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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官人(4月18日 更新至“第1045章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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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八七章 各出奇招


      最终双方各让一步,朱高燧同意朱瞻基上母虫,朱瞻基许诺一炷香斗不起来,算自己输。

      开斗之前,要由仲裁主持,两人交换罐子,互看对方的战将。

      朱瞻基这还是头一次近观金翅王,这蛐蛐真是天生的好品相,头尖出角、星门突出,六足粗壮、两根赤龙长须时时向四周探测,一对金翅耀得人目眩。赢了定国公后,这虫便没再出战,歇了两天半,好吃好喝好伺候的,精气神都在最巅峰,看上去自然神威不凡、令人叹服再看他的黑寡妇,身黑如墨,个头短小,而且屈腿埋首卧着,就跟睡着了一样实在是判若云泥,让人感觉它和金翅王同场竞技,是对后者的侮辱。

      看到这虫连三品都算不上,且还懒洋洋不在状态,若是上起阵来,不消三两下,就会被金翅王撕个稀烂,赵王殿下却犯了嘀咕,朱瞻基赌的可是他的皇太孙金册豁出命去都是应该的,怎么拿这种货色来敷衍我?

      莫非他有什么撒手锏?朱高燧暗暗嘀咕,但此刻也容不得他多想,在约书上签字画押,便把杂念抛到了脑后。

      开斗之前,大厅里乱成一锅粥,各位赌客纷纷抓紧最后的时机下注,就连王贤也抽空跑去下了注。

      下注时,他碰上了薛家兄弟,大家虽然还互看不顺眼,但三个月下来,好歹建立起了集体荣誉感,在外人面前还是客客气气的。

      “军师也下注?”薛勋笑道。

      “是啊。”王贤点点头道。

      “军师准备下给谁?”

      “当然是咱们殿下了。你们呢?”

      “我们也给殿下下注了。”薛桓扬扬手里的投注券,倒不是邀功,而是怕这家伙跟殿下说他们的坏话。

      “十两银子?”王贤的眼是出奇的尖,一眼就看清上面的数字。

      “谁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打了水漂都心疼。”薛桓老脸一红,赶忙把那张券倒到手底,却露出了另一张。

      “金翅王,押三千两”王贤又看清了,恍然道:“原来买殿下是友情支持,这才是真格的。”

      “实力摆在那里……”薛勋尴尬的小声解释道:“我们不过是跟着赚点零花钱,并不代表我们是支持赵王的。”

      “对,我们依然支持殿下。”薛桓说着又补充道:“从感情上。”

      “看在叫我一声军师的份上,提醒你们一句。”王贤淡淡道:“趁着还没开始,赶紧改了。”

      “输了算你的?”薛桓闷声道。

      “那你随便……”王贤不再理他,专心向庄家下注。

      过一会儿,王贤下好了注,出了人群,又碰见薛家兄弟。

      “殿下要是输了,你等着瞧”薛桓瞪着王贤道。

      “这么说,还是听了我的话?”王贤笑道:“这就对了,要对殿下有信心,他既揽这瓷器活,肯定就有金刚钻,等着瞧吧。”

      “我们不是对殿下有信心。”薛勋却笑道:“我们是对军师投注的数额有信心……”

      “……”王贤哑然。老爹给他的钱,如今还剩八千多两银子,被他一把全都投进去了。薛勋就盯着看他的金额,既然他敢下这么重的注,那必然是真有金刚钻的连薛家兄弟自己都没意识到,潜移默化间,他们已经对王贤很是信服。当然,就算意识到,也绝对不会承认的。

      一阵嘈杂后,大厅复归沉寂,数百双眼睛直直地都盯着那个青花浅底的斗盆,朱高煦先将自己这边的小门打开,金翅王便一跃而出,落入盆中,顿时上蹿下跳起来,动作是那样的彪悍有力,赢得满堂喝彩。

      朱瞻基看着金翅王的疯狂劲儿,心里倒没把握了,犹豫再三,才在众人的起哄催促声中打开小门,将黑寡妇送进了斗盆。

      正在展示自己的威风的金翅王,突然发现盆中多了一位绝色美女,立即兴奋异常,它顿时把四只螳螂腿往后一返,踞在盆边儿上,卖力的震动翅膀,发出求偶的起唧声。

      再看那黑寡妇,低着头、眯着眼、翅膀贴身敛得紧紧的,好像是臣服的样子。观者还没见过这种场面,先是一愣,旋即想起这是一公一母,不由怪声哄笑起来,说想不到有活春宫看了,汉王更是哈哈大笑道:“大侄子,你说打得起来,是指打妖精架么?”臊得朱瞻基满脸通红,闷声道:“不是,只管看就是”

      这时候,金翅王也感觉自己的雄性魅力,已经征服了对方,便很君子的转过身去,直起上身,将屁股送到黑寡妇的头边,请美女上马

      黑寡妇已经饿了半天,一看到食物来了,想也不想,条件反射的探出头去,啊呜一口,就把金翅王的屁股咬了下来痛得金翅王一蹦三寸高,黄汤都出来了……

      大厅内登时针落可闻,所有人都张大嘴,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百战不败的金翅王,就这样被咬掉了蛋蛋

      这下赢定了朱瞻基激动之余,尴尬的直挠腮帮子,瞥了瞥王贤,意思是,我就说吧,不管输赢,我都现眼了……

      不仅朱瞻基这样想,满场的观众也是这样想,蟋蟀被咬破腚,漏黄汤,这就离死不远了,更别说再斗了。惊叹之余,却没几个感到愉快的……这十分容易理解,大家无比期待的一场大战,却变成了草草收场的闹剧,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家还都赔了钱

      沮丧写在朱高燧一方的脸上,但不包括朱高燧本人。赵王殿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马上将扇子合拢,一探手,从袖中摸出个四边镶着珊瑚珠、顶上嵌一颗猫眼大的红宝石的彤色盒子,一扭搭扣,一声清脆的机簧声,盒子便自动弹开,露出一株紫色成人形的老参。

      “千年人参”除了王贤,观者都是大富大贵的,识货。看到那株人参,全都惊叹起来,想不到竟亲眼看到传说中活死人肉白骨的疗伤圣药

      大家正在惊叹间,便见朱高燧竟把那参一掰为二……不禁都心疼的一哆嗦,这可是万金难买的千年人参啊,他竟然就这么掰了

      惊叹之余,众人紧紧盯着赵王的动作,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朱高燧从人参中间,缓缓抽出了一根不起眼的芡草……天,竟然用千年人参养芡草,如此大手笔怕只有这些龙子龙孙能于出来吧!

      朱瞻基惊奇的看王贤一眼,因为王贤也用了同样的方法,当时他还说,这家伙用百年人参养芡草,实在是暴殄天物呢,殊不知和他三叔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王贤却没工夫理他,双目紧盯着朱高燧的芡草,用千年人参滋养了这么久的芡草,肯定有非凡的功效。果然,只见朱高燧用自己细长的指甲,从草里拔出一缕,碾下了最长的一丝横着接在草尖上,来回几次轻轻在金翅王的伤口上点染,等伤口的血水出得少了,他手指微微一抖,接在草尖上的断草便垂直落下,正嵌合在它的伤口上,只停了片刻,那伤口便全收合了。

      金翅王又在盆中鸣叫起来,与方才清脆有韵律截然不同,这次的叫声又急又重,似乎蕴含着无穷的愤怒,身上泛出了诡异的红色,完全不像是黄色路的蛐蛐了。

      “龙鳞泛甲,现真身了”有人惊叫起来,引得观众也惊呼连连:“金翅王要化龙了”

      “什么龙鳞泛甲,”见朱瞻基神色慌张起来,王贤低声道:“不过是打了鸡血罢了”

      不管是龙鳞泛甲,还是打了鸡血,总之金翅王一下还阳了,而且看向黑寡妇再不是含情脉脉,而是恨不得将其撕成碎片只见它两条前腿不停地挠动,宽大的身段绷得紧紧的,倏地一弹后腿,就朝黑寡妇直直撞了过去

      “好”观者齐声叫好,显然希望金翅王能报仇雪恨。

      话说那金翅王的体型,足足有黑寡妇的两倍,要是被撞实了,非得歇菜不可。殊不知这奋力一撞却扑了个空,金翅王急忙回头一看,黑寡妇却不知何时已闪躲到它的后面。

      众人却看得清清楚楚,原来是黑寡妇眼看着金翅王舍命撞来,奋力振翅一跃,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见一扑落了空,金翅王愈加愤怒,又以更快的速度扑过来,黑寡妇再次于将要碰撞前展翅一跃,又躲了过去。

      但是那金翅王经过千年人参的加持,已经回到了巅峰状态,转身再次扑过来,速度一次比一次快,黑寡妇终于躲避不及,结结实实被拦腰撞上,在半空中打横飞出去,重重撞在盆壁上,大头朝下落地时还折了须子,腹部不住的喘息,好半天没回过劲儿来。

      欢呼声再度响起,这才对么,战无不胜的金翅王,岂能被一只母子收拾掉

      “揍它揍它,狠狠揍它”众人高呼起来:“让这臭婆娘知道天高地厚

      朱瞻基这边一小撮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下风补草”王贤使劲捅他一下,朱瞻基才猛然对仲裁叫道。

      “下风补草”仲裁落下斗栅,堪堪将又扑过来的金翅王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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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八八章 逆转


      玩蟋蟀的规矩是,一时落了下风的蟋蟀,可以有一次补草的机会,鼓励其再燃斗志。方才朱高煦已经用了,现在朱瞻基这边也要用了。

      但朱瞻基没有亲自动手,而是让身后的随从……也就是王贤来代劳,王贤从人参中抽出芡草,下草的动作如老牛舔犊一样温柔,仅是丝须拂过黑寡妇的身周。黑寡妇有些依恋的用仅剩的触须,汲取着主人由芡草传来的脉脉温情。一根纤细的芡草,在王贤手中变成了和虫儿沟通的桥梁,将他的心意传递给了黑寡妇。

      黑寡妇饮清水而有醉意,不仅重新恢复了生机,还似乎领悟到些什么

      行家看门道,高明的芡草功夫,可以⊥蟋蟀重振旗鼓,反败为胜,据说还有顶高明的,可以将主人的心意传递给蟋蟀,指导它如何打斗……王贤这手芡草功夫,显然已经在顶高明的行列了,引得一些个老玩家暗暗点头,怪不得太孙殿下不亲自动手,原来是有高手cāo草啊

      王贤也没想到,斗蟋蟀的本事还有登堂入室的一天,王二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当闸门再次缓缓开启时,黑寡妇似乎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要么于掉那个要撞死自己的疯子,要么被那疯子杀死,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了。到现在它还有些委屈,自己只不过吃了一口食物,这金翅膀的疯子于嘛跟疯了一样,不给吃早说嘛

      女人发起疯来,那是很可怕的,母蟋蟀也是如此。当闸门打开时,黑寡妇便一反常态,朝金翅王扑了上去,它要教训丨这个摔疼自己的疯子

      金翅王早就按捺不住,见黑寡妇冲过来,迎着便冲了过去,就要故技重施。这次黑寡妇也不躲闪了,竟迎着金翅王对撞上去。两只虫猛然撞在一起,体型小的自然吃了亏,只见黑寡妇一下被弹出老远,直摔到垫在盆底的草纸上。

      众人一看,这下比刚才那下只重不轻,都说它不会再起来了,谁知黑寡妇晃晃悠悠,又翻身爬起来,朝金翅王扑过去。

      这次金翅王不再冲了,也缓缓迎上去。却是这虫见连赢两招,以为对方不是对手,便生出了骄意,脚下的步伐也虚浮了,外行看来气势逼人,其实却露了老大的破绽。

      两虫碰到一起,猛然接口,金翅王身经百战,突然发力,先夹住了黑寡妇左边的单钳,便发力去掀,黑寡妇却六足摊开,爪花牢牢勾住盆地铺的草纸,那金翅王使了使劲儿,竟掀不动它,反而被黑寡妇趁机反剪住。

      结果成了四只钳子紧紧纠在一起。金翅王左扳右扳,也摆脱不了黑寡妇的钳制。按照行话说,这叫攒夹,这时候就看谁的口硬,谁的劲儿大,谁够狠,能把对方咬得先松口了

      看到这一幕,朱高燧暗暗松了口气,金翅王的钳子猛不可当,合钳即头开项裂者不计其数,这母蟋蟀的小钳子一看就弱不禁风,怎么可能顶得住?

