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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霸蜀 【作者:庄不周】(6月8日更新至“ 第1025章 三国归晋(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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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6章 会猎白狼山(下)
                 
  借着坡势,王双等人迅速将战马的速度提到了极致,展示了他们精熟的控马技术。

  顺坡而下,看起来简单,其实比平地冲锋要求还要高。俗话说得好,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的时候速度越来越快,稍有闪失,就会马失前蹄,人仰马翻。在骑兵训练中,下坡远比上坡更危险,要求更高。

  王双是陇右人,跟着魏霸这么多年,虽然没能像靳东流一样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却以他的勇猛和忠诚获得了魏霸的认可。他陆陆续续的有了自己的力量,跟在他身后的这六十名重甲骑士就是其中的一部分,由他的乡党宗族组成的,清一色的凉州豪杰。

  这些人既是魏霸的亲卫,又是他的亲卫。他负责保护魏霸,他们负责保护他。

  朝夕相处多年,又是来自同一片土地,他们之间的默契已经到了非常人可以理解的地步。王双甚至不需要大声嘶吼,只要举起手中的长铩轻轻晃动一下,这些骑士就能明白他的心意,迅速做出反应。

  有了这六十名骑士的护卫,王双豪气干云,义无反顾的杀向了充当毋丘俭左螯的乌桓骑。

  人如猛虎,马如娇龙,六十骑,却生生冲出了千骑的威势。

  他们以王双为锋,两侧向后延伸,如雄鹰俯冲时收在身后的双翅,又似箭矢锋利的棱线,更像一团跳跃的火苗。

  他们卷起一阵微风,呼啸而去,扑向迎面冲来的乌桓人。

  双方迅速接近,相隔两百步。

  王双举起了手弩,扣动弩机,一口气射空了箭匣中的十只弩箭,然后将手弩挂在鞍桥上,双手握紧长铩,猛踢战马,迎着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乌桓人杀去。

  六十余重甲凉士一起举起了手弩,射空了弩箭,双手持铩,纵马奔驰。

  弩箭破空,飞驰而去,战马紧随其后,奋蹄狂奔。

  乌桓人也举起了手中的弓,射出了密集的箭雨。这些都是从小就生长在马背上的乌桓骑士,骑射是他们的看家本领,射击速度和准备性都非一般乌桓人可比。他们手不停挥,喘息之间,射出了近千只箭。

  箭雨在空中交汇,倏地又分开,扑向各自的目标。

  在箭阵的数量上,乌桓人显然占了优势,差距很明显,明显得乌桓人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不过,没等他们的笑容绽放,血花先行盛开。

  锋利的箭头迎面飞到,射入乌桓人的札甲,射入他们的身体,射入战马庞大的身躯,一朵朵血花迎风绽放,一个个骑士翻身落马,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乌桓骑士至少倒下了一半,甚至有几匹战马被射中要害,长嘶着扑倒在地。

  后面的乌桓骑士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一股冰凉的气息笼罩了他们全身。

  不是因为前面袍泽的阵亡——打仗会死人,冲在前面的死亡率更高,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事,不足以让骁勇善战的乌桓人紧张,甚至不足让他们转移注意力。

  让他们紧张的是对阵冲来的敌人,像一团火的敌人。

  近千枝箭准确的射入了这伙敌人之中,可是却没有出现应有的场面,对方不仅没有一匹战马倒地,没有一个骑士落马,甚至……没有一点反应。

  密集的箭雨射入奔驰的人群,然后……不见。

  敌人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在急速冲锋。

  眨眼睛,双方相距数十步,他们才发现对方的战马身上披着火红的马铠,这些马铠将战马的身躯全部保护起来,只落出四条马腿,箭射不中马腿,只能射中马身,以及马背上的骑士,可是马和骑士身上的铠甲让这些箭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在空中跳着无力的舞蹈,随风飘落。

  杀伤力几乎为零。

  这才是让乌桓人惊骇莫名的。有人想起了传说中的重甲士,眼前这些人马都披甲的人,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重甲士,他们手中挥舞的就是传说中杀人斩马,无所不破的长刀?

  没等乌桓人回过神来,双方已经接触。王双怒喝一声,长铩电然而至,将一名目瞪口呆的乌桓人挑于马下。他策马狂奔,势不可挡的杀入了乌桓人的队列。

  鲜血冲天而起,血腥的战斗拉开序幕。乌桓人顾不上紧张,双腿死死的夹住马腹,双手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将迎面冲来的敌人刺去、砍去,以纯熟的骑术控制着战马,尽量避免和对方正面相撞,力求在双马交错而过的瞬间,用长矛刺破对方的铠甲或者身体,用战刀劈开对方的咽喉或者手臂。

  战刀和长铩相斫,丁丁当当,清脆的撞击声响成一片。

  战刀砍在战甲上,火星四溅,此起彼伏的火花旋起旋灭,照亮了双方的面容。

  十数息之间,双方脱离接触,在他们的身后留下了五十多具尸体,全是身穿札甲的乌桓人,没有一个红色的身影。

  乌桓人头皮发麻,他们知道自己的战刀有多少次砍中了敌人或者他们的战马,长矛有多少次刺中了对方的身体,可是他们却没有看到一个敌人落马,甚至没有看到一个敌人受伤。更让他们恐惧的是,敌人根本无视他们的攻击,他们甚至不做大幅度的避让,只是一心一意的挥舞手中的长刀,连续的击刺,割杀。

  他们不是在战斗,他们是在屠杀。

  两百多乌桓人,还有一大半坐在马背上,可是他们之中有一大半人身上带伤,几乎人人受到了惊吓。

  没错,他们久经沙场,不知道经历过多次惨烈的厮杀,可是他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战斗。

  两百人对五六十人,本当是摧枯拉朽般的胜利,现在的局面却有些诡异,诡异得让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留给乌桓人恐惧的时间非常有限,王双等人冲过去之后不久,魏霸带领着六十余名由魏家武卒组成的骑士冲到了乌桓人的面前。

  阳光下没什么新鲜事,先用手弩密集射击,再用手中的长铩刺杀。利用坡度将速度提到极致的魏霸等人如同一阵风,卷进了乌桓人的队伍。

  乌桓人长途奔袭而来,早已是强弩之末,又刚刚经过了一次匪夷所思的战斗,惊魂未定,面对从山坡上冲下来的敌人,他们连加速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迫投入了战斗。

  以逸待劳,以有备待无备,这一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没有悬念。

  魏霸纵马奔驰,端平了手中的长铩,却没有亲手斩杀一个敌人的机会。一是双方一擦而过,接触的时间非常短,二是敦武等几个武卒护在他的前面,将所有有可能伤及他的敌人一律斩于马下,根本不让他有和敌人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冲锋过后,他手中的长铩依然灿烂如新,连一丝血迹都没有。

  法邈紧跟在他的身后,手中却没有长铩,他是文士,平时可以舞两下剑,上了马却不敢松开马缰,只能伏在马背上,死死的抱住马脖子,以免从颠簸的战马上摔下去。一低头一抬首之间,他们已经从乌桓人的阵地上冲了过去。

  法邈伏在马背上,回头看了一眼,乌桓人的队伍稀稀拉拉,粗粗估计一下,最多还剩下五十骑。相比于王双冲锋时追求速度,以穿透为先,魏霸率领的第二波攻击速度并不快,他们对受挫在先的乌桓人进行了毫不留情的屠戮。

  “加速,加速。”魏霸高举长铩,大声呼喝,猛踢战马,加速向前狂奔。

  武卒们齐声应喝,加速奔驰,在奔跑中重组阵型。

  在他们的前面,王双率领六十名骑士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杀向了刚刚赶到的毋丘俭。

  毋丘俭率领两百余骑士作为主力,和前面的两个螯足原本相距五里,在目力所及之处,就是为了防止魏霸向两侧逃窜,奔到山坡下的时候,发现魏霸还在山坡上,他已经收缩了阵型。相隔也就是三四里的样子,对于相向全速奔跑的战马来说,三四里也就是二三十次呼吸的距离。

  可是毋丘俭没有二三十次呼吸。当他看到一片火红从那两百乌桓骑士身后出现,又汇成一团火,向他冲来的时候,他就屏住了呼吸。

  从对方的阵型大小上,他能大致估计出对方的人数,肯定不会超过一百,以之前打探到的消息来看,这些人应该在五六十之间,和两百乌桓骑士相比,他们处于绝对的劣势,按道理说,双方对冲,就算不全军覆没,他们也剩下不少几个。这一团火应该黯淡了很多才对,就像将要熄灭的火苗。可是他看到的情景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团火根本没有减弱的迹象。也就是说,他们的损失非常小,根本就是皮毛。

  这不合常理,不符合他的预期。如果五六十人面对两百人还能保持如此明显的优势,那一百多人就有可能完全碾压两百人,就有可能和四百人相抗衡,就有可能从六百人面前轻松脱围。

  毋丘俭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他惊讶的发现,那个前来告密的汉军斥候已经不见了。刹那间,毋丘俭脑子里嗡的一声,他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白狼山就是一个陷阱,不过猎人不是他而是魏霸,他不过是魏霸要捕捉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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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7章 擒贼先擒王
                 
  不足千人的骑战对攻,就像两个高手较技,根本不会出现大战三百回合之类的事,互相之间的攻击也就是那么一两下,谁能把握住机会,谁就能一击毙命。

  瞬息之间,胜负已定。

  没等毋丘俭想明白前因后果,王双已经率领六十骑冲了过来,目标直奔毋丘俭。

  “杀!”这次王双没有射箭,手弩里装的箭已经射空了,根本没有时间再补,他挥舞着长铩,冒着魏军骑士射出的箭雨,势不可挡的杀向了毋丘俭。长铩左右一荡,将两名骑士拍离马鞍,接着轻易的洞穿了一个舞刀劈来的魏军骑士。

  他大展神威,片刻之间连杀五人,冲到了毋丘俭面前,怒喝一声,向毋丘俭刺出了势猛力沉的一击。

  毋丘俭看到王双魁梧身形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样的对手。他咬紧了牙关,左手握紧了盾牌,用力往外一推,同时转过身子,顺着旋转的力量,劈出了手中的环刀。

  “呯”长铩击中了盾牌,一滑而过,锋利的刃尖在盾牌上割出了一个深深的裂口。两马交错的时候,毋丘俭的长刀准确的劈在了王双的肩上。“吱啦”一声响,环刀在铁甲上擦出一溜火星,却没能砍伤王双。王双理都没理他,手中的长铩甚至没有晃动一下,顺势扎进了迎面杀来的魏军咽喉。

  那名骑士从马背上飞了起来,被长铩割开一半的喉咙鲜血泉涌。

  毋丘俭连不及惋惜。又一个身披重甲的骑士冲到了他的面前,这一次,他没有机会再用盾牌护住自己的胸膛,只能极尽所能的侧过身了,避开了要害。长铩的旁刃割破了他的胸甲,将他顶得身体一侧,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毋丘俭是皇帝的亲信,身上穿的是从蜀汉高价购买来的精甲,足够坚固,能够保护他从锋利的长铩下逃过一劫。可是他身边的那些骑士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普通的札甲根本不足以抵挡长铩的刺杀。他们接二连三的被刺伤,发出凄厉的惨叫,不少人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旋即被纷至沓来的马蹄踩中。臂断腿折。当场毙命的也不乏其人。

  一场激烈的冲杀过后。两方再次分离,毋丘俭回头看了一眼战场,心沉到了谷底。放眼看去。倒在地上的几乎都是他的手下,根本没有几个红色的身影。他现在已经明白左前方那队人马的结局了,因为他现在的结局也是如此。

  两百骑与五六十骑对冲,结果却是两百余骑惨败,这不合常理,可是想想对方连人带马都被重甲保护,刀砍不惧,箭射不伤,就能明白这是最正常不过的结果了。当初在豫州战场,赵统率领的重甲士面对魏军骑士时,就曾经创造过奇迹,现在魏霸将这些重甲士变成了重甲骑士,复制奇迹自然是情理之中。

  毋丘俭很悲哀,他知道自己这一次不仅没有机会斩杀魏霸,能不能活着逃出去都是一个问题。他担心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幽州的安危。他是幽州刺史,他死了,幽州还有谁来抵挡魏霸?

