”

      楚欢微皱眉头问道:“先生的捷径是?”

      杜辅公叹了口气,微一沉吟,终于道:“联姻!”

      “联姻?”楚欢一怔。

      杜辅公有些尴尬道:“这只是杜某目下相处的最好法子,这个……!”想到楚欢已经有素娘,自己作为楚家的家仆,背着夫人劝说老爷另结姻缘,虽然是从大局着想,但是杜辅公却也还是感觉到有些不安。

      楚欢眼珠子微微一转,随即忽然大笑起来,杜辅公一愣,见楚欢如此,一时间倒不明楚欢缘何会发突然大笑起来。

      楚欢见得杜辅公一愣,急忙道:“先生所言甚是,不瞒先生,其实……其实我倒真还有一档姻缘,与西关七姓瓜葛极深!”

      杜辅公奇道:“大人的意思是?”

      楚欢腼腆道:“不瞒先生,除了素娘,我在云山还有一个妻子,已经定下了婚约,只是尚未成亲……!”想起远在云山的琳琅,心中竟是泛起一股子暖意,“家母去世,两年之内不可有红事,两年之期已经不远,等到时间一到,我便娶她过门!”顿了顿,含笑道:“先生应该也听过她,她是和盛泉的东家!”

      杜辅公倒是知道楚欢在云山府很有人脉,和盛泉在京城开了一家分号,这事儿也还是杜辅公经手操办,知道楚欢与云山和盛泉东家的关系不浅,可是他却并不知道,楚欢与琳琅早已经私定终身,其实知道此事的人本就不多,此时楚欢突然说起来,杜辅公却还是没能明白过来。

      “先生有所不知,琳琅的祖籍,本就是西关越州,是西关七姓之一苏家的分家。”楚欢解释道:“他父亲早年入关经商,虽然已经过世,但是琳琅如今还是苏家的人。”

      杜辅公何等聪明,转瞬间明白了中间的缘由,抚须含笑道:“有因必有果,大人接下的善因,如今都会生出善果。苏东家与大人有婚约,那么与苏东家结成姻亲,也就是与苏家结亲,如此一来,大人就等若是西关士绅的女婿,有了这层关系,他们自然会视大人为自己人。”

      楚欢正色道:“我娶琳琅,只因为我与她情投意合,互相爱慕,并非有其他缘故。”

      杜辅公笑道:“这是自然,其实这反倒是大大的美事,先前还担心让大人与西关士绅联姻,会让大人为难,如今既然有这段姻缘,那真是皆大欢喜,这桩婚事,于公于私,必成佳话!”

TOP

0
  第九八三章 孤魂野鬼不超生


      楚欢到得院子内,清清冷冷,轻手轻脚走到屋门前,屋门也是紧闭着,正要抬手敲门,但是尚未碰到大门,便即停下,想了一想,放下手,瞧见有一条细细的门缝,当下屈着身子,眯着眼睛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景,半曲着身子,还未贴近门缝,咯吱一声,房门已经打开,楚欢措手不及,身体依然半屈着,斜着脑袋往上瞧,模样看上去倒有些鬼鬼祟祟,立时闻到一股子熟悉的香味,他倒是记得,那是林黛儿身上特有的体香味。

      林黛儿此时正站在门内,秀发如墨,不似之前学着男人编着发髻,而是很随意地盘起一部分,用一根银簪子束着,腮边却兀自垂着乌丝,她皮肤白皙,形貌秀丽,五官清美,夜色之中,更是清美动人,那随意挽起的乌丝,更让她看上慵懒娇媚,只是这位美人儿的神色却是淡漠异常,一双秋水般的眼眸子居高临下看着楚欢。

      楚欢大是尴尬,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裳,咳嗽两声,勉强笑道:“林……姑娘,还没睡?”

      林黛儿盯着楚欢眼睛,反问道:“睡了如何?不睡又如何?”略带嘲讽道:“楚大人以前也很喜欢半夜三更翻墙入院,潜入女人的屋子?”

