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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国色生枭(12月26日 更新至“第一五九零章 精兵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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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五一章 破格提拔


      年辛岚不知楚欢是何意思,却还是拱手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学生并无所长,只是懂些笔墨,读了几篇文章,大人若是有吩咐,学生定当尽力而为。”

      “你可不只是读了几本书。”楚欢含笑道:“读书人很多,但是像你这样有胆量的不多见,像你这样懂道理的,本督瞧也不会太多。”顿了顿,神情肃然起来,缓缓道:“曹县令被罢免,这北原县缺了一位父母官,本督让你来做这个县令,你敢不敢?”

      此言一出,四下里一片震惊,年辛岚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心下只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楚欢淡淡一笑,问道:“怎么,不敢?”

      “大人,你……你是说让学生做这北原县县令?”好半晌,年辛岚才缓过神来,不敢置信道:“学生……学生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这是本督的意思。”楚欢缓缓道:“本督现在就下令,让你来做北原县令,本督只问你敢不敢?”

      “大人,学生……!”年辛岚被弄了个措手不及,只觉得楚欢有些异想天开,“学生驽钝,大人……大人是在开玩笑吗?这……这不合朝廷的体制,学生……学生只是一介秀才,并无太大功名……!”他越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朝廷的体制自然是存在的,但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西关如今局面不同寻常,自然不能墨守成规。”楚欢道:“本督在问你一次,你敢不敢做这个官?”

      年辛岚瞧见楚欢的脸色,一本正经,十分严肃,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犹豫了一下,神情坚定起来,一咬牙,道:“学生没有什么不敢的,如果……如果大人真的敢给这个官,学生……学生就敢做,大人都不怕让去去秀才做县令,学生又有什么好怕的。”

      楚欢哈哈笑起来,道:“年辛岚,本督欣赏你的胆子,如今在西关做官,本督要的就是你这种敢闯敢拼的,好,你现在就随本官去县衙门,取了官印交给你。”

      年辛岚此时终于确定,楚欢并不是在开玩笑,拱手道:“大人,且慢!”

      “哦?”楚欢笑道:“你反悔了?”

      “学生既然答应,就不回反悔。”年辛岚正色道:“但是学生如果要做这个官,大人却必须答应学生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整顿吏治为先。”年辛岚道:“县衙就是整个北原县的头脑,头脑烂了,北原县这身子也就好不了,想要医治整个北原县,就先要从县衙开刀,如今的县衙,包括那位刚刚被大人罢免的曹县令,上任时间都不长,学生知道,这县衙里面有不少人是花了银子谋了差事,如果县衙之内,从上到下都是这样的蛀虫,学生不屑与之为伍,也做不来这个官。”

      楚欢点头道:“本督明白了,你是要清理县衙?”

      “非清理不可。”年辛岚正色道:“大人如果想要让学生在北原做事,就要给学生这个权利。”

      楚欢笑道:“你是北原的县令,如何清理县衙,这是你的事情,你尽管放手去做,有了事情,本督给你撑着,但是本督也有局丑话说在前头,你口口声声说要为百姓做事,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这句话,曹县令做错了事请,本督是罢官放逐,但是如果他日你的所作所为让老百姓怨声载道,那么本督就不会想对他那样对你这么客气。”

      年辛岚双眉扬起,道:“如果学生有一朝也变成他那个样子,大人尽管砍了学生的脑袋,学生绝无怨言。”

      “做事雷厉风行是好的,但是不要太意气用事。”楚欢正色道:“本督今日提拔你,是因为本督相信你有魄力改变北原现在的状况……年辛岚,你现在就随本督去往县衙赴任,本督还有事情要交代你去做。”

      年辛岚此时终是跪倒在地,恭敬道:“下官遵命!”

      年辛岚跟随着楚欢回去县衙,大街上的人们似乎还没从吃惊之中回过神来,知道楚欢的队伍消失,才听得有人忍不住道:“这……这位总督大人是要做什么?怎能……怎能让区区秀才做县令,这……这真是闻所未闻……!”

      “何举人是不是说,楚总督应该让你老人家去做县令?”旁边有人戏虐道。

      “老夫多年举人,那年秀才的学识难道强过我?”那发出怨言的老举人叫道:“一个秀才做县令,这北原县还能治理的好?”

      “何举人,这是人家总督大人看上眼的,那么大的官,总不会看走眼。”旁边有人道:“年秀才做县令也没什么不好,他都是说实在话,以后肯定也会办实在事……何举人,如果之前是你站出去,总督大人说不定就会将这县令的位置丢给你,可惜你老人家老成持重,没有站出去,被年秀才那愣头青抢了先,这可怨不得别人了。”

      “你们说说,这总督大人的做法真是古怪。”又有人议论道:“曹县令是朱总督任命的人,之前朱总督一直可都是在咱们北原县,他虽然是天山道的总督,可是听说西北三道的事儿他都能管,这楚总督罢了曹县令,会不会和朱总督结仇啊?”

      “朱总督是总督,这楚总督也是总督啊。”旁边立刻有人道:“你们没听说过吗,这位楚总督就是之前出使西梁的副使,使团出关的时候,大家都说他们就算不被西梁人所害,也要死在大沙漠里,没有几个人想着他们能活着回来,可是你瞧后来怎么样,人家楚大人带着使团好端端从西梁回来,这楚大人可是厉害得很……!”

      旁边挤上来一人,低声道:“我前阵子还听说,朝廷会派新的总督过来,可是不成想会派楚总督过来。你们知道楚总督的来历吗?”

      “我们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那人得意洋洋道:“这位楚总督,听说是一位皇子的陪读,陪读你们懂不懂,就是打小跟在皇子身边的人,长大了注定是要做大官的,这位楚大人有皇子保着,如今在朝廷里风头正紧,可是大红人,他未必就怕朱总督。”

      “胡说八道,以前朝廷里根本没有这号人物。”一名年过半百的老儒慢条斯理道:“据说这楚大人的出身也很离奇,是救了皇帝的性命,所以才入朝为官……!”

      “你们说他是大红人,可是如果真是朝廷的大红人,怎会被派到西北来当官?”旁边又有一人淡淡道:“西关如今这幅景象,哪有京官愿意跑到这里来受苦,我瞧他根本不是什么大红人,只怕是在朝廷里得罪了人,被贬到了西关来,如果真是这样,他可不是朱总督的对手,今天罢了曹县令,搞不好很快就要被朱总督逼出西北。”

      “我瞧这楚大人为人挺和善,不像坏人。”一个年轻人道:“他好像真的将咱们老百姓放在心上,如果真是这样的好官,是咱们西关的福分,真要被朱总督逼走,对咱们西关也不是什么好事。”

      “当官的哪一个不是老谋深算。”何举人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别看这楚大人年轻,可是少年老成,老夫瞧他心机深得很,他是好官还是坏官,也不是今天一下子就看出来,难道整治了曹县令,他就是好官?”

      “何举人,你老的话咱们就听不明白了,曹县令是个大贪官,楚大人罢免了大贪官,不是好官又是什么?”一名年轻人为楚欢抱不平。

      “年轻人啊,你这是涉世不深,见识肤浅。”何举人一副不屑的神态,“对付贪官就是好官?这道理可说不通,朝廷的官员,是有派系党争的,他们可不论人品好坏,同党相护,异党相杀,楚大人是京里来的外官,朱总督和曹县令都是西北本帮的官员,这就是两个派系,这楚大人罢免曹县令,说不准就是冲着朱总督来的,用曹县令给朱总督一个下马威。”

      何举人身边一名中年人摸着胡须道:“老举人这话不无道理,常言道的好,新官上任三把火,楚总督今日这把火,估摸着就是烧给朱总督看的。”

      听到有人附和,何举人更是得意,摇头晃脑道:“不过年轻就是年轻,虽然有些心机,可是还欠了火候。楚大人一到西关,一把火烧给朱总督看,这是立威,可也是树了一个大大的敌手,身在官场,多交友少树敌,这楚大人还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这倒罢了,你瞧瞧他办的事,提拔一个秀才做县令,荒谬无比,这哪是用人之道……你们瞧着吧,这楚大人的苦日子才刚刚来,既然与朱总督为敌,这后面的苦日子可是有他受的。”

      “都别说长道短了,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溜溜看。”一人道:“楚大人是好官还是坏官,是庸才还是能人,咱们现在评论为时过早,我倒想瞧瞧,这楚大人会将咱们西关变成什么样子……哎,总希望是个好官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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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五七章 夜宿暗门

      楚欢从杜辅公的屋里出去之后,又去看了素娘,素娘还在沉睡,如莲在屋内照顾,一直合十诵经,为素娘祈福,楚欢见到素娘身体不再发抖,也不再出虚汗,心中却是宽松了许多。

      虽然夜很深,但是他却自然是睡不着,本来他并没有打算在北原县城多留,不过吴峰的横空出现,却让他已经准备在北原县多留几ri,一来是让素娘能好好休养两ri,最为紧要的,楚欢却是想要弄到对抗瘟疫的方法。

      吴峰在北原县出现,如果身后有高人,那么自然也就在北原县附近,甚至说不定就在北原县城之中。

      杜辅公说那位高人很有可能是友非敌,或许会找时机来与楚欢相见,楚欢心中其实也是这般想,但是他却不能确定对方什么时候会来与自己相见。

      恶疾如火,楚欢身为西关总督,担负着西关一道的兴衰,他甚至觉得这瘟疫便是自己初进关西,上天对自己的第一个考验。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前来西关担任总督,明里暗里已经不知有多少人对自己虎视眈眈,自己若是没有出差错还好,一旦出现一些差错,作为一个外来官员,必然要面临极为险峻的境地,楚欢甚至已经想到过,真要是瘟疫蔓延开来,未必不会有人借此说事,将瘟疫的蔓延归罪到自己这个新任的总督身上。

      楚欢了解这个时代,科技太过落后,时代的局限xing,导致人们十分的迷信,通常出现的天灾,老百姓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们往往会认为,上天降下来的灾难,是因为尘世间某位重要人物违背了天道,激怒了上天,所以才会降下灾祸。

      无论是地震、洪灾、风暴、海啸、旱灾,还是如今出现的瘟疫,老百姓都会从迷信的角度去解释,这在他们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往往这种时候,那些装神弄鬼的神婆宿老,也会站出来,蛊惑民心,唯恐天下不乱。

      楚欢前来西北的时间其实很不好。

      如今西关的瘟疫并没有大规模爆发,而只是开始有蔓延之势,西北大部分百姓根本不知道将要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可是偏偏瘟疫乃是天下间最恐怖的灾难,一旦传染起来,所需的时ri极为短暂,或许用不了十天八个月,瘟疫便能迅速蔓延开来,再加上如今西关处在战后重建阶段,百姓并没有全部返回故里,这就出现了西关道大规模的人口流动,瘟疫一旦爆发,蔓延的速度也就无法想象。

      楚欢这个时候前来西北赴任,又正值瘟疫爆发,他已经想到过,一旦别有居心之辈将这次瘟疫的罪责推到自己的头上,面对那些迷信的西关百姓,自己也确实不知从何解释,那时候西关百姓必然会觉得,是楚欢道德败坏行为不检,激怒了上天,他前来西关赴任,上天不满,所以降下这场灾祸给西关百姓,这在后世听来或许会很可笑,可是在这个时代,却是一件极为严肃的事情,一旦果真如此,楚欢这位新任总督便将成为整个西北的敌人。

      楚欢一想到这一点,心里就有些发凉,他想要在西北立足,这一场瘟疫,自己必然是要去面对解决的,诚如杜辅公所言,这场瘟疫,事关楚欢的成败,一旦瘟疫无法阻挡,那么楚欢成为众矢之的,自然无法在西关立足,可是一旦能够得到对抗瘟疫的方法,不但可以解救黎民,而且必然会得到西关百姓的民心,那个时候,西关百姓便不会认为新任总督是带来灾难的恶魔,恰恰相反,他们会觉得楚欢是上天派来拯救西关的救世主。

      成败之间,结果却是天壤之别,楚欢心中已经决定,不管吴峰身后是否有高人,自己必然是要积极寻找对抗瘟疫的方法,如果真有高人存在,他不来见自己,自己也要想办法找到那人。

      灾情如火,这可不是藏头露尾的时候。

      楚欢没睡,白瞎子更没有睡,黎明时分,白瞎子终于返回来,吴峰前脚走,白瞎子就得了楚欢的眼sè,后脚跟了出去。

      楚欢对吴峰的去向自然是十分感兴趣,一夜未睡,一个原因就是等着白瞎子回来,白瞎子看上去jīng神还不错,落座之后,开门见山道:“大人,看来那吴峰果然是大有问题,他出了衙门之后,便直接去了一条暗街……!”