      谁知看了好一会儿,那黑寡妇的双钳依然宛若神助,死死箍住金翅王,让它挣脱不开讨不到半点便宜

      双方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金翅王毕竟身经百战,那颗硕大的脑袋,突然向左一偏,仗着自己钳子大,频频以自己的牙外盘,敲击黑寡妇的牙根。黑寡妇没料到这一招,一时疼痛难忍,本来紧咬的钳子,忽地就松开了。金翅王立马趁势一顶,撞向黑寡妇的颈子,黑寡妇又结实吃了一击,重重摔倒在地。

      金翅王趁机爬上去,一口咬住黑寡妇的翅膀,谁知黑寡妇彪悍异常,竟拿头撞向金翅王的屁股。两只虫儿同时用力,金翅王拽下了黑寡妇的半截翅儿,黑寡妇却也趁机逃开了。

      在连遭打击后,黑寡妇终于学乖了,知道不可力敌。围绕着金翅王不进正门一步,小心保持着距离。金翅王虽然原先比黑寡妇快,但屁股挨了重重的一击,伤口有崩裂的迹象,虽然没出血,仍难免步伐不稳,速度大受影响,竟追不上对手。黑寡妇也发现了这点,任对手如何张钳邀斗,也不上前交一口,只是瞅着偏门游走,伺机攻击对手的六足和两肋,如见金翅王回头也不恋战,主动退却一边……

      两只蟋蟀就这样纠缠着,一盏茶的工夫却未交一口。一边的观战者不由啧啧称奇,看了半辈子斗蟋蟀,什么惨烈的场面都遇上过,今天这一幕却是前所未见。

      “这只黑寡妇不凡啊……”这是废话,到了这一步,谁看不出黑寡妇的神奇?虽然个字不高,力气不大,速度也不快,但忍耐力出奇得好,出奇的彪悍坚韧,还有出奇的打不死。“这步法有点八卦游龙的意思”

      不过金翅王毕竟是金翅王,终于又被他抓住破绽,趁黑寡妇转身慢了点儿,倏地蹿上去,照着它右侧腰鼓爪就是一口,黑寡妇闪避未及,或者说它就没打算闪,竟就势朝着金翅王的右翅咬去,完全一副t你的,我打我的,的气势金翅王不愿受伤,只好松开钳子,闪身退开。

      垫着盆底的粗草纸上,已经是水迹斑斓,蟋蟀虽然生于土中,但据说却是水凝成的。黑寡妇折了右侧的腰鼓爪,白sè的血水溅了一地,而且好巧不巧,伤了的右爪偏生被血水粘在了草纸上,试了几次就是脱不得身。

      眼看着金翅王再次运劲儿朝自己扑来,黑寡妇竟然于了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只见它蜷缩成一团,将头颅探到身体下侧,一发狠,将还连着身子的半截伤腿,硬生生咬断了血水一下从断肢处涌出来,顺着它的身体淌下……

      观众都惊呆了,就连憋足了劲儿来看笑话的朱高煦,都顾不上取笑,嗟叹道:“nǎinǎi的,这还是斗蛐蛐啊,分明是你死我活的大战啊”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汉王说得不错,他们从没见过这样残酷的厮杀场面。但其实真有你死我活之心的,只是黑寡妇而已,金翅王并没有这份心。因为向来二虫鏖战,战败一方或是逃之夭夭或是退出争斗,鲜有‘战死沙场,的情况,因为雄虫是为了保卫自己的领地或争夺配偶权而相互撕咬,并不以杀死对方为目地。

      所以金翅王凶则凶矣,却也没打算死在这一场,还有那么多的美食美女、奢侈的享受等着它呢这个可怜的孩子,并不知道就算自己赢了,也跟美女彻底绝缘了。

      而自断一臂的黑寡妇,却彻底陷入了疯狂,带着伤痕累累与金翅王周旋。每当金翅王抓住机会,要给黑寡妇狠狠打击时,黑寡妇总是摆出自损一千,也要杀敌八百的架势,金翅王便会缩手缩脚,殊不知越是这样,局面就对它越不利,非但没有趁势于掉黑寡妇,反而被对方连咬了好几口……

      黄sè的草纸上历历遍是战役的余劫,凝结在空气中的斗志,逼得观战者都不得喘息。就像汉王说的,明明是两只小虫在争斗,但在人们的眼力,却分明是两个武士在决一死战

      这时候,金翅王被黑寡妇的气势所撼,竟突然跳出了战团想要逃走,全然没了占上风的模样。但是,已经彻底疯狂的黑寡妇,哪肯放过它,竟纵身一跃,跳到金翅王的背上,朝着它的颈子,狠狠就是一口。

      全场一片惊呼,只要懂行的都知道,颈项乃蟋蟀发力之所在,全身蓄的力量全凭这里转移到牙端,这里要是受伤了,蟋蟀就空有一身力气使不出来,只能任人宰割。

      “下风补草”见势不妙,朱高燧大声道。

      “你们已经补过了”朱瞻基登时不于了。

      “方才我没有叫,”朱高燧的手紧紧捏着扇骨,那张冠玉般的脸上满是冷笑道:“是你们不追击,怨谁?”

      “你无耻”朱瞻基怒极了,他的黑寡妇根本不是金翅王的对手,是凭着一股勇烈之气,和对方的轻敌傲慢,这才熬到了胜利。现在朱瞻基已经把黑寡妇当成自己最大的骄傲,它已经遍体鳞伤,流血不止,岂能让三叔再用一次千年人参,给那金翅王恢复实力?

      但这是赵王的场子,何况还有汉王,最后仲裁判定,可以补草

      栅门落下,分开两只虫,朱高燧忙给金翅王疗伤,朱瞻基还在抗议,不过王贤也已经在给黑寡妇疗伤,他的百年人参虽然不如人家,但黑寡妇的体质极为特殊,流血少,元气损失的也慢,战意却愈发高涨

      这就是古冢蟋蟀的特异之处,常年的yin寒使其一开始行动迟缓,但也使其知觉麻木、血流缓慢。而且随着打斗愈发惨烈,其身手会越发敏捷,那股子狠劲儿爆发出来,是地上的蟋蟀无法比拟的。

      到了此刻,王贤根本不担心胜负了,因为他知道,那千年人参治得了金翅王身上的伤,治不了它的心病——它已经没有战意了

      对于公蟋蟀来说,没有战意就会退走,这是自然法则,但在这有进无退的竞技场上,一心想逃的结果,就是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对手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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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八九章 胜负


      朱高燧也看出来,金翅王已经无心恋战,为其疗伤之后,又持着芡草对着它招呼开了。王贤冷眼旁观,见赵王的草芡得极猛,每一下都铆足了劲儿,跟上次与定国公一战时的潇洒写意判若两人。

      这赵王竟是个天生的赌徒,,王贤暗暗感叹,一般蟋蟀落了下风,斗志萎靡,草法上必然先轻草点引,待蟋蟀缓过劲儿,再渐渐下重草吊性。这家伙一下手就是狠草,就这份胆识便非常人可比,可惜这样的芡草法儿,却是入了霸道违了王道……这只蟋蟀无论输赢,都活不过今天了。有道是以虫观人,知其本心,这应该才是他的本相吧……王贤心中暗凛,比起汉王那种什么都摆在面上的直筒子,这种把狠辣裹在温柔外衣中的家伙,才是最可怕的。

      无论如何,赵王殿下一阵猛搞,让那金翅王的气性越来越足,看起来又一次重整旗鼓,朱高燧才停了草。向仲裁示意起闸开斗。

      起闸再战,黑寡妇依旧原先的战法,仗着自己后劲足,甚至灵活,环着金翅王游走,趁其不备出招偷袭。金翅王似乎也冷静下来,不再横冲直撞,而是也耐心的与对手周旋。

      就这样足足缠斗了盏茶工夫,不知不觉,这场盘肠大战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时辰,两只以体力见长的虫儿,都累得肚裆不断收缩,这对黑寡妇来说不算大碍,但对金翅王却是要命的——因为每一次收缩,它屁股上的伤口都会被扯动,千年人参的止血功效再强,也禁不起这种折腾。

      眼见着金翅王的体力渐渐不支,朱高燧只能心急火燎的下猛草提劲儿。缠斗中,金翅王好象是被什么阻拌了下,突然身形一滞,却把自己的左前爪露给了黑寡妇,黑寡妇焉能放过此等良机?只见它猛蹿上前,一口咬住对手的前爪,合牙便废了金翅王一条腿

      然而当黑寡妇一击得手欲退走,却发现自己竟退无可退,金翅王已经把所有去路都封死了。

      “这不是苦肉计么?”见此情形,众人无不深深震撼,感叹道:“想不到这虫儿也会用兵法”到了这会儿,两只蟋蟀以其顽强的斗志和高超的斗技,已经完全征服所有观众,可惜今日,必有一只命丧于此,或者两只……想到这,人群竟发出了叹息声。

      金翅王终于咬住了黑寡妇的牙,两只蟋蟀再无退路,只有凭实力互角了……它俩也知道到了最后的关头,都用尽全力,四牙交错在一起好一会儿,两个身子仅凭着后足撑地,竟在空中接了个拱桥形状出来,就这么死死支撑着,好久都不见分晓。把观战的看得心旌摇动、跌宕起伏,却已经没有人再喊加油了,都安静的看着这场史诗般的对决。

      这时候,不论谁胜谁负,都可以称得上英雄了,但可惜这是个成王败寇的世界,所以必须要分出个胜负来

      过了一炷香功夫,金翅王牙坚力大的优势终于显现出来,它终于将黑寡妇的牙齿,咬出了清晰可见的的裂缝,黑寡妇痛楚难耐,口一松,下盘也虚浮了。金翅王抓住机会,猛一发力,竟以霸王举鼎的姿态,将黑寡妇拔了起来然后狠狠地从自己的身后扔出去……

      众人惊呼声中,黑寡妇也情知不妙,想挣脱可惜五足腾空,借不得外力。这虫也忒得凶顽,眼看着就要被摔出去,竟在千钧一发之际,用那破损的钳子,发狠咬住金翅王的后颈,死也不松口。同时它的两条后腿,也配合着金翅王后甩的力量猛蹬,对手竟也被它带着飞了出去

      这一下有多狠?两只虫竟然飞出了斗盆,跌落到斗桌上,身上血水登时将黄绸桌布浸出一块小却触目惊心的水迹来。

      血水主要来自金翅王,全力的施展、剧烈的撞击,终于使其刚愈合的伤口再次迸裂,大量的血水从其脖颈和屁股上滴落,浸出的水渍越来越大。看上去就像躺在血泊中,虽然腿还在抽动,但已经不可能站起来了……