  整个幽州,就是他对魏霸最熟悉啊。

  当然,他现在才知道,这所谓的最熟悉也只是相对而言,事实上,他对魏霸也不怎么熟悉,否则他就不会狂奔八十里,送到这里来让魏霸虐。

  继夏侯懋、司马懿父子、陆逊之后,他将再一次成为魏霸战功簿上的一个名字。

  不知道这算是荣幸还是耻辱。

  毋丘俭没有多少时间自怜自艾,王双刚刚冲杀过去,魏霸又冲了过来。双方都没什么时间调整战术,更没有时间寒喧,只是尽一切可能的将战马加速到极致,然后举起手中的武器,向对方杀去。不管这一刀砍出去有没有效果,不管这一矛刺出去能不能奏效,他们都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武器。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这种小规模的战斗,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让你排兵布阵,见招拆招,一出手就是胜负手,比的就是手快手慢,比的就是孰强孰弱。

  强者存,弱者亡。

  毋丘俭看到了魏霸,却没能和魏霸面对面,双方一触即分,胜负立判。

  毋丘俭催动战马,向远处奔去,他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大喝道:“右转,右转。”

  骑士们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按照毋丘俭的命令拨转马头,向右转向。在他们的右边,充当右螯两百骑正在冲杀过来,在那个队伍的后方数里,还有两个两百骑正在准备截杀魏霸,只要和他们会合在一起,他们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至少有机会逃出生天。

  在求生**的驱使下,骑士们打马狂奔,压榨着战马最后一丝力量。

  在他们的身手,魏霸也在厉声长啸:“左转,左转!”

  六十多名骑士,一百多匹披铠的战马,发出轰隆隆的巨响,慢慢的调整了方向,向毋丘俭冲了过来。

  “换马!”魏霸大吼一声,紧紧的盯着身边的战马,看准机会,腾身跃起,跳到了旁边的战马背上。

  敦武等魏家武卒显然要比他轻松许多,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轻轻一跃,就完成了换马的动作。

  不管合金技术有多先进,一套马铠终究还是相当有份量的,再加上骑士身上的重甲和手中的武器,每匹战马背负的重量相当于两个成年人,以于任何一匹战马来说,这都是一个小的负担,时间长了,肯定会影响速度。停下来换马,必然会浪费时间,在奔驰的战马背上换马就成了一个最好的选择。

  所谓最好的选择,只能是对这些身手敏捷的武卒、骑士,相信就算是对那些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草原民族来说,能做出这种战术动作的也不多。

  魏霸这次带出来的全是真正的精锐,要说弱一点的,大概就是他本人。他虽然坚持练武,但骑术终究不是他最擅长的,为了能练就这种技术,不至于影响整个战事,他最近可是花了不少心血,也吃了不少苦头。好在他当年在悬崖上练拳,不仅练出了好身手,还练出了一副临危不惧,处变不惊的好胆量,要不然他根本做不到,吓就能吓得腿软。

  能不能做,和敢不敢做,还是有不小的区别的。

  尽管如此,换马成功,魏霸还是紧张得心跳如鼓,暗自庆幸不已。

  换过战马,速度再增,敦武等人在前,风驰电掣的向毋丘俭追去。

  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毋丘俭不用回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欲哭无泪。如果换在平时,只有他追魏霸的份,哪有魏霸追他的可能。毕竟他的战马负重更轻,魏霸人马都披甲,防护能力提升的同时,不可避免的要影响速度。可是今天情况却不同,他奔驰八十里而来,马力早就耗尽,不过是想凭着人多缠住魏霸,耗死他,一击不成,他已经不抱取胜的希望,谁曾想现在连逃都是个大问题。

  这大概就是魏霸处心积虑的把他诱到白狼山来的原因。以逸待劳,是魏霸计划成功必不可少的因素。

  打,打不过,逃,逃不掉,现在就看能不能抢在被魏霸追上之前和剩余的骑士汇合了。如果能够成功,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拖住魏霸,耗到他精疲力竭的时候,他还有机会凭着兵力的优势取胜。

  “加速!加速!”毋丘俭连声下令,用手中的战刀猛砍马臀,用疼痛刺激来压榨战马最后一点体力。

  可怜的战马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汗水顺着毛皮流淌,嘴边全是成堆的白沫。马蹄几乎腾空,踩踏得草皮飞舞。可是马背上的骑士依然不满足,一下又一下的猛踢,一下又一下的猛拍。

  生死存亡关头,就算是平时爱若眼珠的战马,此时此刻也顾不上了。

  毋丘俭在想打什么主意,魏霸大致也能猜得到。在此之前,毋丘俭分兵的消息就已经送到了他的面前,也正在他期望之中。如果毋丘俭不分兵,而是集中兵力进行冲锋,他就算有装备了马铠的精骑也不敢和十倍于已的敌人对攻。让毋丘俭分兵,才能各个击破,才能用质量弥补数量的劣势。现在,在毋丘俭和剩余的骑士会合之前彻底击溃他,则是能否取得最后胜利的关键。

  所有的谋划能不能取得预期的效果,马上就要见分晓。

  胜负,就在瞬息之间。

  魏霸也不再吝惜马力,喝令所有的骑士全速奔跑。

  六十名武卒,一百多匹战马,向毋丘俭冲去。

  魏霸屏住了呼吸,伏在马背上,紧紧的盯着了远处和毋丘俭。毋丘俭也屏住了呼吸,伏在马背上,回头看着紧追不舍的魏霸。原本在他右前方的两百骑士正在向他冲来,相距不过三百步,只要在此之前魏霸追不上他,他就能逃向南边,和还在那里等待的四百多骑会合,然后再决定是战是退。不管怎么说,他至少还有机会逃走。

  现在,他已经不奢望击杀魏霸了,能活着逃回去,就是莫大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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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8章 帮我带个话

  可惜,他很快就发现这也是一个奢望。

  就在他即将和那两百多骑交错的时候,王双已经带着六十多骑冲了过去,数十匹空鞍战马横向冲入队列,将赶过来接应他的部下拦腰截断。

  疾奔的骑兵队形被拦腰截断无疑是一个灾难。不用对手攻击,仅是互相践踏的伤害就足以让这一支队伍丧失战斗力。后面的骑士根本来不及转向,只能凭着惯例一个接一个的冲上去。毋丘俭更清楚,纵使骑士们有高明的控马技术,疲惫的战马却没有足够的体力来完成这样的战术动作。

  等待这些骑士的将一个人仰马翻的悲惨结局。

  他们已经指望不上了,就算不被同伴撞死,也无法逃脱一旁虎视眈眈的敌人。

  毋丘俭心生寒意,却没有乱了阵脚。他立刻放弃了会合的打算,下令将士们再次转身,回头和魏霸缠斗,同时派出传令兵,通知南面的四百骑士赶来接应。

  如果能缠住魏霸,哪怕是全军覆没,也可以消耗魏霸的体力士气,待那四百骑士赶到,还有机会将斩杀魏霸,争取一个两败俱伤的惨胜。

  鼓起响起,魏军骑士再次转向,与此同时,数骑冲出了队列,向南狂奔而去。

  魏霸一看就明白了毋丘俭的打算,他踩着马镫,从马背上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长铩,发出怒喝:“击杀毋丘俭——”

  “击杀毋丘俭——”武卒们轰然应喏,长铩如林,向毋丘俭追去。

  在前方,王双派数十匹备马冲入魏军队形,打断了他们的冲锋阵形后,也拨转马头,带着骑士们冲向毋丘俭的侧翼。

  毋丘俭心里长叹一声,他知道自己没什么机会了。对方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他来的,根本不可能给他逃脱的机会。

  王双拍马赶到,用力一夹马腹,胯下的那匹西凉马长嘶一声,飞跃而起,越过两名护在毋丘俭身侧的亲卫,撞向毋丘俭。他双手高举,抡圆了长铩,带着凌厉的杀意,全力下劈。

  这次不是刺,而是劈。

  三尺多长,三个刃尖的长铩,像一口大刀,向毋丘俭劈了下来。

  毋丘俭万念俱灰,大吼一声,掉到了手中的战刀,双手举盾,背在背上,然后伏在了马背上。

  “轰!”一声巨响,王双手中的长铩结结实实的砍在了毋丘俭手中的盾牌,盾牌四分五裂,木屑飞散。毋丘俭眼前一黑,从盾牌的边缘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迎面扑来,然后就觉得身体一轻,飘了起来。灿烂如锦的晚霞从他眼前一闪而过,接着就是金黄的草原,最后是迎面扑来的大地。

  “呯!”毋丘俭落马,激起一阵烟尘。

  王双的战马撞在了毋丘俭的战马腰腹上,咯嚓一声响,那匹可怜的战马被撞断了几根肋骨,庞大的身躯横飞起来,砸得几匹战马东倒西歪,阵势顿时大乱。

  王双如天神下凡,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挥舞长铩,伏身横扫,锋利的刀刃将两匹战马的马蹄削断,战马轰然倒地,在地上滑出十几步距离,直到撞上其他战马,这才停住。

  见毋丘俭落马,毋丘俭的亲卫们大惊失色,纷纷勒住战马,返身来救。混乱之中,他们根本看不到毋丘俭在哪儿,只能大声喊叫,四处寻找。他们的喊叫吸引了更多的骑士,也吸引了王双的部下,他们也纷纷围了过来,有的控制着战马,绕着圈,居高临下的斩杀,有的则跳下马,将长铩的长柄一分为二,骑战用的长铩立刻变成步战用的长刀,他们重新变为重甲士,围成一圈,护住王双,奋力砍杀。

  王双腾出手来,四处一看,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毋丘俭,不禁放声大笑。他将刀铩交于左手,单手提起毋丘俭,大喝一声:“毋丘俭在此,谁再敢乱动,我就砍了他。”

  在这短暂的混乱时间,魏霸已经赶到,他们从两侧飞驰而过,将已经失去队形,混乱不堪的魏军包围起来。

  毋丘俭被擒,魏军彻底斗志,迅速崩溃。有的人拨转马头,向四面八方奔逃而去,有的人呆呆的坐在马背上,不知所措,有的人则跳下马,扔了武器,跪在一旁。

  战斗结束了。

  魏霸不敢大意,立刻收拢阵营,重新回到了山坡上,居高临下的摆下阻击阵型。两百多名俘虏也被带到了山上,用绳子捆成一串,跪在一旁。如果魏军再次发起攻击,他们就会成为肉盾。

  魏霸将防守的任务交给了王双,自己带着毋丘俭回到了纪功碑下,打开水壶,喝了一口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双方的伤亡结果很快出来了,损失简直小得让人不敢相信。八名骑士战死,二十一人受伤,损失最多的是战马,为了打乱魏军骑兵的冲锋阵形,王双驱使三十多匹备马横向冲击,这些战马几乎无一生还,就算活着也失去了战斗力,只能变成晚餐的肉汤。

  不过和缴获的一百多匹战马比起来,这点损失可以忽略不计。

  那些被俘的魏军骑士没能吃上魏霸带的美食,却享受了一顿马肉,只是这其中有不少战马是他们带来的。这一场恶战,双方有两百多匹战马倒在了战场上,足够他们每个人放开肚皮饱餐一顿。

  经过救治,毋丘俭醒了过来。看着魏霸那张可恶的笑脸,他沉默无语,仰起头,叹了一口气,无力的靠在纪功碑上。

  “毋丘兄,别来无恙?”魏霸示意了一下,一个武卒拿过来一只水壶,又取了一块刚烤好的马肉,扔到毋丘俭面前。

  毋丘俭漠然的看了一眼:“杀了我吧,别费劲了。”

  “何苦来着?”魏霸扯了扯大氅,蹲在毋丘俭面前。“即使是在曹公的纪功碑面前,你也可以毫无愧色的说,你已经尽力了。”

  “多谢。”毋丘俭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挑:“不过,我依然不可能投降你。”

  “不降就不降,大不了我再收一次赎金。”魏霸咧嘴一乐:“上次收得太便宜了,这次要收贵一点。唉,你说曹睿愿意为了你出多少赎金?五百金,还是一千金?”