      楚欢听到林黛儿对自己的人品有所怀疑,立刻解释道:“林姑娘,你可别误会,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过来瞧瞧你,我叫门你不应,以为你睡下,所以……只能翻墙而入!”

      “这是你的府邸,你想怎样自然可以怎样。”林黛儿淡淡道:“你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

      楚欢实在不适应林黛儿这种有些冷冰冰的态度,但也知道林黛儿就是这副性子,虽然不热情,但是至少脸上也没有厌恶之色,微笑道:“听他们说你都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如果身子不舒服,咱们府里正好有位大夫,他可以帮你瞧一瞧,林姑娘,常言道的好,有病医病,无病预防,不管怎么说,诊治一下总是好的,我现在就去让他过来,为你瞧瞧,你看如何?”

      林黛儿漂亮的脸蛋没有任何光彩,还真如同一块冰封千年的玉石,声音也是淡漠:“多谢你的美意,不过用不着楚大人如此劳心,我是生是死,不用楚大人关心,而且……我住在这里,不与任何人接触,就算是感染了瘟疫,也不会传染给别人,死在这里就是,倒是楚大人,还是赶紧离开这里,若是我真的感染了瘟疫,只怕连累大人了。”

      楚欢听林黛儿这样说,只感到浑身上下很不自在,如果不是当初稀里糊涂占了人家的身子,楚欢还真不愿意和林黛儿多废话,他接触其他的女人之时,都不会有这种不自在的感觉,微皱眉头,打量林黛儿两眼,陡然间终于发现,如今天气渐暖,虽然身在西北,夜间时有风吹,但是夜间的气候其实也算不得寒冷,但是林黛儿此时却是裹了一件棕色的大氅,大氅毛锦制成,林黛儿从颈部以下,整个娇躯都被大氅掩在其中,看上去还真是十分的别扭。

      “你是不是真的病了?”楚欢见此情景,心下一惊,如果不是身体异常,林黛儿怎会在这种时候裹着大氅,心下顿时担心起来,“黛儿,不管如何,你一定要让大夫瞧一瞧!”

      林黛儿似乎也看出楚欢眼中担心之色,柳眉蹙起,立刻便要关门,楚欢迅速伸手到门缝之中,林黛儿关门之时,顿时将楚欢的手夹在中间,似乎也是怕夹伤了楚欢的手臂,蹙眉道:“你……你手拿出去……!”

      楚欢从门缝中看着林黛儿,摇头道:“你把门打开,你为何不要看大夫?你到底怎么了?”

      “你……你把手拿开。”林黛儿又气又急,“再不拿开,我……我关门夹断它……!”

      楚欢叹道:“你若是不看大夫,我就不拿开,你尽管关门夹断它,我本就欠你不少,给你一条手臂并不算多。”

      林黛儿透过门缝,漂亮的眼眸子带着恼怒之色,恨恨看着楚欢,她咬着红唇,手上用力,就似乎真要将楚欢的手臂夹断。

      楚欢只是透过门缝盯着林黛儿的眼睛,他习练过《龙象经》,改造八脉,如今已经改造了督、任、冲三脉,突破了《龙象经》三道,照轮练气,浮尘练骨,净土练皮,无论是气息,还是骨肉皮囊,外人看上去似乎并无什么改变,但是楚欢自己却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是出现了极大的变化,他的肉身,已经不是普通人的肉身。

      净土练皮,在安邑之时,他在罗多的指点下,突破了净土道,那时候皮肤就已经产生了变化,其韧性之强,堪称绝世无双。

      皮肤的柔韧性世所罕见,而内里的骨骼更是比普通人坚固数倍,双门夹住手臂,对楚欢来说,无疑是苍蝇盯上一下,楚欢心里很清楚,如果林黛儿真的拼力关门,到最后断的不会是自己的手臂,只能是门板,只是这一点,楚欢自然不会让林黛儿看出来,林黛儿力量一点点加大,贝齿咬着红唇,似乎都要咬出血来,她似乎对楚欢满腹怨艾,而这些怨艾,就像是要通过夹住楚欢的手臂发泄出来。

      楚欢眉头慢慢皱起来,脸上故意显出一丝痛苦之色,林黛儿瞧见楚欢表情,手上的力道顿时便轻了许多,犹豫了一下,终于道:“你……你拿不拿开,你答应我不让人过来打扰,你……你说话不守信诺!”