      黑寡妇也好不到哪去,牙齿断了,一只眼瞎了,两条须子全折了,翅膀也掉了一半,六条腿只剩下四条……这惨状换成在任何一只蟋蟀身上,都死了不知几回了,黑寡妇却仍用四条腿,坚持挺立着

      两只蟋蟀就这样静静的一立一躺,如千年的钟乳石和石笋一样,恒久的对望着。

      好长时间,秋魁堂里一片安静,人们被这场决斗深深的震撼着,都有些回不过神,任着时间流逝。

      王贤突然感觉脸上有些凉意,伸手一摸,竟摸到了丝丝泪痕,他的心里没有胜利者的狂喜,反而满是内疚和自责,压得他不能开颜。

      但朱瞻基的脸上,却写满了喜意,当他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大声道:“牙郎,还不宣布谁赢了”

      那仲裁看看面色铁青的赵王,嗫喏了半天,还是小声道:“获胜者……黑寡妇……”

      “哦吔”朱瞻基这边的人,登时疯狂庆祝起来。那边朱高燧回过神来,看一眼曾经为他带来无数荣誉和财富的金翅王,情不自禁的啐一口:“废物”便起身和汉王离开了,虽然这里是他的地盘,但也不能阻止胜利者忘情庆祝,只能眼不见为净了。

      欢呼庆祝的人群中,却没有王贤的身影,他默默的将黑寡妇小心收回罐子中,又收殓了金翅王,说一声自己累了,便揣着两只蟋蟀,离开了促织斗场。这时候,朱瞻基已经被薛家兄弟等大赚特赚的家伙簇拥着,兴奋的手舞足蹈,自然顾不上他了……

      来的时候,王贤是和朱瞻基同乘一车,现在他要提前回去,当然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周勇要给他去雇辆车,却被王贤拒绝了,横竖没什么事儿了,还是走回去吧。

      出了清凉别业,满耳都是关于方才那场大战的议论声,王贤没兴趣听那些赞叹之辞,快步离开这条大街,才长长舒了口气。

      “小贤子,你怎么看着不高兴啊?”这几天来,灵霄一直看着王贤全情投入,那是把斗蟋蟀当成头等大事来对待的,现在终于赢了这一场不可能取胜的战斗,她觉着他该兴奋的忘乎所以才对。

      “连你都看出来了……”王贤自嘲的笑笑道:“看来我还是着相了。”

      “这是夸我么?”灵霄登时开心道。

      “……”王贤点点头道:“算是吧。”

      “可你还是没说,为什么不高兴?”灵霄追问道:“你们不是赢了么?”

      “本来斗蟋蟀,只是点到即止的,即使有受伤,也不会这么惨烈。”王贤知道,要是不给她个解释,自己会被烦晚上,“但是我为了取胜,改变了战斗的性质,结果酿成现在这种惨状……”

      “所以呢?”灵霄眨着大眼睛。

      “我可能有点内疚吧。”

      “扑哧……”灵霄看着他的表情,突然忍俊不禁道:“小贤子你可真逗,不就是两只蟋蟀么?就是不斗,还能活过冬天去?”

      “……”王贤就知道,自己跟这个粗线条妹子说这个,就是对牛弹琴。

      “大姐头,其实大人是在自我反省,”吴为插话道:“蟋蟀虽小,但可以小观大。很多时候我们以为只要目的是正义的,就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殊不知……”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似乎是触动了的昔日的创伤道:“不道德的手段是会伤害自己的灵魂的。”

      “你好像很有体会的样子,”灵霄白他一眼道:“你都没捞着进屋。”

      “……”吴为登时语塞,果然是对牛弹琴。

      “他说的没错。”王贤叹口气道:“今天是一只蟋蟀,明日就是一个人,其实一个道理,不择手段的过程,让胜利的喜悦都变了味。”

      “你现在真的一点都不高兴?”一直冷眼旁观的闲云,突然出声道。

      “不高兴。”王贤很肯定的点点头。

      “你不是赢了很多很多钱么?”闲云冷冷道。

      “赢钱啊……”王贤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把赢的钱拿回来,猛地一拍大腿,转身就往回跑,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一地的节操。

      见此情形,灵霄长舒口气道:“这才是小贤子么”

      “不错。”闲云酷酷的点点头道:“说起来,我也买了一百两。”便也往回走去。

      “我五百两。”吴为笑道:“这次要赚翻了。”

      “早知道就多买点了。”二黑闷声道,说着话,他们也跟着王贤回去,却见帅辉站在那里没动弹。

      “愣着于什么,去领钱啊”二黑招呼他。

      “我就不去了……”帅辉苦着脸道。

      “我替你领。”吴为道。

      “不用了。”帅辉要哭出来了。

      “为啥?”二黑瞪着眼道:“你不是把全副身家都押上了么?”

      “可我买的是金翅王赢……”帅辉哭丧着脸道:“以我多年斗蟋蟀的经验看,肯定应该金翅王赢啊。呜呜,一千两银子啊,就这么打了水漂。”

      “活该”众人一起幸灾乐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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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九零章 九九归一


      短暂的休整之后,幼军又投入到热火朝天的训练中。因为在方山军演中取得了骄人的成绩,他们跟着太孙上战场已成定局。战场可不是军演,不做好万全的准备,这支新军一旦遇到状况,肯定会尸骨无存的。

      如何让他们迅速成长,让幼军能在战场上不掉链子,就成了横在朱瞻基和王贤面前最大的难题。对朱瞻基来说,只要按照大纲,严抓训练,赏罚分明就成。王贤的担子就重多了,他不仅要给所有官兵建立档案,并进行追踪记录,还得思考在上次演习中暴露出的问题,并找出解决之道。没办法,谁让他已经在众人心中,种下了万事通的好印象呢?

      结果王贤一回来就忙得四脚朝天,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不过他的努力也是有效果的,在他的带领下,十几个录事参军短短数日,便将一万多名官兵的档案建立起来,并制定了一套完整的管理办法,这样日后就会轻松很多。

      完成了这个艰巨的任务,王贤终于得空歇息一下了,他也不回在东宫的住处,便在营房中倒头大睡。

      刚睡着没多会儿,他就听到有人进来,不用睁眼光听脚步,就知道是太孙殿下。

      “起来起来,”果然是朱瞻基的声音,太孙殿下一把掀开他的被子道:“大白天的睡什么觉?”

      “还有没有良心”王贤郁闷的睁开眼,用满是眼屎的眼睛瞪着他道:“要不是三天假期都耽误在你身上,我用得着赶工建档么”

      “嘿嘿。”朱瞻基不好意思的笑道:“知道你劳苦功高,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说着可惜的咂咂嘴道:“听说我三叔的九九归一,已经送到府上了,我只好自己回去看了……”

      “等等我。”王贤闻言睡意全无,一下从床上蹦起来,用最快的时间穿好衣服,脸也没洗牙也没刷,就跟着朱瞻基上了车。

      “就知道你个财迷,肯定不放心我自己回去。”朱瞻基取笑他道:“我什么身份的人,能跟你赖账么?”

      “我不过是想长长见识,”王贤讪讪笑道,“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嘿嘿,这次就准备大开眼界吧。”朱瞻基笑道:“这可是九九归一啊,就算我三叔也得吐血”

      “期待期待。”王贤兴奋的热血沸腾,什么疲劳什么困倦,统统一扫而空

      马车离开军营,驶回东宫,拐入太孙府停下。

      两人一下车,便见院子里满是人和箱笼,太孙府的管事牌子是个叫陈芜的太监,忙满脸喜气的迎上来笑道:“恭喜爷,赵王殿下派人送大礼来了。”

      他身后跟着的,是赵王府的管事太监马陆,面色自然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朝太孙殿下行礼后,马太监瓮声瓮气道:“我家王爷自然是守信的,请太孙殿下验收一下吧。”

      “怎么我三叔没亲来?”朱瞻基笑嘻嘻问道。

      马太监心说这不废话么,来看你小人得志的嘴脸?看他的宝贝被你霸占?闷声道“我家王爷有事在身,不能亲至。但这些东西都是我家王爷亲点的,让臣给殿下送过来,殿下还有什么不放心?”

      “我当然信得过三叔,”朱瞻基笑眯眯道:“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就验一下吧。”说着进了屋,大刀金马的在正位坐下,王贤立于他身后,赵王府的人便开始上呈宝物。

      侍卫们小心打开第一口箱子,从中小心翼翼取出一口镶着珊瑚珠的楠木盒子,一个宫女捧上前,另一名宫女打开盒子,竟是一尊羊脂白玉雕成的九玲珑宝塔,一旁的马太监道:“烟云流动九玲珑宝塔一尊。”

      朱瞻基和王贤看着那玉雕的宝塔,似乎真的氤氲在烟云中一般,显然是一件至宝。不光王贤,连朱瞻基都咽了下口水……

      看到他们这样子,马太监心里轻蔑的笑笑,真是没见过世面。转念一想,这些宝贝就要全归人家了,又心疼的不能自已。

      第二样礼物呈上来,是一棵绿叶白心的白菜,在白色菜心上落有一只满绿的蟋蟀,绿色的菜叶旁有两只黄色的马蜂……这看似平常的玩意儿,竟是用一整块翡翠雕出的,浑然天成,栩栩如生

      朱瞻基和王贤的口水登时下来了,心里头满满都是‘我要我要,的呐喊声

      第三样礼,是一尊三寸高的珍珠蚌佛……这蚌佛不是雕出来的,而是天然长成的,看得朱瞻基和王贤眼都直了,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王贤光在那惊叹,朱瞻基心里却转动开了,他记得父亲说过,建文皇帝有一尊这样的蚌佛,一直奉为至宝,靖难之役时,还每日对其膜拜,后来金陵城破,皇宫大火,那尊蚌佛也随着建文帝不知所踪了。朱高炽以为,蚌佛被建文帝带出宫了,原来是落在了赵王手里。只是不知为何,三叔将其送给了自己。

      沉吟间,已经过去了五六样礼品,什么拳头大的走盘珠、天竺红宝石佛手、大食心形天蓝星、金绿石猫眼,都是些让人口水直流的奇珍异宝,不过朱瞻基并不喜欢,他喜欢的是稀罕玩意儿,而不是值钱的东西。

      不过从第十一样开始,他的眼睛又亮了。

      “第十一样,四尺千金剑。”马太监报一声。

      朱瞻基盯着那柄金色剑柄,黑色剑鞘的古样长剑,沉声问道:“这是李龟寿的千金剑?”

      “不错,正是唐晋公王铎送给李龟寿的千金剑”马太监沉声道。

      朱瞻基伸手握住剑柄,抽出宝剑一看,那剑身虽经数百年,仍寒气逼人如一泓秋水,信手刷得一甩,便将桌上一个瓷茶碗一劈两半,切口处十分的齐整,连点毛边都没有。

      “好剑好剑在古代名剑谱上排第三十七,也是有原因的。”朱瞻基说着,却脸色一变道:“不过我三叔那柄湛卢呢?那可是排前十的名剑”

      “那是我家王爷的随身之物,前些天练剑时不小心崩了个口子,不敢拿来糊弄太孙”马太监闷声道。“所以这把千金剑,算是最好的了。”

      “不糊弄我?”朱瞻基睥着他道。

      “不糊弄。”马太监就差指天发毒誓了。

      “下一样。”朱瞻基勉强接受道。

      “第十二件,是龙血木手杖”

      “愈发敷衍了,”朱瞻基不悦道:“拿跟拐棍敷衍我”

      “殿下息怒,紫檀木、花梨木、楠木算宝贝吧?”马太监忙解释道。

      “当然算。”

      “那就是了,这种龙血木不产自中土,是我叔叔从西洋最远的地方带回来的。据说即使在当地,也是一种奇木,刀砍不断,火烧不着,实乃天下最顶级的木料,可惜带回来的数量太少了,只够做这根拐杖,也是我家王爷,对太子殿下的一番心意。”说起来,马太监是还郑和的远房堂侄。

      “那好吧……”扯到孝道上了,朱瞻基也就没法说啥了。

      接着是一张硕大的神臂弓,这又戳到了朱瞻基的兴奋点上,按捺不住上前把玩道:“神臂弓,实弩也以山桑为身,檀为峭,铁为枪膛,钢为机,麻索系札,丝为弦,可射三百步,透重札可谓天下第一弓”

      “第十四件,乌金软甲”随着马太监一声唱,宫女奉上一件黑黢黢的软甲。

      王贤一听,眼就亮了,心说总看小说里讲,古代有软猬甲、金丝甲之类的东西,想不到今日还真见了,不过怎么这样不起眼,不会是糊弄人的吧?