  “败军之将,一钱不值,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哈哈哈,你不要妄自菲薄嘛。”魏霸想了想:“你不想活,我能理解,是不希望再让曹睿蒙羞。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果死了,你看到的秘密就不会有人知道。”他转过头,看着远处神情沮丧的俘虏:“你觉得那些人能冷静的分析自己看到的事么?”

  毋丘俭眼神一缩,闭紧了嘴巴。

  魏霸说得没错,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乌桓人。乌桓人遵从草原上的规矩,信奉强者,当年之所以屈服于曹魏,就是因为白狼山一战,蹋顿被打得大败,乌桓人被打怕了,打服了,从此乌桓骑兵成为曹操手中的利器。现在魏霸以百余骑大破六百骑,还生擒了他这个主将,乌桓人会怎么想?就算他们不会就此屈服于魏霸,恐怕也不敢轻易和魏霸对抗了。

  似乎看出了毋丘俭的担心,魏霸又抖了抖大氅,坏笑道:“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毋丘俭借着火光,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魏霸的大氅一角绣着一只白狼。他惊讶的看着魏霸,想起了魏霸神将的威名。当年魏霸入武陵,就是凭借装神弄鬼的本事收服了五溪蛮,现在他又故技重施,要来收服乌桓人?

  白狼圣山,白狼,和狼很相似的盘瓠,再加上魏霸那近乎神迹的战绩,信奉狼,自称是狼的子孙的乌桓人会怎么想?

  毋丘俭倒吸一口冷气,片刻之后,又苦笑道:“原来这里是你选定的战场,那个细作,也是你派出去的吧?”

  “当然了。”魏霸嘿嘿一笑:“我可是诚心诚意的邀请你来的,没有你,就没这么震撼。”

  毋丘俭极力装出一副很平静的样子,问道:“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在这里伏击你?我如果已经撤走了,你岂不是白忙一场?”

  “不得不说,的确有这个可能。”魏霸点点头道:“不瞒你说,其实我最初的目标不是你,而是公孙渊。只是你跟来了,我就不妨试一试。你不来也没关系,就当是来打猎,区别不过是收获大小罢了。”

  魏霸指指毋丘俭,嘴角一挑:“很显然,我运气不错。”

  毋丘俭沉默片刻,又问道:“你让人去野狼谷,就是看我还在不在?”

  “我希望能把主动权控制在手中,这样才更有把握。不让你急急忙忙的赶来,我怎么能这么轻松的取胜?”魏霸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还有,万一你的人马太多,风险太大,我也好不战而走,逃之夭夭。”

  毋丘俭苦笑着摇摇头。

  魏霸顿了顿,又道:“你也不要自责,不管你上不上当,我的实力是明摆的。只不过是早一点还是迟一点亮出来而已。我想,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天命已经不在曹家了。他们怎么吃进去的,还得怎么吐出来。吴国就是现成的例子,孙权就是曹睿的榜样。他要是识时务,去帝号,称臣,退出洛阳,也许还能保留一个王爵,祖宗得以血食。如果不识时务,那就不要怪别人,我们一样会进洛阳,而曹家则免不了要钉在耻辱柱上。”

  他看着毋丘俭,淡淡一笑:“我希望你能给曹睿带个话,谈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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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9章 月夜白狼
                 
  毋丘俭想了很久,呲牙一笑:“魏将军,你太高估我对陛下的影响力了。我可以写,但是不保证陛下会听。”

  魏霸也笑了:“写不写在你,听不听在他,各有各的命。我也是尽力而已,不敢奢望一切如意。”

  毋丘俭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点点头,不得不同意魏霸说得有道理。做不做,是魏霸的事,答应不答应,是曹睿的事。曹睿答应了,魏霸当然求之不得。曹睿不答应,魏霸也没什么损失。就和这次白狼山布局一样,他来不来,对魏霸其实却没那么重要。他不来,魏霸又没什么损失,大不了白跑一趟而已。

  可是,明知曹睿不会答应,毋丘俭却必须答应,他只有保住命,才有机会把自己看到的这一切传到曹睿的耳朵里。魏霸拥有大量的马铠,骑兵的战力太强了,如果突然出现在战场上,势必对魏国骑兵产生冲击。

  明知魏霸有可能会软禁他,不会让他轻易的把消息传出去,毋丘俭也要试一试。忍辱负重,比慷慨赴死更难,却必须要做。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不错,果然是磊落之人。”魏霸拍拍手,坐了起来:“现在,就先请毋丘兄下令那些将士投降。”

  毋丘俭主意已定,也不再婆婆妈妈的,按照魏霸的要求下令被俘的将士投降,并且派人去劝降那些还在附近逡巡,想要救回他的部下。毋丘俭被擒。主力战败,那些原本准备断魏霸后路的人不知如何是好,接到毋丘俭的消息,这才松了一口气,派了几个人过来,与毋丘俭见面,证实了命令的真伪之后,他们解除了武装,向魏霸投降。

  魏霸从里面找出几个有点身份的乌桓人,拿出几副马铠。往这些人面前一放。

  “请诸位带着这份礼物回各自的部落一趟。如果哪位能见到寇娄敦、护留叶之类的大人物,也不妨帮我传个话。我想与诸位大帅做个朋友,秋冬之际,在这白狼山一起打打猎。喝喝酒。我最近打算征伐辽东。有哪位想报仇的。可以来帮个忙,不肯来也没关系,但是请他们看好自己的人。不要来惹我,否则,我会带着铁骑去拜访他们。”

  那些乌桓人面面相觑,战战兢兢。魏霸这话锋里的威胁意味很深,这是警告他们不要插手辽东的事啊。不过,乌桓人和公孙家族有仇,他们应该不会帮公孙渊,倒有可能帮魏霸。

  毋丘俭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越发的担忧。当年乌桓人帮着袁尚兄弟,逃到辽东,结果和袁尚兄弟一起,被公孙康剁了脑袋。这些年,想报仇的乌桓人不在少数,只是实力不济,不敢主动去惹公孙家族罢了。现在魏霸要征辽东,这些乌桓人会不会助阵?

  魏霸到白狼山的主要目的应该还是乌桓人。击败他,只是立威而已,郁闷的是他很不幸的成了魏霸立威的牺牲品。

  这些人各怀心思,谁也不敢随意搭话,气氛有些尴尬。魏霸也不在意,泰然自若的喝着酒,吃着肉。他的沉默更增加了气氛的紧张。篝火照着那几具马铠,马铠上的甲片闪着冰冷的光,透着森森的杀气。

  就在这时,山顶忽然传来了一声狼啸。

  “嗷唔——”

  啸声在山谷间回荡,经久不息。众人诧异的抬起头,赫然发现那块白色的巨石活了过来,正对月长啸。这下子不仅乌桓人大惊失色,就连毋丘俭都有些不安起来,睁圆了眼睛,盯着那块巨石,一动不动。

  魏霸眉头微皱,转过头看去。

  “嗷唔——”

  又是一声长啸,这次听得更加清晰,也看得更加清晰。他们离那块巨石不过百余步远,眼力都不错,借着明亮的月光,他们发现不是巨石活过来了,而是巨石上真的多了一头狼。

  一头白狼。

  这头白狼身形很大,粗看起来,比普通的狼要大一倍,浑身雪白,比白色巨石还要白上三分。它蹲在巨石上,仰首长啸,旁若无人,神情冷漠高傲,如同王者。

  几个武卒抽出了武器,冲了过来,护在魏霸身边,五名武卒半蹲在魏霸面前,举起了手弩。

  白狼转过头,看了篝火旁的人一眼,一动不动。

  “退下。”魏霸轻喝一声,摆手斥退了武卒。他站了起来,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向前迈了一步。

  “将军……”站在一旁,眼神闪烁的法邈连忙拦住了魏霸:“小心一些。”

  “无妨,我什么阵仗没阵过,难道还怕一头狼?”魏霸轻轻的推开法邈,走出人群,慢慢的向那块巨石走去。

  毋丘俭最先冷静下来,他冷眼打量着魏霸和法邈,却发现法邈冷汗涔涔,神情惊惶,不禁有些狐疑。这头白狼来得古怪,魏霸不顾危险,要上前与这头白狼近距离接触更加古怪。在他看来,这十有**是魏霸布置好的一个局,一方面用武力恐吓这些乌桓人,另一方面又利用草原上的胡人崇拜狼,特别是白狼这种圣物的心理特征,故意安排这么一个场面,好让乌桓人对他心生敬畏。当年他在武陵可能就这么干过,现在到草原上来再干一次,自然是轻车熟路,不在话下。

  可是,法邈惊惶的神情让他怀疑自己的推断。如果这是魏霸布的局,那么作为魏霸的心腹,法邈不可能不知情,这甚至有可能就是他的谋划。那么他此刻的表情就有些不对劲了。毋丘俭相信自己的眼睛,就算法邈再会装,也不可能一点破绽也没有。可是他现在从法邈的脸上的确找不到一点破绽,他分明看到了法邈鬓边的冷汗,能看到法邈咬得紧紧的脸颊,甚至能听到法邈牙齿打战的声音。

  他不相信法邈是真的紧张,但是他也不敢肯定法邈就是在装。

  就在毋丘俭将信将疑的时候,魏霸已经向前走出了十来步,巨石上的那头白狼忽然站了起来。它一站起来,更能看清它的身形巨大,在月光的照耀下,它仿佛披了一身的雪,是那么的圣洁。隔着这么远,众人虽然看不清它的眼睛,却能感觉到它那有如实质的眼神,以及眼神中透出的威严。

  魏霸本来走得就很慢,一看到白狼站了起来,他停住了,似乎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继续向前,还是保持距离。

  毋丘俭目不转睛,仔细的看着这一切,试图把所有的细节都记在脑子里。这头白狼来得太突然,这一幕太诡异,能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他大致也能猜得到。他渴望找到破绽,戳穿魏霸的这个伎俩,破坏他这个局。哪怕是为此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易》云: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毋丘俭博览群书,对这样的事知之甚悉,更何况眼前这位年轻的对手就是这方面的老手。

  白狼山,绣在大氅上的白狼,再加上突然出现的雪白巨狼,这些事联系在一起,不能不让人生疑。

  毋丘俭屏住了呼吸,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

  旁边的乌桓人也不例外,他们大多目瞪口呆,有几个已经伏在地上,颤栗不已,连头都不敢抬了。

  武卒们好一点,他们更多的是紧张,紧握着手中的武器,随时准备扑上去保护魏霸。

  就在此时,那头白狼仿佛点了点头,转过身,消失在巨石身后。

  白狼一消失,那股无形的威压顿时消失失,篝火旁的众人本能的松了一口气。毋丘俭也不例外,不过他还是心有疑虑,目光依然注视在魏霸、法邈等人的身上,猜测着魏霸接下来将要干什么。

  魏霸大步走了回来,借着火光,毋丘俭发现他的脸色有些白,气息也显得比较急,仿佛刚刚受了不小的惊吓。

  “他妈的,怎么会招了狼?”魏霸叉着腰,站在篝火旁,用力吐了两口气,目光落到了一旁还没烤的肉,眉头一皱:“莫非是血腥味把它吸引来的?”