      楚欢叹道:“我当然没有让人来打扰你,我也保证,只要你不愿意,别人都不会过来打扰你,可是你身体不舒服,我却不能不过来看看,我也不能视而不见,不过来照顾。”

      林黛儿蹙着柳眉,似乎心中有无限烦恼,声音已经没有先前那般淡漠,甚至带着一丝无奈:“我没有不舒服,我很好,你不要管我好不好?”

      楚欢摇摇头,神情十分坚定,苦笑道:“我又怎能不管你?”

      林黛儿咬着红唇,却终是松开手,转身往屋里走去,也不管楚欢,楚欢松了口气,跟了进去,顺手将门关上,林黛儿回头看到楚欢跟进来,眼中更是显出烦恼之色,似乎有些心神不宁,走到了后窗,打开了窗户,窗外只是有两棵老树,老树参天,显得十分的昏暗。

      楚欢走到林黛儿身后,见她依然是用大氅裹着身子,那匀称的娇躯似乎还在轻颤,不由轻声道:“黛儿,不管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怪我,也不管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能跟着我一起到西北来,我心里很高兴,至少你给了我照顾你的机会。最近这些天,我没有好好照顾你,是我不好,只是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能够为你做到的,我一定去做。”

      林黛儿也不回头,只是呆呆看着窗外那粗大的老树树干,两手在里面紧裹大氅,看上去倒似乎是很寒冷,许久之后,才听她轻声道:“听说人如果死于非命,就会变成孤魂野鬼,进不了鬼门关,更是无法投胎做人,你说,这是不是真的?”

      楚欢不知道她为何这样说,这话听说去就有些让人发冷,勉强笑道:“你不要胡思乱想……那里有什么孤魂野鬼……就算真的有因果之说,那也是好人有好报,坏人有恶报?”

      林黛儿冷淡一笑,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相信这话吗?天下间多少好人有过好报?反倒是那些恶人坏人逍遥法外!”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后面还有两句话,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楚欢距离林黛儿更紧了一些,林黛儿身上那股子体香往他鼻中钻进去,闻着特别的舒服,不用去触摸黛儿的身体,只需要闻到这股子幽香,就能够让楚欢感受到女人的柔腻,“等到时辰一到,善恶都会清算的!”

      “谁来清算?”林黛儿立刻问道。

      楚欢一怔,想了一下,终于道:“上天吧!”

      “上天!”林黛儿微微抬头,外面一片漆黑,看不到天幕,她想了一下,才道:“小的时候,有个阿嬷经常给我讲故事,我记得好清楚,她说过,如果一个人惨遭横祸,死于非命,那么就会有怨念,这股怨念会让他进不了鬼门关,只能在外飘荡,成为孤魂野鬼,一直投不了胎,也一直得不到安宁……!”

      她声音很轻,波澜不惊,似乎只是在叙说着一个很古老的传说,“想要让他们得到安宁,就要消减他们的怨念……!”说到这里,声音嘎然而止,林黛儿低下螓首,眉头蹙在一起,若有所思。

      楚欢感觉到林黛儿情绪很低落,禁不住伸手搭在林黛儿的肩头,林黛儿娇躯一颤,立刻转过头来,瞧见楚欢一张温和的脸庞,她紧盯着楚欢的眼睛,眼眸子一开始还存着恼色,但是片刻之后,那股子恼色渐渐消失,声音再次变得淡漠起来:“我没有不舒服,你不必将我放在心上,我住在这里,等到该走的时候,你拦也拦不住的,你……出去吧!”