      朱瞻基却是识货的,拿起那件黑黝黝的软甲,仔细一看道:“确实是十层乌金丝编成的软甲,只是不知道效果如何。”说着拿起来,给马太监穿上,然后从侍卫腰间拔出长刀。

      “殿下,您这是……”马太监吓得脸都绿了。

      “穿着天下第一的软甲,你有啥好怕的?”朱瞻基笑着举刀道。

      “饶命啊……”感情真是要拿自己试刀呀,马太监吓得拔腿就跑,却被侍卫死死按住,眼睁睁看着太孙殿下一刀捅了上来。

      “哎呀妈呀”马太监肚子一痛,竟吓尿了裤子,但低头看时,却见自己毫发无伤,这才松了口气,面似火烧道:“殿下,臣,臣换条裤子去。”

      “去吧。”朱瞻基见终于教训丨了这个傲慢的家伙,哈哈大笑道:“瞧你这点出息。”

      马太监灰溜溜的下去,朱瞻基把那软甲递给王贤道:“穿上,保命的好东西。”

      “还是殿下穿吧。”王贤谢绝道:“你的命比我珍贵。”

      “哈哈,我功夫比你好,身边又满是高手护卫,穿这个除了捂痱子,没啥用处。”朱瞻基说着,亲手给他套上,沉声道:“本来你应该上府学、考举人的,是我把你硬拉上战场,就得让你多几分保命的把握。”

      “殿下……”王贤不禁生出些感动,不管朱瞻基对别人多腹黑,对自己还算是真心的。不过也不能大庭广众解我的扣子吧“您能让我自己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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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九五章 清儿驾到


      短暂的一天休息之后,幼军官兵又投入到紧张的训练中去,但这次王贤的心神,难免多分了几份出去。一个是韦无缺在京城的行踪……吴为和闲云一直在盯梢那老仆,却一直没有看到过他的影子。过了几天,那老仆离开京城时,也没有看见韦无缺与他同行。因为担心打草惊蛇,本来计划好的抓捕行动也只能作罢。

      另一个,自然是家里的宝贝了,兄弟们虽然一人挑了一两样,却都没拿走,全放在他的宝库里,这下子王贤终于体会到突然中了五百万的感觉……天天担心有人惦记,连觉都睡不好,隔三差五就回去瞧瞧。但以帅辉和二黑看来,他分明是惦记家里那朵鲜花。顾小怜实在太漂亮了,以至众兄弟一致认为,王贤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此他们还开出了盘口,哪怕对他最有信心的吴为,也赌他坚持不过半年,教王贤好生郁闷,我就那么意志薄弱?

      最后一个,自然是即将来京的林清儿了,新婚燕尔就分别了小半年,个中相思也只有亲身体会过,才知道是多么的度日如年。不过期待之外,他也有小小的困扰,清儿来了看到家里有个天仙般的美女,该作何感想?会不会感到伤心?这让他在期待之余,未免微微心乱。

      不过该来的总得来,在期待与忐忑中,林清儿抵京的日子到了。恰巧,这天又是营中放假的日子……一张一弛文武之道,训练越是严酷,就越要有定期的放松。幼军规定八日一休,但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休假,那些在比校中暂时落后的队伍就享受不到。只能在别人外出找乐子时加班训练,寄希望于下次放假了……

      这天一大早,王贤便离营回家去看了看,家里头已经不是起先那个样子,陈发早知道主母今天抵京,提前好几天,就准备好了一切。但是为了体现出对主母驾到的着紧,他还是四更天就把全家的丫鬟仆妇招呼起来,洒扫庭院、准备酒食、摆设盆景,里里外外忙得热火朝天。

      这陈发确实是理家的一把好手,王贤发现自己根本不用操心,他就能把一切都打点的十分完备。不过他回来也不是不放心陈发,他担心的其实是另一位……正寻思着,便看见顾小怜穿一身朴素的衣裙、腰系围裙、未施粉黛,端着一个精致的蒸笼过来。

      “大人。”朝王贤盈盈一福,她面孔白里透红,秀发被打湿成缕,应该是刚从伙房出来,看上去又是别样的韵致。

      “呵呵,小怜姑娘。”王贤笑着点点头,和蔼道:“有什么事?”

      “奴家怕夫人旅途劳顿,吃不下饭,便做了些杭州糕点,可奴家以前从没做过杭州点心,生怕到时候丢人,”顾小怜轻言细语的巴望着王贤道:“可否斗胆请大人尝一尝,到底能不能入口?”

      “乐意效劳。”美人相求,王贤哪能说不?何况经过林姐姐的洗礼,再难吃的东西下肚,他都能面不改色。但打开笼盖后,只见铺笼底的荷叶上,整齐摆着一根根笔管粗细的白色糕点,上面还星星点点撒着桂花,光看看便觉着美轮美奂,他就知道这小怜姑娘是有练过的。

      “啊,是条头糕”王贤还没说话,灵霄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拿起一根就往嘴里塞,登时两眼发亮的大赞道:“真好吃”

      在顾小怜祈求的目光下,王贤也品尝了一根,在入口的瞬间,豆沙、糖、桂花和糯米混在一起,糯而不烂、甜而不腻、绵而不于,而且一口就可吃下,恰到好处。一边慢慢咀嚼一边点头,咽下去后大赞道:“糯”

      軎字很难用语言形容,但对苏杭点心来说,这字就是最高的评价了,相反,就算你的点心其他方面再好,如果让人感觉‘不糯,,那就谈不上成功

      “这下奴家就放心了。”美人轻拍胸口,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姐姐可是试了好多次呢,不好吃怎么可能拿出来呢。”灵霄在一旁帮她说话道,这些日子,她和小怜姑娘的感情急速升温,已经从怜姐姐,,进步到俎姐,了。

      “妹妹。”顾小怜俏脸一下红了,阻止灵霄说下去。

      “呵呵,你有心了。”王贤笑笑,他本来有些话想嘱咐顾小怜,却又开不了口,但看到这笼糕点后,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个女子不只有绝世的美貌,还有超凡的头脑,自己的那些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不过,她要真是赵王的女间,到时候也就越棘手……

      算了,不为将来发愁了,先顾眼前才是正办,王贤于咳一声道:“好了,出发了,小怜姑娘,你想一起去么?”

      “奴家还是在家里恭候吧,这样夫人一到,就能吃上热腾腾的点心。”顾小怜微微摇头婉拒。

      “也好。”王贤点头笑笑,又拿一根条头糕,便出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顾小怜轻轻一叹,旋即绽出温柔的笑,宠溺的对腮帮子鼓鼓的灵霄道:“慢点吃,别噎着。”说着给她倒了杯水,灵霄这才把喉咙里的糯米糕咽下去,拍着胸口,长舒口气道:“姐姐,小贤子今天看你的眼神不大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小怜姑娘状若漫不经心道。

      “以往看到你,眼神就像我方才看到条头糕一样。”灵霄想一想,打个比方道:“今天却像我现在看到条头糕一样。”

      “你方才的眼神我能看出来,现在又是个什么表情?”

      “噎着了,不是很想吃。”灵霄很认真道:“他心里,现在满满都是我林姐姐了。”

      “静瞎琢磨。”顾小怜笑起来道:“条头糕还堵不住你的嘴。”笑容依旧甜美,却少了一点自信……

      船应该午时到京城,辰时不到,王贤便按捺不住要出发。为了小别重逢,他特意沐浴熏香,穿上了簇新的衣冠。在陈管家的坚持下,他终于忍住害羞,让府上的丫鬟伺候自己洗澡穿衣,甚至没动手指头,就已经从头到脚穿戴整齐了。

      望着镜子里那张相貌没什么变化,气质却明显提升许多的脸,王贤不得不感叹居移气、养移体的神奇……当初自己像狗一样瘫在床上,偶尔照镜子都觉着满脸的晦气,实在不想看第二眼。这才过了几年,已经完全找不到当年的影子。

      不过哪怕过上几十年,他仍会清晰记得,那年也是这个时节,也是这个时辰,那个敲开他家门的女孩,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书之岁华,其曰可读……

      林清儿,始终是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个……

      出来房间,王贤意外的看到朱瞻基也来了,忙行礼道:“殿下……”

      “少来这套。”朱瞻基挤眉弄眼道:“在你家咱能随便点不?”

      “好吧,”王贤道:“你来于啥?”

      “当然跟你去接嫂夫人啊,我还没见过嫂子呢。”朱瞻基激动道:“我还准备了迎接仪式,咱们过去吧,去晚了就不好玩了。”

      “那是我老婆,你激动个啥儿。”王贤苦笑着被他拉上车。车队便驶出府门,朝官船码头而去。

      盏茶功夫到了码头,王贤发现这里竟然戒严了,看到朱瞻基的侍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码头戒备起来。他不禁小声道:“太过了吧,你嫂子连副诰命都没有,哪当得起这种规格?”

      “怕什么,我朱瞻基的嫂子,再隆重十倍也担得起。”朱瞻基笑道:“那些言官若是聒噪,就说是因为我要来码头才戒严,他们还有什么咒念?”

      “那这些,能不能省省……”王贤看着地上铺满黄金色的菊花,架着一挂挂用竹竿挑起的鞭炮,还有奏乐的乐队,跳舞的舞姬“我是跟你嫂子团聚,不是在接新娘”

      “好了好了,既来之则安之吧。”朱瞻基费了好一番心思的安排,哪能听他的,还笑嘻嘻的吩咐道:“对了,先别透露我的身份,就说我是你京里才认识的朋友,叫小黑。”

      “小黑……”王贤心说,他还真习惯这名字了,“你这是要闹哪样?”

      “我不想让嫂夫人对我恭恭敬敬,像你对我一样就行。所以等我和嫂夫人熟悉了,再告诉她不迟。”朱瞻基道:“没看么,我把身上所有表示身份的东西,都取下来了。”

      “那,好吧……”王贤叹口气,暗道,人家接媳妇你跟着凑啥热闹,不知道你到哪里都是主角?