  毋丘俭不由自主的插了一句嘴:“不可能,狼是最谨慎的东西,大军在此,它们不肯靠近的。”

  “那就是它原本就住在附近?”魏霸眉头一皱,一转身,厉声喝道:“给我搜,把这个山头都搜一遍,一个洞口都不能放过。”

  一队武卒冲了出去。

  毋丘俭哭笑不得,魏霸这么紧张,可不像是神将应有的风范啊。莫非这头白狼真的是不请自来?

  “将军,狼神不是能触犯的。”一个乌桓人结结巴巴的说道:“这里是白狼山,是狼神的地盘,将军派人搜山,如果触怒了狼神,上苍会降罪于……我们的。”

  “你能肯定它是狼神?”魏霸将信将疑:“万一只是一头野狼呢?我等驻营于此,有野狼在侧,如何安睡?”

  乌桓人哑口无言,他当然不敢肯定这是狼神还是野狼,正如魏霸所说,如果是野狼,今天夜里谁也别想睡好。不管你有多好的武技,到了夜里,就是狼的天下。

  “将军,不管是狼神还是野狼,我们都不要住在这里了,还是下山去找一个安全的山洞。明天准备些牺牲,祭拜一下,求个心安。或许是杀戮太重,惊扰了生灵也说不定。”

  魏霸皱着眉,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毋丘俭沉默不语,他越发无法判断真假了。

  乌桓人惊惧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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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0章 最后一策
                 
  马钧快步走进了偏殿,刚准备跪下行礼,一眼就看到了皇帝案前的那副马铠,他不由得一怔,脱口而出:“好漂亮的马铠。”

  “放肆!”侍中高堂隆沉下脸,喝了一声。

  马钧吓了一跳,知道自己君前失礼了,连忙低下头,拜伏在地。

  “罢了。”曹睿轻咳一声,打断了高堂隆:“马卿想必是见猎心喜,故而一时失态。”

  马钧连连点头:“谢陛下开恩。臣的确是见猎心喜,这具马铠太精美了,不知是何人所作?”

  曹睿没有回答马钧的话,将马铠往马钧面前推了推:“马卿,你仔细看看这具马铠,能否如样仿制。”

  马钧诧异的看了曹睿一眼,又连忙放低了目光。直视天子是不礼貌的,严重点甚至可以判你一个大不敬的死罪。天子旁边的高堂隆就是这样一个严格的人,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马钧仔细的观察了马铠片刻,又试了试力,摇了摇头:“陛下,臣一时之间还不能断定。不过,臣基本可以判断的是,这种马铠所用的金属不是常用的铜铁。这具马铠能造得这么轻薄,根本的原因就在于这种特殊的金属,要想仿制,先要找到相近的材料才有可能。”

  曹睿点了点头:“先生,看来被你说中了,这是魏霸在向我们示威呢。”

  高堂隆也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这副马铠是刚刚从辽西用快马送来的,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毋丘俭的一封信。毋丘俭在白狼山遇伏被擒,魏霸没有杀他,只是让他给曹睿带一封劝降书和一具马铠。劝降书写得很华丽,不过曹睿太清楚毋丘俭的文风了,他知道这只是毋丘俭的无奈之举,劝降是假的,报警才是真的。

  而报警的证据就是这具让马钧爱不释手的马铠。

  高堂隆虽然是书生,可是在回京任职之前。他是陈留太守,已经亲身经历过战事。对这具马铠代表的意义,他心里也有数。毋丘俭以一千乌桓骑的优势兵力败于魏霸一百二十骑之手,自然也是有无马铠带来的力量逆转。

  有了这种马铠,辽东不保。辽西不保。整个幽州都将被魏霸撼动,大魏的左翼危急,这是毋须多言的。可是就目前而言。最让曹睿揪心的却不是幽州,而是兖豫战场。

  兖豫战场上,张郃、司马懿率领一万多骑,与魏延率领的一万多骑抗衡,魏延是魏霸的父亲,很可能已经装备了这种马铠,如此一来,张郃恐怕不是对手,一万禁军精骑随时都有可能被击溃。

  绝对的实力面前。善战如张郃,也未必能保得住晚节。

  如果兖豫战场溃败,那曹魏就彻底崩溃了,别说重夺关中的战略不可能,能不能保住洛阳都是问题。要想与这样的重骑抗衡,就必须尽快打造出同样的马铠。

  所以。曹睿第一时间找来了马钧,结果马钧以专业的眼光一下子点出了要害。

  马铠不难做,材料是关键。没有合适的材料,做出来的马铠太重,影响骑兵的速度。实战意义不足,花费了巨额的资金,却达不到应有的效果,那还不如不做。

  要知道曹魏现在的国库也不宽裕,几场恶仗打下来,曹睿的荷包已经瘪了。

  马钧擅长机械,可是他对冶金不太熟悉,帮不上什么尽快。曹睿让马钧先下去休息。马钧现在官居侍中,专门负责打造各种军械,还要负责战船的改进,工作非常繁重,不能让他再把精力消耗在其他事务上。

  马钧走了,殿上的君臣有些沉默。这具马铠就像一个沉甸甸的秤权,压在他们的心上,慢慢的改变着他们对局势的估计。

  过了好一会儿,散骑常侍蒋济起身道:“陛下,魏霸入辽东,其意不可测,毋丘俭被俘,当另择良将,以备辽西,抚慰诸胡,以免为魏霸扰动。”

  曹睿略作思索:“谁能承担这个重任?”

  “臣推荐陈泰。”

  曹睿眉头轻蹙:“那谁能代替陈泰任卫将军长史?”

  “可以桓范代之。”

  曹睿眼前一亮,笑了一声:“这倒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他随即又连声叹息:“只是,就算陈泰去了幽州,这马铠的问题不解决,终究还是无济于事啊。”

  蒋济也叹了一口气。马铠的问题怎么解决,他没有主意。曹睿看看他,没有再说什么。

  散会之后,曹睿让人去宣太中大夫刘晔。过了小半个时辰,宦者来报,刘晔病重不起,不能见驾。

  曹睿目光一闪,有些愠怒。刘晔原本是他的亲信重臣,可是后来他发现刘晔揣摩上意,巧而不实,就渐渐的疏远了他。刘晔的官职几经调整,现在只是一个闲职太中大夫。从那以后,刘晔就经常生病,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还是假的,曹睿也懒得搭理他。

  现在,曹睿遇到了难题,又想起这位刘晔来了,派人去宣他入宫,居然说病重不能行。这可有点过份了。托病不上班,那就算了,皇帝下诏去请,居然还拿谱,这可不是一个臣子应该做的。他就算是用病榻抬,也应该抬进宫来。

  换了平时,曹睿也许真会这么做,可是今天,他有求于人,不能不礼让三分。他带了几个郎官,悄悄的出了皇宫,径直来到刘晔家。到了刘晔家,他知道自己误会了。

  刘晔真的病了,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死灰,和死人只差一口气。

  曹睿心中一软,在榻边坐下,轻声唤道:“刘卿,刘卿?”

  “是陛下么?”刘晔睁开了眼睛,挣扎着要坐起来。曹睿轻轻的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动。刘晔也实在是起不来了,勉强试了两下,也就放弃了。

  曹睿轻声细语的把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很客气的问道:“刘卿,可有妙计解围?”

  在曹睿说话的时候,刘晔的儿子刘陶端来了两碗药汤给刘晔灌了下去,刘晔的脸上多了几分生气。他看着曹睿,眼神复杂,既有懊悔,又有惭愧,还有一些企求,看得曹睿心里一酸。

  “陛下,近忧不如远忧重啊。”

  曹睿不解,怎么近忧不重呢。魏霸有了马铠,幽州即将不保,如果魏延也有马铠,那兖豫战场马上就可能有灾难性的溃败,整个形势都有可能瞬间崩溃。

  “陛下,还记得烈火弹么?”刘晔喘着气道:“烈火弹第一次面世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曹睿脸色一僵。烈火弹面世是在宛城之战,而宛城之战则他最大的耻辱。曹宇、毋丘俭丢了南乡郡,魏霸从西侧杀向宛城,他被迫从宛城撤离,御驾亲征最后成了笑话。刘晔这时候提起烈火弹,莫非是想提醒我宛城之战么?

  曹睿一想,不禁惭愧不已。他知道自己误会刘晔了。

  司马懿守宛城,之所以最后失守,就是因为烈火弹突然面世,打了司马懿一个措手不及。任何武器,第一次面世的时候都是是最震撼的,时间一长,早会找到克制的办法。魏霸把烈火弹的第一次上阵用在宛城而不是其他地方,自然是看中了宛城的战略地位。

  那马铠的面世带来了什么呢,除了毋丘俭和那千余乌桓骑之外,还有什么?只有一个威慑作用。

  以魏霸任何事情都要争取利益最大化的习惯,如果他有更大的利益,他怎么可能满足于一个威慑作用?他应该用于取得一个实质性的重大胜利,比如兖豫之战,就像他击溃毋丘俭一样,让他的父亲魏延彻底击溃张郃。

  可是魏霸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在恐吓曹魏君臣。

  这当然不是魏霸心慈手软,只能说他目前只能做到这些,或者因为某种原因,他不得不把还没有真正装备全军的马铠拿出来吓人。

  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刘晔的一句话,就点醒了曹睿。

  曹睿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不管怎么说,至少魏霸的威胁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

  “陛下,魏霸能卖烈火弹,就能卖马铠。”刘晔喘息了片刻,又道:“此人好利,当以利诱之。”

  曹睿笑着点点头,说道:“诚如刘卿所言,朕明白了。刘卿,好好休养,朕还需要你出谋划策呢。”

  刘晔无力一笑:“老臣年近七十,自知余日无多,纵使有心为陛下出力,怕也无能为力了。老臣有子数人,皆不足观,唯有幼子刘陶,或许能供陛下驱驰。”

  曹睿转过头,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刘陶,点了点头:“若他有刘卿万一,即是良臣。”

  “陛下谬赞,老臣愧不敢当。”

  “刘卿,蒋济所言,命陈泰为幽州刺史,如何?”

  “甚善。”

  “那……刘陶随陈泰出征,为军中主簿,如何?”