      “那你告诉我,为何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楚欢皱眉道:“布兰茜她们很喜欢和你接触,你和她们说说笑笑,未必不会开心,为何连她们也要拒之门外?还有……你如果身体没有不舒服,为何这个时候,还要披上这样的大氅……黛儿,我是真的很想好好照顾你,可是你不能太封闭自己,我知道你经受了许多痛苦的往事,但是逝者已去,生者还要活下去,我想林将军他们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一定希望你好好地活着……!”见到林黛儿双眸闪动,似乎已经有泪光要泛出来,楚欢转到林黛儿身前,双手搭上黛儿两边刀削的香肩,坚决道:“你说不让我管你,我又怎能不管你?不管你承不承认,也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你和我的命运,已经交缠在一起,你我的关系,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分的清清楚楚……!”

      “住嘴,不要再说下去。”林黛儿从大氅之中伸出双手,用力推在楚欢的胸口,“你快出去,我不要和你说话……!”

      林黛儿本也是练武之人,力气不小,只是楚欢身体强健,下盘极稳,黛儿这一推,固然让楚欢退后了两步,可是黛儿自己却也是因为阻力后退了一步,她双手伸出,再加上这一步后退,大氅顿时散开,楚欢手快眼疾,稳住身体之时,目光落在林黛儿敞开大氅后的身体上,神情剧变,眸子里显出了惊骇之色。

TOP

0
  第九八五章 珠胎


      楚欢见黛儿神情坚毅,知道这姑娘也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她既然这样说,心里自然是有打算,如果自己与她硬碰硬,以林黛儿的个性,事情反而会适得其反,两人的关系只怕会更僵,如今林黛儿有孕在身,自己总是要顺着她些,叹了口气,道:“你放心,你的身份,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我的关系,暂时我也不会让人知晓,只是……!”微一沉吟,才苦笑道:“只是这样,岂不让你太受委屈?”

      “并无委屈。”林黛儿听楚欢答应不声张,神情微微缓和了些,“天已经很晚了,你……你先去歇息吧。”

      楚欢摇头道:“黛儿,我答应不让别人来打扰你,也暂时不会将此事声张开去,但我是你却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看大夫。”楚欢肃然道:“府里有位孙大夫,虽然算不得神医,但是医术也算不差,从今日开始,就由他专门为你诊脉,你有孕在身,必须要有一个大夫随时照顾……!”见得林黛儿蹙眉,只怕林黛儿立刻拒绝,不等她说话,立刻道:“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孙大夫口很严,不会泄露这里的一切,有他为你时常诊脉,也可以知道孩子在腹中的情况……!”

      林黛儿蹙起柳眉,沉默片刻,终于抬头,眨了眨眼睛,问道:“他当真靠得住?”

      楚欢听她这般说,顿时松了口气,点头道:“你尽管放心,绝对靠得住。我先去让他进来为你把脉,你都一天没吃东西,就算你不饿,肚里的孩子难道不饿?孙大夫定会关照你应该注意些东西,你这是第一胎,没有经验,等孙大夫指点过后,就算以后再有孩子,咱们也就熟练的多……!”

      林黛儿本来面无表情,听楚欢这样一说,雪白的鹅蛋脸上忍不住一热,微显红晕,蹙眉道:“你……不要胡言乱语!”

      楚欢一怔,才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干笑两声,心中却是不以为然,暗想既然有了第一个孩子,日后咱们就未必没有第二个孩子。

      林黛儿从无妊娠经验,她本不想见任何人,悄无声息将孩子生了,但是楚欢此时几句话一说,林黛儿倒是有些担心起来,慈母天性,她虽然态度生冷,但是对肚中的孩子不可能不在意,想到有一个大夫在身边随时诊断,对孩子大有好处,心中却也是觉得并没有什么坏处。

      孙博柳见到林黛儿之时,眼睛几乎都要从眼眶里冒出来,从青唐到北原,孙博柳一直跟着队伍一起,其实早已经知道队伍中有一位林公子,这位林公子根本不露面,孙博柳甚至都没有瞧上一面,他也知道这偏僻的宅院住着这位林公子,等到真的见到传说中的林公子,孙博柳才知道俊郎君本是美娇娘,而且还是一位有孕在身的美娇娘。