      楚欢不明白,问道:“老白,你说的暗街是指?”

      白瞎子露出一个晦涩的笑容,轻声道:“大人,暗街是暗门子的所在,那暗门子……嘿嘿,就是土娼的地方。”

      楚欢额头冒汗,明白过来,“你是说暗娼?”

      “正是。”白瞎子道:“那些正规的青楼,都是要纳税的,暗街上的暗门子,一家也就两三个暗娼,通常是一个婆子收了两三个姿sè不差的姑娘或者妇人,做那偷偷摸摸的生意,往那里去,不叫听曲,叫入门饮茶,价钱便宜,不过服侍的花样却不多……!”

      楚欢似笑非笑,忍不住道:“白兄对这个还是很了解的。”

      白瞎子尴尬笑道:“不瞒大人,以前在青柳县,那也是有暗街的,我手下的几个兄弟,就是在暗门子收保护费……!”似乎这段往事并不值得炫耀,忙摆手笑道:“大人莫见笑,言归正传,吴峰去了暗门子,我瞧他一路上道路熟悉,而且他去的那家暗门子的婆子似乎与他很为熟悉……应该是老相识了,看来他之前也确实是在北原县混迹,而且经常出没暗街……!”

      “这样看来,他确实只是一个行脚郎中,医术并不高明。”楚欢颔首道:“如果他有能耐治好夫人的疫病,那么手段必然了得,拥有那样的医术,就算不是豪富之家,也必然不会缺银子花,根本不可能去那种廉价的暗门子。”

      白瞎子道:“大人说的不错,去那种暗门子的,都是身上没几两银子的泼皮,真要有银子在手里,谁会去那种地方。”

      楚欢皱起眉头,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轻声道:“莫非他身后的高人,会在暗街?”

      他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询问白瞎子。

      白瞎子却只当时询问他,立刻道:“大人,这应该不会,真要有那样的高人,怎会躲在暗街?”压低声音,“为了弄清楚情况,我进了那家暗门子的隔壁……!”见楚欢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白瞎子急忙解释道:“大人,我是为了打听消息,并没有做任何事情,那婆子劝了我半天,我根本不为所动……!”

      楚欢点头笑道:“我明白,我明白,其实你做了什么,我也不会怪你。”

      白瞎子尴尬一笑,这才低声道:“从她们口中打听到,吴峰之前就是在北原县周遭混迹的行脚郎中,没有什么本事,而且一直都十分穷困,以前得了一些银钱,就往暗街跑,是不折不扣的下九流人物。若是发烧咳嗽,吴峰倒还有几张药方可以诊治,但凡遇到稍微困难一些的疾病,吴峰便束手无策,听说不久前一名暗娼脖子上长了脓包,吴峰恰好在那边,找他看病,他都无法可医。”

      “那你可打听到,暗街可有大夫?”

      “绝对没有。”白瞎子立刻道:“大人,我可以用人头担保,暗街绝对没有其他大夫。”

      楚欢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许久之后,终于道:“老白,这两天你其他事情不用做,帮我看着吴峰,看看他到底往哪些地方去,你带两个人在身边,如果有情况,立刻派人告诉我……如果他身后真有高人指定,那么这几天,他一定会去见那位高人,咱们放长线钓大鱼,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那位高人。”

      如果说之前楚欢还不能实打实地确定吴峰背后是否另有高人,此时终于确定下来,那位高人一定是存在,而自己也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那位幕后高人。

      次ri一大早,年辛岚前来拜见楚欢,虽然上任短短一ri,但是年辛岚却已经将楚欢交代下来的诸多事情一一分派下去,北原县大小官吏其实心里倒不在乎年辛岚,可是总督大人就坐镇在县城之内,再加上年辛岚商人之时,就毫不客气地表露出要整顿吏治的态度,所以一众官员却是十分卖力,如同之前的青唐县一样,召集了北原县内外的知名大夫,设立隔离馆,楚欢之前在青唐县与众人安排过同样的事宜,所以到这边交待下去,井然有序,年辛岚虽然是读书人,但明显不是读死书的,头脑倒也灵活,楚欢交待下去的任务,他却是心领神会,都能好好地执行下去。

      年辛岚前来找寻楚欢,不为别事,而是为了青唐县的县库。

      先前的曹县令,在青唐巧立名目征收赋税,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强征过来的赋税却不少,虽然他是准备中饱私囊,但是也总不能直接将收缴的赋税纳入囊中,这就好比天下间有许多男盗女娼的事儿,却还是要在表面上披上一层假仁假义的皮囊,曹县令要中饱私囊,但是赋税却还是要从县衙的户房走一遭,准备由户房经承做些假账,那时候再从县库取走,ri后真要调查起来,有假帐在前,也就不好调查。

      只是曹县令尚未将税银调入自己的腰包,却恰巧被楚欢碰个正着,如今北原县的县库,虽然说不上钱粮满库,但却也是十分丰盈,年辛岚差点县库,见到县库的钱粮,倒是不好自己做主处理,一大早过来,便是向楚欢请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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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六三章 药王

      楚欢抬头看过去,虽然相距还有些距离,但是楚欢一眼便瞧出那是自己的结拜义兄裴绩,近两年未见,今日重逢,楚欢只觉得心中颇有些激动,情不自禁迎上前去,距离七八步远停下来,裴绩也已经停下脚步,看着楚欢,两人四目相视,楚欢喉头动了动,终是快步上前,此时靠的近了,却是发现裴绩看上去颇有些疲劳,但是双眸依然神采熠熠,情不自禁叫道:“大哥!”伸出手去,裴绩也已经伸手迎过来,两手握在一起,裴绩看上去只是面上含笑,但是楚欢从裴绩微微抖动的手可以明白,裴绩心情也是十分激动,只是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而已。

      “我知道你迟早会来,只是想不到你来得这么快。”裴绩声音温和,含笑道:“你我兄弟许久未见,但是我知道你一直很好。”

      楚欢苦笑道:“可是京城一别,大哥杳无音讯,小弟却是不知道大哥和雷儿过得怎么样。”

      “你我兄弟缘分天注定,自然是该见的时候必定相见。”裴绩道:“你出使西梁,巡查安邑,我一直都是听到你的消息,你这两年一直很不错,我很欣慰。”

      楚欢已经从裴绩背上取下竹筐,提在手中,问道:“大哥,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倒也不是一直住在这里。”裴绩含笑道:“咱们先进屋说话,我还要为你介绍两个人。”抬头看向秦雷,道:“雷儿,你过来。”

      秦雷还是举着仇如血,走了过来,裴绩这才道:“你楚叔让你放下这位壮士,你为何不听?”

      秦雷有些委屈道:“他……他不向我道歉,绩父,你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知错不改,就……就不是好人!”

      裴绩凝视着秦雷,道:“他犯了什么错?”

      “他不让我回屋子。”

      “不让你回屋子,就是坏人?”裴绩平静道:“你楚叔就在屋内,他们是你楚叔的部下,你要到屋子里去,他们不认识你,拦住你是为了保护你楚叔,你说他们做的对不对?”

      秦雷摇摇头,“我不知道。”

      “如果我正在屋子里睡觉,让你在门外守着,有一个你不认识的人要闯到屋子里,那你会不会拦住他?”裴绩再次问道。

      秦雷立刻道:“不会,绩父让我守着,我就不会让别人进去,谁要是闯进去,我就打谁。”

      裴绩叹道:“孩子,你知道保护绩父,他们当然也知道保护你楚叔,那你说,他们有没有错?”

      秦雷低下头,想了一想,片刻之后,抬头道:“绩父,雷儿明白了,他们是好人,他们是要保护楚叔……!”终于将仇如血放下,仇如血落地之后,终于睁开眼睛,面无表情,但是眼中却充满了愤怒之色,裴绩已经道:“雷儿,他们既然没有错,那么你有没有错?”

      秦雷问道:“雷儿有什么错?”

      “你没有问清楚事情的缘由,冒犯了你楚欢的部下,你说你错没有错?”

      秦雷想了一想,终于道:“绩父,我错了,可是我不是坏人。”

      “雷儿是好人,但是好人就更要懂得是非。”裴绩循循教导:“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然错了,该怎么做?”

      秦雷面对仇如血,两只手抱拳,躬身道:“你是好人,雷儿错了,我向你道歉,我知错能改!”

      仇如血本来眼中满是愤怒,但是此刻见到秦雷如此,愤怒之色减了许多,却是显出惊讶之色,见得秦雷神情真挚,一本正经,这道歉,并无丝毫的虚伪。

      裴绩此时已经向仇如血拱手道:“壮士,这孩子天真纯直,不通人情世故,多有得罪,还望多多体谅。”

      楚欢心知裴绩向仇如血这般说,那完全是出于照顾自己的面子,心下感激。

      仇如血方才却已经听到,楚欢称呼裴绩为大哥,知道这两人关系必定非同一般,他知道楚欢本就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却有一个瘸子大哥,那么这个瘸子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能够这样说,已经是给足了自己的面子,心中怒气减了许多,也是拱拱手,却不多言。

      狼娃子那边见得秦雷已经放下狼娃子,这才收了弓箭。

      “二弟,进屋说话,还要为你介绍他们。”裴绩抬起手,含笑向仇如血几人道:“几位要不要进去坐一坐?”

      仇如血这几人自然不是傻瓜,裴绩这样问,那是客套话,白瞎子已经道:“外面凉快,我们就在外面等着。”

      裴绩也不多说,带着楚欢进了院子,秦雷早已经冲进屋内,等到楚欢进到屋中时,秦雷不知从何处已经找到了两个冷馒头,坐在屋角的木床上,看上去还真是饿极了,一手拿一个,正津津有味吃着。

      楚欢将竹筐放下,过去为裴绩倒了杯水,这里既然是义兄住所,楚欢便不再拘束,将水杯递给裴绩,裴绩接过喝了一大口,这才让楚欢坐下,笑道:“弟妹身体是否已经有所好转?”