  刘晔沉默了片刻,微微颌首。“国事为重,勉强可行。”

  ……

  一日后,曾经侍奉三朝的元老级谋臣刘晔辞世。

  两日后,陈泰转幽州刺史,加振威将军,持节。刘晔之子刘陶理当守孝,奈何军情危急,故承刘晔遗志,守孝三日后,天子下旨夺情,任振威将军主簿,随军出征。

  与此同时,曹馥接到了一个大订单,火速赶往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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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1章 利益集团
                 
  诸葛亮摘下灯盖,将手中的信伸到灯上点燃。竹纸迅速燃烧起来,照亮了诸葛亮的眼睛,随即又迅速的黯淡下去,化作一团火烬,慢慢的飘落。

  诸葛亮又叹了一口气。

  诸葛恪慢慢走了过来,从他手中接过灯盖,重新盖好,又扶着诸葛亮回到案前。这封信不知道是谁寄来的,连诸葛恪都不知道,这让诸葛恪非常意外。不过他什么也没问,既然诸葛亮不想告诉他,他问了也没用。

  “找习忠来。”

  “喏。”诸葛恪转身去安排。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诸葛亮正伏案查看地图,几茎白发从鬓边垂了下来,落在案上,随着诸葛亮急促的呼吸轻轻摇动,如风中碎絮。

  诸葛恪暗自叹息,坐在诸葛亮的身边,看了一眼地图,就明白了诸葛亮担心的问题所在。

  “叔父,有问题??”

  “襄阳的魏氏作坊生产出了新式马铠,重量比普通马铠轻三成以上。魏霸以装备了马铠的一百二十骑大破毋丘俭的六百余骑,又在白狼山玩了一个白狼显灵的诡计,乌桓人被他吓破了胆。”

  诸葛恪倒吸一口冷气。他明白了诸葛亮的意思,更听出了这层意思背后的杀机。

  魏霸会以一百二十骑登白狼山,与毋丘俭的六百余骑对阵?这听起来怎么那么的不可思议啊。如果说这是魏霸的又一个奇迹般的胜利,那诸葛亮为什么一点高兴的表情都没有?

  诸葛亮似乎感受到了诸葛恪的惊恐,他抬起头,打量着诸葛恪,一手抚着胡须,一手敲了敲案几:“元逊?”

  “啊,叔父。”诸葛恪如梦初醒,连忙收回心神,却发现后背一层冷汗。

  “你说说看。这会对形势有什么样的影响?”

  “喏。”诸葛恪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的时候已经气定神闲。“魏家打造出了马铠,一是对魏霸的辽东攻势有大帮助,但是更大的影响却是兖豫战场。如果兖豫战场优势明显,进展太快。不能行成僵持局面。则关中战事无从谈起。”

  诸葛亮微微颌首。子侄辈中,诸葛恪的脑子显然是最好使的,如果能改掉他那骄傲自大的毛病。这是一个栋梁之才,比起诸葛乔还要优秀几分。能和他相比的也许只有还是幼童的诸葛瞻。诸葛亮常在别人面前说,诸葛瞻早慧,将来成就也许有限,可是他心里对聪明可爱的儿子还是非常骄傲的。

  “其次,魏霸将马铠的技术留在襄阳,恐怕另有目的。马铠一出,敌我双方为了避免居于劣势,必然竭尽所能的购买马铠。装备自己的骑兵。这样一来,魏风财源广进,习家也跟着沾光,叔父以魏风嫡长子身份牵制魏霸的打算,恐怕会就此落空。”

  “最后,魏霸有了马铠。在辽东立功指日可待,留给叔父的时间……可就越来越少了。”诸葛恪打量着诸葛亮的眼睛,从中看出了浓浓的不安。“叔父,魏霸在争夺主动权,迫使叔父疲于应付啊。”

  “我就算累死。他也不能如愿。”诸葛亮忽然笑了一声:“元逊,你还年轻。”

  诸葛恪摇了摇头:“叔父,我的确想和魏霸争衡,可是我自己清楚,我不是他的对手。”

  诸葛亮笑意更甚,他伸手端起茶杯,诸葛恪立刻给他添了些水。诸葛亮略作思索,说道:“你担心的,无非是魏霸拥有的技术,对不对?”

  诸葛恪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不错,权谋,你不弱于魏霸,你和魏霸相比,最大的短处在技术。没有技术,再高明的权谋也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诸葛亮轻声叹息:“这句话,也是魏霸对我说过的,只是我当时没有真正领悟,现在领悟了,却有些迟了。”

  “不过,你还年轻。”诸葛亮话锋一转,炯炯有神的看着诸葛恪:“我给你准备了一些人才,他们联合起来,也许不会比魏霸差,至少不会差太多。”

  诸葛恪点了点头,眼中却没有太多的喜色。他觉得诸葛亮有些太乐观了。魏霸抢先了那么多年,如今形势已成,怎么可能轻易的就让诸葛亮把局面扳回来。不过他没有对诸葛亮说这些,在他看来,诸葛亮现在就靠这些希望活着,如果没有了希望,他不知道诸葛亮还能坚持多久。

  而他需要诸葛亮活着。他自诩聪明不逊诸葛亮,可是要论在蜀汉的威信,他可不敢和诸葛亮媲美。在蜀汉朝堂上,没有人能够代替诸葛亮。

  至少目前还没有看到。

  “很好。”看到诸葛恪喜怒不形于色,诸葛亮非常满意。

  ……

  习夫人亲自迎出了门,把习忠接进了府,引到堂上坐下。

  看着那些做工精致的高脚桌椅,习忠羡慕的看了一眼:“妹子,你现在可真是富得流油啦。这套桌椅,放在成都的话,至少价值十金。”

  “十金到哪儿买去,原料都不够。”习夫人掩嘴笑道:“阿兄,喜欢么?喜欢的话,我让人给你送一套去,也让你在嫂子面前涨涨威风。”

  “嘿嘿,有魏家这样的姻亲,我现在已经很威风了。”习忠不禁乐了,慢慢的坐下,试了试,点头道:“嗯,这做工是不一样,舒服,舒服。”

  “假正经,喜欢就直说嘛,非要转弯抹角的。”习夫人白了他一眼:“行了,这事包在我身上了。说吧,你大老远的从成都跑来,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马铠。”习忠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丞相要为禁军订制五千套马铠。”

  习夫人眼神一转,似笑非笑:“行啊,先把订金交了。”

  习忠语塞,咂了咂嘴。没等他说话,习夫人又道:“既然你来了,有句话,我正好转给丞相。他欠我家叔叔的那四万多金,现在借条在我手上,他如果有钱,是不是一起还了?”

  “借条?什么借条?”习忠莫明其妙,他只是受诸葛亮之托,到襄阳来订购马铠的,可不知道诸葛亮还欠魏霸钱的事。四万多金?我的天,这是多大的一笔巨款啊,把诸葛亮的家产全部变卖也还不了一成啊。他一下子被习夫人的反击打乱了阵脚,连自己的来意都给忘了。

  习夫人把情况说了一遍。诸葛亮欠魏霸四万多金,一时也还不上,魏霸也不好意思催,可是他也要钱啊,怎么办呢,只好把这张借条以七折的形式转给了习夫人。也就是说,习夫人只要花三万金,就得到了四万多金的债权,如果能把这笔钱讨回来,她一下子就可以赚到一万多金。魏霸呢,一下子套现三万金,手头有了钱,做起事来自然方便多了。

  习夫人拿不出这么多钱,但是她发动了南阳、襄阳诸家的实力,凑齐了三万金,把这笔生意吃了下来。换句话说,现在的债权人不是魏霸了,也不是魏风,而是南阳、襄阳的十几个世家。大的千余金,小的几百金。他们又以这些债权入股,每年可以拿到不少的红利,而这些红利当然都是习夫人赚来的。

  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其实就是习夫人每年在支付巨额红利,她当然要急着讨回那四万多金的债。

  习忠听得满头大汗,敬畏的看着妹妹。

  “妹子,你现在的胆气真是惊人啊,三万多金的外债?我习家列祖列宗,都没做过这么大的生意。”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我家叔叔这样的坚强后盾。”习夫人不以为然的说道:“丞相现在有钱买马铠,是不是先把这笔钱还了?我现在可等着钱用呢。”

  习忠张了张嘴,没好意思再开口。诸葛亮哪里有钱,他说要订五千套马铠,不过是想让魏家作坊暂时无法给其他人供货。他能把订金交出来就不简单了,更何况是那四万多金的债。

  “你早就知道我的来意了?”

  “不知道。”习夫人笑吟吟的摇了摇头:“不过,我们大致能猜得出丞相会出什么样的对策。你别忘了,想和丞相讨债的可不是我一家。我们几家可是经常在一起琢磨丞相什么时候能还钱呢。”

  习忠有些郁闷,诸葛亮这是要惹众怒的节奏啊。有钱买马铠,没钱还债,这可说不过去。习忠想了想,又问道:“我看你的意思,讨债怕是虚的,不想接这个生意才是真的。是不是有人来订马铠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们相信很快就会供不应求。”习夫人笑靥如花:“兄长,不要怪做妹妹的不给你面子,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内丞相把钱还上,不管有多大利润的生意,我都会优先让你完成任务。可是如果丞相不肯还钱,那我就可没办法了。你看我,一大家子人,也要吃饭的,是不是?”

  “好,算你狠。”习忠佯作发狠道:“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这胳膊肘儿往外拐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习家可是占了大股的。”习夫人挤挤眼睛:“你真以为嫂嫂看不到实际的好处,就能让你过上舒心的日子?这可是妹妹花了钱的,不告诉你,只是怕你又犯书生呆气罢了。”

  习忠哭笑不得。

  “对了,姑姑有信来了。”习夫人转身进了内室,拿出一封信放在习忠面前。“姑父年纪大了,想致仕归家养老,要我给他安排一下。你回成都的时候,顺便对陛下说一声,这庞家可是为国立了大功的,总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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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2章 权衡
                 
  李严风尘仆仆的从扶风、陇山转了一圈回来,身心俱疲。

  赵广、张睎等人保持中立,至少还给他这个大将军面子,答应只要大将军有令,一定努力作战。陈式、王平等丞相的铁杆支持者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话里话外的各种不痛快,敷衍的意思非常明显。

  李严很生气,很想当场下令免了他们的职。可是他混迹官场多年,知道简单粗暴的办法不是经常管用,就他目前的这种情况,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激起兵变,到时候诸葛亮正好名正言顺的将他拿下。

  虎落平阳被狗欺,失去了对天子的控制,李严觉得处处受制,对即将开始的战事一点信心也没有。

  一回到长安,李丰告诉他一个消息:法邈回老家了,做短暂停留,然后再回成都。

  李严吃了一惊。法邈是魏霸的亲信谋臣,他现在应该在东海帮着魏霸参谋,怎么突然要回成都?莫非是他和法邈的联系被魏霸发现了?不对啊,他和法邈虽然联系,却没有对魏霸不利,魏霸不至于这么敏感,更何况这时候魏霸还需要他的帮助。

  李丰笑了笑:名义上,法邈身体不好,要回成都养病。不过,我从他的话里听出真相来了,他给魏霸献计行猎白狼山,结果差点被毋丘俭给埋伏了。如果不是魏霸带了两百多具马铠,反过来打了毋丘俭一闷棍,我们的车骑将军,少年名将魏霸这次大概要死在白狼山了。

  李严沉吟半晌,他从李丰的转述中听出了更多的意思。法邈仅仅是因为献计失误就被魏霸遣退?这个理由可有些牵强。法邈献计,是法邈的事,采纳与否,却是魏霸自己的事。魏霸不能因为遇险就迁怒于人,这不是一个成熟的将领应该做的事。

  “走,我们去一趟郿县。”李严随即再次起程。赶往郿县。

  见到法邈,李严就明白了一半。因为法邈笑了。

  刚刚坐定,李严就单刀直入:“伯远,为什么从东海回来?”