      孙博柳医术虽然算不得很高明,但是脑子却很灵活,见到有孕在身的林公子,孙博柳第一个念头就是“金屋藏娇”。

      这位林公子故意女扮男装,毫无疑问是为了掩人耳目,为何要掩人耳目,那自然是为了维护总督大人的声誉。

      这位脑子十分灵活的大夫已经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在他看来,总督大人家有正妻,或许总督大人有些惧内,所以不敢轻易娶妾,但是男人天性,少年得志,有权多金,免不了一些风月之事,总督大人在外面有了相好的,虽然惧内,却又不忍分开,所以才想出这种女扮男装的法子,让情人装扮成男子,跟随在身边,入府之后,选择僻静之处独居,以便两人幽会,如今甚至连孩子都已经有了。

      他也瞧出,林黛儿不是二八年华,青春少女,而是已经二十出头,花信少妇年纪,长相秀美,丰韵聘婷,带着少妇的成熟风韵,孙大夫甚至在心中暗自揣测,弄不好这位花心少妇本来是他人妻子,与总督大人暗通款曲,珠胎暗结,甚至背了夫家,与总督大人私奔在外,总督大人不敢将此事张扬出去,这才安排这美艳少妇假扮男子,跟在身边。

      再一想到刚才入门之前,总督大人再三叮嘱,入院之后,看到的一切都不要泄露一个字,而且那语气之中,隐隐带着威胁之意,这就让孙博柳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他也知道官宦贵族,生活作风本就不同寻常,以前在青唐小县,为那些官宦士绅人家瞧病,就了解不少肮脏邋遢之事,什么叔嫂通奸,什么子偷妾母,什么公媳同枕,知道的多了,对楚欢这种事儿倒也不以为意,心里却也知道,这些事儿,自己那时一个字也不能蹦出去,晚上睡觉也要小心说梦话。

      这位可是一道总督,封疆大吏,真要是惹恼了这位爷,人家可真是一根手指就可以将自己碾死。

      孙博柳在为黛儿把脉之时,楚欢却没有闲着,急急忙忙地跑出去,找到了孙子空,让他赶紧叫厨房熬一碗鸡汤过来。

      回到院中,孙博柳已经当着林黛儿面向楚欢道:“大人,这位……唔,林姑娘的胎像暂时还算稳固,不过……!”

      楚欢急忙问道:“不过如何?”林黛儿也微蹙柳眉,盯着孙博柳。

      “不过这位姑娘的血气不算畅通。”孙博柳不敢隐瞒,“人有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人之常性,动之则先自肺腑郁发,外形于肢体,喜伤心,怒伤肝,思伤脾,悲伤肺,恐伤肾,惊伤心胆,情志伤,多以心、肝、脾为多见,而七情内伤,又影响脏腑气机,使气机升降出入运动异常。气为血帅,气行血行,气机逆乱,若是七情有余,气血便会失调,影响五脏六腑,自然也会影响胎儿。”

      林黛儿蹙眉忍不住问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姑娘气血失调,虽然胎像暂时还算稳固,但姑娘如今才四个多月。”孙博柳解释道:“姑娘的情绪,直接影响到胎儿的健康,其实……!”顿了顿,却不敢说下去。

      楚欢知道孙博柳有些话不好说,害怕孙博柳的言语影响林黛儿心情,便要带着孙博柳出去说,黛儿已经道:“就在这里说,我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其实什么?”

      孙博柳犹豫了一下,看向楚欢,楚欢也是沉吟一下,微微点头,孙博柳这才道:“大人,姑娘,实不相瞒,胎儿缺血,如果小人没有看错,姑娘腹中的胎儿,此前差点出现变故,好在如今已经安稳下来,暂时已经稳固,但是当下的稳固,却不代表一直会很安稳,比起一般人的胎像,姑娘的胎像还是有些……有些小问题。”

      楚欢知道从安邑离开之后,林黛儿悲怒之中又是伤心,七情伤害极大,而且从安邑奔波至京城,又自京城远赴西北,劳苦奔波,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是遭受了极大的辛苦,心中更是愧疚自责,问道:“有什么问题?”