      楚欢立刻道:“如果不是大哥这边派人去,只怕是凶多吉少,好在大哥这边派了人,素娘已经是转危为安。”

      “这边知道的消息晚了些,你进入关西,便有消息过来,开始并不知道弟妹感染了疫病,后来是听说二弟找寻了不少大夫要为弟妹治病,便知道是感染了瘟疫,这才派了人过去。”裴绩微笑道:“只是他们走不开,为兄也有要事在身,所以派了吴峰前往。”

      楚欢微微点头,问道:“大哥,京城一别,你们过得可好?我一直在找寻你们,可是都没有消息,出使西梁之前,经过西北,还托当时建在的余不屈老将军派人代为找寻,只是余老将军也没有大哥的消息……这一年多,你们一直都在西北?”

      裴绩笑着摇头道:“当初离京之后,我带着雷儿便来到了西北,那时候西梁兵还没有撤走,当时倒真是想着去找余不屈,为国尽一份力,可是到了西北,还没见到余不屈,就碰上了一桩事儿,我和雷儿在道上瞧见一个奄奄一息之人,本想救治,但是他全身腐烂,惨不忍睹,那时候我就知道,比起西梁军,西北还有更大的灾难要发生。”

      楚欢惊愕道:“大哥难道是说,瘟疫早在一年多前就出现?”

      “其实那时候的疾病,倒没有如今严重,只是开始出现端倪。”裴绩道:“比起那时候遇见的病人,如今正在开始蔓延的瘟疫才是真正的可怖,当初只是瞧见那人的病状,我便料知西北很有可能要发生大规模的瘟疫,那时候本想投奔余不屈,但是因为此时,便离开了西北,折返回了关内。”

      “可是大哥并没有回京。”楚欢道:“大哥为何不回京?你我兄弟相见,大哥那时候若是告知担忧,小弟未必不能告知朝廷做好准备。”

      裴绩摆手道:“瘟疫之灾,在所难免,即使告诉了朝廷,也不可能避免,而且那时候西梁兵未退,东南天门道还在作乱,内忧外患,朝廷也未必会将此当回事……我也是考虑再三,思来想去,既然瘟疫无法避免,那就只能找人破解瘟疫。”

      楚欢左右看了各一眼,闫平士的房门此时也是关着,轻声问道:“大哥说的是这两边的神医?”

      裴绩含笑道:“其实我找的只有一位,另一位,则是我找寻的这位请来的,这次瘟疫,太过凶狠,多一个人,也就多一份力。”

      楚欢问道:“大哥找寻的,是闫平士老前辈?”

      裴绩微微点头,却是笑道:“闫平士只是他的游戏之号,二弟看来并不知道他的真正名字……!”瞧了闫平士房门一眼,轻声笑道:“师兄素来都是低调为人,也是低调行事,走南闯北,认识他的人没有几个,但是听过他名字的,恐怕是遍布大江南北了。”

      “师兄?大哥,你是说老神医是你师兄?”楚欢好奇心起,问道:“大哥,这位老神医到底是谁?你和他……又有什么渊源?”

      “其实你迟早也都会知道,本想让他自己告诉你,他既然不说,那也只有我来告诉你。”裴绩放下了手中的水杯,“二弟,你可听说过药王张仲景?”

      “自然听过。”楚欢立刻点头,“小弟知道,张药王悬壶济世,是不世出的神医,他所著的《伤寒杂病论》,更是医家经典……!”陡然间意识到什么,瞧了闫平士的房门一眼,眼眸子中显出惊讶之色,目光缓缓移向裴绩,“大哥,这位老神医,难道……难道与药王世家有瓜葛?”

      杜辅公在不久之前,曾提到过药王世家,那是药王张仲景传下来的后人,曾经显赫一时,药王世家人才辈出,乃是一等一的神医名家,只是当初天蜀国被大秦所灭之后,药王世家就已经销声匿迹,二十多年来,已经很少人有人知道药王世家到底身在何方。

      “不是有什么瓜葛。”裴绩含笑道:“闫平士是张一阳,张一阳是闫平士,药王世家的家主,就是这位张一阳,而他,也就是当世的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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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六四章 药方

      楚欢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心中已经有所准备,现在让他好奇的,只是张一阳为何会是裴绩的师兄,裴绩四十出头年纪,可是闫平士至少已经超过了六十岁,两人年龄相差二十岁,楚欢却实在不知道他们是何时同门学艺,能够让张一阳这位医圣世家的家主俯首拜师,这两人的师傅想必也是不世出的绝世高人。

      “大哥是说,你一直都在找寻医圣前辈?”

      裴绩轻叹道:“当时我就想过,西北的瘟疫当时没有立刻发作,这样的疫病,积蓄的时间越长,一旦发作起来,必然是极为可怕,普通的大夫,很难应对这样的病疾。当年蜀中发生过一场大瘟疫,蜀中素来就是虫蛊药草之地,比起其他地方,蜀中云集了众多善于用毒施蛊的高人,可是那一次瘟疫,不但蜀中众多医药高手未能对付疫病,反而不少因为感染疫病,命丧黄泉……只是医圣世家的存在,让蜀中那场浩劫迎刃而解……我知道西北免不了一场大灾,要解决这场灾难,就只能找到师兄,请他出山来应付这场浩劫。”

      “大哥并不知道医圣前辈的所在?”

      “我先是去了蜀中,当年求学之时,师兄告诉过他的所在,只是我找到蜀中的时候,师兄已经是人去楼空。”裴绩笑道:“我只能带着雷儿四处寻访,医圣世家当初受到天蜀国国君的厚待,天蜀国覆亡之后,师兄也是无可奈何,他受天蜀国国君的大恩,铭记在心,不愿再成为秦国之臣,便带着家人离开了蜀中,至若医圣一族如今迁徙到何处,我便是到现在也不清楚的。”

      楚欢奇道:“那大哥是如何找到医圣前辈?”

      “师兄虽然带着族人避世,但是他医德高尚,我并不相信他会就此真正避世隐居。”裴绩微笑道:“如果他真的就此隐居避世,将一身所学封存起来,让医圣世家之名就此烟消云散,那他可就不配自称是医圣张仲景的后人了,他也辱没了医圣这两个字。”

      裴绩说的很不客气,话声落后,却听得“嘎吱”一声响,医圣张一阳的房门打开,探出一个花白皓首,翻着眼睛,问道:“裴绩,你是否最喜欢在后背面前编排我的不是?老夫又怎么辱没了医圣之名?是你们硬是给老夫安上这个名号,老夫可从来没承认,家祖称济世救人,心怀慈悲,医术高明,他可以称得上是医圣,我张一阳可从来是当不得的。”

      楚欢见到张一阳一副严肃的模样,倒似乎很较真,一位皓首老者这样一副赌气的表情,倒真是让楚欢为之莞尔。

      裴绩瞥了张一阳一眼,道:“你出山救人,心怀仁慈,就当得上医圣之名,如果一直缩着不出来,那就算不得医圣的后人,辱没了张医圣的绝世英名。”见到张一阳又要发急的样子,裴绩不等他说话,已经道:“不过师兄现在也不必争论,你已经证明你是当之无愧的医圣,所以并无辱没医圣世家之名……师兄,你配置的药方已经出来了?”

      张一阳本来还要争几句,一听裴绩说到药方,一拍脑袋,连声道:“对对对,药方,药方……!”皓首缩回屋内,关上房门,不再说话。

      裴绩哈哈一笑,楚欢却也是觉得张一阳也颇为有趣,这才听得裴绩微微压低声音道:“我在川中未能找到师兄,但是知道他也绝不会避世,就算不会亮出医圣世家之名,却还是会济世救人,所以便四方打听……找了大半年,在关内毫无线索,知道有一日忽然想到,师兄乃是医道高手,我既然能够看出西北将有瘟疫发生,难道师兄还会不知道?”

      楚欢明白过来,“莫非大哥在关内找寻医圣前辈,可是医圣前辈,却已经出关到了关西?”

      裴绩叹道:“也是我糊涂,正是如此。我辗转又重新出了关来,在西关道打听,终于听闻西关又一名游走的郎中,唤作闫平士,在西关道四处行医,救了不少人,众人都说这闫平士医术高明,那时候我就猜想到,这位闫平士,很有可能就是师兄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大哥辛苦辗转,最终还是没有失望。”楚欢知道在寻找张一阳的过程中,裴绩和秦雷必然是吃了不少苦,只瞧秦雷,比之离京之时,皮肤黑了许多,也更是粗糙,但是不可否认,秦雷看上去虽然还是瘦弱,但是比之京城的时候要结实太多。

      “其实在我入关去寻找师兄的时候,师兄已经到了西北数月。”裴绩道:“医圣世家避世,只是因为受了天蜀国的大恩,不愿意成为秦国之臣,可是却不能丢下百姓不顾。医圣二字,并不单单是指医术精湛,而且还是指医德高尚,是天下医者的表率,既然有难,医生世家出山救助,那也是分内之事,义不容辞。”

      楚欢明白过来道:“如此说来,医圣前辈早早就来到了西北,他老人家早就准备好要对付瘟疫。”

      “确实如此。”裴绩点头道:“按照师兄的说法,瘟疫的可怕,并不在于它的蔓延,而是在于它的变幻。”

      “变幻?”

      “不错。”裴绩肃然道:“天地分四时,寒暑不同,一年之内,时节在变,这疫病也会随着时节的变幻发生变化。真正的医道高人,并不仅仅是知晓几个秘方,最大的能耐,是在与知晓天时,节气,通宵人体阴阳五行,这才能对症下药,去有余,补不足,让人体均衡,这才是真正的杏林妙手,拿着几张药方行走天下,那只是普通的医师而已。”

      楚欢虽然不懂医道,但是裴绩这话,他也知道大有道理,微微颔首。

      “师兄来到西北,四处行走,一边行医,一边研究瘟疫的情况。”裴绩解释道:“师兄来到西北的时候,瘟疫的迹象还没有显现出来,没有人知道瘟疫何时会爆发……其实很多人根本都没有想到过会有一场瘟疫出现,更不可能知道瘟疫爆发的时间。师兄那时候已经见到了一些感染初期疫病之人,那时候的疫病还并不严重,但是却已经开始蔓延,感染者的体质还可以抵挡得住,再加上去年冬天来得早,去的晚,寒冬之时,疫病潜藏,更不会爆发出来,所以师兄要做的,便是估算出瘟疫爆发的时间……!”

      楚欢道:“医圣前辈自然算到了瘟疫爆发的时候。”

      “师兄懂天时节气,而且研究过那些感染者,甚至……嘿嘿,甚至解剖过因疫病感染致死的尸首……他要知道疫病的初始状态,瘟疫会随着时间节气的变化而发生变化,师兄初来西北的近半年时间,就是研究掌握疫病初始的状态以及瘟疫爆发的时间,估算出在疫病爆发时,一并将会以何种情状出现……!”

      楚欢想了一下,才问道:“大哥,你是说,疫病一直在变化,而医圣前辈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推算出瘟疫最终爆发时候的样子?”

      “不错。”裴绩正色道:“按照师兄的估算,瘟疫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爆发,如今的疫病情状,与他数月之前的推算一模一样,这也应该是这次瘟疫最厉害的情状,师兄推算出了瘟疫如今的情状,所以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针对如今的瘟疫情状,研制解药。”

      楚欢心下顿时肃然起敬,不但是因为张一阳那令人感到惊讶的医术,更是为张一阳的医德。

      在世人懵懂浑然之时,医生世家的家主已经拖着年迈的身体来到了西北,为谁也不知道要爆发的瘟疫未雨绸缪。

      他能够在数月之前,就推算出疫病的演变,而且早早就开始研制药物,楚欢不得不钦佩这位老者。

      楚欢现在最紧张的,就是想知道张一阳经过数月研制,是否已经研制出药物来。

      裴绩何等精明,自然看出楚欢的心思,含笑道:“二弟,你不必担心,对付瘟疫的方法,其实在十多天前,就已经差不多研制出来,弟妹能够转危为安,不就是明证?”