      众人在码头等了大半个时辰,便有侍卫速来报说:“船到码头了”

      王贤的心跳陡然加快,翘首望着那艘官船缓缓驶入码头,船离岸还有十几丈远,他就看到船头立着那个朝思暮想的倩影,便不管边上还有太孙,使劲的朝其挥手。

      那船上的人儿,也在翘首以望,自然一眼就看到他,激动的忘掉矜持,也用力挥动着玉臂。

      船一靠岸,王贤便纵身跳上去,把妻子紧紧的搂在怀里,紧紧,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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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九六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娘子……”

      “官人……”

      林清儿也很激动,和王贤紧紧相拥,想让自己就融化在他怀里算了,却被突然响起的爆竹声吓了一跳。从丈夫怀里探头一看,只见岸上烟花齐放,香雾绦绕。爆竹、起火、冲天炮,如同开了锅的稀粥似的响得分不出个儿来,两人都听不清对方在说啥了,只好先把嘴闭上。

      待那爆竹声停,白烟未散,喜气洋洋的锣鼓声又响起,码头上涌出些舞狮子的、踩高跷的、玩傀儡戏的,卖力的表演着,看得林清儿一愣一愣,趁着乐声稍小,忙问道:“咱们和迎新娘子的碰一块了么?”

      “呵呵,”王贤环着妻子的纤腰,看着岸上的表演道:“这是专为欢迎你安排的。”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我还是很开心。”林清儿却是不信,甜蜜的倚在丈夫怀里道:“沾沾人家的喜气也是好兆头。”

      “真是为了迎接你,”王贤笑道:“不信接着往下看”

      话音未落,锣鼓声陡然密集起来,那对舞狮人立起来,狮口各叼着一段横幅的一端缓缓展开,只见上书四个大字‘恭迎玉驾,

      这下由不得林清儿不信了,她小手捂着檀口说不出话来,一旁却有个银铃般的声音咯咯笑道:“二哥好大的手笔啊,二嫂你可真幸福啊”

      “有你这么自夸的小姑么……”林清儿红着小脸,和王贤分开,对那少女笑道。

      “银铃,你也来了”王贤惊喜道。

      “二哥这话真让人伤心……”银铃撅着小嘴道:“眼里光有嫂子,却看不到我这个妹子。”

      “当然不是。”王贤忙笑着想拍拍她的小脑袋,却发现半年没见,银铃已经出落成青春娇俏的大姑娘了。王家有女初长成,自然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随便了。

      见二哥停住手,银铃一脸伤心道:“生分了,愈加生分了。”

      “去你的”王贤笑骂一声,便见灵霄窜上来,一把抱住银铃,小姐妹在异乡重逢,自然高兴的又叫又跳。

      为了避免再忽视其他人,王贤的目光特意扫了扫,果然看见玉麝和小白菜俏生生的立在不远处。玉麝跟着王家快两年,早就不是当初的面黄发枯的瘦马模样,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一双大眼睛满是欢喜的看着王贤,看起来还有几分含情脉脉……当然也许是王贤自作多情了。

      再看小白菜,气色也比刚从浦江救上来时好了很多,不过她起先明明是在看他,但王贤的目光一扫过去,就赶紧低下头,不和王贤对视。

      朝她俩笑笑,见没别人,王贤便收回目光道:“咱们下船吧,他们还等在下面呢。”

      王贤领着妻子和妹妹下了船,闲云他们都是熟人,唯一一个头次见的,就是朱瞻基了。因为事先有嘱咐,大家都不能道破他的身份,只说他是众人在京中新结识的朋友。

      保密归保密,王贤还是强调了朱瞻基和自己的友情非同一般,而且今天的欢迎仪式,就是他着手准备的。

      “让叔叔费心了。”林清儿盈盈下拜道。

      “应该的应该的,”朱瞻基笑着拱拱手道:“我和王大哥堪比亲兄弟一般,您就是我亲嫂子。”

      “叔叔言重了。”林清儿温柔的笑道。

      见过了嫂夫人,朱瞻基的目光落在那个黄裙翠衫的少女身上:“这位是?

      “这个是我妹子,叫银铃的。”王贤把和灵霄腻在一起的银铃叫过来,“银铃,这个是你……小黑哥哥。”

      “小妹见过小黑……”银铃心说这人咋这么可乐?长这么黑还叫小黑……忍着笑福一福,还是没忍住,噗嗤笑出来。王贤瞪她一眼,才板起小脸道:“

      哥哥。”

      叫他小黑是朱瞻基自个吩咐的,却不想这小子此刻却忸怩起来,讪讪道:“别听王大哥瞎说,我不叫小黑,我有名字,我叫……”话到嘴边却又打住,说出名字岂不就暴露身份了?

      “叫啥?”银铃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看得朱瞻基没来由心里一慌,平素那些鬼点子竟统统不知去了哪里,情急之下把自己的姓拆开,也不管中不中听,便闷声道:“牛八……”

      “扑哧……”银铃又忍不住笑了,心说这还不如小黑呢。见二哥脸又黑了,忙朝朱瞻基抱歉的眯眼笑道:“对不起,牛八哥哥,我可不是故意笑的,实在是忍不住……”

      “不要紧不要紧。”朱瞻基看着银铃嘴角那颗迷人的肉色美人痣,一阵心慌意乱。忙摇头道。“我爱听你笑……”按说他生在深宫,就是在美女堆里长大的,但银铃一声‘牛八哥哥,,却让太孙殿下心慌慌,口于于,手心里头全是汗。

      “那就好,那就好。”银铃偷眼瞧向二哥,笑嘻嘻道:“你看人家没生气

      “……”王贤无语了,他也顾不上教训丨不懂规矩的妹妹,因为此刻他心里满是问号……为啥朱瞻基都能对小怜姑娘那样的绝色美人冷酷到底,咋在自己妹妹面前,就跟个没和女人说过话的毛小子似的?

      难道我家银铃这么有魅力?因为是一奶同胞,他还没好好打量过银铃,此刻仔细看去,只见她黄裙翠衫、环佩叮咚;秀发如墨、肌肤胜雪。五官清雅秀丽,一双眼珠黑如点漆,眉目之间与自己有些神似,嘴角还有一颗浅浅的美人痣,显得那样俏皮可爱。

      如假包换的青春美少女,不过太孙殿下,您也不至于吧?

      这时候一溜马车开过来,王贤和林清儿上了一辆,银铃和灵霄上了一辆,朱瞻基竟恬着脸跟上去,要跟她们坐一辆车,不过最后被灵霄一脚踹下来了事

      “这牛八似乎对银铃一见钟情啊。”王贤夫妇的马车上,林清儿透过碧纱窗,看到朱瞻基怏怏的跟吴为几个挤一辆车,她轻笑道。

      “有么?”王贤把玩着妻子柔若无骨的小手道:“谁知道呢,说不定只是一时脑热。对了,银铃怎么跟来了?跟小谦闹别扭了?”他记得朱瞻基说的是,接他的家眷来京。有老爹老娘在,银铃怎么也算不得自己的家眷。

      “真让你猜着了。于公子的那个董家妹妹到了杭州,就住在他们家,银铃一气之下就跟我来了,”林清儿看看他道:“妾身想着她也很久没见你了,便答应她一起来了。”

      “这些事你做主就好。”王贤亲亲妻子的小手道:“爹娘还好么?”

      “好得很……”林清儿说着俏脸腾地一红,声如蚊鸣道:“娘有喜了……

      “什么?”王贤好险一口没把林姐姐的手咬下来。

      “我说……娘有喜了……”林清儿的表情有些复杂,既想笑,又有些失落道:“本来娘说也要来看看你的,但临来前突然恶心怕油,吴大夫看过了,说已经俩月了。”

      “……”王贤呆了半晌,才一字一顿道:“厉害咧”

      “恭喜官人,又要有个弟弟或着妹妹了,”林清儿收起小小的失落,柔声道:“知道自己有喜,娘不太好意思,爹却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自然不让她再来了。我说留下来照料娘,爹说我还不够添乱的,还是给她请两个婆子是正办

      “嗯。”王贤点点头,笑道:“看来我们也得努力了。”

      这次林清儿没害羞,而是使劲点头。

      说着话,马车驶出码头,外面的人声登时嘈杂起来,京城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别处不同,就连杭州也远远不及,隔着纱窗,林清儿看得有些失神,倚在王贤的怀里,小声问道:“以后我们就要在这儿生活么?”

      “应该是这样的,”王贤点点头,用下巴轻抵着她的秀发道:“背井离乡不习惯么?”

      在林姐姐身上,已经看不出当年那个独撑林家,为翻案四处奔走的女强人的影子了,她已经完全回到了小女人的状态。只见她轻轻摇头,柔柔道:“没有,你在哪家就在哪。”

      一句话,就让王贤抱她更紧。

      盏茶功夫,马车回府,大门敞开,直入轿厅才停下。待车停稳,几个穿着得体的年轻丫鬟,摆好车凳,挑起车帘,恭声道:“请老爷,夫人下车。”

      林清儿下得车来,便是一愣,只见三四十个穿戴簇新、训练有素的丫鬟、仆役、婆子,护院,早就在厅前列队,在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率领下,整齐下拜道:“恭迎主母”

      “……”林清儿心里不禁埋怨丈夫,安排了这一出也不早说,弄的人两手空空,毫无准备。好在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又曾当过家,倒也没有手忙脚乱,微微一笑道:“诸位请起,咱们日后有的是时间说话,先去各自忙吧,回头到玉麝这里领一份见面礼。”

      “谢主母,遵命。”众家人见她不慌不忙,气度从容,便知道这位主母不是只菜鸟。那陈发更是暗道,看来小怜姑娘想要上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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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九七章 女主人


      众人便进到正厅坐下,王贤夫妇在正位就坐,朱瞻基要隐瞒身份,只在右首拣一把椅子坐下,闲云等人也依次坐下。陈管家忙招呼丫鬟奉上茶点,见是杭州样式的点心,林清儿笑道:“原来京里也和咱们杭州人吃一样的东西。”

      “嫂子此言差矣,我在京里过了十几年,就没吃过这些……”朱瞻基笑道:“这长条的是什么,怪好看的?”

      “好叫叔叔知道,这叫桂花条头糕,”林清儿笑道:“不过杭州的粗了些,这个要细上不少,看着精致不少。”

      “这是她们特意为你做的。”王贤有些含糊道:“细一些,一口一个,要比咱们那种吃相好看。”

      “真是有心了。”林清儿赞道。

      那边朱瞻基捏起一根送到嘴里,顿时眼前一亮道:“好吃,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了”说着看一眼陈管家道:“老陈,你从哪请的点心师傅,还能请的着么?”

      “回……爷的话。”陈管家苦笑道:“这不是家里的面点师傅做的,是……”说着看看王贤,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还有啥好保密的么?”朱瞻基奇怪道。

      “是小怜姑娘的手艺,”王贤笑道:“想不到吧?”

      “吓,想不到,想不到。”朱瞻基笑道:“原来她不光会唱歌,还有一手好厨艺,你真是赚到了。”

      “嘿嘿……”王贤笑的分外心虚,众兄弟也纷纷抱以幸灾乐祸的笑。

      林清儿的表情淡定依旧,稍坐了一会儿,她便起身向众男宾道歉,在众女眷的簇拥下离了正堂,到后面去了。进了二进院子,只见这里竟是个是个花园子,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通往后宅的穿堂,穿堂内摆着各色花卉盆栽,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叽叽喳喳,一片生机盎然。

      今日天气晴好,穿堂的窗子都卸了下来,花园里的江南秋景一览无余,端的是富贵气象。“二哥这京城的宅子可真不错,”银铃大赞道:“这诗情画意的,最合二嫂的心意了”

      “其实这宅子是我看中的,”朱瞻基竟没和男宾们在前头吃茶,跟着女眷往后头走,小声道:“还有后头的摆设,也花了我很多心血。”

      银铃咯咯笑道:“想不到牛八哥哥,还真是不可貌相。”

      “当然当然,我虽然黑了点,”朱瞻基自吹自擂道:“但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日后可以多交流一下”

      “是么,真厉害”银铃大赞一声,话锋一转道:“可惜我什么都不会,勉强识几个字而已。”

      “哦……”朱瞻基忙改口道:“其实我骑射拳脚也很厉害,改日可以切磋切磋。”他觉着银铃和灵霄关系那么好,看来是爱好相近。

      “我也不会骑射拳脚……”银铃摇摇头。

      朱瞻基愣了愣,怎还感觉不出对方似乎想跟自己保持距离。但他毫不气馁,快走两步跟上道:“那你有什么爱好?”