      “大人不必担心。”孙博柳忙道:“其实姑娘的气息比普通人要强上许多,姑娘……应该是练过武功的……正因如此,腹中胎儿才能得保,否则,恐怕早已经不在了……!”

      林黛儿双手握紧,眼中划过一丝惊怕,但瞬间便即消失,并不言语。

      “不过两位不必担心,只要坚持服用药物,可保腹中胎儿安然无恙。”孙博柳道:“保胎药物,小人可以按照时间为姑娘调制,而且姑娘的饮食,如果大人信得过,就按照小人开列的准备……!”

      楚欢立刻道:“从现在开始,林姑娘需要的饮食,都由你来负责,需要什么,你直接找到孙子空,让他准备,我会嘱咐他,他每日会将林姑娘所需要的饮食交给先生,先生亲自送给林姑娘。”

      孙博柳道:“小人遵命。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十分重要,除了药物和饮食的调养,姑娘一定要注意心情,绝不能七情过度,无论是太喜太悲,对胎儿都是大有影响,姑娘切记,保持心情舒畅,心无杂念,最是有益。”

      林黛儿微蹙柳眉,并不言语,楚欢见状,点了点头,道:“以后一切就有劳孙先生了。”

      “不敢当。”孙博柳拱手道:“小人这就下去为姑娘配些安胎药物,熬好之后,为姑娘送过来,大人,小人先告辞。”

      等孙博柳出去之后,楚欢这才到得林黛儿身边,柔声道:“黛儿,这孙大夫看起来很有经验,以后听从他的安排,一切都会好好的……不过他的嘱咐,你要记在心上,他让你不要七情过度,不能太悲伤,也不能太过思念,唔,总之都是不大好,心无杂念,一切就会安然无恙……!”

      林黛儿红唇微微动了动,没有立刻说话,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出家之人,是否都心无杂念?”

      楚欢一怔,心下倒是惊了一下,暗想你总不会想着出家吧,柔声道:“这就是胡思乱想了,我每天都会过来,陪你说话……!”

      林黛儿嘴角微微上扬,一丝不屑之色,“你觉得我需要你陪着?”

      楚欢往林黛儿腹间瞟了一眼,笑道:“你不用我陪倒也不打紧,我总要每天过来陪着我的孩子才是,让他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知道我是一个好父亲……!”

      林黛儿咬着红唇,脸上又是一热,扭过头去,不看楚欢。

TOP

0
  第九八六章 马仙姑


      朔泉城饱经战火,曾经一度满城死寂,但是人们的双手总是可以创造奇迹,虽然西梁人撤军不过半年多,可是朔泉城已经恢复了少许的生气,城中各行各业也正迅速恢复往日的活力,虽然各种物资奇缺,人们不能再向当初那样可以购买到所需要的所有物事,可是每天一大早,还是有人往市集聚过去,食物缺少,油坛酱醋也是紧缺,米粮油盐的价格如今不但十分高昂,而且供应有限,以前一天到晚都可以买到的食物用品,如今也只有早上供应一阵子,来得晚了,那就只能空手而归。

      货物价格高昂,官府一时半会也不能强行压制,毕竟物以稀为贵,货物却是紧缺,再加上从其他各地运来的货物,已经不如从前那样便利,且不说西关境内有大小逆匪出没,时常在途中劫掠货物,只说当初与西梁军交战,一攻一守,秦军为了抵挡住西梁的快速进军,对沿途的各处道路进行破坏,关卡要道破坏起来容易,想要恢复起来,不但需要大量的金钱,也需要大量的时间。