      楚欢微微松口气,道:“如此说来,这次西北的浩劫可以避免?”

      “先前还在为难。”裴绩道:“师兄本想研制出最后的药方之后,将药方交给我,由我去转交给西北的负责官员,让他们组织施救,这是一场大灾难,我们只能拿出药方,要组织施救,需要动用众多的人力……师兄不愿意与官府的人接触,所以本来是由我去与官府交涉,可是后来听说你被调到西关担任总督,我这才松了口气……二弟,你这次来的是恰到好处,我们这边只要将药方交给你,你这位总督大人负责救援就好……你在青唐和北原这边安排人设立隔离馆,这已经是极为睿智的做法,师兄知道此事,对你评价极高,觉得你是一个能做大事的人。”

      楚欢有些不好意思,道:“与大哥和医圣前辈相比,小弟实在是惭愧的很,如果不是你们,小弟恐怕只能坐以待毙了……!”神情黯然,“差点连素娘都无法保护。”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裴绩道:“接下来,一切都还要靠你了。”

      “大哥,药方是否已经研制出来?”楚欢问道:“方才听你向医圣前辈提到药方,那是……!”

      裴绩道:“稍安勿躁,两日之内,药方就该出来,只是到底谁的药方更妙,这却是难以知晓了……!”顿了顿,道:“师兄的药方固然是了得,可是……!”目光瞅向另一扇房门:“还有一位高人的药方,那也是不可忽视,两位神医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

      楚欢眉头微紧,裴绩此言,他却是有些听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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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六五章 朔泉

      楚欢心中有疑惑,裴绩自然是看在眼里,含笑道:“师兄行走天下多年,自然也是结交了不少同道中人。师兄医术高明,他这一生中,能看上眼的人寥寥无几,但是这位高人,却是师兄十分钦佩的……师兄特地将他请来,共同研制对付瘟疫的药方。”

      楚欢知道,能够让医圣看在眼中的高人,那医术自然也是非同小可。

      “大哥,这位高人,我是否可以一见?”

      “叉博大师做事专心,他在这屋子里已经很多时日没有出来,苦心研制……无论吃喝,都是我们送入进去。”裴绩解释道:“大师不出来,我们也是不好进去打扰。”

      “叉博大师?”楚欢奇道:“这……这倒像是出家人的法号。”

      裴绩含笑点头道:“叉博大师本就是佛宗子弟,正是出家人,叉博二字,便是大师的法号。”

      “叉博……!”楚欢心下觉得这法号十分古怪,陡然之间,脑中一道灵光闪过,一时间竟感觉“叉博”二字竟十分的熟悉。

      他锁起眉头,沉思片刻,裴绩见他表情,不由问道:“二弟,你怎么了?”

      “叉博……!”楚欢轻声道:“大哥,这……这法号,倒有似曾相识之感。”

      “二弟是说听过叉博大师的名字?”裴绩也有些惊讶,“大师虽然医术了得,却从不求名,出家人淡泊名利,很少有人知道大师的法号,如果不是师兄介绍,我也是不曾听说过这样的法号……!”

      楚欢压低声音问道:“大哥,叉博大师是出家哪家寺庙?”

      “你也知道,秦国尊道抑佛,广修道观,反倒是那些古庙名刹大都被毁去。”裴绩轻叹道:“华朝时候,遍地都是古庙名刹,但是群雄争霸,不少寺庙都毁于战火之中,秦国更是尊道教为国教,大力打压佛教,各府各道为了迎合皇帝,拆庙建观,道家弟子处处攻击佛家子弟,更是强征寺庙的土地,拆毁修建道观,官府也是打压寺庙,只准百姓入道观捐献香火,却不允许百姓如寺庙拜佛,因此不少佛门子弟只能被迫还俗,而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佛门子弟,只能是四处流浪……叉博大师并无告诉我们他的出身之处,但是他佛学精湛,我想曾经也定然是名刹高僧,被迫流走江湖了……!”

      “我记起了。”楚欢一边聆听,一边寻思,眼睛忽然亮起来,“怪不得这法号如此耳熟,大哥,我不但听过大师的法号,而且与大师有过一面之缘。”

      裴绩惊奇道:“二弟,你是说,你见过叉博大师?”

      “正是。”楚欢已经回忆起来,“小弟未进京前,在云山府苏家做事,云山府的时候,与叉博大师有一面之缘……!”

      他已经记起来,曾经在云山的时候,陪同琳琅去静慈庵拜佛,那时便邂逅了一位医术高明的佛门子弟,心里记得,那人就叫叉博。

      这法号十分怪异,楚欢脑中很有印象,记得当时一名孩童全身毒疮,正是叉博出手相救,这才挽回了孩子的性命。

      楚欢当时就佩服叉博的医术,但是自那以后,也不曾见过,如果不是裴绩今日提起,楚欢甚至忘记了叉博这个人。

      此时只觉得这世间的机缘当真是蕴含奥妙,谁能想到,当初有过一面之缘的叉博,竟然也会来到西北,为抵挡瘟疫出一份力。

      “看来二弟与叉博大师也是故人了。”裴绩含笑道:“师兄行走江湖之时,结识了叉博大师,两人早在四年前便已经熟识,师兄说过,他与叉博大师当初相谈了大半个月,惺惺相惜,引为至交,西北大难,师兄便想到了叉博大师,所以请了叉博大师出山。”

      “大哥,你刚才说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这话从何说起?”

      “师兄和叉博大师都是医道高手,两人虽然同样都精通医术,但是却又各有自己的所见。”裴绩微笑道:“这一次两人同时开始研制药方,虽然他们都无名利之心,但是这一次却还是要比个高下,看看谁配置出来的药方治疗的效果最好,恢复的时间最快,而成本又最低。”

      楚欢眨了眨眼睛,裴绩已经道:“二弟有所不知,西关南部瘟疫尚未完全蔓延开,但是北部已经是迅速传播,而且已经有不少人死在瘟疫之下,按照师兄的估算,其实西关已经有许多人感染了瘟疫,十人之中,恐怕就有一人携带了瘟疫在身上,而且还在继续蔓延……要配出对付瘟疫的药方,无论是对师兄还是对叉博大师来说,都不算太困难的事情,但是仅仅配出药方并无用处,如果药方的成本太过高昂……!”说到这里,旁边忽然传来呼噜声,两人循声看去,却是看到秦雷不知何时已经躺在床上,正在呼呼大睡,两人相视一笑,裴绩继续道:“如果成本太高,也就无法大规模进行救治,就比如给弟妹治疗的方法,那是叉博大师最早研制出的方法,需要银针通穴,而且还需要服用成本很高的药物,虽然治愈的速度是目前所有配方中最快速的,但这种方法并不能大规模运用。”

      “小弟明白了。”楚欢点头道:“擅长使用银针的大夫并不多,如果按照这个方法给每一名患者施针,憎多粥少,根本忙不过来,无法实施。”

      “正是。”裴绩道:“银针通穴,能将体内的疫毒逼出,残留在体内的疫毒,只需要服用大师配制出的药物,便可以彻底清除,弟妹应该服用过那样的药物,虽然效果极佳,立竿见影,可是……并不适合大批人用,就是那小小的药丸,是从诸多药材提炼出的精华,而且那些药材,在西关道甚至是整个西北,都是极为缺乏。”

      “医圣前辈和叉博大师如今配置的药方,自然是大大降低成本。”楚欢扫了屋中那几筐药材,“这些药材看上去都不是十分的昂贵,那芨芨草据说在西北遍地都是,成本很低……!”

      “这是师兄花费了很长时间,试验了无数药材,最后终于发现这芨芨草的功用。”裴绩叹道:“师兄是有大智慧的人,此前从无人将芨芨草当药物,可是师兄却是从最普通的草木之中找到了药性,如今就是以芨芨草为主配方,却还要搭配其他的药材,他们二人,这一直都是苦心研制出成本最低却效果最好的药方。”

      楚欢心中最大的石头,顿时放下了不少,心中还有疑问,问道:“大哥,医圣前辈与你是同门……莫非大哥也通晓医术?”

      裴绩立刻摆手笑道:“虽是同门,但是所学却完全不同,师兄当初在师傅门下的时候,我年纪还轻,初入师门,与师兄不过同门半年而已……家师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乃是旷古绝今的有道贤者……!”似乎并不想对师门说得太多,凝视楚欢道:“二弟,千万不要以为配方出来,就万事大吉,配方虽然研制出来,可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西关道龙蛇混杂,别有居心之辈众多,是否能够顺利救治百姓,也是未知之数。你不能再耽搁,这边药方还要两三日才有可能出来,你应该及早赶赴越州,按照你先前所做,继续在西关各府县设立隔离馆,尽早做出准备,等到药方出来,你也可以迅速对百姓施救……若是上下不通,到时候真要办起事来,恐怕困难重重。”

      楚欢肃然道:“小弟明白,耽搁一日便是一日的麻烦,大哥,我连夜赶回县城,明日一早便出发前往越州。”

      裴绩道:“你尽管去,这边药方出来,我会去找你,救命如救火,二弟,你新官上任,西北无双眼睛可都是盯在你的身上,可要小心为是。”

      楚欢起身来,道:“大哥,我这就回城准备,先前往越州,在那边等着大哥。”

      裴绩也起身来,含笑点头。

      越州是西关四州面积最大的一州,越州的朔泉城,也是西关道最大的城池,更是西关道的府城,曾经一度是西关道的经济政治中心。

      西梁南犯,朔泉城饱经战火,曾经一度被西梁人占据,西梁军在朔泉城烧杀抢掠,曾经繁华无比的古城,在西梁军撤离的时候,甚至是鸡犬难闻,人迹罕见,城内更是恶臭冲天,腐尸盈城。

      朔泉城是西关道的标志,朔泉城的兴衰,至少昭示了西关道的兴衰,朝廷倒是对这一点很清楚,所以在西梁兵撤走之后,朝廷倒是向西关传达了命令,必须尽最快的速度清理朔泉城,修葺增补,恢复朔泉城的生气。

      朔泉城经过数月的清理修葺,再加上逃难在外的人们也开始返回过来,虽然还不远不能与战前的繁华相比,却也已经有了生气,特别是越州的各衙门从北原迁徙回来之后,朔泉城也终于开始变的热闹起来,城中的店铺甚至也都已经开门做生意。

      太阳还未落山,朔泉城南城门外,此时已经黑压压地聚集了一大批官员,这些官员此时等待的,正是新上任的总督大人。

      这一群官员,有文臣,也有武将,文臣长服,武将甲胄,最前面的两名官员,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文官官袍在身,瘦长脸,眼睛很小,若是不仔细看,总会觉得他的眼睛是闭着,不到五十岁年纪,身体微微弓着,倒似乎有一些驼背。

      这文官的姿态,便更加凸显他身旁武将的威风,铁甲黑盔,佩刀在腰,粗须如针,人高马大,双目冷峻,甚有威势,远远地盯着前方那长长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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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六六章 下马威

   武将城门观长道,楚欢却在长道观城门。

      楚欢的队伍,此时距离朔泉城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远远地却能瞧见朔泉城的轮廓,不可否认,朔泉城是楚欢在西北见到的最大城池,城墙虽然高大,但是上面却是光秃秃的,并没有塔楼,一座城池本应该有的防御建设,此时却是难以瞧见。

      楚欢知道这座城池饱经战火摧残,许多的防御设施肯定已经被西梁兵拆除,不过这是西关道的府城,乃是西关道的政治中心,府城的城池,必须要加固防御,特别是处在这种乱局之中。

      轩辕胜才骑马在前,队伍渐近城门,迎接的官员们已经瞧见了总督队伍,都已经向这边迎接过来。

      楚欢与杜辅公骑马并行,远远瞧见,杜辅公已经抚须笑道:“大人,看来想在这里立足,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杜先生何出此言?”