  “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哦?”李严目光一转,静听下文。

  “大将军身边虽然有少将军。有傅将军。可是关中派系林立,事务繁杂,大将军难免有人手不足之感。丞相的用意。大将军想必也清楚,内忧外患,大将军不需要我尽绵薄之力吗?”

  “能有伯远相助,我当然是求之不得。”李严笑道:“可是,魏子玉那里也需要你的参谋啊。”

  “东海暂时不会有大战事。”法邈解释道:“目前车骑将军实力不足,只能以半年为期,将荆州的步卒分批带往东海集训,熟悉海上战事。没有两年时间,他无法集结足够的兵力。发动真正的攻击。他现在所能做的,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尽可能的牵制曹魏的注意力,为大将军争取时间。”

  李严点头附和,却依然不说话。

  “不过,曹睿不是愚笨之人。魏国人才济济,这种虚张声势的事,迟早会被人识破。所以,加强关中的实力才是最根本的。我是关中人,回到关中来。也许能助将军一臂之力。将军守住关中,车骑将军才有机会。关中有失,则全盘皆输。这一点,大将军明白,车骑将军也明白。对丞相的安排,车骑将军其实是非常不赞成的,不过,他影响不了丞相,只好出此迂回之计。”

  “你准备怎么帮我?”

  “我是以养病的名义回来的,这并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借口。”法邈捻着手指,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会以治病为由,和关中的天师道众接触。在可能的情况下,我要接过车骑将军关中治冶头大祭酒的身份,代他统领关中的天师道众。”

  李严暗自吐了一口气。这应该是魏霸派法邈来关中的真实用意。什么身体不好,什么献计失误,什么帮他出谋划策,那都是为了欺骗不同的人用的不同借口,让法邈回到关中,利用他关中人的身份接管关中的力量,才是魏霸的真正目的。

  想通了这一点,李严并不觉得意外。以目前他和诸葛亮的实力而言,魏霸对他信心不足,要做一些安排,以免失败以后,关中实力落入诸葛亮之手相比,派法邈回来做一些准备,是非常符合魏霸利益的。对他李严来说,虽然他也不喜欢魏霸把手伸到关中来,可是在明显不是诸葛亮对手的情况下,分一些好处给魏霸,换取魏霸的支持,当然也是有必要的。

  总的来说,法邈回关中,对他的利大于弊。

  他岂能不欢迎?

  法邈没有直接去长安,而是回到郿县等他,显然是担心他有排斥心理。他如果不亲自到郿县来,法邈还会留在关中,但是和他李严就没什么关系了,纯粹是为魏霸做一些准备工作。

  正是因为想通了这一层,李严才会以大将军之尊亲自赶到郿县来,也算是配合魏霸演了一出戏。魏霸将法邈“赶”走了,李严却隆重的来请法邈,看起来有些貌合神离,应该更符合诸葛亮的期望。

  真真假假,敌我莫辨,伪装与反伪装,本来就是官场上的常见伎俩。

  法邈随即献出一计,向李严推荐了马铠。马铠只有襄阳的魏家作坊有,要想买,就必须支付高额的代价。可是李严很清楚,就算价格再高,他也必须去买,一来他需要这些马铠来增强实力,二来这也是向魏霸支付利益。没好处,魏霸会帮你么?反正花的是国家的钱,办的是李严自己的事,在这种关键时候,李严不会斤斤计较于这点利益,能保住自己的权利和地位才是最重要的事。

  李严二话不说,立刻派人赶往襄阳,定购马铠五千套,支付一部分现金,另一部分以宛城的铁来偿付。相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他最大的优势,比起全部用钱买,他要支付的钱要少得多。

  从这个角度来说,马铠对他更有意义。

  ……

  辽燧城外,热闹非凡。

  随魏霸从扬州、交州而来的商人们在城外摆开了大大小小的货摊,搭起了一个个柜台,摆出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大声叫卖着,招呼着从面前经过的客人。经验丰富,多次来过辽东的操着半生不熟的辽东土语,第一次来的则说着洛阳官话,有说的,有唱的,夸耀着所卖货物的各种优点。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徜徉在中原精美货物的海洋里,迷失了方向,留连忘返。

  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五天的功夫,这个临时的集市就像一块巨形磁体,将五十里以内的汉人、胡人都吸引了过来。近的人可以回家住宿,远的人则干脆在旁边搭个帐蓬,明天再接着玩。就算不买东西,在这里转转,也够让人开心的。

  盐巴,铁器,漆器,精美的丝织物,海外来的琉璃、金瓶,每一样都大受欢迎。

  而辽东的貂皮、鹿茸、人参也成了很受欢迎的特产,几乎是敞开收购,来者不拒。商人们不愿意带着钱走,他们更愿意带着辽东的特产回去,这样来回不空,可以赚更多的钱。

  虽然这些货物都很紧俏,但是价格却不离谱,公平交易,童叟无欺,更是不在话下。这年头的商人大多都秉持着诚实经营的理念。倒不是他们天生的品德高尚,而是商人作为一个贱民,要想长久做生意,必须有一个好名声。名声坏了,他们的生意就做不成了。他们不是官商,没有垄断背景,没有了名声,就失去了一切。

  在生存压力之外,他们这么做,也和魏霸只收他们少量的运费有关系。他们跟着魏霸的战船一路从南而来,魏霸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还负责提供食宿,却只收取了很有限的费用。对这些商人来说,魏霸的船队就是可以移动的旅馆、大市,提供了最全面的服务,却只收最低的费用。他们的成本低了,当然可以把价格降低一些,让顾客感受到更多的实惠。

  难得的商品,合理的价格,辽东人怎么可能不心动,怎么可能不趋之若鹜。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很开心,比如本地的商人就不怎么开心。他们的生意都被这些外来的商人抢走了,在辽燧城外的临时集市热火朝天的时候,辽燧城里的市场却门可罗雀。

  商人们坐不住了,凑了一笔财,求见镇守辽燧的大将杨祚,请求他出兵驱逐城外的商人。

  杨祚没有见这些请愿的商人,他和从襄平赶来的密使公孙修密切注视着城外的动静。他要保护太子的安全,哪里心思去管这些商人。

  公孙修和那些商人差不多,也非常不安。魏霸深入到辽燧,摆明了没有将燕军看在眼里,如果不出兵反击一下,似乎有损大燕的威风,可是真要出兵,他又怕中了魏霸的圈套,损失更大。

  没办法,魏霸现在有装备了马铠的骑兵,连幽州刺史毋丘俭都成了阶下囚,他哪里还有底气说一定能打败魏霸。

  “难道就这么看着?”公孙修问杨祚道:“若是任由魏霸在此买卖,我大燕岂不是尊严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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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3章 悖论
                 
  杨祚一本正经的劝告道:“太子安危事大,臣等颜面事小。太子在此,臣不敢妄动。”

  公孙修瞥了杨祚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杨祚不敢出战,并不是因为他这个太子在这儿,而是因为杨祚没有取胜的信心。没错,魏霸只有七八千人,骑兵估计不满千,但是魏霸名声在外,白狼山之后,他的威名已经传得近乎神迹,据说乌桓人信奉的白狼神都现身向魏霸磕头了,普通老百姓谁还敢和他过不去。

  魏霸是神将,是上天派来的战将,他战无不胜,所有和他对阵的人,都将成为他的手下败将。他之前的战绩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绝对优势的杨祚不敢出战,以保护太子的安全重要为借口,也就可想而知了。

  公孙修想出战,可是他也不敢。

  想出战,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这个太子是合格的。这大概也是父王派他来辽燧的目的之一。可是他同样清楚,打赢了当然是好事,可是打输了会很丢脸,还不如不打。

  辽燧是襄平的西大门,是真正的战略重地,驻有精兵近万,胡骑三千,按说有足够的优势,但那只是一般情况而言。面对魏霸,他们不敢按一般情况来判断。

  想来想去,他们能做的只有呆在城里,不仅不敢出战,还要守好辽燧的城门,以防魏霸攻城。

  打仗打到这个份上,也真够窝囊的。

  公孙修非常郁闷。都快憋出内伤了。他几次想命令杨祚出城一战,可是看到那副崭新的马铠,他所有的雄心壮志就会化作一洼雪水,冰寒彻骨。

  对于通晓骑战的他来说,马铠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

  辽燧城西十里,有一个三面环水的高坡,魏霸的大营就扎在这里。

  秋风渐起。辽东的风显得特别凉,特别劲,吹得大旗猎猎作响。长长的旄尾迎风飞舞,矫若游龙。

  魏霸站在大旗下,举着铜管,看着远处的辽燧城,久久没有说话。

  冯进有些惋惜的说道:“将军。杨祚不敢出战,我们要白来一趟了。”

  “怎么能说白来呢。”魏霸放下铜管,摇摇头:“与大战一场相比,让杨祚不敢出城,是更大的胜利。”

  “将军说得对,这说明我们已经从气势上彻底压倒对手了。”诸葛直附和道:“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善之善也。”

  “话是这么说。可是不打一战,总觉得不过瘾啊。”冯进揉着手腕,眼巴巴的看着远处的辽燧城。“在白狼山,你们大破毋丘俭,打得开心,我们跑了这么远,可是一箭未发啊。”

  “文举,好战不可取。”魏霸半开玩笑的说道:“止戈为武,我们加强武力的目的是为了和平,而不是为战而战。白狼山一战。本意不是为战,而是为了耀兵威,让乌桓人见识一下我们的手段,以后看到我们的商人时,尽可能的客气一点,不要把他们当成任意宰割的肥羊。你以为我们现在真的有实力横扫草原?真要有这本事,我现在还呆这里,还废这么大的周章?直接攻破襄平。捉了公孙渊。”

  冯进咂咂嘴,有些遗憾:“这么说,我们水师终究还只是个辎重营,大战的时候只能在旁边看看啊。”

  “那是因为对手没有强劲的水师。你们这才无用武之地。”魏霸安慰道:“水师不能上岸,骑兵不能下海,这都是没办法的事。不过,真要论起来,水师的战场还是要比骑兵大。有了战船,才能漂洋过海嘛。战马再快,也跳不过海峡。”

  冯进笑了起来:“那我可就等着扬帆四海的时候了,到时候,你可不能说天下平定,可以铸剑为犁,放马南山。”

  “你愿意,我都不会愿意。”魏霸撇撇嘴:“国虽大,好战必亡,的确没错,可是我更看重另外一句话: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家业越大,越是要防着强盗来抢,越是需要强悍的军队。”

  “这话我同意。”冯进和诸葛直异口同声的说道。

  “那是因为我们都是好战份子。”魏霸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手中的马鞭一指东方:“其实,我现在非常想到倭国去看看,看看那帮猴子进化到什么程度了,值不值得打一打。”

  冯进和诸葛直互相看看。他们跟着魏霸时间不短了,经常听到魏霸提到倭国,可是他们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魏霸对一个根本没听说过的蛮夷之国念念不忘。

  魏兴快步走了过来。“少主,高句丽使者来了。”

  “让他来。”

  “喏。”魏兴转身去了,时间不长,一个皮肤白晳的蛮夷走了过来。他一身白衣,长身玉立,看起来有几分文雅之气,和常见的蛮夷不太一样。

  魏霸站了起来,正色而立。

  那蛮夷诧异的看了魏霸一眼,躬身行礼,一张口,居然是一口纯正的汉话:“高句丽王位宫使者优居,拜见大汉车骑将军。”

  魏霸眉头一挑,还了礼:“使者辛苦。”

  “谢将军。”

  “来人,看座。”魏霸吩咐一声,有武卒拿过椅子,优居入座,又让人抬过来一只箱子,打开一看,满满一箱子的老山参。优居客气的说道:“鄙国弱小,没有太多的物产,只有些许山参,还勉强能拿得出手。请将军莫要见笑。”

  魏霸扫了那些山参一眼,并不太在意。人参是辽东特产,他收人参收得都快麻木了。

  “使者说得一口的好官话,在中原生活过?”