      “玩。”被他缠不过,银铃只好羞羞的丢下一个字。

      “太好了,”谁知朱瞻基却登时两眼放光道:“我也最爱玩了你爱玩什么?”

      “你还要跟着进去么?”说话间到了垂花门前,在灵霄的提醒下,朱瞻基才恋恋不舍的站住脚,对进到内宅的银铃大声道:“改天再来找你玩啊……”

      一副一见钟情的痴相,引得众女子笑成一团。

      进了后宅,林清儿先到主人寝室中,在玉麝的侍奉下,除下头面首饰,重新梳洗一番,换上家居的服饰。

      玉麝一边伺候她梳头,一边打量着房里的摆设,看着各色陈设器物,无不透着富贵之气,不禁咋舌道:“夫人,看来老爷是真发达了。”

      林清儿脸上自然也有喜意道:“当年却是想不到有今日的。”玉麝是她的贴身丫鬟,林姐姐没必要在她面前掩饰自己的欣慰,当初富阳县谁不说,她跟了无赖王二,就算掉进火坑里了,就连她自己,也对将来没什么信心,只盼着他能改邪归正,一辈子吃糠咽菜,也心满意足了。

      谁知道他非但改邪归正了,还迸发出无穷的能耐,不过两年功夫,便从一个小小的刀笔吏,变成了朝廷命官,又被招进京中做官,虽然不太清楚他现在是个什么官职,但看这份家业,便知道又混的极好。

      这就好比买彩票只打算中个安慰奖,谁知却中了五百万的特等奖,饶是她这种性情冲淡之人,也不禁为自己的眼光和运气而骄傲?

      看着镜子里满脸喜气的夫人,玉麝开心之余,又有些担忧道:“唯一的不好处,就是家里的女人多了些。”她这话其实是有私心的,一进家门,看到后宅中那些女子各个都不比自己差,还有个长得如天仙一般,比夫人还好看,她就感到了莫大的威胁。她还指望着哪天能被老爷收房呢,但是现在老爷身边这么多美女,哪还轮得到自己?

      “呵呵,心急了不是?”林清儿促狭一笑道:“担心老爷不要你了?”这个年代,凡是有本事有身份的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林清儿又是从小背《女驯》长大的,若夫君只守着她一个,她反而会担心旁人说自己嫉妒,,所以对玉麝的小心思,她从来都是持开放态度,要不也不会连小白菜一起带到京城来。

      林清儿身为正妻,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真正感受到威胁的其实是玉麝,被主母这么一说,她羞得小脸通红,低头声如蚊鸣道:“才没有呢,反正我打算侍奉夫人一辈子。”

      “那些女孩子是太孙殿下送老爷的戏班子,老爷不能不要,但是老爷也没打算收她们,就当乐姬养在家里,过二年还是要在外头婚配的。”林清儿能保持淡定,还有个原因就是王贤来路上已经说明白了。“所以你也别担心,老爷可不舍得把你配给外人。”

      “真的?”玉麝毕竟还小,一高兴就漏了底。但听夫人这样说,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了,这下真心实意的为夫人担心起来:“不过那个叫什么小怜的,长得可真跟神仙妃子……哦不,狐狸精似的,夫人不可不防啊。”

      “小小年纪,哪来这么些古怪心思?”林清儿笑骂一句,但眼神确实划过一丝不自在,那个顾小怜实在是太出色了,尽管看得出来,她刻意穿得素淡不抢风头,但那份绝世风华是怎么也盖不住的。不过林清儿毕竟知书达理,把不该有的念头压下去,淡淡一笑道:“那样出色的女子,我确实第一次见,别说老爷了,就连我都心动不已,倒是奇怪老爷竟说,将来也要把她放出去。”

      “怕是老爷担心夫人一来就不高兴,”玉麝小声道:“故意这么说哄夫人开心的。”

      “瞎说,我是那种嫉妒之人么?”林清儿横她一眼,但心里却暗以为然,竟为丈夫顾及自己的感受而欣慰。这时候穿戴停当,她款款起身道:“好了,小八婆,我们出去吧。”便扶着玉麝的手,来到后厅与众女眷相见。

      原先在杭州,都是一家子不分男女同桌吃饭的,但现在是在京城,家里用的又是原先伯爵府的管家,规矩自然要大些,男人们都在前厅吃酒,女人们则在后厅,是不在一起吃饭的。不然牛二兄弟也不会在垂花门前止步……

      林清儿从卧房到了后厅,这里便是她日后居坐宴息之处了,此时厅中已有多人在此伺候了……带头的是陈管家的老婆,两口子一前一后,管着整个王家的下人。见夫人来了,陈发家的带着众奴婢齐齐请安,请夫人在正位上独坐,然后捧饭的捧饭、安箸的安箸,进羹的进羹,忙活停当,丫鬟们便持着漱盂,巾帕立在桌旁,虽然忙碌,但从头到尾,连声咳嗽都听不到。弄得玉麝暗暗惭愧……在杭州时,每次吃饭,仅她们两三个丫鬟布菜,却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自己要是再那么没规矩,怕是要被人瞧不起了。

      其实林清儿心里也暗暗紧张,她家里虽然当年在富阳也算大户,但毕竟是在县里,家里平时跟嫁到王家以后没啥区别,哪有这么大的规矩?但她的书不是白读的,知道自己身为主母,绝对不能露怯,不然下面人难免有轻慢之心,日后肯定要生事端的。所以人家怎么伺候,她都只管安之若素,绝不流露出一丝不适。

      待奴婢们忙活停当,林清儿看看两边两张空椅道:“再加两把椅子,玉麝,将小怜姑娘和绣儿姑娘请过来。”

      “是。”陈发家的赶紧让婆子又加了两把,玉麝赶紧去请人。

      这时候银铃和灵霄也携手过来了,一对姐妹花笑嘻嘻朝林清儿问声好,便挨着她坐下,林清儿对她俩笑道:“你们说什么呢?”

      “说她在杭州有个小谦哥哥……”灵霄笑得岔气道:“如今来京城又多了个牛八哥哥。”

      “好你个臭灵霄,”银铃羞得满脸通红道:“一见面就捉弄我”说着伸手去挠她的痒,灵霄最怕痒,赶忙求饶,两人笑闹成一团。林清儿宠溺的看着她俩,等了一会儿,顾小怜和小白菜跟着玉麝来了,林清儿招呼她俩坐下,两人都道不敢。

      “自家姐妹,客气什么,还要让我差人把你们按在座儿上?”林清儿笑道:“快快坐下吃饭吧,一天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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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九八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林清儿让坐,小白菜就坐下了。顾小怜却朝她深深下拜道:“婢子的身份是婢女,岂能在夫人面前就坐。”

      林清儿笑道:“来人,把她按到椅上。”

      “谢夫人。”顾小怜这才小心翼翼坐了下来,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

      “小怜妹妹不必拘礼,”看她这样子,林清儿笑着拉着她的手道:“你我往后都是自家姐妹,还要朝夕相处哩,只叫我一声姐姐,把我当成亲姐妹就好

      “婢子不敢无礼……”她越这样,顾小怜却越不敢应承。

      “那就是你觉着,我不配当你你姐姐了。”林清儿板起俏脸道。

      “婢子不敢……”顾小怜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叫了声俎姐,。

      “哎,好妹妹,”林清儿开心笑了,仔细打量着她道:“真是个神仙妃子样的人物”

      “姐姐过奖了。”顾小怜羞羞道。

      “咱们先吃饭,吃过饭再慢慢聊。”林清儿这才松开手,顾小怜入了席,一家人吃饭自不用提。

      外厢间,王贤等人早就开始吃酒说笑了,看见朱瞻基一步三回头的走回来,众人取笑道:“人是回来了,魂儿却还没回来吧。”

      “嘿嘿。”朱瞻基没羞没臊的入了席,笑道:“想不到王大哥还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

      “可爱么?”王贤似笑非笑道:“一般吧。”

      “可不一般”朱瞻基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说得就是咱银铃妹子啊”

      “好吧。”王贤咂咂嘴,心说这叫啥?情人眼里出西施?“快坐下吃酒吧

      “哥”朱瞻基紧挨着他坐下,一脸巴结道:“咱银铃妹子婚配了么?

      “未曾。”王贤摇摇头,未待朱瞻基狂喜,又缓缓道:“不过似有意中人了。”

      “哦……”朱瞻基神色一凝,旋即却又不在意道:“无妨,只要还没婚约,我就还有机会”

      “咳咳……”王贤不置可否道:“先吃饭,先吃饭。”

      众人推杯换盏之际,朱瞻基又忍不住小声问他:“怎么,你不是很高兴?

      王贤见今天不给他个交代,这家伙是不会罢休的,只好搁下酒盅,叹口气道:“殿下……哦不,牛八兄弟,我妹子虽然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但却是我们一家人的掌上明珠。”

      “嗯嗯。”朱瞻基使劲点头道:“以后也是我的掌上明珠。”

      “你先听我说完”王贤一抬手道:“作为兄长,我从没想过让她攀龙附凤,惟愿她嫁一有情郎,平安幸福的过一辈子。”说着正色对朱瞻基道:“说句实话殿下别见怪,宫里不是女人的好去处,我不想让妹妹过那种⊥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的日子。”

      朱瞻基有些意外的看着王贤的脸色,想不到他会这样回答,一时间有些语塞,半晌方低声问道:“你想她嫁给她那个意中人?”

      “不想,”王贤缓缓道:“亦非良配也。”

      “那她非要嫁呢。”朱瞻基又问道。

      “若是她执意要嫁给他,我也不能阻拦。”王贤叹口气道。

      朱瞻基登时大喜道:“这么说,如果银铃执意要嫁给我,你也不会阻拦了

      “呃……”众人哄笑声中,王贤无奈的叹口气,这家伙竟把他给绕进去了

      “既然都不是良配,那我这个不良人,就要展开竞争了”见能把王贤用话套住,朱瞻基不禁得意洋洋道:“你就等着当我的大舅子吧”

      “祝你成功……”别人不敢惹王贤,闲云少爷却是个不嫌事儿大的。

      “多谢吉言”朱瞻基笑逐颜开,胃口也大开,撕下一根鹅腿,朵颐大嚼起来。

      王贤叹口气,心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转而对吴为几个道:“你们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

      “大人终于想起我们来了……”帅辉一脸幽怨道:“还以为你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呢。”

      “瞎说什么,”王贤笑骂道:“我之前不是一直忙么,今儿个趁着殿下也在,你们把自己的要求说说,我和殿下给你们物色着。”

      “那敢情好,”帅辉登时兴奋道:“我要求不高,跟小怜姑娘差不多的就行”

      “这还叫不高……”朱瞻基腮帮子鼓鼓的,含糊道:“除了我小姨奶,我还真没见过和她差不多的。”

      “这话要是让我妹子听了去……”王贤冷笑道。

      “在我看来,银铃妹子可比我小姨奶好看多了”朱瞻基得意洋洋的补充一句,你说去啊。

      “好吧,帅辉要美女。”王贤又看向二黑道:“你呢?”