      “大人难道没有瞧见?”杜辅公淡定自若道:“我们已经事先派人通知了朔泉城这边,按照规矩,他们应该在城外十里迎候,还要搭设彩棚,这是规矩,可是现在且不说彩棚,他们甚至离城不到三里之地……!”说到这里,并没有说下去,只是眼中泛着奇怪的神采。

      两队人马在城门终于碰上,楚欢此时已经看得清楚,除了朔泉城的大小官员,其中还有不少士绅代表,加上兵丁,有上百人之众,密密麻麻,楚欢一眼就瞧见走在最前面的文臣武将,小眼睛的文官楚欢不熟,不过那位武将,却是楚欢的老相识,正是东方信。

      东方信本事天山道禁卫军的统制,如今却是平西军大将军,统辖平西军八大营,手掌兵权,如今已经算得上是西北呼风唤雨的人物。

      楚欢催马上前,东方信此时已经率领众官员士绅停住了脚步,瞧见楚欢已经从队伍之中驰马而出,转头看了身边那名文官一眼,那文官心领神会,已经上前来,拱手向楚欢笑道:“总督大人驾临朔泉,本地官员和士绅百姓闻讯都是欢欣鼓舞,早早就在这里翘首以待,下官越州知州董世珍,拜见总督大人!”已经是跪倒在地,向楚欢行礼。

      董世珍跪下之后,后面那一大群大小官员和士绅也全都拜伏下去,东方信大踏步上前来,身上甲胄摩擦声音咔咔作响,竟是没有跪拜,而是朝着楚欢拱手,面无表情,道:“末将东方信,见过总督大人,末将带甲在身,不便跪拜,还望总督大人体谅。”

      楚欢却是微笑道:“诸位久等了。东方将军带甲在身,不便参拜,本督当然不会计较。”抬手道:“诸位都起来吧!”

      他发话过后,众官员士绅却无一人动作,楚欢只当众人没有听见,重复道:“诸位在此迎接,本督十分感激,大家都辛苦了,都起身吧。”

      这一次,人群有不少人抬起头来,但却还是无人起身。

      楚欢皱眉间,东方信脸上却显出几分得色,回过身,粗声道:“既然总督大人让你们起身,你们就都起来。”

      他话声刚落,一群人悉悉索索,竟纷纷站起,楚欢身旁轩辕胜才顿时变色,东方信却已经道:“总督大人,你初来乍到,大伙儿还不适应,这一阵子,西关的军政事务,都是由末将和董知州协同处理,大家一时半刻还不适应总督大人。”

      “理所当然。”楚欢已经翻身下马来,含笑道:“东方将军所言,本督心里很清楚,大家暂不适应,这并不要紧,本督会尽快让大家适应,也会尽快让东方将军适应。”

      东方信笑了一笑,董世珍却已经拱手笑道:“总督大人鞍马劳顿,下官等已经在城中备了盛宴,为大人接风洗尘,天色快黑了,咱们这就进城吧,下官为大人一一引见诸位官员。”

      楚欢颔首笑道:“承情,承情,辛苦董大人和诸位同僚了,一切就由董大人安排便是。”

      一行人进了城,朔泉城最大的酒楼叫做“北望楼”,女眷不便参加宴席,而总督府也已经打扫出来,轩辕胜才要参加酒宴,所以分派祁宏率领队伍径直去往总督府,轩辕胜才这边则是领着二十名近卫军护卫楚欢。

      这只两百人的队伍,已经从皇家近卫军的编制摘除,隶属于楚欢的私人卫队,轩辕胜才是这支卫队的统领,楚欢在路途之中,终是将白瞎子等人也都编入了卫队之中,只因人数太少,除了轩辕胜才这位统领,楚欢在其下安排了校尉之职,与轩辕胜才商量之后,白瞎子和狼娃子都被授予了校尉之职,而马正等几名骆驼客,则是直接编入卫队之中,仇如血因为身份特殊,依然作为楚欢的贴身随从,而孙子空并无编入卫队。

      北望楼摆了几十桌,董世珍先是为楚欢介绍了众官员,六部司官员已经到齐,在朔泉城外,平西军四大营驻扎,四大营的偏将军也全都跟随而来,这平西军的组成十分的复杂,既有西关道之前的各州州军,也有部分西北军,还有一部分是余不屈从关内带来的卫所军,在西梁铁骑攻入西北之后,一团散沙,余不屈整备各军,整编出了平西军八大营,也是如今西北最强大的军事力量。

      四大营的偏将军,有两名是一直跟随东方信的亲信,两外两名偏将,一名曾是西北军中的千户,另一名则是余不屈的老部下。

      除了文臣武将,今日还有不少士绅前来,楚欢倒是期望能够看到苏老太爷,他知道西关七姓的族人有不少都已经络绎返乡,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就从琳琅的书信中知道苏老太爷已经领着族人返回了越州,只是今日并无见到苏老太爷,苏家派出来的,乃是苏家老七苏仲彦,这是苏老太爷的嫡子,也是琳琅的堂叔,在云山府的时候,就曾见过,苏仲彦看到楚欢,明显很激动,但是介绍之时,两人都只是拱手打了个招呼,并无深谈,楚欢是聪明人,苏仲彦也不是笨人,知道这种场合并不是叙旧的时候。

      看到苏氏族人,楚欢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欢喜,但是看到另一位士绅,楚欢心中的一点点欢喜顿时便烟消云散。

      他没有想到,今日的迎接人群之中,竟然还有高廉在其中。

      高廉是北山道人,更是北山道青州首富,楚欢与他倒是颇有交集,作为北山道士绅的代表,高廉一度联合北山天山两道的士绅,谋划着通过出粮租地的方式,吞并西关七姓世族的土地,从而打压西关的士绅,西关七姓是西关士绅的代表人物,七姓的土地一旦被兼并吞噬,那么七姓想要东山再起,已经是没有任何可能。

      只是楚欢给苏老太爷指点迷津,而且在户部之时,与户部尚书马宏针锋相对,最终给西关七姓争取了筹粮的时间,高廉所代表的北山和天山士绅,意图兼并西关七姓打入西关的图谋,可说也是被楚欢彻底的破坏。

      高廉心思阴险,但是从他的脸上,很难看出他歹毒的心思,那笑呵呵的脸庞,倒像是一个心肠极善的老好人,介绍到他时,高廉谦恭有加,楚欢面上含笑,问道:“高先生怎会在朔泉城?”

      高廉笑道:“小人以后就是大人的属民,西关遭受重创,西北一体,小人虽然是北山人,但更是西北人,我高氏一族几代人的经营,也略有薄资,但是小人也明白,家国天下,比起国,家实在算不得属民,小人也不能守着薄产虚度光阴……!”

      楚欢淡淡笑道:“高先生的意思是?”

      “小人已经举家迁到了越州。”高廉正色道:“小人也想为重建西关出一份力,先前小人还在忐忑,但是如今总督大人坐镇关西,小人信心十足,在总督大人的带领下,西关上下一心,必能重现西关曾经的繁盛。”

      楚欢心下有些惊讶,旁边董世珍已经笑道:“总督大人,高廉举家迁到了越州,不但是高家,还有许多北山士绅也都迁徙至此,他们带来了大批的粮种,购置田地,而且此前更是捐献了不少军粮……!”抚须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就在十天之前,召集商会,已经推选高廉为越州商会会长,日后西关的商业再兴,就要仰仗高先生了。”

      “商会会长?”楚欢更是吃惊,但是神情镇定,含笑道:“原来高先生已经成了越州商会会长……高先生是北山人,却能前来相助西关,本督心中甚慰!”

      东方信在旁摇头道:“楚大人说的不对,高廉如今既然举家迁徙到越州,更是被选为越州商会会长,那么就是西关人,与北山已经没有多大瓜葛了。”

      楚欢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那以后可就要仰仗高先生了。”

      “应该的,应该的,总督大人但有所命,小人定当竭尽全力,不敢有丝毫懈怠。”高廉谦恭无比,脸上带笑。

      “总督大人,人都已经到了,咱们这就入席吧。”董世珍张罗道。

      便在此时,却见一人快步到得东方信耳边,附耳说了几句,然后迅速退下,东方信转向楚欢,道:“楚大人,真是对不住,军中有急务,末将要即刻赶回军营解决,就不能陪大人了,告辞!”拱了拱手,二话不说,转身便走,一挥手,那四名偏将互相看了看,其中两人转身就走,剩下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终是跟了上去,其中一人走出几步,回头看了楚欢一眼,楚欢已经认得他是震字营的偏将宿泉,曾经是余不屈的部下,见到宿泉脸上微有犹豫之色,又带着些许遗憾,终究还是离去。

      “总督大人,下官也有急务在身,还请告退!”东方信只走出几步,旁边又有一名官员道。

      “总督大人,家父身体欠佳,下官要先回去照顾,今日就不能留下了,还请大人恕罪!”

      “下官有事在身,先请告退!”

      当东方信走出大门之时,已经有十多名官员已经向楚欢告退,不等楚欢说话,转身便走,毫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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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六九章 卖国贼

      楚欢摸了摸下巴,叹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今日在北望楼发生的事情,恐怕很快就会传遍朔泉城的大街小巷吧?”

      钱伯夷冷笑道:“既然是有人有心要让大人下不来台,他自然是想越多人知道的越好……大人有所不知,从北望楼跟随东方信出来的那群人,转头就去了东方信的府邸,如果此刻去东方信府中,大人或许还能看到他们在歌舞升平。”

      楚欢微笑道:“东方将军很喜欢这样的聚会?”

      “大人,他的心思,你比我们还要清楚。”傅裕盛冷着脸,显然是对东方信十分不满,“如今朔泉城的官员,上上下下,有谁敢对东方信说一个不字?大人不知是否知道,就在明天,刑部司要处斩一批重犯,大人可知道那些重犯都是些什么人?”

      楚欢摇头道:“我还真不清楚。”

      “其中就包括越州前任知州公孙楚!”傅裕盛握拳道。

      “公孙楚?前任知州?”楚欢问道:“那么这位董世珍董大人莫非是刚上任?”

      “董世珍上任没多久。”傅裕盛道:“公孙楚有个外号,叫做白阎王……!”

      “白阎王?”楚欢哑然失笑:“阎王之号,让人惧怕,莫非公孙楚是个很让人害怕的角色?”

      “老百姓并不怕他,但是贪官污吏却怕他。”老太爷抚须道:“公孙楚对百姓来说,是个好官,但是对贪官污吏来说,那比阎王还凶。大人,不瞒你说,当初西北三道,西关最强,咱们西关道的总督是个风雅之人,喜欢的是歌舞书画,许多的政事,都是交给公孙楚来办,公孙楚驭下极严,稍有差池,便会毫不留情……他不但治理有方,而且看人的眼光很准,提拔的官员,都是独当一方的能人。”

      楚欢皱眉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处斩?”