      西关如今恢复的时间不缺,可是缺的就是银钱,所以想要在西关境内找上几条宽阔畅通的道路,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那些被破坏的许多关卡,残尸断垣,一副破败之态,尽显战后的颓败,以前路卡收费,只要拿些银钱,便可以畅通无阻,如今虽然关卡被毁,暂时还不用缴纳过路费,可是道路堵塞,而且有些河道桥梁被毁,运货的队伍也就只能绕道而行,以前一天便可以抵达的路途,如今甚至需要两三天才能到达,而且还要担心如鬼魅般出没的土匪。

      如果不是如今在西关的货物可以卖出高价,有很大的利润空间,否则这样险峻的道路,倒是没有多少商家愿意过来。

      西关七姓如今已经开始走上兴复的道路,他们从关内付出很大的代价,得到了大批的粮种,保住了自家的土地,而且已经雇佣长工种上了粮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西关七姓虽然遭受重创,但毕竟是根深蒂固,家大业大,保住了土地,那些铺面房产还在,再加上人脉广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西关七姓的声明依然在外,所以要与关内的豪商进行商贸合作,倒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西关七姓本就是西关士绅的代表,在战前与关内的豪商本就有贸易往来,各地商人做生意,很少会直接插入到当地的生意圈之中,往往都是互相合作,就好比西关士绅将西北的特产货物运到关内,交给关内合作的豪商出售,随后双方进行利润分红,同样的道理,关内的商人也不能直接打进到西北的商场,他们的货物,也需要通过西北地方豪绅进行消化。

      西关战后复兴,对西关的官民来说,任重道远,前路艰辛,可是对于关内的许多商人来说,却未必是一件坏事,他们心中很明白,这种时期,许多的货物在西关都能卖出高价钱,拥有极高的利润,他们自己无法进入西关商场,但是可以通过当地的豪绅出售货物,而西关七姓当然也能非常清晰双方的共同利益点,关内商人需要利用西关豪绅取得更大的利润,而西关豪绅也需要通过关内豪商的支持,来恢复自己在西北商贸的控制力,这对双方来说都是有利无害,双方的合作,也就顺理成章。

      苏家是西关七姓之首,各方各户也都已经络绎返回,苏老太爷虽然年纪大了,可是在这样的时候,自然不能躲在一旁享清福,他是苏家如今在世的最高辈分长者,也是苏家的家主,苏老太爷兄弟四人,三个已经离去,但是却留下了众多的子嗣,琳琅只是其中的一支,其父在同辈之中排行第四,与苏家老七苏仲彦平辈,苏仲彦这一辈嫡出庶出有二十多号人,其下又生下了许多的子嗣,琳琅与苏仲彦之子苏贞这一辈那更是大大小小五六十号兄弟姐妹,苏氏一族男女老少加起来,那就是好几百号人,苏族的子女,迎娶外嫁其他士绅的子嗣,再加上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如此一来,也就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家族人脉,这样的大家族,不但拥有着极大的经济基础,而且族中也少不得在官府为官为吏者,这样一个家族,既有经商的,也有为官的,融成一体,自然就毫无疑问成为了根深蒂固的庞大家族。

      而西关七姓,每一家族都拥有这样的实力,他们是西关士族的代表,也是介于官府和百姓之中的桥梁,这样一座桥梁如果断塌,实际上于关于民都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官府从来都少不了十足的支持,如果一地官府得不到十足的有力支持,那么这官府的大人们也就坐不稳屁股底下的椅子。

      老太爷有生之年,差点亲眼看到苏族遭受灭顶之灾,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再兴家族的机会,老太爷当然不可能掉以轻心。

      老太爷回到西关之后,首先对族中上下进行了一番整顿,劫后余生,老太爷心里清楚家族的许多事情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族中人口众多,财产庞大,以前少不了各方各户明争暗斗,许多的要害位置,不是选择最合适的人担任主事,而是选择地位以及个人的喜恶,许多有才干的庶出以及不受宠的子弟不受重用,反倒是吃喝玩乐花言巧语的族中子弟得到许多重要的差事,老太爷知道如今再也不能那样,所以一番大肆整顿,只要是苏族子弟,不论嫡出庶出,量才而用,那些不学无术只知道花天酒地的族中公子哥儿,都被老太爷强令进入族学之中,而且规定,如果不能通过族中组织起来的长老会审核通过,那么就只能一直在族院学习下去,不给于任何差事,而且月银也将低的可怜。