      “俺要骨架大的,尤其要腚大,腚大好生养,这是俺爹说的。”二黑闷声道。

      “知道了,二黑要腚大的,”王贤再看向吴为道:“你呢?”

      “不劳大人和殿下费心,”吴小胖子摇摇头道:“我爹会给我操心的。”

      “好吧,吴大夫的眼光肯定差不了,”王贤的目光最后落在闲云身上,“闲云少爷呢?”

      一袭白衣、剑眉星目、玉树临风、卓尔不群的闲云少爷淡淡道:“我不需要。”

      “武当道士不是可以结婚么?”朱瞻基奇怪道:“再说你现在也不是道士啊。”

      “闲云少爷的意思是……”还是王贤最懂闲云,替他解释道:“像他这种高帅富,不需要我们操心,大姑娘会噼里啪啦的往上贴,对吧?”

      “……”闲云哼一声,却也没有否认。

      众人恍然大悟,还真是非一般的自信……

      吃饭时,朱瞻基又缠着王贤问银铃的情况,她喜欢吃什么东西,爱看什么戏文,喜欢什么颜色,诸如此类,问得极为详细……似乎还真是认真的。

      但是说来惭愧,王贤都不知道自己妹妹的喜好,只好信口糊弄他。实在糊弄不下去,便正色道:“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这样做小儿女态,我们还是说点正经的吧。”

      “嘿嘿……”朱瞻基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心说我这是怎么了,跟着了魔似的,便点点头道:“说什么吧?”

      “比如说,郑公公四下西洋,到底带够了货物没有?”王贤给他起个头道

      “还好,最后终于是凑够了。”朱瞻基笑道:“还是我皇爷爷厉害啊今年浙江遭了大灾,又有大疫,看起来是决计不可能备齐下西洋的货物的。但是他老人家一道旨意,浙江按察使周新戴罪立功,若不能按期交货,则前罪并罚,诛全家于钱塘口浙江的官绅百姓,可都欠着周臬台的情呢,这道旨意一下,哪个敢不尽力?你五百匹、我一千匹的认领下来,豁上赔钱收购生丝,紧赶慢赶,最终织就了十万匹丝绸。”

      “陛下真是好手段……”王贤叹口气道:“只是浙江百姓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我皇爷也是没办法啊,国家用钱的地方太多,要是今冬凑不出这十万匹丝绸,明年御驾亲征的军费就没着落。”没外人,朱瞻基也没啥好隐瞒的,苦笑道:“我皇爷爷快把夏尚书逼得上吊了都没办法,也只能苦一苦浙江的百姓了。”

      “唉”当着孙子不说爷爷的是非,王贤又叹一声,振奋精神问道:“这么说,北征已成定局了?”

      “当然。”朱瞻基点点头道:“七月份,我皇爷封了阿鲁台为和宁王,准其入贡,瓦剌人便怀恨在心。昨天得到甘肃急报说,马哈木扣留我朝使臣,又以甘肃、宁夏归附的鞑靼人,大都是其亲戚为理由,请朝廷归还。”

      “这厮还真无耻。”众人闻言愤愤道。

      “我皇爷爷也是勃然大怒,已经派太监海童前去切责了。但这只是为了师出有名而已,不管马哈木什么反应,我大明出兵灭此贼子,已成定局了。”朱瞻基道:“事实上,朝廷已经在调兵遣将了,开平现在进入了战备状态,宁阳侯陈懋、都督谭青、马聚、朱崇等人,业已出发巡视宁夏、大同、陕西的边防。我皇爷又命陕西、山西及潼关等五卫军队驻扎宣府,中都、辽东、河南三都指挥使司及武平等四卫军队在北京会合,看似在警戒瓦剌,实际上是为御驾亲征打前站的”

      “那么算起日子来,年前差不多就要出征了?”王贤轻声问道。

      “不会年前的,”朱瞻基摇头道:“大军出征,最要紧的是士气,要是让将士们不过年就出征,那对士气的打击实在太大。”顿一下,苦笑道:“而且粮草什么的,得等到秋粮全部收上来才能备齐,所以最快也得明年正月出征。

      “这么说,”王贤道:“大军其实是在等米下锅?”

      “不错,”朱瞻基点点头道:“不过这话千万别外传,万一被按上个动摇军心的罪名,可担待不起。”

      “这你放心,兄弟们都不是多嘴之人。”王贤颔首道:“咱们幼军会不会伴驾出征,定下了么?”

      “定下了,出征。”朱瞻基点头道:“所以我才着急把嫂夫人请来京城,这样就算个三长两短,你也能留个后不是。”

      “去你的”王贤翻白眼道:“我命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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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九九章 小别胜新婚


      酒席吃到午后才散,王贤已经在前院给兄弟们备了住处,但众人纷纷表示要回营歇息,不在这里受他左拥右抱的刺激。朱瞻基倒是想留下来,再跟银铃套套近乎,却被王贤以过犹不及,为由劝了回去。

      送走了太孙他们,王贤回到后宅,便见林清儿几个围在顾小怜身边听她弹琴,琴声悠扬,听者陶醉,画面说不出的优美和谐。

      王贤本打算安静听听,那琴声却忽然停了……他的脚步声放得很轻,却还是被第一时间发现了。而且发现他不是离门最近的小白菜,也不是武功最高的灵霄,而是正在弹琴的顾小怜……她停下手款款起身,灵霄还在那问:“姐姐怎么不弹了?”

      “大人回来了。”顾小怜小声说一句。

      见众女都朝自己望来,王贤竟有些想流鼻血……天哪,一个个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的大小美女凑在一起,真叫人受不了啊。他摸下鼻子,好在没淌鼻血,忙笑笑道:“你们随意就好,不必管我。”说着便逃也似的走掉了。

      看着他落荒而去的背影,灵霄奇怪道:“这里有老虎么?他怎么跑的比兔子还快?”

      “虽然没有老虎,却有个女大王。”银铃咯咯笑道:“八成是你平时把我哥欺负惨了。”

      “才不是哩,小贤子叫我师傅,我那是管教他。”灵霄想一想,恍然道:“我想起来了,他是怕小怜姐姐,每次见到她都落荒而逃,都不敢单独和她说话”

      “灵霄妹妹瞎说什么……”顾小怜小声道:“大人堂堂男子汉,难道还怕了我个弱女子?”

      “正因为是男子汉才怕你。”灵霄笑道:“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英雄难过美人关。”银铃道。

      “就是这个意思。”灵霄点头道。

      小姐妹一唱一和,把顾小怜取笑的面红耳赤,娇羞欲滴的样子,风韵格外动人,看得林清儿都是一呆,心说我那相公怎可能把持得住?若真是怕我吃醋,才不肯亲近这小怜姑娘,我心里虽然感到欣慰,但还得跟他把话说开……

      小怜姑娘被取笑的坐不住,告罪先下去了,临走还叫着灵霄和银铃一起,给林清儿和王贤创造独处的机会。

      王贤进去书房,玉麝忙跟进来,伺候他除下靴帽,换上家具的便服,倒让王贤奇怪道:“小茉莉啥时候这么勤快了?”

      “婢子啥时候不勤快了。”趁着四下没人,玉麝偷捏他一把,一小半是嗔他揭自己的老底,一大半也有过过手瘾的意思。她是王贤当年从慈幼局领回来的,虽然是婢女身份,但一直当成半个妹妹养着,加上王贤没什么架子,才让小丫头这么大胆。

      王贤了然了小美人的心情,呵呵一笑道:“是啊,小茉莉最勤快了。”

      “其实也没那么勤快……”玉麝羞羞道:“但以后会很勤快的。”

      “哈哈……”王贤笑着点点头,坐下道:“去给爷倒杯茶喝。”

      “是。”玉麝乖乖的出去了,不一会儿回来,脚步声却变了,王贤抬头一看,端着茶盏进来的,却是自己的林姐姐。

      “清儿,”王贤放下书,伸手招呼道:“过来相公这儿。”

      林清儿最喜欢听他这样叫自己,便乖乖过去,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被王贤搂在怀里,享受这久别的温存。但有句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林清儿翘挺滑嫩的臀部,坐在王贤的大腿根上,不一会儿就感到了变化,小王贤正顶在她的翘臀间,火热火热的。

      林清儿嘤咛一声,正待下意识的移开身子,却被相公一口含住了白玉般的耳垂,一副娇躯登时便酥软不堪,瘫在王贤怀里任他施为。哪知王贤得寸进尺,贼手竟从裙底伸到了她的亵裤上……每一下触碰,都能拨动林清儿的心弦一般,让她销魂蚀骨,她用尽残存的理智,颤声道:“官人,天还没黑呢。”

      “咱们又不是没白日宣淫过……”王贤却满不在乎的喘着粗气,粗手笨脚的去解她胸前的纽扣。

      “这里是书房呢……”

      “我早就想试试在书房了,这下终于找到机会了。”王贤一提双臂,便把怀里的江南美人抱到宽大的书桌上,用火热的嘴唇,封住她柔软甜蜜的唇瓣。这一吻,天雷终于勾动了地火,于柴终于碰上了烈火,把林清儿心中无尽的相思全都勾了出来,她将端庄大妇的矜持抛到九霄云外,伸出双臂搂住丈夫,蜜唇香舌拼命的回应着他,檀香袅袅的书房里,满是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女子细弱箫管的呻吟声……

      当用热吻不足以宣泄满腔的激情时,两人开始给对方脱衣物,但王贤刚才解不开林清儿的衣裙,现在血液集中到某个部位,就更加解不开了。林清儿轻咬着微肿的唇,自己解开了前襟的纽扣,又解开雪白的中衣,露出里面绣着鸳鸯戏水的粉红湖丝肚兜。

      美人宽衣、娇羞难耐,实在是世上最好的催情药,王贤呆呆看着她施为,待瞧见那粉红的肚兜时,终于忍不住低吼一声,把她按倒在宽大的书案上,隔着肚兜去揉捏她小巧挺翘的一双椒乳,一对蓓蕾便顶着柔滑的丝绸高高绽放开来

      “官人,我要……”林清儿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双白嫩纤细的小腿紧紧箍着他的腰肢,发出令人可以不顾一切的召唤。

      “娘子,我来了”王贤应一声,与妻子合二为一,那一刻是那样的美妙,似乎连心灵都浑然一体的契合起来……夕阳透过窗户,洒在紧密结合的二人身上,细密的汗珠竟金光闪闪,真似一对神仙眷侣,好一个春色无边。

      一直盘肠大战到天黑时分,两人都看不清彼此了,战场也从书桌,移到了地毯上,仍旧没有分出胜负。这时外头响起脚步声,似乎是玉麝那丫头过来掌灯了,王贤忙咳嗽一声道:“不要进来,我和夫人正在小憩,待我们睡起来再说。”

      玉麝虽然年纪小,但王贤两口子成亲后,她便睡在外间伺候,因此什么不明白?心里不禁跟吃了火龙丹似的,从里到外一阵燥热,赶紧逃也似的走掉了

      林清儿这时也清醒过来,掐一把王贤腰间的软肉,怨他不分时间场合,让自己在丫鬟面前丢了脸。

      “嘿嘿,”王贤伸展四肢躺在地摊上,慵懒的笑道:“刚才肯定是小茉莉,她都听了多少回了,不多这一次。”

      “那小丫头……”林清儿想起玉麝总是巴望着老爷垂怜的样子,忍俊不禁道:“等不及官人收了她哩。”

      “才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着什么急……”王贤又不是傻子,哪还用林清儿提醒,但他自有主意,摇头笑道:“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不认识我呢。”

      “却也是认识的,”林清儿本想穿衣起身,却实在舍不得这朦胧夜色下的温柔,便蜷在夫君的怀里,呢喃道:“只不过那时候,你还是个无赖小子,整天就知道敲诈我,还说要让我嫁给你……”

      “谁还没个不懂事的时候,”王贤汗颜道:“何况那是从前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嗯。”林清儿点点头,双目在夜色中闪闪发亮道:“我家官人,现在是堂堂男子汉,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了”

      “嘿嘿,”王贤邪邪一笑:“本大丈夫又顶天立地了,小娘子受死吧”说完再次进入了爱妻那柔若无骨的娇躯合为一体。

      动人的娇喘呻吟声,再次在轻怜蜜爱中响起:“官人,官人,饶了妾身吧……”那娇吟就是最好的补药,让王贤血脉贲张、金枪不倒,可惜屋里太黑,看不到娇妻忘情的样子…他想到宝库里还有颗夜明珠,心说下次一定要提前备下,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久旱逢甘霖的小夫妻,一直折腾到半夜才彻底尽兴,王贤已是手脚发软,但林清儿更是连指头都抬不起来了,他只好强撑着爬起来,摸着火折子点着了灯,把娘子抱到被窝里……书房里有卧具,是供他读书累了时小憩用的,王贤本想说咱们回卧房吧,无奈林清儿羞得不肯见人,两口子便在书房的单人床上,钻了一个被窝。

      “书房这么大,为什么不放张大床?”王贤搂着星目迷离的妻子,第一次对宅子的摆设有了不满。

      “赶明儿让他们换张大的就是……”林清儿明明很困,却又兴奋的睡不着,吃吃笑道:“好让官人打着读圣贤书的旗号尽情荒淫。”

      王贤知道她说的是在杭州时,红袖添香夜读书的那段日子,不禁有些怀念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温那段神仙般的日子?”