      “因为降敌。”老太爷叹道:“我倒是记得,西梁人打过来的时候,咱们前任总督大人带着家小早早地就跑了,是公孙楚组织将士守卫朔泉城,我还记得,我们撤出朔泉城的时候,还见到公孙楚在城头布防,瞧他的样子,那是要与西梁人殊死一战……!”

      “那后来如何?”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西梁军围攻朔泉城,打了十多日,最后朔泉城被攻破,自此便没有听到公孙楚的消息。”苏老太爷眼眸闪动,“但是后来听人说,公孙楚投敌叛国,被朱凌岳派人抓住,一直关押在大牢,几天前已经发下了告示,公孙楚已经被判死刑,还有不少从前的越州官吏,此番都要跟随公孙楚一道处斩。”

      傅裕盛冷笑道:“朱凌岳抵挡西梁人,固然是居功至伟,可是要说公孙大人投敌叛国,我是万万不信,他若真是怕死,在西梁军杀到之前,早就随同陆玄弃城而逃,为何还要留在朔泉组织城防?如果不是公孙楚,这朔泉城也不可能抵挡近半个月才被破城……!”

      “可是他们有证据。”洪胜涛叹道:“朔泉城破,这总督府曾经是西梁南院大王肖天问的住地……许多人都瞧见,公孙楚被西梁人抓住之后,肖天问并没有杀他,反倒是礼敬有加,让他依然住在知州府,好吃好喝供着,据说当时许多人都看见,肖天问三天两头都要往知州府去见公孙楚……那时候大家就都知道,公孙楚是投奔了西梁人,否则肖天问不会对他那样客气。”

      楚欢闻言,微蹙眉头道:“如果仅凭这些就判断公孙楚投奔西梁人,那也未免太过武断……!”

      “其实最重要的是一些信函。”洪胜涛道:“西梁人撤走之后,朱凌岳迅速率军占下了朔泉城,入城之后,第一个就是搜查这座总督府。大人也瞧见,这总督府空空荡荡,虽然西梁军撤走之时,将能带走的尽数带走,但是却还是留下了许多无法带走的东西,朱凌岳的部下将总督府的东西搜罗一空……!”

      楚欢这才明白过来,为何总督府一片狼藉,空空荡荡,许多地方都是被严重破坏,先前还以为是西梁人撤走之时的杰作,却想不到朱凌岳的部下竟然也有份,神情淡定问道:“莫非那些证据,就是从总督府之中搜找出来?”

      “正是。”洪胜涛点头道:“西梁军撤走之后,这总督府却还是留下了许多的信函,这些信函都落到了朱凌岳的手中,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公孙楚和肖天问只见得信函,据说信函都是在朔泉城破之前,公孙楚写给肖天问的密函,密函之中,公孙楚已经秘密向西梁人投降……!”

      楚欢叹道:“如此一来,公孙楚没有跟随陆玄弃城而逃,就成了别有居心……他留在朔泉,不是为了抵挡西梁军,而是为了迎候西梁军了。”

      傅裕盛道:“正是如此,刑部司审讯了公孙楚,将告示发出,人们现在都在痛骂公孙楚道貌岸然,以前看上去像个正人君子,其实是个伪君子,他假模假样防守朔泉城,其实是为了与西梁人里应外合,将朔泉城献给西梁人而已,否则他当初明知西梁兵锋强盛,朔泉城根本守不住,却为何还要留下来送死?否则为何被西梁人拿住之后,肖天问会待他如上宾?”

      “如果真是与西梁人苟合,朔泉城为何还低档了近半个月?”楚欢皱眉道:“公孙楚如果真的与肖天问事先谋划好,西梁大军兵临城下,他就应该开门投降才对?”

      “都说他是做做样子而已。”洪胜涛解释道:“人们都说,他是个伪君子,就算是与西梁人苟合,也装出一副精忠报国的模样,故意抵挡十几天,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楚欢摇摇头,淡淡笑道:“兵马之争,岂同儿戏,攻城之战,伤亡惨重,打了半个月,西梁军便是再凶猛强悍,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如果公孙楚真的投靠了肖天问,此事终是要大白天下,他又何必装模做样?就算他想这样做,肖天问难道会为了配合公孙楚装模做样,送出部下将士的无数性命作为代价?”

      傅裕盛眼睛亮起来,问道:“总督大人,你的意思是说,你相信公孙大人没有叛国?”

      “我也不能确定。”楚欢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人们议论的理由,不值一驳,实在太过牵强。”

      “可是有人说,如果公孙楚真的想抵抗,为何朔泉城半个月就会沦陷?”傅裕盛盯着楚欢眼睛,“朔泉城号称西北第一城,城墙高大坚固,兵马也不少,西梁军骑兵为主,攻城并非他们擅长,公孙楚如果真想守住,西梁军恐怕半年都攻不下来……!”

      “这个道理很简单。”楚欢叹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洪水袭来,蚂蚁大的漏洞,就可能导致溃败,更何况当时的朔泉城,将无斗志,兵无战心,陆玄堂堂总督,率先弃城逃跑,谁还有心思继续守城?公孙楚虽然组织兵马防御,但是朔泉城只靠一个公孙楚,又如何能抵挡得住西梁的虎狼之师?恐怕很多人都忘记了,肖天问是西梁第一名将,战功赫赫,诡计百出,公孙楚一名文官,又如何是肖天问的对手?至若攻城战,西梁别的将领或许没有什么经验,可是恰恰是这位南院大王,恐怕对攻城战很有心得……!”说到此处,顿了顿,若有所思,终于道:“公孙楚能够率领士气低落的守军抵挡肖天问的西梁铁骑近半个月,这已经是十分了不得了。”

      傅裕盛长叹一声,道:“总督大人明鉴,如果公孙大人知道总督大人这样评价他,他虽死恐怕也不会有遗憾了。”

      楚欢含笑道:“傅前辈似乎对公孙楚十分推崇?”

      傅裕盛苦笑道:“大人,你有所不知,其实我一直感激公孙大人……!”顿了顿,才缓缓道:“公孙大人固守朔泉城,许多人都说他是假模假样,可是如果不是公孙大人,我想很多人已经死在了西梁兵的刀枪之下。我那时舍不得抛下先祖留下来的基业,还想着西梁兵无法打到朔泉,可是西梁兵说来就来,进了雁门关,可谓是所向披靡,在他们抵达朔泉城前两日,我傅家才从朔泉城撤走……后来想想,如果没有公孙大人固守朔泉城挡住了西梁兵十多天,我们恐怕还没离开越州境内,就会被西梁骑兵追上……最终会成为西梁铁蹄之下无数冤魂的一部分。”

      楚欢平静道:“公孙楚明知朔泉城肯定守不住,却还是留下来守卫城池抵挡西梁兵,我看他也未必真的是想和西梁兵拼个你死我活,或许他明白,那时候西关无数的百姓正往南撤,他能够多守住一日,就能够多拖住西梁兵马一天,从西关逃出的百姓也就能多出一些……!”轻叹道:“我不能对他下定论,可是如果他果真是被冤枉的,那么他必定是一个心存百姓的好人。”

      “大人,他一定是被冤枉。”傅裕盛霍然起身,眼睛微红,“恳请总督大人明察秋毫,莫让别有居心之辈屈杀了公孙大人!”

      楚欢依然十分淡定,凝视着傅裕盛,反问道:“傅前辈为何会如此断定公孙大人是被冤枉?他投敌卖国,已经有信函为证,你说他是被冤枉,可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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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七二章 观刑台

      朔泉城亦分四城,阳光明媚,天气是个好天气,东城刑场也已经搭建起来,官府早几日之前就已经颁下了告示,要在今日当众处斩大卖国贼公孙楚及其党羽,所以城内的百姓不少就早早聚集到东城刑场边上,等候观刑。

      楚欢来到刑场之时,距离午时还有一段时间,不过各司大小官员却都是早早到来,邢台边上不远,专门搭建了观刑台,摆好了桌椅,东方信和董世珍都已经落座,刑部司主事艾宗则是亲子监斩,担任这次的主刑官。

      楚欢上了观刑台,轩辕胜才和祁宏则是甲胄在身,左右跟随,众官员起身迎候,楚欢知道这些都是虚礼,笑着还礼,落座之后,左首的董世珍已经含笑道:“总督大人昨夜可还睡得好?”

      楚欢微笑道:“多亏董大人事先派人收拾过,干干净净,睡得很踏实。”

      董世珍忙笑道:“只是派人打扫了一下,大人有所不知,西梁兵撤走之时,在城中烧杀损毁,总督府那也是差点付之一炬!”

      “幸好没有完全烧毁,如果总督府真的付之一炬,许多人的罪证可就湮灭了。”楚欢含笑道:“本督听说,朱总督率兵光复朔泉之地,曾在总督府搜找到了许多罪证,如果总督府被烧毁,那些罪证可就找不到,有些人便可以逍遥法外了。”

      坐在楚欢右首的东方信扭头瞥了楚欢一眼,淡淡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通敌叛国,这样的大罪,想逃也逃不了。”

      楚欢哈哈笑道:“东方将军说的是。是了,将军昨日的紧急军务可处理好?”

      东方信一怔,但很快便道:“已经处理好,否则我今日也没有时间过来观刑。”

      董世珍已经笑道:“总督大人,本来应该事先将总督府需要的物件都准备好,只是下官也不知道总督大人有什么讲究,所以桌椅等物并没有事先采买,只待大人过来之后,从户部司拨些银子,按照大人的喜好再采买。”

      楚欢尚未说话,东方信在旁已经道:“董大人现在就不用担心此事了。总督大人前来西关赴任,不少西关士绅欢欣鼓舞,听说昨夜已经拉了好几车东西送到总督府……!”瞥了楚欢一眼,别有深意道:“那些东西,可都很是讲究,值不少银子吧?”

      楚欢也是扭头瞧着东方信,微笑道:“东方将军处理军务之际,还对总督府如此关心?莫非东方将军今日去过总督府?”

      东方信皱眉道:“没去过。”

      “既然没去过,怎会知道那些东西很讲究,又怎知值不少银子?”楚欢摸着下巴,淡淡问道。

      东方信有些尴尬,道:“是听别人所说!”

      楚欢叹道:“看来东方将军对总督府真的很关心,连总督府的桌椅是什么样子,你也派人关注……!”眼眸中划过一道光,神情却依然淡定:“东方将军如果感兴趣,本督倒是想请东方将军往总督府一观……我们大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桌椅之事……!”见得东方信脸色不好看,却还是含笑道:“哦,差点忘记告诉东方将军,本督与苏老太爷是亲眷,有眷属关系,他送些日用品过去,也只是家人的照顾而已,东方将军可千万不要以为本督是受贿,这初来乍到第一天,若是就被人误会本督受贿,那可是再也不能在西北呆下去了……!”

      东方信听得楚欢哈哈大笑起来,脸色有些阴沉,淡淡道:“岂敢岂敢,总督说笑了。”

      “董大人,听说今日处斩的,是前任越州知州公孙楚?”楚欢看向董世珍,“本督以前倒也听说此人的名声,似乎是个能吏……怎地就成了卖国贼?”