      虽然许多人对此心中抱怨,但是却让族中曾经被压制的许多族人欢欣鼓舞,苏家虽然还处在低谷,但是族中的士气在老太爷的整顿下,已经是十分高昂,老太爷组织的长老会,专门对族中的子弟进行考核审用,因材施用,这让苏氏家族也充满了朝气。

      老太爷明白一个道理,外来的毁灭并不是最可怕的,只要星火保存,依然可以东山再起,但是一旦族中变的**不堪,上下离心,那么这样的家族就很容易从内部分裂,最终衰败,如今外来士族虎视眈眈,欲将本土处在衰弱之态的士族吞灭,老太爷当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作为本土十足的代表,苏族必须要担负起率领西关士族的重任,以身作则。

      而其他氏族明显也是受到了苏族的影响,都是对族中进行整顿,虽然整顿的力度有大有小,但是凝聚力却在这困境之中大大加强。

      天刚蒙蒙亮,老太爷就已经起身,漱洗之后,便要去往族中的议事堂。

      如今是在非常之时,苏族上上下下主事繁杂,无论是农耕还是商贸,有许多的事情需要繁忙,而老太爷每隔三日都会在议事堂听取族中各主事的汇报,族中的几十位主事,也都要在寅时赶到议事堂,等候老太爷的传见。

      老太爷落座之后,连续接见了十多位主事,大家也都知道老人家精力有限,身体要紧,所以都会用最简单的话语将三日内的事情禀报一番,老太爷若是颔首,主事便可退下,若是老太爷发现问题,也会指正一二。

      见了十几个人,老太爷有些疲倦,短暂歇息一下,此时却听得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即苏仲彦已经从门外进来,老太爷皱起眉头,虽然苏仲彦是他亲生儿子,也是主事之一,但是没有经过自己传见,擅自进来,却是违背了家规,正要斥责,苏仲彦显然知道老太爷要发怒,已经跪倒在地,道:“父亲,儿子冒昧闯进来,是儿子的错,可是有件事情,不得不禀报父亲大人!”

      老太爷见苏仲彦神情严峻,知道事情不小,皱眉道:“出了何事?为何这般惊慌?”

      苏仲彦忙道:“老十一一大早过来时候,碰上了一队人……!”

      “碰上一群人?”老太爷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什么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苏仲彦看了老太爷一眼,道:“是……是马仙姑……而且不但是马仙姑,还有几位宿老也在其中,老十一说,还瞧见祝青叶也在里面!”

      “祝青叶?”老太爷皱起眉头,“祝青叶和马仙姑怎么走在了一起?”抬手道:“你让老十一过来。”

      苏仲彦出门去,很快就有一名中年男子进来,这是苏仲彦的堂兄弟,排行十一,叫做仲奎,进到屋内,立刻跪下,道:“老太爷,早上过来的时候,经过神庙,瞧见马仙姑出了庙,那里聚集了好几百号人,而且还有人往那里聚集,几个宿老也在里面,祝青叶带着他手下那些混混,也混在里面……!”

      老太爷眯起眼睛,微一沉吟,很快就道:“这帮人聚在一起,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老十一,你可问过他们想要做什么?”

      苏中奎道:“侄儿也想过去问一问,可是还没靠近,就被祝青叶瞧见,他让人上前拦住侄儿,还说侄儿要是靠近过去,就要砍了侄儿一条手臂……!”

      老太爷冷笑道:“祝青叶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狂妄?”

      苏仲彦也在旁恼怒道:“以前见着咱们苏家的人,姓祝的像条狗,只摇尾巴,如今胆子肥了,敢这么和老十一说话……还以为他死在西梁人的刀下,想不到这小子也躲过一灾,如今又回到朔泉混起老本行……!”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9-16 14: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