      “官人很怀念当初么?”林清儿却觉着,现在移居京城,再不用被婆婆强大的气场所笼罩,才让人感到轻松呢……虽然这念头有点不孝,但她只想想总是可以的。

      “嗯。”王贤点点头,他还没告诉妻子,再过两三个月,自己就要出征的事情……尽量晚点让她知道,少担心几天也是好的。“现在想想,就是当时背那些八股文,都是很让人开心的。”

      “说起来,”林清儿突然想到进来时的所见,略有些不解道:“官人怎么还在背程文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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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零一章 刚烈


      “难道绣儿姐姐不是美女?”显然顾小怜已经来了好一会儿,把大官人调戏小寡妇的戏码,看了个十足十。

      “我和她不是熟么……”这下轮到王贤老脸一红。

      “大人总是对小怜避之不及,”顾小怜幽幽道:“自然会感到陌生了……

      “哪有避之不及……”王贤尴尬道:“我不是忙么……”

      “那现在总有时间了吧,”顾小怜紧咬着朱唇,不依不饶道,这个绝色女子的性情,绝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类型:“大人可愿意跟小怜好好说说话……

      “好吧。”王贤苦笑一声,退到凉亭上,坐下道:“坐下说。”

      顾小怜也不跟他虚意客套了,缓缓坐在他对面,深深望着王贤,那张绝美的脸上写满坚决道:“大人,小怜今日逾矩了,回头任打任罚都随大人,但就算您把我打死,我也得死个明白……您到底打算如何处置我?”说着说着,她不禁一阵气苦,难道戏文里唱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就是自己的写照?

      “小怜言重了,我没那么多规矩的,”王贤笑笑道:“至于如何待你,我的想法是,我也不提什么要求,你就跟小白菜一样……就这么住着呗。”

      “啥叫我就住着呗?”顾小怜愕然。

      “就是想于啥就于啥,不想于啥就不于啥,我不会强迫你们。”王贤笑道:“这种好事儿哪找去,对吧?”

      “大人图什么?”顾小怜难以置信的望着王贤。她原先还以为王贤有难言之隐,或者像赵王那样有断袖之癖,但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也不像啊……

      “我啊,”王贤心说,是啊,我图什么?放着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不敢染指,我这不变态么:“我不愿意勉强别人……”

      “如果是这样,大人尽管放心……”顾小怜说着鼓足勇气,竟伸出玉手来,握住了王贤的大手,然后拉着他的手,覆盖在自己左胸前。一张玉面登时红若玛瑙,双目似要滴出水来,却仍强忍着羞意,缓缓道:“君为女萝草,妾作菟丝花,轻条不自引,为逐春风斜……”

      王贤知道,这是李白的诗,意思是我是一根绕树而生的藤萝,失去依附就无法生存……顾小怜以此自况,算是把自个低到了尘埃里。可惜他现在顾不得品味这首诗里的闺怨,因为他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那只幸福的左手上,那是怎样一种触感?如丝般柔滑,却又坚挺饱满,让人满足的灵魂都在唱歌,鼻血都流下来了……

      “大人,快仰起头”看到一股鼻血从王贤的鼻孔淌下,顾小怜顾不上羞矜,忙赶紧上前,扶住他的头,然后掏出罗帕,为他堵住鼻孔。罗帕生香,但不是熏香,而是带着佳人的体香。女子是有体香,但就像绝色美女一样少见,有体香的绝色美女,就更是罕见了……

      ‘明珠暗投啊,王贤心里竟生出这种念头,顾小怜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自己都替她不值。

      看着王贤的狼狈样,顾小怜咬着朱唇,有些心慌,又有些得意,看来自己的魅力对他没有失效,只是不知何故,他在克制罢了。

      顾小怜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得王贤幽幽一叹道:“你这是何苦呢?”

      一句轻描淡写的何苦,,却击中了她心中的痛处……不这样又能怎样?她有别的选择么?像她这种歌姬,不就是供男人玩乐的么?恐怕王贤不碰自己,是为了于于净净好送人吧?

      王贤仰面躺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手按着罗帕抬头,只见她失神的坐在那里,泪水早湿了面颊。

      “怎么就哭了呢……”看到美人伤神,王贤感觉自己好似莫大的罪过,手忙脚乱的抬袖给她擦拭……要不是方才的亲密接触,他都不敢如此唐突佳人。

      “奴家失态了,大人是想把我再送人吧?”顾小怜无声的抽泣道。心说我怎么命这么苦,本以为这位王大人虽然地位不高,但总是个温柔之人……她看他对林清儿的体贴呵护,就觉着他不太可能粗暴的对待自己。对于她这这样的姬妾来说,有个和善的主母,再有个温柔的主人,那简直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所以她才会如此着紧,王贤到底收不收自己……因为万一再被转送一家,可是决计不会有这般好运了。

      “送谁?”王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可没有拿人当礼物送来送去的毛病,要不我早把玉笛、小琴她们八个,送给我那些弟兄了……”

      “那、那就是奴家多心了……”顾小怜忙深深吸几下气,想要止住泪。

      “想哭就哭吧,憋着多难受……”王贤的声音,温暖的如春日正午的阳光。“需要个肩膀靠一下么?据说这样会哭得更舒服。”

      “嗯”顾小怜使劲的点头,趴在他的肩头,泪珠便如断了线的珠子,很快便浸湿了大片。但这女子哭得极有特色,哪怕流再多泪,也不会发出一点声音……这是她多少年来,被逼出来的本事。因为在教坊司里,哭出声被教习嬷嬷听到,会遭到鞭挞,而且三天不许吃饭的。

      痛痛快快哭了好一阵子,她才不好意思抬起头,声如蚊鸣道:“大人的衣服脏了……”

      “不要紧,反正不是我洗。”王贤笑笑道:“感觉舒服点了?”

      “嗯。”顾小怜点点头,感觉轻松多了。

      “那我们回去吧,我的鼻子也好了。”王贤没有问她有怎样的身世,因为但凡身世好一点的女孩子,也不至于沦落为王公贵族的玩物……那必定是个凄惨的故事,又何必再让她揭一遍疮疤呢?

      “大人,您是不是有什么顾虑?”排除了诸般原因,顾小怜终于想到那个可怕的可能,面色急变道:“因为我是赵王爷送给太孙殿下的,便以为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王贤心说,你终于猜着了。他不知道顾小怜这种冰雪聪明的女子,为何会这么久才想到这种可能?要么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要么就是……真糊涂。

      见他不说话,显然就是默认了,顾小怜凄然一笑道:“如果我说,我不是女间,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歌姬,大人相信么?”

      “……”王贤默然片刻,方点头道:“我信。”

      “大人不用骗我,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是不信的。”顾小怜冷笑道:“但我顾小怜敢对天发誓,从来没有任何人教过我,怎么做女间,也从没人让我做女间,如有半句假话,就叫天雷殛了我”

      “我信。”除了这两个字,王贤还能说什么?

      “大人还是不信……”顾小怜满腔冤屈无处排遣,竟咬碎银牙,把心一横道:“也对,口说无凭,我这就证明给你看”说着竟然纵身一跃,一头朝凉亭柱子上撞去。

      “别……”王贤惊得浑身汗毛直竖,伸手去拉顾小怜,虽然拽了她一下,她还是重重的一头撞在柱子上……登时鲜血崩流,触目惊心,人自然一下就昏迷过去……

      “小怜”王贤如遭雷击,伸手去触她的颈动脉,感到还有微弱的脉搏,赶紧用那方罗帕压住她头顶的伤口,高声嘶叫道:“牛八小黑”

      正在为银铃端茶倒水的朱瞻基,听到他不似人声的叫唤,赶紧把手里的茶壶一丢,闪身循声而至,便见王贤横抱着顾小怜,两人一个满嘴是血,一个满脸是血,看上去吓人极了。

      “这是怎么弄的?”朱瞻基惊呆了:“有刺客么?”

      “赶紧请太医,最好的太医要快”王贤朝他吼道。

      “没问题。”朱瞻基大声道:“陈芜,听到没有,赶紧去请刘太医,就说我摔倒了,让他别吱声”

      “爷,这不合适吧。”陈芜小意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快去”朱瞻基不耐烦的挥挥手道:“救人如救火

      “哎……”陈太监忙一溜小跑去请大夫。

      王贤小心翼翼的抱起顾小怜,慢慢走下假山。这时候,林清儿和银铃几个也闻讯过来,见状都花容失色道:“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想不到,她是这样一个烈性女子……”王贤眼圈通红,哽咽道:“竟以死证清白。”

      其余人都是一头雾水,只有朱瞻基和林清儿,知道王贤在说什么,两人不由动容,林清儿的泪刷得就下来了,朱瞻基也叹息道:“怨我,怨我啊……”

      现在说什么都白搭了,王贤把顾小怜抱到房间里,小心放平躺着,用块白纱布换了被彻底染红的罗帕,然后焦急的等待着太医的到来。

      “刘太医是太医院的院正,这些年除了给我爷爷看病,就在专心编写《普济方》,等闲王公都请不动他,要不我也不会谎称自己伤了……”为了让王贤安心,朱瞻基介绍道。

      银铃听了有些奇怪,为什么你伤了他就得来?但这时显然不适合发问,她只好先把问题藏在心里。

      不管怎样,朱瞻基这一招果然毒辣,不出盏茶功夫,刘太医就风风火火赶来了,朱瞻基忙迎出去。看太孙殿下活蹦乱跳,六七十岁的刘太医一愣道:“你哪伤了?殿……”

      一个‘下,字没出口,就被朱瞻基捂住嘴,拖到一边小声道:“我没受伤,但不用这种法子,请不到您老爷子。”

      “胡闹”刘太医脾气不小,连太孙的账都不买,知道上当,就要拂袖离开。

      “来都来了,您就给看看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朱瞻基却不撒手道:“就当我欠您个大人情,将来必有厚报,这总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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