      “大人有所不知,公孙楚道貌岸然,嘴里说的虽然是忠君报国,可是背后却做着背弃祖宗的无耻之事。”董世珍肃然道:“西梁军打过来之时,他明明有机会撤走,却故意装作要与西梁军奋战到底,留守朔泉城……后来我们才知道,这公孙楚别有居心,他留守朔泉城的目的,却是为了将朔泉城献给西梁人,乞求西梁人给予荣华富贵……!”

      “原来如此。”楚欢叹了口气,握拳道:“如此卖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是了,本督听说,公孙楚镇守朔泉城,却是抵挡了西梁军十几日……董大人,是否公孙楚是城破之后,懦弱恐惧,这才投靠了西梁人?如果早先就投靠西梁人,他也没必要固守城池十几日,早早投降就是……!”

      董世珍立刻摇头道:“大人,公孙楚是在城破之前,就已经与西梁南院大王肖天问秘密往来……至若后来还要固守城池十几日,其实这只是公孙楚卖弄的诡计而已。”

      “哦?”楚欢似乎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下官早年也是公孙楚提拔上来,与公孙楚有过一段交情。”董世珍苦笑感慨道:“公孙楚熟读经史,满口仁义道德,喜欢沽名钓誉,清高自诩……若是西梁大军一到,他立刻献城,那么天下人就都知道他是个懦弱无能的卑鄙小人,他故意坚守城池十几日,城池被破,他大可以说自己是战到最后一刻,被西梁人夺了城池,实属无奈……!”

      “哦?”楚欢若有所思,微微颔首,“也就是说,他既要献城,还要装模做样坚守,只是为了沽名钓誉?”

      “那是自然。”东方信终于插言道:“朔泉城固若金汤,若真是要守城,大半年西梁人也是攻不下来,区区十几日就被攻破西北第一城,公孙楚自然是卖国无疑。”

      楚欢呵呵笑道:“只可惜当时东方将军不在朔泉,如果那时候军权就在东方将军的手中,西梁人恐怕一年都打不下来。”不等东方信说话,楚欢就已经叹道:“肖天问一代名将,果然是名副其实,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配合公孙楚演一场戏,为了满足公孙楚的沽名钓誉,竟然送部下将士白白送死……听说西梁军攻破雁门关之后,一路所向披靡,也就是打到朔泉城,进军步伐才受阻,为了配合公孙楚演戏,攻打朔泉城,西梁人可是丢下了数千具尸首……!”

      董世珍和东方信对视一眼,感觉楚欢话中有话,对视一眼,东方信眉头锁起,董世珍却是长叹一声,道:“其实若不是后来发现了真相,我们都会以为公孙楚是条好汉子……朱总督率军光复朔泉,正如总督大人刚才所言,在总督府搜到了不少信函,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公孙楚写给肖天问的密函,他早就与肖天问约定好,投降西梁,西梁则是给他荣华富贵……如果不是铁证如山,我们……哎,我们也很难相信他竟然叛国投敌……!”

      “那些信函可还在?”楚欢问道。

      董世珍点头道:“那是罪证,自然还在,其中一部分就在刑部司衙门……!”

      “公孙楚投敌卖国,令人发指,密函之中,一定是无耻之极。”楚欢握拳道:“董大人,本督想要看一看那些密函到底写了些什么,看看公孙楚这小人到底是一番怎样的嘴脸,却不知道能否一观?”

      董世珍与东方信再次对视一眼,东方信已经道:“刑部的批文都已经下来了,已经没必要再旧事重提,今日处斩之后,一切也就结束了。”

      楚欢含笑道:“如此说来,本督是不能看?”

      董世珍忙笑道:“总督大人说笑了,既然大人要看,下官这就派人去取。”令人叫过刑部司主事艾宗,去将密函取来。

      艾宗倒也不敢违抗董世珍的吩咐,那密函他亲自收藏,此时距离午时三刻还颇有一段时间,公孙楚等十四名要被处斩的官员,从大狱出来之后,先要在重兵监押下游街示众,然后才会被带到刑场执行死刑,艾宗骑快马返回刑部司衙门,在公孙楚等人尚未押到刑场之前,就已经折返回来。

      艾宗将一叠子信函呈给迎上来的董世珍,董世珍这才过去将信函交给楚欢,道:“大人,这就是从总督府搜到的铁证,铁证如山,公孙楚等人叛国通敌,那是无可争议了。”

      楚欢点了点头,接过信函,正要拆看,却听得人群中忽然传来嘈杂之声,随即就听到有人高喊道:“杀死他们,杀死这些卖国贼……!”

      声音此起彼伏,楚欢先不看信函,站起身来,在观刑台上居高临下眺望过去,只见到十几辆囚车正在兵卒的押解下往刑台而来,两边黑压压的百姓骂声如潮,更是有人拿东西往囚车投掷,向囚车吐唾沫,十四名囚犯身体在囚车之中,只露出个脑袋,都是蓬头垢发,半数已经是白发如雪。

      楚欢一手拿着信函,起身来,走到观刑台边,其他官员也随之跟着走到观刑台边上,齐齐往那些囚车看过去,东方信瞧见楚欢神情有些严峻,在旁得意一笑,道:“公孙楚当初也算是西北有名有号的人物,但是做错了事情,那颗人头,也就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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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七三章 铁证如山

   囚车就从观刑台不远处一辆接一辆地经过,楚欢此时却也是看的清楚,头一辆车内囚着一名五十出头的囚犯,蓬头垢面,灰白头发,仰着头,但是双目紧闭,脸上纵横交错着几道血痕,但是神情却显得淡定漠然,毫无奔赴刑场受刑的恐慌。

      这些囚犯都是换了崭新的雪白囚衣,刚才经过人群,人们往囚车投掷东西,不少囚犯身上的囚衣已经变得十分的邋遢。

      经过观刑台,便有不少囚犯往观刑台看过来,见到观刑台上的官员,囚车中的囚犯都是显出愤怒怨毒之色,更有几人冲着观刑台吐了口吐沫。

      楚欢眼瞧着一众囚车往不远处的刑台过去,这才询问一旁的刑部司主事艾宗,“这些官员今日被处斩,他们的家人如何处理?”

      “回大人话,朝廷批文,诛灭三族。”艾宗道:“他们的家人在战乱之中,有不少走散,能搜找到的,如今都关在大狱之中,等到今日将主犯全都处斩之后,明天再将其族人拉出来行刑……今日处斩人犯十四名,明日要处斩人犯二百三十七名,大人明日亦可以前来观刑!”

      “原来如此。”楚欢叹了口气,摇头回到坐位中,这才打开手中的罪证密函,过目起来。

      公孙楚等一干囚犯在人们的叫骂声中,从囚车之中被拖出来,随即被兵士推搡到刑台之上,刑台搭建的很高,四周的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台上发生的一切。

      公孙楚等十四名官员被押到刑台上,一字排开,每名囚犯身后则是一左一右两名兵士,这些官员一开始只是站着,艾宗却在那边向刑台做了几个手势,众兵士立时连拉带拽,将众官员按倒着跪下,有官员稍微反抗,便拳打脚踢,毫不留情,其中一名官员已经破口大骂道:“你们诬陷忠良,卑鄙无耻,不得好死……!”没骂几句,早有兵士按照上面的意思,一脚便踹在囚犯的嘴上,顿时一声惨叫,嘴唇鲜血淋漓,牙齿都被踢下来。

      鼓声隆隆,那是传达时间的鼓声,第一通鼓表示午时一刻,第二通鼓表示午时二刻,等到第三通鼓响,就是行刑的时候。

      当第一通鼓咚咚响起,就见到一队刽子手从人群之中走出来,都是赤着上身,头缠头巾,右手抱着行刑的鬼头刀,人们一看到这一队刽子手,就感觉身上发寒,谁都不敢靠近,就如同是见了一群在白天行走的厉鬼一样。

      这一队刽子手,正好十四名,从刑台边上的台阶走上了刑台,依次走到了囚犯的身后,双腿叉开,单臂抱刀,另一只手臂哦背负在身后,看上去已经是杀气腾腾。

      楚欢此时的注意力倒不是在刑台之上,他似乎对手上的密函很感兴趣,连续看了数封,东方信和董世珍见得楚欢对信函如此关注,不由互相看了一眼,东方信嘴角更是显出一丝不屑之态,终于道:“楚大人,这密函上的卑躬言辞,是不是令人作呕?”

      楚欢同样也不抬,似乎还在研究密函,口中似乎是很随意地问道:“东方将军,这些密函,你都瞧过?”

      “自然。”

      “如此说来,这件案子,东方将军也曾过问过?”楚欢还是没有抬头,就似乎是无意而问。

      东方信尚未答话,董世珍已经抢先道:“东方将军自然没有过问此案。这些密函被发现之后,朱总督派人将公孙楚等一干人关押起来,尔后将此事呈奏于朝廷,恳请朝廷示下,公孙楚那时候名义上依然是越州知州,所以总要请朝廷示下。”

      “朝廷给了什么答复?”

      “哦,此事归属于刑部和大理寺共同所管,两处衙门都是下了批文,此时交由西关这边审理。”董世珍解释道:“艾宗艾主事是刑部司主事,朱总督便将这桩案子转交于艾大人审理……这些罪证,也都转交给了刑部司……为了审理的公正公平,刑部司曾经将其中的几份罪证密函张贴出来,告之于众,且不说是东方将军,市井百姓那也是知道这些密函写的是些什么。”

      “原来如此。”楚欢明白过来,“当初公孙楚这干人瞧见这些罪证,是不是都傻了?”他终于抬起头,笑道:“他们是不是魂飞魄散?”

      “他们还意图狡辩。”艾宗在旁冷笑道:“只是铁证如山,无论他们如何辩驳,都逃脱不了。”

      楚欢皱起眉头,抖了抖手中的密函,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艾宗,问道:“这个……这些信函,就是……就是你们所说的铁证?”他的语气十分古怪,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董世珍微皱眉头,东方信在旁已经冷笑道:“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楚欢叹道:“那有没有可能,这些所谓的罪证都是假的?”

      董世珍等人顿时霍然变色,东方信已经冷声道:“楚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是西关道总督,更要谨言慎行,这些罪证当初都是从总督府中搜找出来,怎可能是假的?”他双目生寒,“这种假谁也做不了,也无人敢做这种假,上面的字迹,已经查验过,正是公孙楚亲笔所书……楚大人,你怀疑这些密函都是假的,不知所谓何意?”

      楚欢长叹一声,道:“东方将军如此坚定?照你的意思,这上面的字迹是公孙楚亲手所书,是从肖天问当初的住所搜出来,便是无可争议的铁证?也就是凭借着这些,认定公孙楚这些人叛国投敌……!”从中拉出一份,“哦,其中这封密函之上,公孙楚提到了许多官员的名字,董大人,密函中提到的这些官员,如今应该有一部分就在刑场上吧?”

      董世珍眼角微微跳动,但却还是十分镇定道:“回大人话,密函之中提到的官员,都是公孙楚的党羽,经过审讯,他们大都已经承认当初跟随公孙楚投靠西梁人的事实,这些信函铁证如山,他们想狡辩也是不成了……!”

      楚欢微一沉吟,此时听得鼓声隆隆,第二通鼓已经开始响起,楚欢豁然站起身来,指向刑台,沉声道:“暂缓行刑!”

      东方信在旁冷笑道:“暂缓行刑?楚大人,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国法如山,行刑之期已定,还剩下最后一刻,岂是说缓就缓!”