  “没有,是和游历到鄙国的汉人大贤学的。”优居笑道。他举止优雅,如果不是眼窝有些陷,看起来就是一个标准的中原人,而且是读书人。

  “在贵国的汉人……很多么?”

  “的确不少。不过这几年少多了,三十多年前,外臣刚刚十来岁的时候,迁往鄙国的人最多。像外臣这般年纪,能读上汉人的书,略知圣人之教,通尊卑之礼,都是拜他们所赐。”

  魏霸暗自叹了一口气。三十多年前,可不就是董卓之乱以后么。其实说起来,中原大乱之前,黄巾起义的时候,就有大量的汉人北逃,按时间算起来,正是优居这个年龄的人受教育的时候。

  他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那个岛国,那个岛国尊为大贤的人中,有不少人原本是汉人,只是因为中原战乱才避居海外。好些猴子把他们的学问当作宝贝,可能沿承千年而不变,中原的汉人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兵灾中沉沦。他们向往和平,贪恋和平,却得不到真正的和平。

  因为真正的和平是向往不来的,只有战,才能止战。可是一味好战,同样会把民族推向死亡的深渊。

  这是一个看似矛盾,却又确凿无误的悖论。

  见魏霸出神,优居也一声不吭,静静的等待着。他浑身散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让一旁的冯进和诸葛直都为之颌首。

  “哦,不好意思,刚才适有所思,失礼失礼。”

  “没关系。”优居淡淡的笑道。

  “使者既然读过诗书,不知道对地理熟悉与否?”

  “略知一二。”

  “贵国出铁吗?”

  “铁?”优居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这倒没有听说过,想来是没有的。鄙国若是有铁,也不需要千里迢迢的跑到边境来市铁了。”

  魏霸无声的笑了起来。他现在所处之地,就是后世的东北三省中的辽宁,铁和煤,是辽宁最多的矿产之一,甚至有一个大城市以铁岭为名,可见铁矿的丰富。优居是一个受过教育的读书人,又能担任使者这么重要的任务,在国内应该有点见识。这样的人居然不知道哪里产铁,可见这个什么高句丽的技术水平很一般,那些教他们读书的汉人大多也是纯粹的书生,对治铁这些百工之技知之甚少。

  这是好事啊。草原上的民族本来就凶悍,天生有做强盗的外因和内因,如果再让他们拥有了利器,那可如何是好。

  片刻之间,魏霸就有了主意。马铠也罢,盔甲也罢,都需要大量的铁,宛城是产铁,可是千里迢迢的运来,成本太高了。他这次巡航,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找一个生产基地。辽东是他最关注的地方,打击一下毋丘俭,吓唬一下乌桓人,归根到底是为了立威,是为了让他们不敢轻易来抢劫,这样他才能在实力不足以碾压对手的时候争取发展的时间。

  “贵国国王派你来,又送了如此厚礼,我感激不尽。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应该投桃报李,我想派一个使者随你回去,向贵国国王致敬,向他表示一下收留我汉人的谢意,你看可好?”

  优居大喜。他们赶来拜见,一方面是怕魏霸,另一方面也是想讨点回礼。汉人向来大方,赏赐比贡礼丰厚,贡献的利润大大高于做生意,对于他们来说,前面的一切铺垫,都是为了丰厚的赏赐。至于魏霸是不是派使者去面见他们的国王,其实并不重要。当然了,魏霸愿意给面子,他们也乐见其成。

  两人各遂所愿,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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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4章 蓄势待发

  魏霸在辽燧呆了一个多月,九月初,他扬帆起航,离开辽燧。

  一直龟缩在辽燧城里的杨祚松了一口气。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天天睡不着觉,就怕魏霸突然攻城,把太子公孙修抓了去。现在魏霸走了,公孙修安然无恙,他总算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开始为镇守营州的弟弟杨祯担心起来。魏霸来势汹汹,白狼山一战,虽然规模并不大,却打得乌桓人胆战心惊,纷纷向他示好,辽东也是严阵以待,不敢掉以轻心。如此一来,被大海所隔的营州岂不是等于丢了?

  杨祚隐晦的向公孙修提出了建议,是不是放弃营州,或者加强和魏军的合作,仅凭杨祯那些人恐怕是守不住营州啊。

  公孙修不置可否。他知道杨祚担心的有道理,可是他现在关心的问题不是营州,而是辽东。

  魏霸在辽燧这些天,虽然一箭未发,却不是无所事事。设在辽燧城外的那些集市就是他的武器,他用他的兵威镇住了燕军,把他们堵在辽燧城里,然后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与辽东人、胡人交易,这种不战而胜的威势,比一战击溃更加慑人。

  公孙修在辽东长大,他知道这些胡人什么德性,看到魏霸强大,他们会转而投奔魏霸。多年来,一直被公孙家族压制得不敢动弹的他们现在肯定会狠狠的反咬一口。

  公孙修立刻赶回襄平,向父王公孙渊报告。如果没有好的对策,辽东的前景不妙。魏霸现在没有攻辽东,是因为他的实力不足,并不是心慈手软,等把他准备工作做好了,他会毫不迟疑的发起攻击。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大燕的头顶有一块乌云正在积聚,他们必须做好应对的准备。

  公孙修急急忙忙返回襄平的时候,魏霸顺着大辽水,重归大海,借着越来越劲的北风南行。

  毋丘俭作了阶下囚,只是失去了自由,其他待遇倒是不差。吃的穿的住的,都和冯进等人差不多,魏霸空闲的时候,还会请他去聊聊天,解解闷。魏霸忙的时候,他就自己在舱里看书,或者在甲板上四处晃晃,除了有几个机密的地方不准他涉足之外,魏霸并没有真把他当囚犯看。

  可是毋丘俭并不因此感到开心,反而更加忧心冲冲。

  他看到的一切都让他担心。魏霸的战船不仅体量很大,罕有对手,甲板上还有霹雳车和连弩车,还有一些他还不知道怎么用的武器,船速快,操作灵活。毋丘俭越看越觉得绝望,有这样的战舰,打败纵横长江的吴军不在话下,对付魏军的青徐水师更是易如反掌。亏得田豫、王凌没有派青徐水师出海作战,否则青徐水师恐怕也该除名了。

  让他担心的还不仅仅是战舰,魏霸巡视辽东所做的这些事更让他不安。君子见机而作,知于未萌之时。他看到的正是魏霸正在酝酿的机,刀未出鞘,其势已成,而不知道洛阳的天子有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危险,有没有做出妥善的安排。

  毋丘俭思前想后,他想不出有什么妥善的安排。一想到此,他就觉得很绝望,难道真如魏霸所说,天命如此,大魏的国祚已尽,怎么吃进去的,还得怎么吐出来?

  连日来的焦虑,让毋丘俭瘦了一圈。

  这一天,他正在甲板上散步,迎头看见了魏霸和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看起来比魏霸还要年轻一点,最多也就是二十出头。不过他和魏霸站在一起,谈笑风生,看起来很亲近。

  毋丘俭忽然意识到,他有好些天没有看到魏霸的心腹法邈了。

  “仲恭,脸色不太好啊。”魏霸笑道:“是饮食不习惯,还是船上颠簸,睡不安稳?”

  毋丘俭欠身施了一礼:“都不是,是忧心国事,辗转难眠。”

  魏霸嘴角一挑,眼神中有些戏谑。“仲恭这是要当苏武么?”

  毋丘俭应声答道:“将军如果要作单于,我只好做苏武了。”

  魏霸一怔,随即自嘲的笑道:“世洪,你说得对,我读书还是太少了,一不小心就被人抓住了把柄。”

  他身旁的那个年轻人瞅了毋丘俭一样,露出些许不屑之色:“将军何必介意,这种人打仗不行,也就剩下卖弄一下口舌了。如果我记得不错,他本来就是以寻章摘句、咬文嚼字得幸的吧。”

  毋丘俭沉下了脸,有些无语。他是文学掾出身不假,可是他不是只会读书的学究,他是凭着真才实干才得到天子的信任的。可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两次被魏霸生擒,他哪里还有脸面说自己有本事。

  “哈哈,我忘了介绍了。”魏霸爽朗的笑了一声:“这位是会稽虞汜虞世洪,易学大家虞仲翔之子。仲恭,以后闷了,可以找他聊聊,他家传的易学可是消磨时光的利器啊。”

  毋丘俭吃了一惊。虞翻是吴国的大臣,他的儿子怎么成了魏霸的部下?难道吴国真的已经人心崩溃,被蜀汉消化掉了?这是必然的趋势,可是这速度也太快了。对了,虞翻不受孙权待见,现在有了另外的选择,他们主动投靠魏霸,也是可以理解的。

  “原来是易学名家。”毋丘俭话里有话的点了点头。“果然是个识时通变的。”

  “嗯,学易嘛,就是要明大势,不能执迷不悟。”虞汜反唇相讥:“使君父子当年也是个识时务的,奈何现在却执着了。说到底,还是没能真正参透易理啊。”

  毋丘俭冷笑一声,不置一词。这种事没什么好辩的,他现在是阶下囚,没说话的底气。

  正在这时,一个年约三旬的书生走了过来,正好听到虞汜的话,不禁笑道:“世洪,又与人斗气了?”

  虞汜笑了起来:“哪有这回事,不过是看到一只自以为是的呆头鹅,不吐不快罢了。惠仁兄,你今天的任务做完了?”

  “嗯,刚刚完成,来请将军过目。”那人走到毋丘俭面前,打量了他一眼,温和的笑道:“足下便是河东闻喜的毋丘仲恭?”

  “你是?”

  “哦,在下吴郡张祗,草字惠仁,现在在将军身边做个主簿。”张祗笑道:“常听将军说起你,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豪杰,只是消瘦了些。想必是中原之人,不习惯这海上漂泊的艰辛吧。”

  毋丘俭震惊不已,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敢问吴郡张惠恕与足下怎么称呼?”

  “那是家兄。”张祗笑道:“看来家兄的名气的确比我大,连中原的俊杰都知道了。”

  毋丘俭脑子“嗡”的一声,后心一阵阵的发凉。吴郡张家,会稽虞家,这两家的人出现在魏霸身边,他很清楚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魏霸使了什么手段,这么快就获得了江东世家的支持,这个速度远远超过他们的预计。魏霸的实力增长越快,对魏国越不利,给天子留下的时间越短。

  难道这就是魏霸的底气所在?