      楚欢盯着东方信,双目闪动,淡淡道:“东方将军,你是平西军将军,统辖平西军,军务大事,本督确实还要与你多多商议,只是本督却不知道,这西关的政务,何时轮到东方将军来过问?处斩官吏,这是西关政务,与军务毫不相干,东方将军数次插手……!”他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圣上立国之后,各道设总督主理政务,卫所军指挥使主理军务,军政分开……圣上的意思,你我都很清楚,只是你东方将军本来是管理军务,如今却是数番对政务插手,莫非……你想军政一把抓?”

      东方信顿时脸色大变,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一时之间却不知该说什么。

      旁边众官员也都是微微变色,方才还瞧见楚欢和颜悦色,不少人还以为楚欢初来乍到,昨日又领教了下马威,短时间内必然不敢轻举妄动,一定会缩着尾巴做人,可是谁也想不到,刚才还和颜悦色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这转瞬之间,就已经是言辞犀利,直指东方信。

      需知大秦立国之后,为了防止地方上的封疆大吏权势太大,皇帝打从一开始就实施军政分离的策略,文官理政,武官治军,这已经是大秦的俗礼,但有越权干涉者,轻者问个越权涉事,重者则要被打成居心叵测,意图谋反。

      楚欢此时直指东方信插手政务,东方信虽是骄横,但是却也是心里一寒,他心中即使有些慌张却更多的是恼怒,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辩驳,此前他虽然是平西军将军,但是董世珍却也是对他俯首听命,他还真是将自己当成了西关的老大,军事固然归他处理,这政事他还真是没少插手,此时楚欢冷言叱问,东方信倒还真没有想到楚欢会在这个时候发飙,有些猝不及防。

      艾宗在旁瞧见,已经道:“总督大人,东方将军并不是要插手政事,大人应该知道,西关的军民,还没有完全安定下来,这公孙楚当初在越州担任知州,沽名钓誉,欺骗了不少人,时至今日,恐怕还有他们的同党存在,今日东方将军前来观刑,就是为了保证能够顺利地执行国法……东方将军说话的意思,只是让行刑不要被耽搁,并不是为了插手政事,而且……下官以为,东方将军所言并无过错,刑期已定,如今还有一刻便要行刑,这种时候,没有任何缓刑的的理由!”

      楚欢叹道:“你是觉得本督是有心在这里颠倒是非,破坏国法?”他看了董世珍一眼,又瞧了艾宗一眼,终于道:“本督一番好意,诸位既然坚持要行刑,本督也不拦着,只是本督最后再提醒一句,如果今日真的要处决叛国投敌之贼,死的就不是十几个人,恐怕还要死很多人的!”他神情淡定,声音缓慢,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似乎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个很简单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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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七四章 酒囊饭袋

      董世珍等人听得楚欢这样说,脸上禁不住都显出异样之色。

      艾宗忍不住问道:“总督大人,您的话,下官听不明白。”

      楚欢似乎是在犹豫,但终于还是回身看了身后的轩辕胜才一眼,问道:“昨天晚上收拾的时候,无意中找到的那几样东西,你是否带过来?”

      轩辕胜才已经是从怀里拿出了一只油纸包裹,双手交给了楚欢,楚欢接过油纸包裹,看了董世珍和艾宗一眼,轻叹道:“其实这件东西,本督本不想拿出来,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本督一直在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将它烧掉,可是……现在看来,却是有必要让几位看一看了。”

      董世珍等人眼中显出疑惑之色,东方信张了张嘴,想要问什么,但终究没有问出口,却是看到楚欢已经打开了油纸包裹,里面却是显出一叠子信函来,信封枯黄,时间显然已经很久,信封之上,甚至还沾着一丝儿泥土。

      楚欢取了一封信函递给董世珍,又取了一封信函递给艾宗,剩下的信函包好,这才道:“两位大人不妨好好看一看!”

      董世珍满腹狐疑,看了信奉,上面豁然写着“南院大王肖大王亲启”,脸色顿时变了,毫无疑问,这封信函竟然是写给肖天问的。

      他情知古怪,拆了开来,打开看里面的信函,信纸油黄,显然时间很长,董世珍扫了几眼,脸色更是大变,身体微微摇晃,握着信函的手竟然已经颤抖起来。

      艾宗此时也是打开了信函,扫了几眼,反应比之董世珍更加的惊慌,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失声道:“这……这不可能,这……!”他身体摇晃,向后连退两步,眼眸子中即使惊恐万分,却又显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楚欢叹道:“两位大人是否看清楚了?不瞒两位,这里面还有十几封信函……!”楚欢轻轻拍了拍自己手中的油纸包裹,“如果两位大人不相信手中的,大可以将这包裹里的信函每一封都细细看一遍……信函之中,涉及的人数,已经超过三十人……!”

      东方信瞧见董世珍和艾宗的反应,情知出了变故,他知道董世珍是个谨慎的人,素来喜形不显于色,便是遇到再大的事情,董世珍也能保持淡定,但是此刻董世珍一反常态显出惊恐之色,这是很少见的事情,知道问题出在信函之上,忍不住上前来,从艾宗手中抢过信函,拿在手中扫了几眼,脸色也已经是大变,失声道:“这……这怎么可能?”

      观刑台上,朔泉城内的大小官员都已经在场,瞧见这样的情景,一时间便交头接耳,切切私语起来。

      楚欢靠坐在椅子上,盯着董世珍的眼睛,董世珍脸色也已经泛白,楚欢那一双冷峻的眼眸子盯在他的脸上,更是让他额头都冒出冷汗来,禁不住颤声问道:“楚……楚大人,这……这是从哪里来的?”

      “本督说过,昨夜入住总督府,看到还没有完全收拾好,所以手底下的人重新打扫了一番。”楚欢慢条斯理道:“小丫鬟打扫起来,心细,一些偏僻角落也是打扫了一番,所以就发现了这只包裹,本督得到了油纸包裹,看了里面的内容,可是本督却从来没有相信这里面的东西是真的。”摇了摇头,叹道:“本督丝毫不相信……可是如果你们觉得这些信函都是铁证,那本督无话可说……!”

      董世珍抬起手,摸着自己的脑门子,一脸困惑,艾宗却已经是双腿发软,坐在了椅子上,楚欢将目光移向艾宗,淡淡道:“艾大人,看到这些信函,你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言!”

      艾宗汗如雨下,也是摸着脑门子,又是惊恐又是困惑道:“大人,你……你让下官想想,下官……下官脑子有些乱!”

      “想什么?”楚欢叹道:“想想自己为什么这样傻?想想自己刚才所言的铁证如山,到底有多铁?”他摸着下巴,道:“你们当然不否认,这信函里面的字迹,每一个字都是出自己你们自己的手笔,如果你们不承认,我们大可以找人前来验证……你董大人,你艾大人,曾经都秘密与肖天问有过接触,公孙楚的密函本督看了,措辞无耻,卑躬屈膝,让人脸红,可是你们在信函之中的言辞,比公孙楚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抬起手,指着艾宗的鼻子道:“特别是你,你竟然敬称肖天问为父亲,自认其子……艾大人,这封信函若是真的,且不说老百姓和朝廷原谅不了你,恐怕你那高堂老父第一个就放不过你吧?”痛心疾首道:“如果是真的,你这就是认贼作父!”

      艾宗汗如雨下,面色苍白,颤声道:“总督大人,没有……这……这不是下官所写……!”

      “不是你所写?”楚欢双眸如电。

      艾宗道:“里面的自己……里面的字迹确实……确实是下官的字迹,可是……可是这封信,下官……下官却从未写过……!”

      楚欢摆摆手,颔首道:“你们不用急,其实本督也不相信这些信函是真的……如果本督拿着这些信函,呈递给朝廷,呈递给圣上,说你们早先就已经与西梁人暗通有无,投敌卖国,说你们已经认贼作父,早就已经背叛大秦,,本督……哎,本督都会觉得自己会非常愚蠢……!”

      艾宗和董世珍看着楚欢,心中慌乱,一时间也不明白楚欢到底是什么意思。

      楚欢语重心长道:“刚刚看到信函,本督确实大吃一惊,差点就派人立刻拿着信函快马加鞭呈递给朝廷,可是本督还是冷静下来,仔细想了一想,本督是相信西梁人设下诡计,还是相信你们这些能臣干吏对朝廷的基本忠诚?”

      艾宗和董世珍互视一眼,不敢多说一句。

      “我们自己出现一些误会,这没什么大不了,误会总要解开。”楚欢轻叹道:“可是如果让西梁人看着他们的雕虫小技如此轻易得逞,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自己坐下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让他们以为我大秦的官员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是一群脑袋里只装大便的垃圾,那我们就将全都是朝廷的罪人……诸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他眼睛只盯着董世珍,董世珍无可奈何点头道:“正是,正是,总督大人所言极是!”

      楚欢将手中的包裹交给身后的轩辕胜才,见到轩辕胜才收起来,这才道:“肖天问是什么人?自号西梁第一名将,诡计多端,那是一等一的老江湖。当初朱总督从总督府搜找到了公孙楚等人的罪证,如今本督的下人又从总督府搜找到董大人你们的罪证,都是这种通敌密函,诸位大人难道就不觉得这中间古怪?”

      董世珍只能低着头道:“还请大人指点!”

      “西梁人撤兵,是因为国内动乱,又遇寒灾,这才迫不得已撤走,他们心里可从没有真正想撤离。”楚欢缓缓道:“西梁与我大秦水火不相容,是生死之地,两国之间的斗法,不会因为西梁军这一次撤走就结束,我们必须要随时提防西梁人卷土重来……本督想问诸位,肖天问乃西梁第一名将,他迫不得已撤军,你们觉得他会甘心吗?”

      他问话时,目光已经转到艾宗脸上,若是换做平时,艾宗还真不怕楚欢盯着自己,可是此时他被信函所惊,心神未定,再加上楚欢一双眼眸子犀利无比,而且夹杂着冰冷寒意,艾宗禁不住心里打了个寒颤,立刻道:“不……不甘心!”

      楚欢似乎对艾宗的回答很满意,点头道:“不错,肖天问当然不会满意,他撤走之前,也必定会做些准备,不管他是否还有机会再领兵而来,可是他总要做一些准备的,就比如雁门关,他们将雁门关拆卸毁损,那就是准备,除了那样的准备,他们当然还有其他准备……!”抬手指着艾宗手中的信函,“就比如你们手中现在拿到的信函,未必就不是西梁人的诡计,西梁人的目的,无非是要离间官员之间的关系,让自己人害死自己人……你们想想,如此重要的信函,肖天问怎么会随意留在总督府,只是一些密函,他若是要带走,轻松无比,根本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袍,悠然道:“当然,这只是本督个人的猜测,本督不相信这些搜找出来的密函,本督只觉得这些密函如同朱总督之前找到的密函一样,都是西梁人故意设下的陷阱,如果诸位觉得本督猜错了,觉得这些密函都是铁证,那么本督也就无话可说了。”

      东方信眼角抽搐,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总督大人,照你这样说,公孙楚他们是被冤枉的,他们并不是卖国贼?”

      楚欢淡定自若道:“本督并没有这样说,本督的意思很简单,如果密函是真的,公孙楚当然是卖国贼,当然,如此一来,董世珍、艾宗,还有信函之中涉及到的诸多官员就都与公孙楚一样,都逃脱不了投敌叛国的嫌疑……如果这些密函都是假的,是西梁人耍的把戏,那么我们当然不能被西梁人一个小伎俩耍的团团转,让他们看笑话……东方将军,你虽然无权过问政事,但是本督今日还真想问问你,你觉得这些密函是真的还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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