  张祗见毋丘俭面色变幻,也没有多说什么,走到魏霸面前,递上一卷纸。“将军,这是赵君卿刚刚计算出的结果,我们根据这个结果重新汇制了地图,和原来的差距的确不小。”

  魏霸接过图纸,高兴的点了点头。现在手里的这张地图和他印象中的稍微有点像了。三国时代的海岸线和两千年后的海岸线有不小的区别,可是最大的区别却是来自于绘制地图的技术。汉代地图绘制技术虽然领先于同时代的其他文明,可是大范围的地图准确性还是不敢恭维。汉代地图上的渤海湾,根本就看不出一点后世渤海湾的模样。

  不仅是汉代地图如此,其他的地图也是如此,即使是后世称霸世界的欧洲列强,在中世纪时所用的地图也是臆想的成份多于实测的成份。汉代地图所达到的成就,即使是往后一千年,也要甩欧洲人一大截的。

  可是魏霸不满足这样的地图,在海上作战,没有一副准确的地图,他就不可能真正远离海岸线。他本人倒是知道一点测绘技术,可是他的事太多,不可能手把手的去教那些测绘员画图。这个问题,随着虞汜、张祗的到来迎刃而解。他们带来了一位数学大师:赵爽赵君卿。

  赵爽就是那位最先解决了勾股定理证明的大神。前一段时间,孙权要集结技术人员和魏霸对抗,赵爽和葛衡都是其中的重点人物。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成果,孙权就被魏霸逼得称臣了,葛衡在豫间船厂被俘,赵爽当时正好回家探亲,逃过了一劫。

  这一次,张祗奉张温之命,来助魏霸,他不仅带来了虞汜,还带来了赵爽。赵爽这人不在乎官职,对学问更感兴趣,就顺理成章的担任起了地图测绘计算的任务。

  有了赵爽的加入,地图绘制的工作终于走上了正轨。重新绘制出来的地图终于有几分接近魏霸的印象了。

  魏霸很得意,将手中的地图冲着毋丘俭扬了扬:“毋丘仲恭,你能想象辽东的地图原来是这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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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5章 攻心

  毋丘俭看了一眼,顿时心惊肉跳。<他不仅惊骇于魏霸手中地图与他印象中地图的差异之大,他更看到了魏霸在辽东指向营州的地图画了一个圈。他知道,那里是辽东郡的东沓县,是和营州隔海相望的地方。魏霸在这里划了一个圈,怕是要先切断营州的根,然后解决营州了。 沓县是辽东郡最偏远的一个县,距离襄平千余里,中间还隔着大山。如果从陆地行军,非常困难,从海路却非常容易。也就是说,魏霸要攻沓县,比公孙渊要支援沓县来得更容易,更便捷。考虑到魏霸在辽燧城外逼得辽东人不敢出战的威势,魏霸要取沓县,那沓县基本上就是他的了。 沓县不足为道,可是沓县却是辽东联结营州的必经路线。沓县失守,海对面的营州和辽东本土就失去了联系。要么降魏,要么降汉,否则用了不多久就会因为断粮而溃。 魏霸攻取辽东,就等于切断了营州的脐带。轻轻一捏,就扼住了营州的要害。 这才叫举重若轻。毋丘俭不得不佩服魏霸的眼光和狠辣。 “将军要取沓县吗?”

  毋丘丛沉思片刻,极力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摇了摇头:“智者千虑,终有一失啊。”

  魏霸眉毛一挑,收回地图,笑了一声:“何以见得?”

  “沓县依山傍海,易守难攻。且人口稀少,不足供养士卒,必须外运粮草。公孙渊之所以不放弃沓县。只是因为营州,如果沓县失守。营州必不能自全,想来献与大魏是公孙渊最后的选择。可是将军能得到什么呢?死伤甚众,只得到一个贫瘠的小县?名声好听,实利有限,万一公孙渊不肯放弃营州,发兵来攻,你恐怕最后还是要放弃沓县,一无所得。”

  毋丘俭跺了跺脚下的甲板:“战舰虽强。奈何上不了岸啊。面对公孙渊的步骑,你能守到何时?”

  魏霸笑了起来:“仲恭,真有兴趣讨论一下战事么?”

  毋丘俭心中一动,故作矜持的耸了耸肩。说沓县,不过是个引子,他想了解更多魏霸的计划。不管能不能传出去,能干扰一下魏霸的思路也是好的。 “来吧。我们就来聊一聊辽东的战事,看看你是真有本事,还是徒有虚名。”

  魏霸转身向主舱走去,虞汜和张祗互相看了一眼,也赶了上去。毋丘俭强按心中的狂喜,特意落后了两步。这才慢吞吞的走过去。等他进舱的时候,魏霸已经在舱中坐定,面前是一张又宽又长的高脚桌,两个年轻军谋正拉开桌面,露出一张巨大无比的地图。 毋丘俭走到跟前。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地名,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包括冀州、幽州、青州在内的地图。几乎是四分之一个天下。 “这幅地图才刚刚开始绘制,可能还有很多不够准确的地方。”

  魏霸搓了搓手,在地图的右上角指了指:“这一片目前还是空的,预计要完成初步测绘,至少需要五年的时间,也许十年都完不成。不过,就目前来说,那里不重要,重要是青州和冀州,以及幽州。你说是不是?”

  毋丘俭默默的点了点头,魏霸说得坦诚,他就是想敷衍也敷衍不过去。这是很明白的大势,只要人不傻,总能看得出来。 “这里的太行,这里是燕山,这里就是长白山,与这些连绵数千里的大山相比,泰山其实不算什么。”

  魏霸笑笑:“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其实依我看,他眼中的天下太小了,比鲁国大不到哪儿去。”

  毋丘俭想起了魏霸心目中的天下,和他所说的天下相比,岂止是孔子心目中的天下太小,所有人心目中的天下都不过是一隅而已。 “扯远了,还是说远这张地图。”

  魏霸手指虚画了一圈:“有一句你说得没错,战舰再大,也上不了岸,要想攻克冀州,最后还要靠步骑。可是,不取青州,我大汉的步骑就不能北上冀州。而要取青州,则必须先取营州,先取辽东。原因嘛,我们都很清楚,我需要辽东的战马。”

  “你说我取沓县,公孙渊会举大军前来。”

  魏霸顿了顿,嘴角微挑,语带讥讽:“毋丘仲恭,你说说看,我怕公孙渊来么?”

  毋丘俭盯着地图,死死的咬住了嘴唇。他有些后悔了,他不该一时冲动,想要打听魏霸的战略计划。现在他是如愿以偿的知道了魏霸的战略计划,却无法传递到洛阳去,这会让他更煎熬,还不如不知道呢。 他明白魏霸攻沓县的用意所在,甚至连营州都不过是个幌子,他要做的就是把公孙渊调离襄平,让他离开盘踞已久的老巢,千里迢迢的赶到沓县来作战。在沓县和公孙渊作战,当然比攻襄平来得容易。公孙渊一旦被牵制在沓县,襄平就危险了。 在毋丘俭看来,公孙渊最好的办法是放弃沓县,任由魏霸攻取沓县,断尾求生。可是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魏霸顺利的攻取沓县之后,并不会就此打住,他会继续蚕食辽东,一直到把整个辽东吞得腹中,像消化江东那样消化掉,然后利用辽东的骑兵,转过来攻击青州,攻州冀州,横扫整个中原。 魏霸就像一条蛇,他要一口一口的吞下一头大象,要把整个大魏全部吃下去。看起来很狂妄,可是一想到目前的形势,谁也不能说他这么想没有实现的可能。甚至可以说,他成功的机会真不小。 毋丘俭沙哑着嗓子说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想让你明白真正的天下大势。”

  魏霸搓了搓手:“毋丘俭,你忠于你们的天子。我很佩服。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魏国灭亡是无可避免的事。如果你真的忠于你的皇帝陛下,还是劝他投降吧。现在他还有谈判的资本,还有可能保留王位,再过几年,等我拿下辽东,拿下青州,拿下冀州。他可就没什么资本了。”

  魏霸沉默了片刻,又道:“从董卓入京开始算起,于今四十五年,天下荒残,早一日结束战事,百姓早一日太平,我们还能腾出手来。把胡人赶出去。毋丘俭,你是河东人,想必不喜欢匈奴人的马蹄随时可以踏入你的家园吧?你有用兵之能,为什么不率领精锐步骑,为保护家园免遭胡人屠戮而战,非要兄弟阋墙。自相残杀,毁掉我汉家文明的最后一丝元气?”

  毋丘俭沉默不语。他被魏霸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河东是京畿之地,可是中原鏊兵已久,并州已经成为胡人的聚居地,他们的马蹄随时都可能踏入河东。他们已经威胁到了中原腹地。如果中原汉人再打几年仗,这些胡人会越来越胆大。甚至可能踏入洛阳,踏入中原。 一代才女蔡琰蔡大家,当年就是在河东被匈奴人掳走的。 魏与汉都是汉人,为什么要自相残杀,最后便宜了胡人?汉人的聪明才智不应该用来御外侮吗,不应该像魏霸说的那样去征服更广阔的天地吗?难道我们征战一生,立下了赫赫战功,最后却要看着胡人的马蹄踩在我们的坟茔之上,把我们的家园变成他们的牧场? 毋丘俭脸色变幻,眼神痛苦。如果魏霸劝他投降,他也许无动于衷,可是魏霸希望他肥自己的才智用于保护自己的家园不受胡人践踏,一下子戳中了他的软肋,让他无法再保持冷漠。 毋丘俭不知道是怎么退出船舱的,经过一天一夜的冥思苦想之后,他给曹睿写了一封信。 …… “不卖!”

  习夫人一句话,就把兴冲冲赶来的曹馥堵得哑口无言。曹馥愣了半晌,这才说道:“为什么?价钱可以谈。”

  “价钱再高,我也不能卖马铠给你。”

  习夫人放缓了语气,很无奈的对曹馥说道:“你应该清楚,马铠是国之利器,汉魏是敌对关系,我们怎么能卖马铠给你们?”

  曹馥急了,提高了声音说道:“那以前烈火弹也卖过啊?”

  “之所以卖烈火弹给你们,一是因为烈火弹是一次性的,用了就没了。马铠则不同,一套马铠,至少能用两到三年,保养得好,用个五到十年的也正常。其次,我魏家父子四人都在和你们魏国作战,我卖马铠给你们,岂不是要陷他们于危险之地?他们如果有什么损伤,我就算赚了个金山,又如何面对我魏家的列祖列宗?”

  曹馥直挠头。他奉曹睿之命,赶到襄阳来买马铠,本来觉得这是一次发大财的机会。曹睿深知马铠对当前战事的重要性,所以特别大方,给的利润空间特别大。曹馥计算过了,买一套马铠,他就能得到近万钱的利润,五千套马铠,那就是五千金。 五千金啊,想想都让人心动。没想到习夫人迎头泼了他一盆冷水。 不卖,一套都不卖。 这可怎么办? 就在曹馥束手无策的时候,习夫人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马铠这种利器,只能与友,不能与敌,这个道理,我想曹君是能理解的,不会为难你。其实嘛,只要你们天子愿意让一步,像吴王一样称臣纳贡,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们魏国如果要北伐,驱逐胡人,别说五千套马铠,就算是一万套,我们也毫不吝惜。”

  曹馥心中一动,若有所思。他抬起头,看看习夫人,习夫人笑笑,欠身道:“曹君,有一件事,我还想请你帮忙。”

  “夫人你说。”

  “我的姑父庞林曾经在你们魏国为官,现在他想致仕归乡,怡养天年,不知道你能不能帮着办理一下相关的文,行个方便。”

  曹馥笑了起来:“夫人,这件事不难,包在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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